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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靠網(wǎng)貸和野心是爬不出下層世界的 | 科幻小說

2021-01-06 18:54 作者:未來事務(wù)管理局  | 我要投稿



1月,「不存在科幻」的小說主題是「人體的改造與進化」。

本周,延續(xù)《賽博朋克2077》的話題,我們?yōu)榇蠹規(guī)韮善惒┲黝}的作品。

昨天的小說是一個關(guān)于虛擬技術(shù)的近未來故事,通過一個游戲,講述人體的感覺是如何被技術(shù)所欺騙的:

沉浸式VR體驗,讓你變成人棍(上) | 科幻小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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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這篇故事發(fā)生在一個類似于夜之城的賽博朋克未來世界,從警察、涉案人和犯罪人三個視角,講述同一個案件,向我們呈現(xiàn)賽博城市的多重面貌。

本文首發(fā)于未來事務(wù)管理局“不存在科幻”(non-exist-SF)公眾號?



云梓君 |?科幻奇幻作者,愛好肉類與金屬與書。熱衷于塑造人物,比起硬核科幻設(shè)定更加注重人物因素。作品《我們是他人》發(fā)表于“不存在”公眾號,《說謊的花兒》獲第四屆晨星獎中篇提名獎。


肉渣

全文約17500字,預(yù)計閱讀時間35分鐘


一、充盈其中

電話打來的時候,第四分局里沒有任何一個人,除了E。

現(xiàn)在正值七月,這是SC城市的垃圾傾倒月、大掃除月、下層人免費游泳課月,或者,它就只是個七月。SC上層制造的成噸垃圾和污水本來該順著管道被排出,但不知道為什么,沒有人去提醒一下上層的人,那條管道上面有個大口子,有了幾十年了,垃圾全從里面涌出來,落到了下層。

可能是因為下層的人在這幾十年之間已經(jīng)覺得習(xí)以為常了吧。他們已經(jīng)開始將之稱為雨了。

E也是在這樣的教育中長大的,但他不肯服輸,定要找出真相。在就讀警校的第一年,E就查出了管道漏洞的問題,他寫了信,收到一條自動回復(fù),同學(xué)們都勸他算了。

而他不應(yīng)該算了的。

垃圾傾倒月容易滋生犯罪,這很正常,畢竟將有20%的下層人的住處會被淹沒。第四分局的人都焦頭爛額的,但也同樣習(xí)以為常了。在七月,他們晚上不會留守在警局,每個人都發(fā)瘋地想要去買醉。

因此當(dāng)E如此積極地值班后,大家對他這個才來兩個月的菜鳥的態(tài)度,終于有所緩和。

今夜,第四分局也沒有任何一個人,除了E,就只有那些猿人。猿人,是的,這是粗魯?shù)拿锓Q,應(yīng)該叫它們智能機器人。但E不管,他怨恨猿人,這些鐵皮猴子,搶奪了下層本就不多的工作崗位,就連警察的工作都被分擔(dān)走。猿人這名字再恰當(dāng)不過。

所以E才能舒舒服服地看書,而猿人則被他打發(fā)去干雜務(wù)。

電話的響鈴從組長的辦公室傳來,而組長B.K.本人,或許在家睡覺,或許在酒館喝個爛醉。而這兩者的概率差異都不會改變現(xiàn)在的局勢。

E放下書,沉著而冷靜的走進辦公室,接起電話。

“是B.K.組長嗎?”對方的聲音低沉但卻清晰。

“組長不在?!?/p>

“請幫我轉(zhuǎn)達,總局要求第四分局參與協(xié)助07洪流案,相關(guān)的資料按照常規(guī)流程下發(fā)。謝謝?!?/p>

對方掛斷電話后,E仍舊待在B.K.的辦公室。辦公室里面和外面的隔間毫無差異,畢竟只是第四分局的行動組組長。于是E想到了自己的處境,他以優(yōu)異的成就從學(xué)校畢業(yè),卻只分到第四分局,這是個很糟的起點。如果待在第四分局,老老實實,他要等待多久,才能等來改變。

E需要機會。

于是他離開辦公室,決定自己先行一步。

電話里的人告訴他,要走常規(guī)流程,這就意味著E需要進入漁網(wǎng)系統(tǒng)才能了解到一切。他是新人,并沒有權(quán)限,但是他走到R的桌前,從抽屜里翻出對方的身份卡。R是第四分局的老人了,二級警督,對他有點意思,雖然E不來這套,但不妨礙他們一起去吃幾頓飯。

登錄漁網(wǎng),找到第四分局的頁面,設(shè)計老舊的頁面上顯示有一條未讀指令。憑借R的權(quán)限,E打開指令,并且將所有附件下載到他自己的終端里面。指令是有關(guān)一起借貸案的調(diào)查,一筆資金的流向成謎,數(shù)名受害者消失在下層的陰暗洪流之中。

