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形，不過是一種殺戮機器。

毫無美感的設(shè)計，生來只為殺戮。

不會說話，不會思考，只會機械的服從命令。

尋找敵人，摧毀敵人，這便是它們存在的全部價值。

安德烈躺在雪地里，三臺獨眼巨人舉著武器跪在他身邊，圍成一個圈并將安德烈護在了圈的正中心。

被凍得冰涼的壓縮餅干混著雪水流進胃里，安德烈很快就感覺饑餓感消退了大半。

三臺獨眼巨人的頭部不停的掃視著自己面前的區(qū)域，為他提供著警戒。

“還好人形不用吃東西?！卑驳铝野咽Ｏ碌陌雺K壓縮餅干收進口袋里，自言自語著。

茫茫雪海中只剩下了安德烈和那三臺獨眼巨人，自從那片綠色的蘑菇云在天空綻放之后，安德烈的通訊設(shè)備完全失去了用處，很快，自己唯一的人類戰(zhàn)友還在與鐵血的交火中犧牲了。

這三臺不會說話的鐵罐頭……就是目前自己可以依靠的全部戰(zhàn)力了。

“有發(fā)現(xiàn)什么嗎？罐頭一號？”安德烈敲了敲距離自己最近的那臺獨眼巨人?！耙恢煌米右残?，我好想吃點肉啊?！?/p>

獨眼巨人本可以通過pda進行輕松指揮，但還是因為那朵綠色蘑菇云，安德烈只能口頭指揮它們，于是它們被安德烈賦予了“罐頭一號”“罐頭二號”“罐頭三號”的名字。

“嘟——”獨眼巨人發(fā)出了一陣機械音。

老式獨眼巨人沒有語言系統(tǒng)，只能用簡單的機械音響應(yīng)指揮者，短促的“滴滴”代表“是”，拉長的“嘟——”代表“否”。

安德烈抓了把雪塞進了嘴里。

自己已經(jīng)與大部隊失去聯(lián)絡(luò)三天了。

之前還有一個會說話的戰(zhàn)友與自己聊聊天，但現(xiàn)在自己只有三個不會說話的鐵罐頭。

格里芬和鐵血還可能在這個區(qū)域游蕩。

嘁……

“下面我們來采訪罐頭一號?！卑驳铝遗牧伺墓揞^一號，自己的嘴唇和牙齒都因為剛剛吃雪而在不停發(fā)抖?！暗葢?zhàn)爭結(jié)束了，你有什么打算嗎？”

“嘟——”罐頭一號頭也沒回，發(fā)出了一陣機械音。

“啊……我在干什么啊……”安德烈躺回了雪地?！罢媸亲杂憶]趣?！?/p>

四周一片死寂，偶爾會有一陣鳥的叫聲。

“休息夠了，該走了?！卑驳铝艺玖似饋?，拍了拍身上沾著的雪。三臺獨眼巨人以同步的動作站了起來，槍口依然對準著自己面前，頭部沒有停止掃視。

安德烈向著北方走去，地圖上那邊有一個補給站，安德烈決定去那里碰碰運氣。

“滴滴-”

三臺獨眼巨人依然將安德烈護在圈中央，以和安德烈同步的速度邁開了步子。

補給站還在，但看上去經(jīng)歷了激烈的戰(zhàn)斗。

大大的格里芬標志下面寫著補給站的編號。

SX04。

“希望可以找到些吃的?！卑驳铝遗e起了手中的突擊步槍?！扒斑M，偵查。”

罐頭一號和罐頭二號頭頂?shù)木G光立刻變成了紅色，端著武器進入了補給站。

安德烈在補給站外找了個掩體，摸出一個鏡子觀察著補給站內(nèi)的情況。罐頭三號跪在了安德烈身邊，警戒著四周。

很快，罐頭一號和二號走出了補給站，頭頂?shù)臒艋謴土司G色。

“滴滴-”

