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頭哥今天沒來訓(xùn)練，給他發(fā)微信他也沒回我。下了訓(xùn)之后我在場邊拉住了崑哥，然后才知道，頭哥生病了。

“怎么生病了呢？昨天看他還好好的啊?！?/span>

“是啊，出去的時候還好好的，回來之后淋得像個落湯雞，凌晨的時候就發(fā)燒了。我聽柳丁說他出門的時候帶傘了呀，怎么濕漉漉的就回來了呢?！睄嫺缫荒樀南氩煌?，但我知道是為什么。因為那把傘現(xiàn)在就在我包里躺著呢。

?

昨天訓(xùn)完練我和頭哥本來要去吃面，結(jié)果走出訓(xùn)練館才發(fā)現(xiàn)，雨下得比我們在館里看見的還大。頭哥和我商量了一下，說要不然他直接送我回去吧?？傻人褌銚伍_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那把街邊搞活動贈送的傘根本容不下兩個人。頭哥拉我過去，趁我還蒙著的時候把傘塞我手里，然后自己背著包就沖進雨里跑了。我待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一邊感慨他腿長，一邊又吐槽他，不是說好送我回去的嘛，現(xiàn)在把我扔這兒算怎么回事兒嘛。

走在回宿舍的路上，又不斷地接到頭哥的微信，一會兒告訴我哪個地方有個大水坑，路過的時候記得避開，一會兒又叮囑我回去之后一定要先把濕衣服換下來，甚至還給我發(fā)了個外賣的鏈接，讓我自己買姜茶驅(qū)寒。你說你把方方面面都考慮到了，怎么還把自己給弄生病了呢？

“那頭哥現(xiàn)在怎么樣了？吃藥了嗎，吃飯了嗎，找隊醫(yī)了嗎，要打針嗎？”

“你這一下子問我這么多問題，我先回答你哪一個啊？”崑哥一邊說一邊笑，“怎么了，你哥哥生病了，著急了？”

“當(dāng)然著急了，他要不是把傘給了我，他能淋雨嗎？他不淋雨，他能發(fā)燒嗎？”

“弄了半天，他這傘是給你備的啊。”

“啊?！?/span>

“沒事兒，別急。大頭從小就這樣，發(fā)燒對他來說是家常便飯了?！?/span>

“從?。俊?/span>

“對啊，他沒跟你提過嗎？你倆平時聊得不是挺多的嗎？”

“沒有啊?！蔽覀儌z聊的是挺多，但很多時候都是我在說。

“你知道他為什么叫大頭嗎？”

說實話其實我也挺好奇的，因為頭哥的頭真的不算太大，放在他身上比例剛剛好。我問他的時候他只跟我說這個外號是他啟蒙教練給取的，而且很多東北小孩兒小的時候都被叫過“大頭”。不是說真的頭大，而是說孩子很聰明。不過看崑哥這意思，好像頭哥跟我說的也不是全部的原因。

“為什么??？”

“大頭小的時候身體不好，總愛生病，胳膊腿瘦瘦的，襯著腦袋就格外地大。當(dāng)然啊，他頭圍也確實不小。后來練了球，身體才慢慢好一些，不過每當(dāng)遇到一些情緒壓力比較大的時候也還是會發(fā)燒。緊繃了一段時間突然松下來的時候也會。不過倒也還好，只是單純的體溫升高，不會引發(fā)其他問題?！?/span>

“崑哥你怎么知道的這么清楚？”

“他小時候我就認識他了。”

“有多小??？”

“他十二歲的時候?！?/span>

崑哥說著說著，似乎陷入了一段回憶。我拍了拍他的肩膀，提出了一個要求。

“崑哥，我能去看看頭哥嗎？”

話一出口，崑哥明顯愣住了。

“你？去哪？”

“去看頭哥啊。”

“男生宿舍誒?！?/span>

“有什么問題嗎？你們男生宿舍養(yǎng)老虎了？”

“不是，雖然現(xiàn)在不像從前管得那么嚴了，但是你好歹是個女孩兒，主動提出去男生宿舍，這不合適吧?！?/span>

“有什么不合適的，我是去看我哥哥，探病，探病你懂嗎？”

“行，懂，沒問題。收拾收拾東西，一會兒跟著我去?！?/span>

“謝謝崑哥?！?/span>

?

