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第89章 隱患

　　然而，時間到了現(xiàn)在，在經(jīng)歷了一次如同盜火者行動一樣慘烈的戰(zhàn)斗后，她終于徹底地理解了那兩位，或者說三位少女的心境。

　　只有像個人一樣活著，像個完全沒有在戰(zhàn)場上戰(zhàn)斗的人一樣活著，將所有的死亡，傷痛，絕望和痛苦都偽裝成一場噩夢，才能在死于這場曠日持久的戰(zhàn)爭之前，不先瘋掉。

　　雷婭合上老舊的筆記本，上面用娟秀的字體寫著“會計手賬”幾個英文，下面還有一行小小的西班牙文注釋。

　　這本手賬是露易莎的前隊長伊莎貝拉留下來的，雷婭對她了解不多，露易莎也沒有主動提起。

　　在石墨烯中間，避免談及已經(jīng)陣亡的隊友也算是一種默契了，所以雷婭也不會追問。

　　有點冷，坐在椅子上的雷婭沉重地嘆了口氣，黑發(fā)的少女將筆帽套好，放在筆記本的正中間，站起身，繞過柜臺，走到壁爐前，將電熱風(fēng)機開到最大，挽起頭發(fā)蹲下身，伸出雙手感受著吹出的暖氣。

　　已經(jīng)是十月中了，幾場雨后，天氣就飛速地涼了下來，按照設(shè)定，光幕市的位置是在加州的西北部外海，所以氣候也有點類似溫帶。

　　壁爐里的燈光效果制造出的虛假火焰映照在雷婭臉上，但被暖風(fēng)吹亂了劉海的少女的目光卻漸漸因為沉思而變得游離。

　　10月8日，距離上次，也就是和迪拉亞傳媒集團接頭的那次行動，已經(jīng)過去了一周。

　　如果一定要雷婭給那場行動一個概括的話，大概就只有“慘烈”一詞合適，因為不管任何情況，一次性引出兩位守密人，就一定意味著石墨烯的重大傷亡。

　　在這種情況下，竟然沒有人陣亡，甚至沒有人斷手?jǐn)嗄_——不是骨折，而是整條胳膊腿被卸掉。

　　甚至在雷婭的印象中，這種情況過去四年間發(fā)生的次數(shù)都屈指可數(shù)。

　　但情況也好不到哪里去，傷勢看上去最可怕的露易莎雖然花了很多天，但好歹還是挺過來了，可以在花店進行后續(xù)的療養(yǎng)；看上去沒什么皮外傷的盈若缺卻直接被送進了銀日集團醫(yī)院的ICU。

　　她的內(nèi)臟嚴(yán)重受損，甚至已經(jīng)超出了人類醫(yī)學(xué)的范疇，按照銀日醫(yī)生的角度來看，盈若缺在下午的時候就應(yīng)該已經(jīng)死了，在晚上，也就是下水道的時候應(yīng)該是又死了兩到三次，回到花店的路上因為拖延又死了一次。

　　整整死了四次。

　　這種奇跡也不是真的不能解釋，畢竟有認(rèn)知之力的存在——大概只有露易莎那個鳥頭笨蛋會這么想，如果認(rèn)知之力能夠讓石墨烯特工擁有這種可以比肩守密人的強大復(fù)生能力，那過去那些戰(zhàn)死的同袍們算什么？

　　這是不可能的，至少不會發(fā)生在普通的石墨烯特工身上，作為一名在光幕市戰(zhàn)斗了快三年的一期石墨烯，她有資格下這個判斷和結(jié)論。

　　所以，到底是為什么？盈若缺的身上到底有著什么樣的秘密？是UNRC極具顛覆力的新武器，還是如同銀日的虔信者們說的那樣，盈若缺是人們期盼已久的救世主？

　　雷婭不知道，她想不明白，而且這也不是唯一困擾她的事情。

　　除了盈若缺，公寓行動中還有另一件事，也以謎團和不祥的形式，充斥著她的內(nèi)心。

　　“感覺有點冷嗎？”

