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予沙灘的少女
這是一片付予我的沙灘。
太陽已經(jīng)懸掛在海天一方,欄桿的扶手燙著金瑩的光。我將鞋襪擺在臺階上欄桿下,像是歸家那樣,光著腳踏在溫熱的沙灘上。
海風織著我的長發(fā),沙粒擠進我的腳丫,帆布般的長裙染著金黃透著清涼。這安靜的海灘,承載著沉默的誓言,命令著海鷗表演自由,指導著淺潮詠嘆生活,它僅僅是我的景觀。
而在我的沙灘上,也總有流離的游客——這位大叔已經(jīng)連續(xù)拜訪三天了,西裝革履的背影如同一塊沉重的礁石,可這是我的沙灘嘞。這兩天,我都站在他身后看著,也改著視角瞟見他的面容,那副陰郁的相貌,算是打工人的統(tǒng)一特征么?
我總還是有些社恐的,前兩天都是欲言又止,那種陰郁總傳染給我一種不安。我用手腕按著胸口,努力在他背后發(fā)出聲音——叔叔?
我后悔了,聲音小的同時,還別扭著眼睛,眉頭也壓下來了。他一回頭,我便下意識的后退,手也不知不覺的抬到了左眼當前。
“你家就在這附近嗎?”他微笑著說,但眼神依舊透著陰沉。
“我……每天都在這邊。”我點點頭說,手也略顯尷尬地放了下來。
他倒也迷茫的撓撓了后腦勺,擠了半天才緩緩張開口問:“放假了?”
我仍是點頭。
“現(xiàn)在年輕人壓力都挺大的吧?”
“???我還好吧。只是單純喜歡在這里走,反倒是,大叔看著好像不太好的樣子?”
其實也不過二十歲末吧,他騷著腦袋,有些尷尬地說:“哈,我也還好吧,也就是那喜歡生造理由罵人的老板,近兩天找到我罷了。氣都發(fā)不出來,這窩囊樣總不能帶給老婆孩子吧。”
“那還是,挺辛苦的。”只是我自己并沒有多深的感觸就是了。
又不知沉默了多久……
“等我女兒到你這個年齡,回頭想想,總該是好的吧?!彼难凵窠K是平淡了下來,重新?lián)炱鸬厣系墓陌?,回頭還不忘接上一句,“女孩子還是早點回去吧,太晚了做父母的都會擔心的?!?/p>
礁石總算游遠了,我看著他的背影遠去,心里還是不大舒服他說女孩子什么的話,今天可是父母都不在的一天,怎么可能早回家呢?
我回看海的那邊,太陽已經(jīng)接觸海面了,紅橙的光路將遠方與我聯(lián)系在一起,而我撿起浪口的煙頭,心卻還是沉重了。
繼續(xù)向遠方走去,那光路不急不慢的跟在我身后,如同一桿鐘表的指針,隨著我在沙地上留下腳印,點點滴滴地走著表。我低著頭,左手腕抵著純白的裙擺,右手撿起零碎的垃圾,直到遠方傳來一聲——小妹!我才斜切著抬起頭。
遠處的灘角上站著一對情侶,男的插著腰遠望,女的對著我揮手,我知道他們兩是遠地方高校里的大學生,一個月不過一兩天的機會拜訪這里,總還是下午,總還是一小時的停留,不過一分不少一分。
我最不想在我的沙灘上看到的,就是情侶了。這絕對不是什么嫉妒,單純是學校里那群兒戲般的人和兒戲般的感情讓我惡心起相關(guān)的一切了??申惤憬闼麄兙筒灰粯恿?,我第一次看到他們,心里馬上落了一層灰,但時間過去了半小時兩人都如同雕像似的,什么也不說什么也不做,連對視都沒有。仿佛能看到我都看不到的東西似的。犯了嫉妒的我上前一問反倒收到了出乎意料的熱情。所以他們并不是什么青澀的人,反倒是相當開朗,可愛的很的??赡苁俏目粕木壒拾?,兩人來到海邊不過是文藝青年式的追求平靜,享用海風去洗滌都市人的焦急。
“這次怎么這么晚啊,我們都要走了嘞?!彼敛槐A舻男χ?,淺短的頭發(fā)晃的厲害,我的心情也晃的厲害,是反感這種陽光么?