這是確認安全的信號。

安德烈走出掩體，快速進入了補給站。

補給站里一地狼藉。

散落的石塊，倒塌的墻壁，獨眼巨人的殘骸，格里芬人形的殘骸，還有一具殘缺不全的尸體。

看那體型……是個年輕人吧……

安德烈把視線從尸體上移開，觀察起了格里芬的人形殘骸。

竟然都是些女孩子……

“我們……蘇軍就是給這種東西……牽著鼻子跑……？”

安德烈厭惡的看著那些人形殘骸，但手卻不自覺的伸了上去，輕輕的將手與那個人形殘骸的手指扣在了一起。

這觸感……竟然和人類的沒什么差別！

安德烈感覺自己的心智正在受到?jīng)_擊，一股難以形容的負罪感突然涌上心頭，讓他開始胡思亂想。

我們到底在干什么……這個世界怎么了……

未來……會是什么樣子……

蘇聯(lián)是沒有未來的，一切都是困獸之斗。這一真理即便是安德烈這個小小的列兵，也是心知肚明。

那一瞬間，安德烈對自己的立場產(chǎn)生了一絲動搖。

“嘟——”

突然罐頭一號從后面撞了安德烈一下，把安德烈拉回了現(xiàn)實。

“搞什么？”安德烈一個趔趄差點撲在那臺人形殘骸上。

“嘟——”

安德烈回頭看去，只見罐頭一號正在機械的搖著頭，那動作不知是單純的在掃視前方，還是有什么別的含義。

只可惜它不會說話，不然安德烈真的很想聽聽它準備說些什么。

但是罐頭一號沒有再發(fā)出什么動靜，只是機械的搖著頭。

正當安德烈準備去找些食物的時候，站在門口警戒的罐頭三號突然發(fā)出了一陣急促的“滴滴”聲，并且頭頂?shù)募t燈突然亮了起來。

有敵情！

這是安德烈最不希望遇到的事情，但他還是讓自己立刻行動了起來，他順著樓梯上了二樓，并躲在了一塊鐵板后面，觀察著樓下的情況。

三臺獨眼巨人滅掉了頭頂?shù)募t燈，悄無聲息的將槍口對準了補給站的入口。

兩個蘇軍打扮的人出現(xiàn)在了門口，顯然是在觀察里面的情況。

啊，是友軍。

安德烈正準備起身去向戰(zhàn)友打招呼，突然被一股力量死死抓住，動彈不得。

安德烈被嚇了一跳，驚恐的看了過去，只見罐頭二號正抓著自己的胳膊，頭頂?shù)募t燈突然閃了一下。

安德烈一時間摸不到頭腦，這幅情景在他看來一定是老式獨眼巨人的程序出現(xiàn)了錯誤。

正當安德烈準備開口命令罐頭二號松手時，樓下的兩名“戰(zhàn)友”突然開口交流了起來。

“老天爺，這兒打的真慘?！?/p>

“沒啥好看的，繼續(xù)走吧?！?/p>

那……那是中文！

安德烈不曾聽說有中國人加入了KCCO。

罐頭二號死死抓著安德烈胳膊的手絲毫沒有松開的意思，安德烈看了看罐頭二號頭頂?shù)募t燈，咽了口唾沫。

兩名蘇軍打扮的人很快就離開了補給站。

罐頭三號率先亮起來綠燈，緊接著是罐頭一號，最后是抓著安德烈胳膊的罐頭二號，隨著綠燈亮起，罐頭二號的手也松開了。

“滴滴-”

安德烈看著眼前閃著綠燈的三臺罐頭，一時不知道該說什么。

哦，或許什么都不用說，畢竟他們只是機器，不會說話也不會思考，只是按照編號的程式進行活動。

安德烈嘆了口氣，開始尋找食物。

似有神助，安德烈不僅找到了一些口糧，甚至還找到了一臺勉強可以使用的無線電。

而且安德烈成功的用無線電聯(lián)系上了友軍部隊，他們會在順路經(jīng)過這里時接上安德烈。

啊……得救啦……

安德烈的心情好了起來，大口的吃起了即食口糧。

“嘟——”