理直氣壯地提出要去男生宿舍看頭哥的時候，我并沒有多想。直到真的跟著崑哥走進他們宿舍樓的時候才覺得尷尬。是真的很尷尬。樓下的宿管阿姨沒怎么為難我，登了個記就放我上去了?？晌易咴谒麄兯奚嶙呃壤锏臅r候，整個人都是僵的。其實這些人平時在訓(xùn)練場上也不是見不到，但是吧，那種感覺就是很詭異。就好像我一不小心走錯了浴室似的。為了掩飾這種尷尬，我只能目不斜視地跟著崑哥，祈禱著快點兒到頭哥的房間?？善恳粋€路過的熟人都得來上一句：來看大頭來了？我又不能不理他們，只能默默點頭。

短短幾十米的路程，我感覺我走了快半個小時。崑哥把我?guī)У筋^哥門口，就自己走人了。我抬手剛要敲，門就開了，是大飛哥?？次艺驹陂T口，他也有點兒驚訝，不過很快就歸于平靜了。

“莎莎啊，你來看大頭？”

“嗯。崑哥說頭哥發(fā)燒了，我就想著過來慰問他一下。畢竟要不是因為我，他也不會淋雨的。你看，我還帶東西了呢?！蔽乙贿呎f著，一邊把手里的水果舉給大飛哥看。

“他啊，小時候有這毛病，不過現(xiàn)在早就好多了。這次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兒。正好你來了，幫我看他一會兒吧，我去給他買點兒粥?！?/span>

“他沒吃飯??？”

“沒，早上天快亮的時候燒起來的，之后就開始吐，吐完了好不容易消停了，就一直睡到現(xiàn)在。”

“那你快去吧，我?guī)湍憧粗！?/span>

“行，那辛苦你了哈。”

大飛哥說完就走了，我在原地糾結(jié)了一下下，然后進屋了。本來打算隨手關(guān)門，可轉(zhuǎn)念一想，還是開著吧，不然容易被人誤會。但這人來人往的，路過的都往里面看，好像有點兒此地?zé)o銀三百兩的意思。算啦，反正都知道我來了，我身正不怕影子斜。再說了，門開著頭哥也休息不好。于是，我把門關(guān)上了。

?

活了十幾年，這是我第一次來男生宿舍。想象中的臟亂差并沒有出現(xiàn)，不太夸張地說，甚至比一些女生宿舍還整潔一點點。我輕手輕腳地走到頭哥房間，他正在床上沉沉地睡著。我把水果放在桌子上，找了個椅子坐著，近距離地觀察起了頭哥。他額頭上貼著退熱貼，裹著被子抱著枕頭把自己團成了一團，像小嬰兒一樣。忘了在哪兒看過的，說這樣睡覺的人其實心里是很沒安全感的。可是頭哥明明看起來就是那種很堅強很獨立什么都不怕的人啊，他也會沒有安全感嗎？那他怕什么呢？他為什么會怕呢？

就在我思索著答案的時候，頭哥突然翻了個身。動作有點兒大，被子被掀開，整個后背晾出來了，然后我就被晃了眼睛。雖然平時訓(xùn)練的時候就知道頭哥皮膚很白，但僅限于胳膊和腿。當(dāng)然，男生在訓(xùn)練場上直接換衣服的事情也不是沒見過。但是，那時候離著遠啊，也不會有人湊到我們女隊這邊來換衣服?，F(xiàn)在，這可是近距離誒，這可是頭哥誒，這可是在頭哥的宿舍誒。這個沖擊力對我來說好像有點兒大。我猶豫了一會兒，還是決定把被子給他蓋上。畢竟他已經(jīng)發(fā)燒了，再著涼就更不好了。

我站在床邊，一點一點的把頭哥卷到身下的被子抽出來。同時祈禱著他可千萬別像一些偶像劇里的男主一樣突然醒過來。事實證明，我的擔(dān)心是多余的。看來編劇們也不是很有生活經(jīng)驗嘛。我剛把被子給頭哥掖好，大飛哥就回來了。

“怎么樣？醒了嗎？”

“沒，剛才翻了個身，把被子弄掉了，剛給他蓋好。”

“行吧，那就讓他再多睡會兒?！贝箫w哥一邊往外拿吃的，一邊問我，“你吃東西了嗎？是不是一下訓(xùn)就過來了？要不，你先吃點兒？”

“不用了飛哥，我就是過來看看頭哥。他沒事兒就行了。時間也不短了，我先走了。樓下阿姨就給我批了一個小時的‘探視時間’?！?/span>

“那我送你下樓吧?！?/span>

“沒事兒，我自己下去就行。”雖然我承認我是個路癡，但“左拐-直走-下樓梯”我還是會的。我起身跟大飛哥告別，然后像來的時候一樣目不斜視的原路返回了。沒過多久，我就收到了頭哥的微信。

——大飛說你來看我了？

——嗯。

——怎么不叫我?。?/span>

——你見過哪個探病的會打擾病人休息的？

——謝謝你啊莎莎。

——你快點兒好起來，趕緊來訓(xùn)練，不然我就要跟別人跑了。

——誰？

——什么誰？

——你要跟誰跑？

頭哥啊頭哥，重點是這個嗎？

——沒誰，我激你呢。不過說真的，哥哥，你要快點兒好起來，不然我們就落課了。

——知道了，我會的。

——加油，哥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