“還好吧?!?/p>
“又撿這么多垃圾啊?給我吧,待會就要上去的?!闭f完,她搶過我右手里的垃圾,又給我左手里塞了東西。
那是兩半原在一起的貝殼,肉色的殼體上刻著細細的橙色花紋。不知什么原因,沙灘上的貝殼一年四季都很零碎,鮮艷的我都少有遇見。
“我在水邊劃著劃著就撿到一個,對你來說也不算漂亮吧?但還是送給你咯,可我送的誒!”
“其實,很漂亮啦……謝謝!”我笑著偏過腦袋,說出“謝謝”這兩個字本身也讓我暖洋洋的。
“這里還有個!”
“???”我們兩都叫了出來。
就這樣,兩片貝殼、一顆海螺被穩(wěn)穩(wěn)地夾在我的手心里,第一次收到兩個人的禮物。
背影剛剛隱去,她又回過頭來,用手搭著喇叭喚道:“小妹!加油讀書,未來考我這里來哦!”
“嗯?!边@是我最小的聲音了。
我點了像是沒點的頭,回身捏緊了手里的貝殼和海螺,太陽已經(jīng)沉落過半,沙灘也已經(jīng)涼了。高等學府,和我這樣平平無奇的人有關(guān)嗎?如果從未努力過的人能突然地超過向來努力的人,那也太不公平了。
為了甩走那些煩心的命題,我干脆的跑了起來。在日落前其實還有一項最為重要的例事,那是在更遠處的一片向內(nèi)凹的灘地上,有一株莫名耐鹽的的油菜。這時候還開著花呢,雖不知道它是怎么來到這的,但事實就是,它成這里唯一的花朵。
它沒事,今天總還是美好的一天。我總擔心大白天我不在的時候,又或者凌晨捕蟹的時節(jié),有好事的過路人將它連根拔起。他是這沙灘上幾十處特別的之一,是與我相識幾個月友人。所以……對我而言,一團人擠著一團人,擁擁堵堵的把我的友人擠到再也無法相見的地方,擠成再也無法相認的樣子,便是地獄的樣子了。
我?guī)е┰S汗水,彎腰折在油菜的莖葉下,濕潤的海風吹拂著它,而它也輕撫著我。短促的喘氣也配合這律動,我抬起頭看到它淡黃色的朵兒,像是微笑一般。
我也微笑,感覺是好傻、好溫柔的樣子。我觸動著它的莖葉,是軟軟的癢癢的,要是它能成長到足夠的寬廣,擁抱也應(yīng)當是這樣的滋味吧?
我抱著腿和它坐在一塊,看著太陽最后一絲光隱去,潮聲和月光成了新的底色,黑的清澈的天空馬上就要長出星光來了。
忽然,一桿光柱在我眼前掃過,我急忙站了起來,心里不由得煩躁起來??梢豢吹侥枪庵脑搭^,好奇又占領(lǐng)了情感高地。那是我認識的,一群一、二年級的小學生。正在銀月下忙作。
我緩緩走進他們喧鬧的中心,輕輕踏,細細地說:“這么晚,你們在做什么呢?”
七八個孩子突然一靜,如同哄鬧的教室里突然出現(xiàn)了班主任似的。他們盯著我,沉默著,只有幾只擾水的小手發(fā)出融融于海的聲音,待一擊大浪的轟響,又開始各做各的事去了。
我看見一個小女孩看了我老半天,像是要向我解釋,又恐于破壞集體的氣氛。我盼了盼周圍,抓起那女孩的手,輕聲問道:“你們在忙什么呢?姐姐可以幫忙嘛?”
她沒有說話,而是領(lǐng)著我到一個小提桶前,月光下看的出來桶外是白的,桶內(nèi)也是白的,堆起的貝殼也大多是白的。
“本來說是裝垃圾的,后來小銘突然說修大壩,就叫我們把收集的貝殼都拿過來?!闭f完便抖小桶,發(fā)出了悅耳的碰撞聲。
“給你?!蔽野咽掷锖B菟偷剿掷铮悮G進小桶,顯露出自認為甜美的微笑。
我后來知道,這一群小孩本是來清理沙灘的,也就是所謂的小學實踐活動,但其實在我平時勤勤懇懇的工作下,這沙灘一直都很干凈。可能是好不容易聚在一起便想了別的打發(fā)時間的活動。
“我說了要這么混合啊……貝殼貝殼先不急著?。 ?/p>
“那我們還能干什么啊。”
“去那頭再翻些不一樣的沙子來?。 ?/p>
“可是很黑啊,我們又沒帶手電筒?!?/p>
“就是啊……”
那個叫小銘的孩子叫的很大聲,是他們領(lǐng)頭的,也是堆“大壩”的提出者,說是有個工程師父親吧。因此神氣的很,但說實話,要比連一次燒烤都組織不好的我們優(yōu)秀多了……
“啊啊啊啊!”一個小孩大叫著立在“大壩”前,擺出怪物的姿態(tài)。
“別鬧了,你就不能認真點嗎?從一開始過來就沒看你干過活!”
