女皇陛下劇情角色志——莫孤飛
莫孤飛??
我本楚狂人,今朝不思昨。
花間不見人,只憶芙蓉面。



寶華寺乃是上凰第一大寺,方丈福遠大師更是遠近聞名的得道高僧,福澤深厚。是以前來此處參禪的善男信女絡(luò)繹不絕,寶華寺四季香火不斷,日夜燈火通明。
前來參禪之人,人人都想要得見福遠大師一面,受他點播。但福遠大師卻從不輕易示人,總是呆在自己的小院里研究佛法。想見福遠大師一面,可不是簡單的事……
咚、咚……雖然已是深夜,但在福遠大師的小院中,禪房中敲打木魚的聲音仍在不緊不慢地響著。他伏在房頂上,呼吸微微,空氣中的陳檀香讓他忍不住心煩氣躁起來。
怎么回事,這福遠怎么還不去睡,他難道要敲一夜不成……輕輕挪了挪自己麻木的雙腿,他在心中暗暗地嘀咕了一番。
或許是他想得太過專心,也或許是他的雙腿實在麻得厲害,在挪動的時候,他竟不小心剮蹭到了一枚瓦片。
在普通人的耳中,那聲音微弱的近乎沒有。但在他的耳中,這剮蹭之聲卻宛如驚天巨響。禪房內(nèi)的木魚之聲霎時便停了,他知道,福遠大師肯定也聽到了。
“該死……”他在心里罵了自己一句,趕忙屏住呼吸,一動也不敢再動。他緊張地聽著禪房內(nèi)的動靜,半晌,才聽到一聲嘆息。
“施主,外面夜深風大,你……還是請進吧?!毙蹨喌珔s不失溫和的聲音響起,讓伏在房頂上的他又是一僵。
無意識地握了握腰間的刀,他跳下了房頂。麻木的雙腿還未復原,他不由得趔趄了一下,導致他落地的姿勢十分滑稽。
奇怪的是,房門明明是關(guān)著的,他卻清晰地聽到了門里的笑聲。下一秒,樸素的木門被打開,暖橘色的光傾瀉而出,映在福遠大師光潔的腦門上,閃閃發(fā)亮。
“施主,請進吧?!备_h大師的臉上分明還掛著笑意,眸中閃爍著詼諧的光芒。他撇了撇嘴,徑直走進了福遠大師的小屋之中。
小屋中的設(shè)施很簡單,不過一方矮桌,兩個蒲團。有絲絲縷縷的檀香煙氣從樸素的屏風后面飄來,那后面,還有一張單薄的硬板床。
“貧僧一向不見外客,屋里也沒什么待客的東西,只有這佛茶尚能入口。施主,請坐吧?!痹谒奶幱^望的時候,福遠大師已沏好茶水,請他入座。
看見福遠大師這端茶倒水,一派安然自得的模樣,他只覺一陣恍惚,不知道的還以為他是在招待客人呢。
“我不坐,也不喝茶!識相的話,就趕緊把《易筋經(jīng)》交出來!”回過神來后,他拔出腰間尖刀,刀尖指向福遠大師,惡聲惡氣地說道。
他久未飲水,嗓音粗糲沙啞,聽起來有些刺耳。聽到他的話,福遠大師只是微微皺眉,便把為他準備的那只茶杯,又朝前推了推。
“施主,不過是喝杯茶而已,你又何必急于一時?方才……你在屋頂上蹲守幾個時辰的耐心哪里去了?”
福遠大師抬頭看向他,輕聲細語,眸光溫和。
“你……你竟早就知道了?”福遠大師的話讓他又是一愣,握刀的手不由得微微一松。他有些不明白,既然福遠大師早已知道,為何……竟不對他出手?