三臺獨眼巨人頭頂?shù)募t燈突然又一次亮了起來。

安德烈暗罵一聲，將口糧一丟，抄起了那只還有十幾發(fā)子彈的突擊步槍。

透過鐵板之間的縫隙，安德烈看到四個手持槍械的女孩走進了補給站。

那是……格里芬的人形吧……估計會很快離開的。

安德烈本打算就像剛才一樣等敵人自己離開，但卻沒有察覺到自己身旁的桌子上一支搖搖欲墜的鋼筆。

叮，鐺——鐺鐺鐺鐺

鋼筆掉到地上，還彈了幾下。清脆的碰撞聲立刻傳遍了寂靜的補給站，那清脆的響聲在安德烈腦中變成了一陣爆炸聲，幾乎將他的頭蓋骨給炸飛。

四個少女立刻察覺到了樓頂?shù)膭屿o，開始無聲的行動了起來。手持狙擊槍的少女在自己身邊找了個掩體，一名手持手槍的少女蹲在了狙擊位旁邊，為狙擊人形提供掩護；手持突擊步槍的少女則在一位手持沖鋒槍的少女的保護下走上了樓梯，向著安德烈他們所在的二樓悄悄摸去。

安德烈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視野開始變得模糊，槍口也在不斷的偏移。

三臺罐頭倒是沒有一絲驚慌，他們的槍口穩(wěn)穩(wěn)的指向了樓梯口，頭頂?shù)募t光無聲的閃爍著。

“自由……開火……”安德烈顫抖著擦了一把臉上密集的汗珠，小聲對三臺罐頭下達了指令。

“滴滴-”

當?shù)谝晃蝗诵蔚念^出現(xiàn)在樓梯口時，罐頭一號立刻扣動了扳機，一串子彈飛向那名人形，但都劃著歪曲的軌跡飛到了人形身后的墻上。

罐頭一號站起身，保持著點射向樓梯口走了過去，罐頭二號緊隨其后，手里的霰彈槍噴出了一片鋼珠，向著樓梯上的兩位人形飛去。

smg人形躲開了大多數(shù)由罐頭一號射出的子彈，但她身后的那名ar人形就沒那么幸運了，她在罐頭一號的精確點射中不幸中彈，頭部被打成了一堆廢鐵。

smg人形還沒來得及去查看身后戰(zhàn)友的情況，罐頭二號就越過了正在換彈匣的罐頭一號，將霰彈槍的槍口抵在了smg人形的頭上。

“不要……”

轟！隨著一聲霰彈槍的轟鳴，smg人形身體一軟倒了下去。

罐頭一號換好了彈匣，正準備下樓繼續(xù)與敵人交火，突然樓下傳來了一陣悶響。

罐頭一號的頭部不見了，沒有頭的身體叮叮當當?shù)臐L下了樓梯。樓下，rf人形的槍口還在冒著一絲白煙。

罐頭二號從護欄上一躍而下，對準遠處的兩臺人形扣動了扳機，一片鋼珠向兩臺人形飛去，但怎奈距離太遠，鋼珠全部被攔在了兩臺人形的掩體上。

罐頭三號也站起身，端著武器一躍而下，用突擊步槍壓制著掩體后面的兩個人形，安德烈見狀立刻舉起武器走下了樓梯，向門口移動過去。

罐頭二號的霰彈打光了子彈，開始補充彈藥，一直蹲在掩體后面的hg人形突然跳出了掩體，向著罐頭二號丟去了一只鋒利的手斧，罐頭二號立刻向一旁閃避，但還是被斧頭擊中，被砍下了左臂。

hg人形沒有退回掩體，而是對著罐頭二號一邊開槍一邊逼近。罐頭二號也沒有停止動作，它將霰彈槍丟向一邊，開始加速向hg人形沖去。

hg人形的子彈打光了，罐頭二號也成功沖到了她的面前，并用自己的右臂死死的抓住了她的腰部。

“滴滴-”