“我就是玩怎么了?”那小孩說著,做了個要下踏姿勢,“試試你這大壩堅固不堅固嘛!”
“我不弄了!”在那小孩下腳前,小銘砰的踢出一打沙子,大叫著跑了。
那小孩也停了搞破壞的心思,癡癡的站在那邊,心里終知道錯了。而我才剛放下載滿水的提桶,水花濺越著,打在我的腳上。
他們散的很快,集體的氣氛很快驅(qū)趕起所有人,各個垂頭喪氣的走了出去,但也有兩三個出了欄桿便笑了起來。
我詢問了他們未完成的工作,替他們一步步地堆起最后的段落,而在半小時后,我終于貼完了貝殼,銀慘慘的“大壩”總算完了工。
沙灘上只剩下我一人了,寂靜的如同午夜。其實一路上也沒見著幾個人,除去散伙的小學生,也超不了我的指頭數(shù)。自然的,我的沙灘也要不得多少外人,海風給我一個人吹就好,潮鳴給我一個人聽便罷。我想著,又坐了下來,在“大壩”前頭,埋了幾次頭在膝蓋,又抬了幾次頭在風口,最后瞇這眼睛瞅著那一線長堤,還真像個樣子了……
他們的選址很高,但晚間的部分海浪仍能打到我的腳邊,“大壩”也早早的濕掉半截。過不了多久就會坍塌吧,朋友一起筑起的——它沒辦法成為這海灘特別的一部分了,也沒辦法成為我的友人……
我早忘了名字的,只記得是班上的一個男生,張口閉口就是自我“哲學”,說什么朋友就像新舊事物一樣,在“相遇”和“別離”中循環(huán),一看就是學蠢到不行的必修四學傻了。一次別離后真的就一定會有下一次的相遇嗎?更不說所謂的在別離中成長會犧牲掉什么東西,依靠傷害別人成長嗎?何不食肉糜罷了,而且“朋友”二字到底代表什么,我和整個世界間總要分出勝負的……只是對錯于我還有多少分量呢?
要接受它么?一個注定會消失的事物。
“還是泛濫啊,這感情?!蔽夷:f辭,緩緩地躺倒在“大壩”一側(cè)。
眼前是偌大的明月,璀璨的星空,背后是同沙子濕成一塊的衣服。
那顆最為明亮的星,就是天狼吧?
我舉起手,用指縫框下天狼星,再微微開合手指,八點六光年外的光陰就在我指尖下仿佛被操控一般,變動著光線。真的會變化嘛,還是我的眼睛……
我翻開了手掌,嘴里不自覺的喃喃道,如果有人能為摘下……明天就好了。我攢住了那道光,便撇下了手打在自己的臉上。
一呼一吸伴隨著海風與潮汐,看不明白自己內(nèi)心的狀態(tài),便有些昏沉,最后竟睡過去了,在這無人的沙灘上……
我被浪卷進海底了,漂泊的長裙帶起一道道水團,招來的是母親般的輕撫。海水是深藍的溫柔的是天生的寶石,而我是嵌入寶石的自由人??侦`的響聲中帶著輕微的窒息,灌入的水流,親昵的流過我的口鼻。
可自由的我該往哪去呢?哪頭是上哪頭是下,左右又有何區(qū)別?我需要一個醒目的參照物,需要它不一樣的光彩,而冥冥之中,我的確創(chuàng)造性的找到了那個綠點。那是從我嘴里吐出的一顆種子,它翻轉(zhuǎn)著身軀在海洋中擠開一串串空泡,空泡也伴隨著破裂,在視覺上一步步逼近那顆種子,直到那砰然一響——迸發(fā)的莖葉膨脹成一條墨綠色的長龍。
那長龍不見頭尾的生長,枝葉的抓牙將我飛速的抬升,粗大的枝干下傳來空泡爆破的隆隆巨響。海水肉眼可見的變淡變淺,直到嘩啦啦的狂風伴起,寒冷遍布我的全身,海洋頂?shù)囊粚颖∧け晃翼旈_,廣闊的海洋在我眼前顯現(xiàn)出來。
長龍依舊在生長,海面越來越遠,直到曲面顯現(xiàn),藍色的明珠被我在高處俯瞰。月亮、太陽先后被我甩到身后,璀璨的銀河替代了原先的一切。
隨著一切參照物的遠去,空曠的宇宙空間中,我連是否伸長都無法探知了。我只能挪動身子,爬到枝干的邊緣,而從邊緣望去,能看到盤旋的長龍正在逼近一顆藍白色的星星,烏黑的宇宙空間在接近的過程中也逐漸明亮起來。
而在觸碰那顆明星的瞬間,我仿佛看到一道“音律”,一道具象化的歌聲,藍白的光在不知不覺間變成了淡黃色,成就了一只開在宇宙中的花朵。
我仿佛看到一個人——
如同突然斷電一般,一切在那一刻消失了。我失去了身體,鬧哄哄的世界突然闖進了我的大腦,流云般的所謂的現(xiàn)實湊著那些與我無關(guān)的話語,在黑暗中不顧我死活的亂竄,盡是什么你好啊,在嗎,怎么了的親昵的話,那些矯情的人,那些擁有所謂生活的人……
你沒事吧?
