式微，式微，胡不歸？歲月如水，玉石且成灰。

式微，式微，胡不歸？玫瑰雖盛，難待故人回。

一時間，寂靜無聲。

“澤蕪君，我…”

“阿澄，不必道歉，你沒說錯，是我沒有盡到家主的職責(zé)?！?藍曦臣的語氣還是一如既往的平和淡然，但是江澄聽到他將自己的稱呼從晚吟換成了阿澄，心里莫名一突。

“你好久沒叫過我阿澄了，不對，自從姐姐…再也沒有人叫我阿澄了?！?江澄的聲音低了下去，神色黯然。

藍曦臣看著眼前低著頭的江澄，就想起了當(dāng)初他第一次來云深不知處的時候，那時候他才三歲，魏無羨還沒有被江老宗主帶回蓮花塢，他還是蓮花塢里的獨苗苗，小霸王。本來看著他和忘機年齡相仿，就讓忘機帶著他在云深不知處轉(zhuǎn)轉(zhuǎn)，誰知道忘機和江澄從小就不對脾氣，一個背著手走得飛快，另一個則撒了歡地亂跑，然后，江澄就打破了一盆蘭花。

那是叔父養(yǎng)了好多年的一盆珍珠蘭。

叔父說忘機沒有盡到地主之誼，應(yīng)罰，于是忘機一言不發(fā)地回到房間開始抄家規(guī)。江澄畢竟不是自家弟子，叔父也沒辦法罰他，倒是他自己，哇地哭了出來，跪在地上低著頭，哭得一聳一聳的。

叔父嚇了一跳，一時不知如何是好，一旁的江老宗主更是尷尬得面紅耳赤，連連道歉。自小被當(dāng)成家主培養(yǎng)的藍曦臣，一直隨侍叔父身旁，此時只好出來打圓場，把江澄帶回自己的房間，好生安慰。

他把江澄抱在椅子上，用帕子為他擦干了眼淚，給他倒了一杯溫茶，還拿了一塊玫瑰糕給他吃。小小的江澄很快就忘了打碎花盆的恐懼，小口小口地吃起了糕點，懸在空中的腳腳一晃一晃的。

藍曦臣從沒見過這樣的孩子，要知道忘機的規(guī)矩比自己還嚴謹。吃完了糕，江澄抬起頭，他長著同虞夫人一樣的一雙杏眼，又明又亮，軟軟地說：“渙哥哥，我還想再吃一塊，可以嗎？”

可以，太可以了。藍曦臣就又給他拿了一塊：“你喜歡這個玫瑰糕嗎？”

“喜歡，我喜歡玫瑰餡的點心。”

“那你走的時候，我?guī)б恍┙o你，好不好？”

“好！謝謝渙哥哥?！?江澄的眼睛亮晶晶的。

從那以后，每每江澄來訪，藍曦臣總會囑咐廚房準備玫瑰餡的點心，每年玫瑰花開的季節(jié)，也會囑咐廚房采來做玫瑰醬。

世上的花這么多，藍曦臣只記得玫瑰的花期。

“你也很久沒叫我渙哥哥了?！?藍曦臣從回憶中醒過神來，也說了這么一句，帶著幾分落寞。

江澄猛然抬頭，一雙杏目中滿是驚異。

“阿澄，除了你，沒有人叫我渙哥哥。忘機只叫我兄長，叔父叫我曦臣，其他人，現(xiàn)在都只尊我一聲澤蕪君。從小到大，只有你叫我渙哥哥…” 藍曦臣為江澄倒了一杯茶，“世人都說我嚴守藍氏家規(guī)，為人端方，不偏不倚，從不偏袒任何一個人，偏偏我又極信任阿瑤，無論他做什么，我都雙手贊成，鼎力支持?？墒?，明明有一個人，我很是想偏袒一下，更想要幫一幫他，可他從來不找我。就連懷桑都會哭著上云深不知處要我?guī)退?。可是，阿澄，重建蓮花塢，打理江氏的后事，教養(yǎng)金凌，樁樁件件，你從不肯找我?guī)兔Α！?/span>

“我…”?

“我在云深不知處年年都釀好新的玫瑰醬，可我再也等不到阿澄來我這里討點心吃了?！??

江澄怔愣著，連藍曦臣何時離開的都不知道。面前的茶水漸漸冷了，守在屋外的方玉齊看著客人一個個離開房間，自家宗主卻悄無聲息，不由得有些擔(dān)心，想了許久，還是扣了扣門。

“宗主，可要添茶？”

屋里沒有人回應(yīng)。方玉齊不解，但還是吩咐下去準備好熱水和晚膳，自己則依舊站在門邊等著。

夕陽西下，房間里傳了宗主的聲音：“玉齊，添茶?！?/span>

“是?！?/span>

方玉齊走進房間，給江澄添了一杯茶，江澄也不喝，只拿起來捧著，須臾：“玉齊，你最愛吃什么點心？”

方玉齊有些懵，這是怎么了？但還是開口回答：“我喜歡吃椒麻酥餅，碼頭劉婆子家的最好吃?！?/span>

“虞朝呢？你可知道他愛吃什么點心？”

“這倒不好說，綠豆糕，蕓豆酥，他都挺喜歡的，不過虞朝吃花生就會發(fā)疹子，有時連氣都喘不過來，正月十五廚房都得單獨給他煮黑芝麻餡的湯圓?！?/span>

“哦……我記得了，小時候他吃粘團子，上面撒了花生粉，他吃了以后臉腫了老高，喝了半個多月的藥?！?/span>

“是?！?/span>

“你為什么會記得虞朝愛吃什么點心？” 這問的就更奇怪了，虞朝是宗主的心腹，哪一個不討好，不上趕著記著他的喜好呢？這卻不能說。

“同袍手足，又時常相處，自然就記得了。”

“是嗎……” 江澄聲音低低的，方玉齊也說不準他說的這句到底是不是問題，一時間有些不知道說什么好。

“宗主最喜歡吃什么樣的點心？玉齊在蓮花塢多年，到極少看見宗主吃點心?！?/span>

“我啊……” 江澄驀然笑了笑，“我愛吃玫瑰餡兒的點心?！?/span>

“你這孩子，怎么這么愛吃甜食，這可不好，都養(yǎng)嬌了?！?幼年時，他多吃了一塊甜糕，被母親這樣念了好久，然后自己房間里就沒什么甜味的點心了。

再后來，魏嬰來了，他愛吃桂花糕，到?jīng)]有人說他愛吃甜食不好，廚下做的點心里，總有桂花糕。

父親愛吃芝麻糖，母親愛吃牡丹酥，姐姐愛吃蓮蓉紅棗糕，魏嬰愛吃桂花糕。

他都記得，清清楚楚。

可只有一個藍曦臣，記得他愛吃玫瑰餡的點心，為他年復(fù)一年地釀著玫瑰醬。

其實藍曦臣和江晚吟才是青梅竹馬，看書的時候就覺得這幾大家族的孩子們怎么都應(yīng)該是從小玩到大才對。

但是我這里的這個藍大啊...嘖嘖...

一首《白月光與朱砂痣》送給藍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