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y君別云辭兮 OOC 古代架空｜

陸 長相思 ② “襄陽行樂處，歌舞白銅鞮?！? 吳邪撫琴高歌，四下呼聲高漲，換盞推杯之聲不絕于耳，甜膩的脂粉如蝴蝶紛飛。醉醺醺的人稍一晃神，便伸手去夠，撲了個(gè)空轉(zhuǎn)頭笑瞇瞇地道：“不知今日是我抓蝶，還是蝶抓我呀?！? “這空中哪有蝶？胖爺你往下看看，那蝶正在中央起舞呢！” 此言一出，又是一陣哄鬧，胖子腳尖輕晃，腰輕飄飄往后一倒，向下看去，拊掌稱妙，“這胡姬果然美艷非凡！” 他的夸贊似是美酒傾入火焰，朱弦琴音愈發(fā)靡靡，胡姬裙擺如飛燕般上下翻飛，賓客喧囂，叫好聲接連起伏。 “江城回淥水，花月使人迷?！眳切把燮の⑾?，指尖玩弄琴弦。與紙醉金迷的歌舞不同，他的琴聲恰似風(fēng)過竹林，往酒氣里灑下幾滴朝露。 “吳邪——”胖子雙肩微收，整個(gè)人便又晃晃悠悠地站穩(wěn)了，踩著“凌波微步”，拎起酒壺直溜溜倒進(jìn)吳邪身旁玉杯，也不管瓊漿四溢，“吳邪！再，再吟兩句李白的詩來！” 吳邪收去眼底陰霾，抬眸又是一片燈火璀璨。他輕聲笑起，從胖子手里拿過酒壺，仰頭一飲而盡。 “好！”一眾友人鼓掌不已。 一醉方休，一醉方休。 吳邪灌了滿腹酒漿，似苦澀似開懷般大笑，抄起琵琶，起舞下樓，身姿如舞劍一般瀟灑恣意，嗓音朗朗如泉水泠泠：“君不見——黃河之水天上來，奔流到海不復(fù)回。君不見，高堂明鏡悲白發(fā)，朝如青絲暮成雪?！? “人生得意須盡歡，莫使金樽空對(duì)月?！? 舞女衣袖輕拋，引來甜膩蝴蝶，扇翅拂過他染了醉意的面頰。吳邪笑著同她共舞，琵琶愈掃愈快，舞步愈跳愈急，轉(zhuǎn)得吳邪頭暈眼花，他的笑卻愈發(fā)張狂了。 “五花馬，千金裘，呼兒將出換美酒——”吳邪深深吸了口氣，“與爾同消萬古愁——” “好好好，吳邪真有謫仙人之風(fēng)采??！”二樓看客連連贊嘆。 吳邪笑著暈暈乎乎坐在舞池邊緣，語氣輕揚(yáng)：“李白是天上仙，我？我……”他的聲線稍稍低了低，“我不過是凡間微塵罷了?！? “你分明是清新脫俗小郎君，出水芙蓉狀元郎！”胖子中氣十足的聲音響徹春華堂。 “對(duì)！出水芙蓉狀元郎！” 吳邪聽聞笑得愈狂，其間悲戚之色淹沒于人聲鼎沸，只聽得他輕悠悠一句：“那我這朵芙蓉何時(shí)才能出這淤泥人間？” 隱秘雅間，如月君子搭在衣上的指尖微微蜷縮。 “玉階生白露，夜久侵羅襪?！彼猿鞍阈πΓ暰€突然拔高，“卻下水精簾，玲瓏望秋月?！彼淼锰稍谖璩剡吷?，順手摘了一朵荷花。 “此時(shí)興頭正盛，不必感傷！”胖子笑著朝四周揮揮手，樂聲又起。 吳邪眼前是朦朦朧朧的光暈，時(shí)不時(shí)有舞裙撩過，就像一只若隱若現(xiàn)的蝴蝶，他伸出手去抓，緩緩張開手指，掌心空空如也。 沒有燈火，亦沒有蝴蝶。 只有懷中一朵芙蓉，清香無比，不染脂粉酒氣。 他合上眼，嘴角還銜著笑，眼角卻溢出了淚。 “吳邪，我家公子請(qǐng)你?！? 