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作：

同系列作品： https://www.bilibili.com/read/readlist/rl154107?

時間順序：本篇→夜行巴士→在秒針盡頭再會→Erica

面對你的時候

?

并非處處都有鏡子，但是處處都有鏡面。

當(dāng)一面鏡子被放置在某個地方，它會吸引人去到跟前，映照自己，調(diào)整儀容，鏡子意味著人的自我認(rèn)知。

鏡面不同，當(dāng)人看向鐘表的時候，注意力被時間所吸引，無論表層意識還是大腦本身，都會忽略表殼上隱約倒映出的影像，鏡面意味著自我在這個世界不同角落的倒影。

對于人本身，鏡子所展現(xiàn)的是近乎于全面的細(xì)節(jié)，是十有八九可信度的自己，卻不曾想到，對于世界來說，可信度損失更大卻無處不在的鏡面才是真正的“真實”。

理芽討厭鏡子，理芽喜歡鏡面。

尚是人類時，理芽就發(fā)覺自己尋找鏡面的才能，觀察鏡面的才能，她隱約意識到自己找到了世界觀察人類的方式。

而如今的“觀測者”理芽，對這二者卻一視同仁，偶然或人為設(shè)計的鏡面，反射質(zhì)量參差不齊，觀測者卻能在其中看到百分之一百的真實。而即便是鏡子也不過能老老實實地反射百分之八十的光，對于觀測者來說二者并無區(qū)別。

此刻，站在自動售貨機(jī)前，琳瑯滿目的商品前倒映出自己被街燈所照亮的臉龐，“觀測者”理芽的手指停在按鍵的“售罄”兩字上，卻只聽“哐當(dāng)”一聲，一罐咖啡落在取貨口。理芽不為所動，鏡面那端自己的倒影卻彎腰把咖啡拾起，用清澈的黑色眼睛看向理芽的方向，又轉(zhuǎn)頭對著身邊說了什么。

理芽看著這一切，按鍵上依舊是“售罄”，取貨口也沒有咖啡，倒影中的自己也是紅黃藍(lán)三色的眼眸，看來屬于過去的殘片，屬于“停表錯覺”的惡作劇已經(jīng)平息下來。

“觀測者”再度執(zhí)行了她的職責(zé)，卻令她無比懊惱。

?

十八歲那年，理芽以優(yōu)異的成績從高中畢業(yè)，毅然放棄升學(xué)的機(jī)會，去做一名平凡的酒保。

十八歲那年，理芽意識到兩件事，帶給她絕望亦或希望的，天差地別的感受，她卻不知道是哪一件事帶給她絕望，反之亦然。

第一件事，是她發(fā)覺這世界上還有自己無法觀測的鏡面——自己的眼睛。無論具有何種敏感，也無法認(rèn)識到自己眼中所倒映的真實，于是理芽開始尋找和自己擁有相同眼睛的人，幸運的是她的找尋之路沒有絲毫坎坷，她的身邊就有這樣的一個人。

“得來全不費工夫”這句話貫徹在理芽的人生，她從不需要付出多少努力就可以獲得想要的東西，或是想要的人，她卻從未過分貪婪地濫用這份天賦，因為她明白這其實是詛咒。

所以當(dāng)她面對十八歲的迷茫，再度被幸運眷顧的時候，她決定要好好對待自己的男朋友，就如同好好對待自己一般。

但當(dāng)她遇見第二件事的時候，男友就和理芽的過去一起被棄如敝履，這并非是理芽無情，或是他人的干涉，只因為這是最好的結(jié)果。

理芽意識到這世界上還存在本該有鏡面卻不存在鏡面的事物——妹妹的眼睛?；ㄗV，理芽的妹妹，懷有和理芽相反的詛咒，從小就無法得到一切，卻也無法失去一切。對于妹妹，理芽總是愧疚。

從未有光逃脫出花譜的眼睛，所有真實都被她那紅黃藍(lán)三色所吞噬殆盡。男友的恐懼在花譜面前展露無遺，從他和自己相同的眼睛的鏡面倒映出的，是理芽一直自欺欺人不愿面對的，對自己妹妹的恐懼。

于是她丟下了自己的過去，連帶其他的一切一起，而她冥冥之中也感受到了命運的感召，她也會丟下生命。

?

對于“停表錯覺”，理芽的了解很是有限，只知道是大腦無法處理大量信息時，暫時使某些感知停滯的現(xiàn)象。

但作為“觀測者”的理芽，游離在世界與世界之間的夾縫中，了解到外人所不了解的內(nèi)情——時間本身也存在“停表錯覺”，“過去”可能會短暫地殘留于“現(xiàn)在”，造成不確定的影響，而“觀測者”的職責(zé)正是通過觀測消除此種影響。

花譜是天生的觀測者，卻不屬于世界的夾縫，年幼的她缺少名為“死亡”的組成部分，而理芽將自己的死分予了花譜，作為回報，當(dāng)花譜成為觀測者的那一刻，理芽也獲得了花譜的“生”。

此間原理，理芽也不甚了解，她只是憑感覺認(rèn)為這也是“停表錯覺”的一部分，花譜成為觀測者時將一半的“生”如同過去一般拋去，而這一半的“生”找到了理芽留給自己的一半的“死”，形成的便是現(xiàn)在站立于此的“觀測者”理芽。理芽和花譜的命運就此融合在一起，她們都不再是過去的自己，但沒有誰會在意。

作為花譜的“停表錯覺”，理芽的職責(zé)是穩(wěn)定過去，因此和職責(zé)是穩(wěn)定的現(xiàn)在的花譜，就如同白天和黑夜一般，在黃昏和黎明相見之時吞噬另一方，重新回到屬于各自的時間，這就是二人共同的命運中共同的詛咒。

盡管理芽還懊惱于沒有找到讓姐妹重新生活在一起的方法，她卻知道自己有充足的時間，她總是等待著，在這已經(jīng)逝去的故鄉(xiāng)街道上，等待著面對花譜的那一天。

講談人

2019.11.2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