似是看破他心中所想,福遠大師笑了笑,便開口說道:“雖然施主一身殺氣,孽障重重,但貧僧知道,施主心中善念仍存。我佛慈悲,貧僧并不想主動出手,傷害施主。”
說著說著,福遠大師從桌下掏出一本書,放在桌上。樸素的封皮,樸素的三個字。但在看到它時,他的呼吸又重了幾分,因為……那就是他來到此處的原因。
“施主想要,盡可拿去。只是……施主真的要陷在那樣黑暗的生活之中,日復一日,直到死亡嗎?”福遠大師望向他,語氣中,多了一絲惋惜之意。
日復一日,直到死亡……日復一日,直到死亡……
他在舌尖上反反復復地咀嚼這八個字,眼前忽然閃過了無數(shù)人的臉龐……
那些都是喪命于他手下的亡魂,他已不記得究竟有多少人。但是,在每個難眠的夜晚,他們總是反復地出現(xiàn)在他的腦海,反復地折磨著他……
這樣的日子,誰會喜歡?可是自他進入那魔窟之中,他就知道,自己此生再無回頭路可走了。
一陣風來,將虛掩著的小屋門吹了開來。福遠大師半閉起眼睛,再睜開時,書失,人走,茶涼。
“苦海無邊,回頭是岸……”福遠大師嘆了口氣,再次吟誦起佛經(jīng)。深夜,木魚之聲,再次響起……
而懷揣《易筋經(jīng)》的他,此時已在返回魔教的路上急奔。方才麻掉的腳尖已慢慢恢復了知覺,取而代之的,是侵襲而上的層層冷意。冷意刺骨,從腳尖一直漫到心尖。
殺了福遠大師,奪取《易筋經(jīng)》……這是教主給予他的任務(wù),而他只完成了一半。想來回到教中,還要去血魔堂領(lǐng)罰……
即便要回去領(lǐng)罰,但想到福遠大師那雙眸子,他卻無后悔之意。他也不知在那一刻,自己為何沒有把手中的刀刺向福遠大師;但是此時,他的內(nèi)心,卻有著前所未有的平靜。
饒了他一命,說不定今晚能睡個好覺……想到聽在耳中那好幾個時辰的佛經(jīng),他的唇角竟微微泛起了笑容……如釋重負的笑容。

沒有完成刺殺福遠大師的任務(wù),他知道自己回去一定會受到懲罰。但他卻沒想到,在受過整整兩百血魔鞭后,不過短短兩日,他就又接到了……新的任務(wù)。
“孤飛……這次教主交給你的任務(wù),是,是要去刺殺武林盟的盟主,君元勛……”姐姐的聲音越來越低,說到最后,低若無音。
他偏頭看向和自己一同長大的姐姐,英俊的臉龐面無表情。良久,他的薄唇才勾出一絲譏諷的弧度,看向滿目關(guān)心的姐姐,嗤笑一聲。
“知道了,一會我就出發(fā)?!毕肓讼?,他又補了一句:“上次是福遠大師,這次是君元勛。若是教主想要我這條賤命盡管拿去就是,這樣一次次的糟踐我,又何必?”
聽到此話,他的姐姐呼吸一滯,他卻把頭偏了過去,錯開了同她相交的目光。半晌,他只聽到一聲無可奈何的嘆息,隨即,門扉輕閉。
姐姐離去的腳步聲漸無,他自嘲地笑了笑,仿佛通身的力氣都化為了虛無。他往自己的床鋪上一躺,動作大了些,在空氣中激起了塵埃陣陣。
細小的微塵在空氣中舞動,在夕陽的映襯下散發(fā)著淺金色的光亮。他修長的手指伸出,輕輕地在空氣中攪動旋渦,讓那些璨然的塵??M繞在他的指尖閃爍。
接到的任務(wù)越來越難,他感覺自己似乎離死亡也越來越近……可他還是離不開這兒,不僅僅是因為自己,更是因為他那誓死效忠于教主的姐姐。
不久,他便再次外出執(zhí)行任務(wù),連續(xù)奔波了數(shù)日,終于在這日傍晚時分來到了武林盟附近。
他看著落日的余暉,一點點地泯滅在地平線的盡頭,就仿佛看到了……自己將要悄然而逝的的生命。
這樣美的夕陽,說不定以后就看不見了……他帶上黑色的面巾,足尖輕旋,悄悄地朝著武林盟的內(nèi)部急速奔去。
……
刺殺君元勛一事,他已抱著必死的決心,所以,當君元勛的利劍刺破他的身體時,他竟產(chǎn)生了絲絲的解脫之意。
他拖著流血的傷口強行跑開,并不是因為怕死,只是不想以魔教殺手的身份落入武林盟人的手中。
那些名門正派,表面上看起來一身正氣,其實都是些道貌岸然的偽君子,若真的被他們所擒,那等著他的,或許就是生不如死的未來。