陣陣喧囂里，他聽見悠悠一句，那聲音非常耳熟。 吳邪猛的坐起來，驚得胡姬錯(cuò)了步伐，幸而她處變不驚，朝他魅惑勾唇，扭腰拈指間，四周涌來更多舞女。鶯鶯燕燕里，沒人注意到吳邪隱去的身影。 吳邪跟著那人，繞進(jìn)熟悉的密道，來到紫檀門前，祥云繚繞隱金龍，昭示主人非同尋常的身份。 這里早已隔絕了靡靡之音。 他指尖搭上冰冷房門，垂首低聲問道：“他……在里面？” “別讓公子等久了?！蹦侨酥皇切πΑ? 公子……吳邪點(diǎn)點(diǎn)頭，推門而入。清冷月輝倚著窗欞，灑在公子如玉面龐，落進(jìn)他深藍(lán)海水般的瞳孔里。 吳邪收緊顫抖十指，拱手鞠躬。 屋內(nèi)的燈一下子亮起，隨即門也被緩緩合上，只留他二人，聞窗邊風(fēng)鈴吟唱。 “夜夜笙歌的滋味如何？”良久，把玩折扇的公子才輕輕開口。 “醉生夢(mèng)死。”吳邪收斂神色，垂首低眸。 自張起靈令他反省那日起，他便不肯再回別院，而是躲到“清秋桂水”日日借酒消愁。意外結(jié)識(shí)常往來于西域中原的商人——王胖子，兩人相談甚歡。 那人灑脫非凡，雖不知他為何而愁，卻以磕磕巴巴的“莫思身外無窮事，且盡生前無限杯”把吳邪拽到春華堂，將自己的好友悉數(shù)介紹。 借酒消愁愁更愁。吳邪雖于其間風(fēng)生水起，卻越是輕狂張揚(yáng)，越心中煩悶。 醉到極致時(shí)，他反而清醒異常，腦子一遍遍閃著往日溫存，妄想沖進(jìn)朱墻，傾訴滿腔相思。可一想到那日決絕背影，心里的火焰忽的又滅了。 自己如今醉夢(mèng)生死的模樣，他應(yīng)當(dāng)早已失望至極。 吳邪恍惚了，他茫然無措得像個(gè)孩子。他希望張起靈對(duì)自己失望，遣他還鄉(xiāng)，卻又時(shí)時(shí)不安，怕張起靈真的厭惡了自己。自己心中想要的，到底是什么？ 他問過無數(shù)遍，終究沒有答案。 他沒有勇氣去見心心念念的郎君。即使是那承載過軟語溫存的院子，他也望而卻步。 “我……不，不?！眳切邦D了頓，跪下來，“ 臣自知德行有虧，才不配位。還請(qǐng)，還請(qǐng)皇上革了臣狀元名分?！? 張起靈沒聽見似的，從身旁拿起一朵干枯的荷花，放在桌上。盯著它的那雙眸，搖擺著破碎的光，“這朵芙蓉我用心養(yǎng)了許久?！? 吳邪微微抬頭，那朵芙蓉是初見是自己贈(zèng)的——他尋了許久的并蒂蓮。瞧著，像是才枯萎沒幾日的樣子。 “如今丞相權(quán)傾朝野，肆意妄為。朕欲奪其勢(shì)，招攬新科以求瓦解，已初見成效。只是……中書舍人一位遲遲未有可用之才，辦起事來阻礙甚大?！痹掍h一轉(zhuǎn)，張起靈眉眼間凌冽了許多。 “朕不得已忍耐許久，其中滋味無人可訴，唯有這朵芙蓉常伴身側(cè)，如今，連它也離朕而去了。出淤泥而不染……想來紫禁城已被淤泥塞滿了?！睆埰痨`垂著眸，溫暖燭光下，他的神色卻愈顯清冷。 “可帝王將相，哪一個(gè)不是活在自己的無奈之中。” 吳邪怔在原地，他呆愣愣地盯著那朵花，腦子里盤桓著張起靈的話。 “臣的懷中，恰有新荷。” 吳邪將懷里的荷花雙手呈上，張起靈輕拿起來，湊近鼻尖，清香縈繞。 “臣，愿做芙蓉，常伴圣上身側(cè)?！彼ЧЬ淳吹乜牧藗€(gè)頭。 “你若還有疑慮，今晚，我有問必答?！? 吳邪心里一咯噔。醉意早就散了，但此刻，他又懷疑自己是否身處夢(mèng)中。 他偷偷抬眸，想瞥眼張起靈的神色?？蓪?duì)方似是等著他一般，他的視線剛往上移，就對(duì)上一汪深沉，安靜又溫柔。 “我，我想知道，狀元之位與往日恩情到底……有無牽連?！眳切靶⌒囊硪淼赜^察著對(duì)方的神色。 “沒有?！睆埰痨`依舊用那雙海納百川的眼眸盯著他，溫柔得像個(gè)陷阱，里面什么都沒放，卻吸引著吳邪不由自主地往里面跳。 “真的？” “君無戲言?！? 吳邪點(diǎn)點(diǎn)頭，輕輕嗯了一聲，“臣，定會(huì)為圣上效犬馬之勞。” 張起靈伸手欲扶他起身，吳邪忽又誠惶誠恐地自己站到一旁，低著頭，不發(fā)一語。 “做了君臣，便不再做夫妻了么？” 吳邪沒想到他會(huì)這么問，訝然抬頭，磕磕巴巴解釋道：“不，不是。我，我十分思念郎君。只是，只是……” 一個(gè)月來，他天天在春華堂鬼混，博了個(gè)放浪形骸的名聲。雖從未與他人有過肌膚之親，卻也有個(gè)不思進(jìn)取、放縱聲色之錯(cuò)，心下如何能不發(fā)虛。 更何況他只知如何做意中人的卿卿，卻不知如何做皇帝的梓潼。 張起靈知他內(nèi)心窘迫，不欲為難，“你不曾越界，無妨?！? 吳邪依著他的手勢(shì)靠過去，水似的貼進(jìn)朝思暮想的懷里。張起靈抱著他，他抱著荷，依偎在燭火前，接了一個(gè)久違的吻。 他整個(gè)人落在云上似的騰起來，落進(jìn)柔軟床榻，溫涼指腹摩挲著他的眉骨，那人的聲音清清落落的，輕飄飄地風(fēng)似的鉆進(jìn)他耳里，“那次，你就在這張床上含情脈脈地盯著我。” 調(diào)笑意味極深，他雙頰洇開緋紅，蓋著雙眸的眼瞼抖得宛若蝴蝶振翅。 搭在眉骨上的力道又重了些，芙蓉花瓣蹭著兩人臉頰，香氣散在空中。 他不發(fā)一語，等著那纏綿悱惻的吻。 虛無里，他又瞧見那只蝴蝶，墨藍(lán)雙翅，清冷的月華破碎了，散落在它的花紋間。輕輕振翅，便飛遠(yuǎn)了。 分明近在咫尺，可無論他怎么努力伸手，都是徒勞。 “吳邪！”胖子的聲音如同驚雷炸開。 他猛的瞪大雙眼，絲竹之聲尚未停歇，舞姬步伐仍然翩翩，眼前還是明滅燈火。懷中荷香依舊，蝴蝶卻不見蹤影。他捂著空落落的心臟，感受著紊亂氣息。 “夢(mèng)醒芙蓉。風(fēng)檐近、渾疑佩玉丁東。翠微流水，都是惜別行蹤。宋玉秋花相比瘦，賦情更苦似秋濃。小黃昏，紺云暮合，不見征鴻。”他喃喃自語道。 “吳邪，你怎么醉倒在舞池邊上?”胖子不等他緩過神，一把拽起他，不由分說地把他塞進(jìn)馬車?yán)铩? “嚇?biāo)琅譅斄?，我以為你牡丹花下死了呢。”胖子遞給他一大碗醒酒湯。 “蝴蝶。你瞧見蝴蝶了么？”吳邪抓住他的手問。 