忽然間字符中只余下這四個字在搖晃。我?guī)е掏吹拇竽X總算告知了我這一切不過一場迷夢。
我?guī)е肷淼纳惩磷似饋恚路竦袅艘话?,另一半也像是新晾干的。好在我喜歡穿粗實的衣服,到還能感受到些許溫度在自己身上。
我扶著自己的胸口,好一會才發(fā)現(xiàn)自己大喘著氣,模糊這眼睛。大概過了半分鐘的樣子,我的意識才逐漸清醒過來。
“你沒事吧?”身邊傳來一段男性的聲音,那聲音有一種夾雜著海風的清脆。
“你……”我模糊著不知道自己說了什么。
“還好你只是睡著了,我還以為遇到不得了的事情了……”那男的窸窸窣窣的,“我每天都往這邊走還——”
“啊——你說什么?”我突然大叫道,這一叫倒是把自己叫清醒了不少。
“我是說?!?/p>
“什么叫每天都來?”
“我上學前,一般凌晨的時候都會來這邊待個一小時左右。是這么回答嗎?”
“呃——你先別說話我有點想吐?!?/p>
“啊,這么嚴重嗎?我去找人?!?/p>
“不要!”我破音喊道,“你別說話就是了。我要好好理清楚發(fā)生了什么?!?/p>
沉默良久,我站了起來,深深的呼吸了兩口氣,一字一句的說:“這海灘是你的?”
“啊?海灘怎么可能是我家的,你怎么回事——”他帶著那個事的韻腳,似乎是覺得自己說錯了什么。
“那你天天來干什么。要是我天天來這海灘,那這海灘跟我家的有什么區(qū)別,反正沒人在乎?!?/p>
“那到不至于?!彼曇艉苄?。
“你是不是覺得我有什么大病???”
“非要這么問嗎?”
這樣的說法又帶來長久的沉默……
我能聽到他長長的呼吸,他突兀的說:“究竟,你是我的景觀,還是,我已經(jīng)成為身為景觀的你的一部分了呢?”
“你在說什么鬼話?”
“你不也是說一堆莫名其妙的話?”
“哪有正常人這么說話的?!蔽疫@么說完,自然能看到他臉上泛起了憂愁。
“其實我有時候也會覺得這片沙灘和我有特別的關(guān)系,她有太多太多的特別的地方,我甚至還在詩里把她當做小姑娘刻畫過,自認為只有自己在意、了解她……但實際上,我反倒是我的生活無條件的為其讓步,日日夜夜的來到這沙灘上,其實是因為我離不開她罷了?!?/p>
“自顧自的把自己異化成它物的客體,你是喜歡這種說法嘛?”我苦笑著看著那少年的眼睛,我們四目相對,可我不過是海風吹起的空殼罷了。
“聽得懂,但,正經(jīng)人誰學哲學?。俊彼膽n愁似乎更重了些。
“我同意?!比绻皇侨吮旧砭哂腥毕莸脑挘伪貙W那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呢?
一陣海風吹過,身子又冷了一陣,腦子也清醒了一陣,甚至還打了個噴嚏。
“我回去了?!蔽覔屧谀侨酥罢f道。
“那——”
“離我遠點OK?”