　　一個熟悉的聲音從雷婭的身后傳來，幾乎同時傳來的，還有制服外套落在背上的觸感。

　　“琳茜……”雷婭沒有馬上回頭，無奈地嘆了口氣，扶了一把被對方披在身上的自己的制服外套，緩緩站起身，“你就不能好好地敲門進來嗎？”

　　“那樣的話，會打擾到你吧?！绷哲缑鏌o表情，輕輕推了下眼睛，而后順手理了一下鬢角的頭發(fā)，將視線從雷婭身上挪開，走到旁邊的花店柜臺上，伸出手掐斷了一朵插在盆景里的藍色玫瑰，轉(zhuǎn)身遞給身后穿上外套的雷婭，“反正爬個窗戶也沒有很麻煩?！?/p>

　　“沒有人關(guān)心你麻煩不麻煩。”雷婭一巴掌拍在自己額頭上，看著雷婭手里的藍玫瑰，眼神變得冰冷起來，“你弄壞了我辛苦插好的鮮花盆景，然后送給我？”

　　“呃……抱歉?！睕]人知道琳茜是不是真的意識到了自己的怪異舉動，但她肯定意識到了雷婭的怒火，藍發(fā)的少女飛快地轉(zhuǎn)過身，手忙腳亂地將藍玫瑰插回盆景中，但因為她是用指尖掐斷的，所以一時半會也沒辦法裝回去。

　　“行了行了笨手笨腳的?！崩讒I一把將琳茜撈開，抬手奪過藍色的玫瑰，但也沒心情修復(fù)插好的盆景了，無奈地將藍玫瑰放在桌上的黑發(fā)少女只能有些賭氣地盯著盆景，不是很想理身后那個神出鬼沒的破壞分子，“你肯定有事找我吧，不然跑來干什么?！?/p>

　　“我不一定要來，但我是真的關(guān)心你?！绷哲绲皖^清了清嗓子，“我就在想你在想的事?！?/p>

　　“我在想什么？”雷婭眉毛一挑，看向琳茜。

　　“肯定不是盈若缺?！绷哲鐡u搖頭，“我指的是盈若缺的超人表現(xiàn)，她的傷情報告我看到了，你沒見過，我也沒見過，我打賭加里波第也沒見過。”

　　“……你的傷也挺重的，沒事了吧?！崩讒I點點頭，小小地岔開了話題。

　　“謝謝關(guān)心，我好感動?！绷哲巛p輕地笑了一下，雖然聲音還是波瀾不驚，但雷婭知道她確實是在道謝。

　　“盈若缺的事情想不明白，我手里也沒有足夠的證據(jù)和資料，所以先放在一邊，我來是跟你確定更重要的事情的?！绷哲鐩]有停頓，繼續(xù)將話題重新拉回，“我來找你是因為，可以確信，有石墨烯，我是說，前石墨烯特工的叛逃人員，正在幫助迪拉亞內(nèi)部的叛徒，針對你們發(fā)起攻擊?！?/p>

　　“因為火箭筒的襲擊？”雷婭點點頭，她對琳茜的陳述并不感到驚訝，倒不如說，當(dāng)一切結(jié)束，她復(fù)盤整個公寓的行動的時候，這個懷疑其實已經(jīng)在心里生根發(fā)芽了。

　　讓守密人介入不是西塞羅的風(fēng)格，某種意義上來說，和警察或者普通民眾一樣，西塞羅的雇傭兵們，也有可能會讓守密人的行動無效化，這也是為什么守密人出現(xiàn)后，西塞羅的雇傭兵們就全面撤出了，所以西塞羅不可能和守密人聯(lián)手。

　　“準(zhǔn)確地說，是一門AT4CS無后坐力炮發(fā)起的攻擊?！绷哲琰c點頭，雙手插進百褶長裙的兜里，快速，簡潔而清晰地給出信息，“我找到了襲擊者的發(fā)射地點，她有機會直接炸死盈若缺，但她沒那么做?！?/p>

　　“她的目標(biāo)是盈若缺？”雷婭雙手抱在胸前，右手指尖玩弄著垂在胸前的頭發(fā)，眉頭緊鎖，“但卻又沒有直接炸死盈若缺？這說不通……”