胖子瞧他癡愣愣的模樣，大笑起來，“胖爺酒后胡言，你怎么當(dāng)真了。哪有蝴蝶？” “不，不?！眳切笆Щ曷淦堑?fù)u搖頭，手不停比劃著，“我瞧見了，墨藍(lán)色的?！? “你醉得不輕啊。快喝了?！迸肿幽竽笏箢i，“你要真想要蝴蝶，明日到郊外花田里去逮?！? 吳邪顫顫巍巍接過醒酒湯，毫無章法地往嘴里灌，漏得濕了衣衫也未曾察覺。 “你怎么了？”胖子看不下去，搶過碗，扔帕子給他，“學(xué)莊周夢(mèng)蝶，也不至如同丟了三魂七魄似的吧?！? “我們這是去哪？”吳邪抱緊懷里芙蓉，半晌恢復(fù)理智般抬起頭。 “清秋桂水啊。你醉成那樣，不得送你回去嗎？” 吳邪搖搖頭，說了別院的地址，堅(jiān)定地要到那去。 胖子聽完皺起眉頭，“你不要命了？那可是官家的別院。我知道你是狀元郎，但深更半夜擅闖官家私宅，可是跟闖皇宮一個(gè)罪名！” 吳邪閉眼深吸一口氣，緩緩睜眼，“問罪，我一人當(dāng)。”原本迷蒙雙眸此刻亮烈非常，饒是星光璀璨、錦繡堆疊也壓不住半分。 胖子瞧他神色堅(jiān)決，知是拗不過，點(diǎn)頭妥協(xié)。 “多謝?！眳切拜p聲道謝后便垂眸望向懷中芙蓉。 “車遙遙，馬憧憧。君游東山東復(fù)東，安得奮飛逐西風(fēng)。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月暫晦，星常明。留明待月復(fù)，三五共盈盈。”胖子掀開轎簾，望向夜空。 “愿我如星君如月，夜夜流光相皎潔。”吳邪低聲復(fù)誦，腦海中浮現(xiàn)如月君子。 年少時(shí)，吳邪見過名山大川的月，見過鄉(xiāng)間田野的月，見過烏巷水鄉(xiāng)的月，他以為自己早已看夠了月光，直到與君子遙遙相望，對(duì)上那冷冽又清透的雙眸，才知自己未曾真正見過月光。 繁星漫天，世上卻僅此一輪明月。 吳邪輕輕嘆氣，“陪伴月的，不止一顆星吧？”他好似在問胖子，又好似在問自己。 “吳邪，去做最別致的星，最獨(dú)特的星。就足夠了?！迸肿优呐乃募?。 說著話，已到了別院所在巷口，胖子送別吳邪：“好了，止步于此，接下來的路只能你自己走了?！? 兩人抱拳行禮，相視一眼便各自回頭。 “吳邪，下次還去清秋桂水找你喝酒?！迸肿由狭塑嚕曇粲朴茡P(yáng)揚(yáng)傳來。 “好！” 吳邪迎著月色，一路小跑至別院門前，緩緩伸出手握住門環(huán)，深吸一口氣，鼓足勇氣輕叩兩下。門扉很快從里打開，來人瞧見是他，行禮笑道：“公子回來得是時(shí)候，官家正在書房里?！? 吳邪點(diǎn)點(diǎn)頭，熟門熟路繞到書房。里面亮著燈，映出頎長身影。四下無人替他通報(bào)。他怔在門口，躊躇不定。 蟬鳴起伏，風(fēng)拂草木，發(fā)絲與衣袂翻飛不定，懷中芙蓉亦顫動(dòng)得泫然欲泣。吳邪貼在門上的指尖戰(zhàn)栗不已，他緊閉雙目，蹙起眉頭，良久，早已僵硬的手指用力一推，門應(yīng)聲而開。 端坐桌前的君子微微抬眸，目光冷冽又清透，勝過月光。 