“抓刺客”的聲音在武林盟中此起彼伏,他捂住正在流血的傷口,試圖尋找一個無人之地等待生命的流逝。左看右看,他發(fā)現(xiàn)了一間小屋。那里黑著燈,想必一定無人……
他提起一口氣,強忍著劇痛,悄無聲息地闖入了那間小屋。卻不成想,那小屋里,竟藏著一個……那么好看的姑娘。
他受了傷,身上的血腥味十分濃重,可她看起來卻似乎完全不怕,還好奇地走了過來?!澳闶钦l,你要做什么?”她問道。
明明屋子里的光線那樣昏暗,他卻能看到她的雙眸在閃閃發(fā)亮。但他卻無心解釋,本能的戒備之心讓他拿起利刃,擱在了她白嫩秀氣的脖頸之上。
“別說話,不然我殺了你?!彼麗郝晲簹獾鼗卮?,似乎覺得這樣就可以把她嚇住。但自己這副強弩之末的樣子,怎么可能嚇得到她。
“你干什么這么兇,講話都不給人講?!彼犚娝г沟馈4松^一次見到如此膽大的姑娘,自己的性命都有可能不保,竟還有心思抱怨他太兇了。
不知為何,他的腦海中忽然回想到了福遠大師的面容。他的面容與眼前的少女重合,那一瞬間,他突然……不想死了。
“你,跟我走?!彼畔率种械睦?,轉(zhuǎn)而將她挾持。她還挺配合,只是嘴上還是喋喋不休地一直在說:“你想要用我做人質(zhì)啊,你還是投降吧,我大哥功夫很高的?!?/p>
“少廢話,快走!”敵人將近,時不我待,他現(xiàn)在沒心思和她說話,只是挾持著她朝外走去。
走出半晌,他帶著她隱匿到了一片假山之后,待一波追兵走過,假山處便再無人經(jīng)過。他本以為已然安全,卻沒想到那假山之后竟有水池,一個不慎,兩人雙雙落入水中。
“救……救命,我不會水啊……”她慌亂的聲音在他耳畔響起,他游向岸邊的動作停了停,隨即旋身回去,將水中正在撲騰的她撈了起來。
殺人他很擅長,可救人他卻從來沒做過……抱著她上岸之后,他感到自己的傷口似乎裂地更深了些。無力地癱在岸邊,他看著自己正在發(fā)抖的手,自嘲地笑了笑。
想死的時候沒死成,想活的時候……大概也活不成了。遠處,遙遙傳來君元勛呼喚她的聲音,她的名字,原來叫楚兒……
他剛想開口,讓她回去,放他在此處自我了斷。卻沒想到,她竟俯下身子,在他耳邊低聲耳語:“喂——快把劍架在我的脖子上。”
她……要救他?可……可這又是為什么呢?
他照辦了,不知是為她還是為自己。當他“挾持”著她,離開了武林盟后,他仍覺得,這件事似乎太奇怪了些。
若非是她一直喋喋不休地在他的耳邊念叨著,他大概還以為這不過是一場夢。她,可真是他作為職業(yè)殺手以來見過話最多的人……
可不知為何,他卻感受到心尖似乎有些微的暖意,自己似乎還有點喜歡這種感覺……

她……到底為什么要救他?即便過了許久,每當想到她時,他還是會反反復復在心間問著自己這個問題。
當時她是這樣回答的:“也沒有為什么,只是感覺你不是個壞人?!彼儩嵉难垌湍菢油∩茸右粯拥慕廾珦溟W撲閃,似乎搔動了他的心弦。
他殺過那么多的人,怎么可能不是壞人……可她的話,卻似乎給了他一絲慰藉,就像當初福遠大師說他還心存著善念一樣。
只是這樣糟污的他,是不配留在她身旁的。他不是好人,也不想給她希望,就故意說了那些惹她傷心的話,把她氣走。
明明只相識了一日,但看著她蔫頭耷腦地離開時,他卻覺得心頭似乎空了一塊。這樣回去的她,想必……應(yīng)該不會受到君家兄弟的懷疑吧……
……
沒有完成任務(wù)的他,回到魔教,自然要受罰。只是當他被綁在血魔堂的刑架上,被折磨得體無完膚的時候,他心中想到的,卻還是她,那個叫做楚兒的少女。
而或許正是因為想著她,所以他才成為了魔教第一個受盡血魔堂四十九種刑罰還未死去的人。當時究竟有多慘他自己并不知曉,只是姐姐每每提及此事時,喉頭都會哽咽。
受完刑后,他休養(yǎng)了許久,才緩緩地恢復了神智。而此時,姐姐竟告訴她,楚兒那日回到武林盟后,被罵作魔教妖女,千夫所指而離開。聽說,是被君元勛親自趕出去的。
什么?!她一個嬌滴滴的弱女子,一個人在江湖上要怎么生活?!君元勛……他當初倒是真該拼死把他殺了的!