“誒——”
我的一切都完了,我把青春花在一個空著手走進又空著手走出的地方……
我?guī)е浪膬r值體系回到了家里,鞋襪都沒有丟,但其實已經(jīng)無所謂了。我用了最快的洗完了澡、搓完了衣服、打掃完了門口的沙子,之后便是一躍跳到溫床里,重拾勞作時丟棄的大腦。
偌大的雙人床邊擺著一大一小兩只玩偶,自大的那只買來我就沒怎么碰過了,自然把一半的床位讓給他們兩。我把他們兩個都捧在懷里,只有這樣的做法才能保證不讓任何一個受到冷落,我也是因為這種理由才放棄懷著他們睡覺的。
“如果沒有遇見……”我喃喃著,說著一些不過腦的話。
我并不是特別的,對于大環(huán)境來說,還是這個沙灘來說,并不是沙灘屬于我,而是我屬于沙灘罷了,那種自顧自的牽絆消失后,回望自己內(nèi)心是多么空乏多么無聊的。
我為它撿了很多垃圾……可那沙灘上真需要我去撿嗎?小學辦的兩個月一撿其實蠻合適的。
我還認識了很優(yōu)秀的人,但我,其實已經(jīng)說過的——完不成的期望。
我為它保護了油菜……沙灘上真需要油菜嗎?而且我不在的時間依舊很長,它的存在和我所謂保護真的有關(guān)嗎?
我還砌了墻……其實我看的到那水壩相當?shù)膱酝?,除了我修的地方,都穩(wěn)穩(wěn)的立在那頭。
我其實什么都明白的,我只是自我感動的行動了一年又一年,而當自我感動都無法做到的時候——現(xiàn)在的我一旦想起過去的種種,一種全身的尷尬便泛濫起來了。
我把頭塞進玩偶的懷里,奮力的呼吸,想趕走那些不安和憂慮。
我想睡著,把這一切都忘卻。
甚至尋回那場宏大的夢。
但睡意沒有光顧我的大腦,反而是門鈴先響了。我不情愿的下床,拉扯著身子,慢慢悠悠的打開了門。只是門外不是早歸的父母,而是過去那個男生。
我沒有說話只是發(fā)著嘶嘶的鼻息聲。
“你沒事就行了,我不想莫名其妙被警察叔叔拉去喝茶,所以過來看看你情況。”
“你尾隨我,我本來就能報警的了誒!”
“好好,我要去上課了,不打擾你了?!彼兄闾幼吡?,書包劇烈搖晃著,猶如一只小兔。
我又嘗試了一個小時,但只是翻來覆去的,心里的煩躁稍不注意就要把所有發(fā)罪惡怪到那個陰沉男身上。待肚子開始發(fā)出抗議,我終是妥協(xié)了,“不愿意做飯就自己出去吃”父母臨走前是這么說的。
我揣著平時的節(jié)省下來的零錢,雖說父母給的這兩天零花錢按平時也是用不完的,但還是帶著全部家當出的門。
我努力避開了那沙灘的一切。我和它直接就行表白被拒絕一樣,留存著長久發(fā)尷尬。其實應(yīng)該是被綠了的感覺?
當我走出湯粉館的時,時間已經(jīng)來到十一點了,稍不注意就在人家的店里發(fā)了三個小時的呆?當然,刷手機的時間的占比更高一點。
走在街道上,耳機里是聽膩了的歌。我喜歡的那種民謠曲調(diào)中,愿意知曉任何事的少女唱著:“街道和商業(yè)街是怎么樣的地方?”
而我只有莫名的嘆息,琳瑯滿目的街道上,找不著任何一樣我感興趣的東西。她是為什么而悲傷呢?又聽了來自外界的誰的什么樣的描述呢?
我漫無目的地走著,走到我從未到過但城市邊緣,走到我曾經(jīng)的小學、初中,尋求任何一種感情上的漣漪。
最后我買了一本精致的筆記本,一支刻著金色紋路的水筆——那么花里胡哨卻是水筆——而就這兩樣物品,抵得上我一個星期的開銷了。
今天沒有去沙灘,不知道那位大叔來了沒有來,不知道油菜花有沒有挺過今天,不知道那群小學生有沒有和好,有沒有修完自己的工程。
我用割走了這一切的時間,在房間里一一寫下……
再一次歸于無意義的自己,到底是成長還是再一次畏縮呢?
至少,我又要為自己的明天負責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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