　　“她要利用守密人的手除掉盈若缺，但不要傷及你們，如果她炸死盈若缺，守密人一樣會因為爆炸出現(xiàn)，但會把目標(biāo)鎖定在你們身上?！?/p>

　　琳茜伸出手，豎起食指，臉上露出了一絲只有在雷婭面前才會露出的得意表情，“仔細想想吧，如果不是露易莎太缺乏職業(yè)素養(yǎng)，非要狙擊守密人，那她就不會有危險，而考慮到盈若缺新人石墨烯的身份，她會在十幾秒內(nèi)被干掉，任何人都來不及增援。”

　　“當(dāng)然，除了我，這也是為什么我總喜歡把自己放在棋盤之外。”琳茜聳了聳肩，有些故作輕松地自吹自擂了一波。

　　“不要這么玩世不恭地假設(shè)同僚的陣亡，明白嗎？”雷婭已經(jīng)氣得頭上要爆出青筋了，黑發(fā)少女伸出手，一把重重地拍在琳茜的肩膀上，身體前探，鼻尖幾乎要貼到琳茜的臉上，“這沒什么值得吹噓的?！?/p>

　　“但至少……是我救了盈若缺對吧。”在雷婭恐怖的憤怒威壓下，琳茜頭上滲出淡淡的冷汗，下意識地側(cè)頭挪開了目光。

　　“那是你應(yīng)該做的，戰(zhàn)友們都要互幫互助，你的教官沒教過你嗎？”

　　雖然雷婭的語氣還是很不友善，但她多少也是承認(rèn)琳茜的假設(shè)的——盈若缺之所以能活下來，確實要歸功于琳茜的及時計劃和果斷出手。

　　總之，停頓了幾秒平復(fù)了一下，雷婭還是嘆了口氣，點點頭：“無論如何，謝謝你，當(dāng)時情況很危險，你也受傷了?！?/p>

　　“那點小傷舔舔就好了?！绷哲绮亮瞬令~頭的汗珠，輕松地搖了搖頭，取下眼鏡用衣角輕輕地擦拭起來，繼續(xù)說，“不希望傷到你或者尤莉爾，又要干掉盈若缺，所以才會有這么不自然地用火箭彈砸地面的操作?！?/p>

　　“總之，會想出這個策略的，一定是石墨烯特工，而且——”

　　“而且她很可能是認(rèn)識我們的一期石墨烯同伴，所以才會在意我和尤莉爾的生死?！崩讒I完全明白琳茜想要說什么，黑發(fā)的少女微微低頭，聲音有些幽幽的，剛才的氣勢完全煙消云散，顯得有些低落。

　　“某種意義上來說，這不奇怪。”看到失落的雷婭，琳茜上前半步，輕輕地拍了拍雷婭的肩膀，“‘盜火者’行動的謎團太多，那之后石墨烯又崩潰了一年，有人真的信念崩潰，背叛我們，也不算是太奇怪?！?/p>

　　“但比起這個，更重要的是，眼下我們需要采取的行動?！绷哲绮粫参咳?，但她有自己獨特的辦法讓自己的這位至交好友從低落的情緒中改出，她重新走到花店柜臺前，拿起了那朵折斷的藍色玫瑰花，

　　“無論如何，在對我們知根知底的叛徒面前，任何行動都太危險了。所以在盈若缺醒來之前，你作為堇青石的隊長，應(yīng)該暫時停止一切行動?！?/p>

　　雷婭沒有回話，只是輕輕地點了點頭，盡管她們用命保護了伊森，為的就是他手里的情報，但眼下這個情況，先不要繼續(xù)推進這條線比較好。

　　這也是為了盈若缺的安全。

　　“另外，我無意中發(fā)現(xiàn)了一件事，和你的隊員有關(guān)系?！?/p>

　　又試了幾次，發(fā)現(xiàn)確實沒辦法把藍色玫瑰放回去，琳茜無奈地苦笑著搖了搖頭，目光落在了旁邊的白色茉莉花上。

　　“你的隊員里，有人用了假身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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