捂住因氣血激蕩而陣陣發(fā)痛的胸口,他咬牙恨極,卻無可奈何。楚兒自離了武林盟后便杳無消息,她……她如今究竟在哪兒?
想必此生,他和楚兒再無緣相見了吧……他自嘲地想著,卻不愿將她明媚動人的身姿從腦海中忘卻。
就在此時,他突然收到了魔教教主,給予他的最后一個任務(wù)——
“莫孤飛,最近本教主交給你的任務(wù)你總是失敗。按理說,你都不該有命活下去,但看在你姐姐的面子上,本教主可以再給你一次機會。完成后,你可以離開魔教?!?/p>
“多謝教主。敢問……是什么任務(wù)?”
“潛入皇宮,刺殺上凰女帝。聽聞那女帝年歲不大,又不會什么武功。這個任務(wù),對你而言……想必應(yīng)該不難吧。”
“若是失敗了……你就等著去喂本教主的那只血天蠶吧!”
說完后,那美麗到模糊了性別的教主便嗤笑了一聲,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空蕩蕩的屋子。他握了握自己腰間許久未沾染過人血的刀,目光……遙遙地望向了宮城的方向。
自由……好像近在眼前??蔀槭裁此麉s一點都不覺得開心呢?但是,無論如何,這個任務(wù)他要完成。因為只有獲得自由,他才能有機會,去尋找楚兒的去向……
趁著夜色,他翻過高高的宮墻,借著昏暗月色的遮掩,一步一步向深宮邁進。御花園中,樹影翩躚,最適合藏匿,他悄悄隱入花叢之中,靜待深夜來臨,實施刺殺計劃。
只是……為什么都這么晚了,還有人在御花園走動?而且,那人還離他越來越近了。他再無法躲藏,只能趁那人發(fā)呆之時現(xiàn)身,將手中利刃放在她的喉間。
“噤聲!敢亂叫就殺了你!”禁錮住她的那只手,觸碰到了一片柔軟細膩的肌膚。這感覺,似乎有些熟悉?
借著昏暗的月色,他匆匆一瞥,那人竟……竟是楚兒?!是他遍尋不得的楚兒?!
而她顯然也認出了他,連擱在喉間的長劍也不在乎了,急急地撲了上來?!澳恪悄恪嘛w!真的是你?真的是你!”
真的是我,真的是我……
她還是那么好看,那么善良。在看到她的一瞬間,他的心頭仿佛剎那燃起了煙火,花團錦簇,美不勝收。
但只是一瞬,只有一瞬。
他要殺女帝,而她是女帝的貼身女官。時間縱然變遷,但他和她對立的身份卻始終未改。這……就是宿命嗎?
耳畔似乎傳來了許多嘆息,有爹娘的,有姐姐的,有福遠大師的……還有她的。
她似乎也猜測到了他的處境,嘆了口氣后,她帶著他朝宮外走去。她在前面走著,他就靜靜地跟在她的身后,凝視著,她的背影。
楚兒……楚兒,你可知今日一別,你我可能再無相見之時?但是我已不在乎,能在死前再見你一面……于我而言,已是足矣。
我心……再無遺憾。
(完)
莫孤飛??
我本楚狂人,今朝不思昨。
花間不見人,只憶芙蓉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