吳邪合上門，走過去跪在桌前，雙手呈上荷花，“臣今日尋得新荷，獻(xiàn)與圣上?！? 張起靈的手修如梅骨，在蟬鳴聲里拈起荷花，細(xì)致把玩，精致得如同一幅工筆畫。 “上次的并蒂蓮，仍如此鮮妍動(dòng)人?！? 吳邪心尖一顫，微微蜷起手指。 “起來吧?！睆埰痨`薄唇輕啟，聽不出喜怒。 “謝圣上?！眳切肮ЧЬ淳凑镜揭慌裕恢?。來時(shí)的萬語千言，此刻全然堵塞于嗓間，吐不出半分。 “你沒有別的話同朕說了么？”張起靈輕撫芙蓉細(xì)膩花瓣，垂眸盯著書，輕言細(xì)語間壓得吳邪喘不過氣。 吳邪深吸了幾口氣，壓下作弄人的相思，孤注一擲般行禮道：“臣心中有一疑慮，困擾良久，求圣上垂憐?！? 張起靈微揚(yáng)下巴，叩了叩桌面，立即來人呈上來一沓卷子。他揮揮手，卷子便呈在吳邪面前。 吳邪訝然抬頭，他仔細(xì)查看考卷，瞬間醍醐灌頂，“這是……糊名？” 所有的卷子被原封不動(dòng)地抄錄下來后，將姓名糊住，才送往閱卷處。如此避免閱卷官辨別筆跡、知曉姓名。也就是說，根本不存在天恩舞弊。 那么一直以來，都是自己主觀臆斷，無理取鬧…… 吳邪“撲通”跪下，嗓音止不住顫抖：“謝圣上解惑。臣不辨是非、不明真相，請(qǐng)圣上治臣不敬之罪?！? 張起靈輕輕抬眼，下人識(shí)趣退出去。他的嗓音云淡風(fēng)輕，平靜得仿佛在說一件無關(guān)緊要的事，“不知者無罪?！? 但吳邪心里明鏡似的，上次張起靈轉(zhuǎn)身而去，一月之內(nèi)音信全無，分明是氣著了。自己不肯示弱也就罷了，還在外鬼混，若剛才再不分青紅皂白又求撤回旨意，怕是真的要被治罪。 “春華堂的女兒紅比之遠(yuǎn)山凈兒如何？”張起靈拿起芙蓉，仔細(xì)端詳。 “世上沒有什么酒，能比得上那次與圣上共飲的遠(yuǎn)山凈兒?！贝嗽挘故前l(fā)自肺腑。 張起靈走到他面前，俯身伸出手。 盯著面前脂玉般的手掌，吳邪眼里泛起漣漪。這只手，曾緊緊握住自己，曾溫柔撫摸自己，曾為自己斟酒倒茶，曾為自己提筆作畫……他記得薄繭生在掌中的位置，那是練劍留下的；他記得掌心的溫度，溫暖得如同和煦日光；他記得整個(gè)手的觸感，似玉般溫潤。 他小心翼翼地搭上去，借力站起，抬頭望去。 張起靈在他抬頭那一刻，眸子里閃過一絲意外。抬手拂去他眼角的淚，目光溫軟許多，“我等你許久了?！? 吳邪輕輕撲進(jìn)他懷里，像是飛鳥投林，像是離人歸家，滿懷欣喜，滿懷雀躍。 “對(duì)不起……我很想你，非常非常想你?！笨吭谒珙^，再度聞到熟悉的沉香，吳邪終究沒忍住，低低啜泣起來。 他斷斷續(xù)續(xù)說了許多話，像是要訴盡相思似的。可開了口后，才發(fā)現(xiàn)這長長的相思，是如何訴也訴不完的。 但他很慶幸，他終于碰到了蝴蝶，抓住了月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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