罐頭三號收到了來自罐頭二號的指令，立刻調(diào)轉(zhuǎn)槍口，將槍口對準了將hg人形死死抱住的罐頭二號，并將手指搭在了榴彈發(fā)射器的扳機上。

rf人形連忙將準星對準了準備發(fā)射榴彈的罐頭三號。

“98！救我！”hg人形驚恐的呼喊著自己的戰(zhàn)友。

rf人形和罐頭三號同時扣動了扳機，一發(fā)蓄力打出的子彈將罐頭三號攔腰打成了兩截，罐頭三號射出的榴彈產(chǎn)生的爆炸立刻吞沒了罐頭二號和它懷中的hg人形。

爆炸產(chǎn)生的沖擊波將安德烈和rf人形丟出了補給站，二人都飛到了室外的雪地上。

安德烈連忙爬起來對著rf人形扣動了扳機，但由于自己剛剛經(jīng)歷了爆炸，射擊完全沒有準度可言，僅有的十幾發(fā)子彈全部避開了目標。

rf人形趴了起來，一言不發(fā)的將槍口對準了安德烈。

槍響了，倒下的卻是rf人形。

安德烈向子彈飛來的地方望去，只剩下上半身的罐頭一號手中的槍垂了下去，頭頂?shù)臒艄庖餐Ｖ沽碎W爍。

安德烈躺倒在了雪地上，喘著粗氣。

友軍隊伍……快來了吧……

沒等安德烈緩過神來，又一只格里芬梯隊出現(xiàn)在了不遠處。

安德烈真的一點力氣也沒有了，現(xiàn)在就是一把刀抵在自己褲襠上，自己也沒法站起來繼續(xù)戰(zhàn)斗或者逃命了。

格里芬的人形們很快就發(fā)現(xiàn)了還活著的安德烈，和那些被殺死的戰(zhàn)友的殘骸。

安德烈聽到她們吵了起來，喊著要殺了自己為戰(zhàn)友們報仇。

來吧……給我個痛快……

安德烈緊緊的閉上了眼睛。

突然，安德烈感覺面前什么東西遮住了光亮。

密集的槍聲響了起來，但自己沒有感覺到一絲疼痛。

安德烈睜開眼睛，發(fā)現(xiàn)一排圣盾正立在自己前方，站在了自己和格里芬人們之間。圣盾的身后，是一整隊的獨眼巨人。獨眼巨人在圣盾身后發(fā)射了榴彈，將那些格里芬的人形淹沒在了爆炸中。

一名蘇軍士兵向安德烈伸出了手。

“起來了，我們要反攻了，同志！”

安德烈機械的伸出手，被拉了起來。此時的安德烈腦中一片空白，不知是該去感嘆蘇軍的強大，還是該為那些少女的死亡感到惋惜。

這一刻安德烈感覺自己和那些獨眼巨人沒有什么差別。

“沖鋒！”

“烏拉！”

隨著軍官的下令，蘇軍人形編隊開始向著正在撤退的格里芬發(fā)起了追擊。安德烈也領(lǐng)到了一桿新的步槍，跟在了人形編隊后面。

人形，不過是一種殺戮機器。

毫無美感的設(shè)計，生來只為殺戮。

不會說話，不會思考，只會機械的服從命令。

尋找敵人，摧毀敵人，這便是它們存在的全部價值。

但這就是我為什么喜歡它們。

也是為什么它們?nèi)绱丝煽俊?/p>

我一直堅信著，它們會為我們帶來勝利。

————節(jié)選自《戰(zhàn)斗英雄回憶錄》第85章? 《采訪安德烈-費多羅夫下士：鋼鐵戰(zhàn)士的指揮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