E匆匆看了幾眼,就關(guān)掉了頁面。

最后,E清理掉記錄。他知道,B.K.一定會讓猿人們?nèi)ソ鉀Q這些事,會讓那些鐵皮猴子接入SC下層的網(wǎng)絡(luò),在其中毫無技術(shù)的橫沖直闖,僅靠著巨大的迭代次數(shù)得出結(jié)論。事情可不能這樣。

E帶著所有的資料,穿上雨衣離開警局。走的時候,他經(jīng)過一臺猿人,聞到了刺鼻的潔廁劑的味道。E感到厭煩,他狠狠地踢了猿人一腳,才算舒服。


二玲從那個令人作嘔的地下室出來,外面正在下雨。上層的污水倒下來,對下層來說,就是雨。她的無跟鞋的防滑膠底已被磨損掉了,她身上的硬塑外套有太多破洞,她的橙色發(fā)膠會溶于水,沒有哪個人在雨中行走時會比她更悲慘。

灰色的粘稠的雨水把一切都弄得更糟了。她身上殘留的廉價介質(zhì)液和污水混合在一起,散發(fā)出難以想象的刺鼻味道,像是臭鼬躺在了垃圾堆里。但雨水好歹還是洗刷掉了一些介質(zhì)液,這樣想,二玲又覺得七月的雨尚且能夠忍受。

就這樣跌跌撞撞地回到蜂巢,二玲幾乎已經(jīng)耗去了所有的體力。她扶著墻壁前行,卻總遭到房間里的人的咒罵。他們嫌棄她的手的影子慢慢滑過自己的墻壁,擔(dān)心她會在上面弄上難看的污跡,或者是留下斑駁的指紋導(dǎo)致住戶無法開門。

對此,二玲只能忍受。因為事實確實如此,而且換作她,也同樣會出聲大罵。

她的房間在第四層,據(jù)說至今為止只被淹沒過一次。這很好,所以二玲的房間里總是稍微干燥一點。她把手掌貼在鎖上,試了三次才打開門。門一開,她就和衣倒在床上。

蜂巢的房子有1.3米寬,2.1米長,床鋪柔軟,并且里側(cè)墻壁帶有嵌入式柜子。沒什么好抱怨的。二玲躺在床上,艱難地脫去全身的衣服,直至赤裸。她舉起左手,先是看到了手臂上殘留的介質(zhì)液,那一抹淡綠色的痕跡。

真惡心。但二玲同樣要學(xué)會忍受。

她用手指鉤來內(nèi)褲,擦拭掉介質(zhì)液。然后她敲打手腕上的終端,屬于公民編號SC7-7118的終端,打開收益頁面。一連串跳動的數(shù)字構(gòu)成了一條起起伏伏的曲線,曲線在十分鐘前停止了波動,最后的端點落在藍色的區(qū)域里。

藍色。

二玲退出界面,再點進去一次,反反復(fù)復(fù)確認。

藍色。

那一瞬間,全世界仿佛都開花了。二玲的全身舒展開來,她緊緊擁抱著自己的左手,腦海里閃爍過無數(shù)破碎的念頭,但最后只停留在藍色上。她顫抖了一陣,最后終于因為疲憊敗下陣來。幸福充盈了她的全身。

二玲打開側(cè)邊的柜子,放出她的猿人男友。小小的猿人像個嬰兒一樣趴在她身上,然后開始動作起來,用硅膠棒快速抽插。強烈的頻率讓二玲頭暈?zāi)垦#惹敖菰诮橘|(zhì)液里時的感覺又浮現(xiàn)上來了。不過這回二玲沒有吐,藍色給了她全部的勇氣。她會再一次精疲力竭,最后陷入昏厥,這樣就可以省下安眠藥的錢。

而猿人會繼續(xù)工作,直到電量用盡。


世界由數(shù)字構(gòu)成。如今的世界更是如此。

邊彬敲下一個數(shù)字,絕不僅僅只意味著一個數(shù)字。

有多少人被數(shù)字關(guān)聯(lián),最終在邊彬的主腦里相會,交織在一起,彼此并不熟悉,但最后將化作一體。這些人毫無相似之處,性別、年齡、樣貌、愛好,均不一樣,至于邊彬與他們相比就更不一樣了。

然而當(dāng)上方閃閃發(fā)光的城市俯視著邊彬時,他就明白他們不過都是一樣的。

又一個數(shù)字跳動了。


二、食物鏈

身體是靈魂的容器,當(dāng)這容器的外形扭曲變形,誰又能保證內(nèi)里的填充物還能維持原本的樣子。

因此E瞧不起那些改造自身的人。

一個泥水人從他身邊經(jīng)過,為了適應(yīng)下層的環(huán)境,他們讓自己的皮膚像青蛙那樣呼吸。真惡心。但是E不能表露出來,他強忍不適,走進07交叉口的集市,尋找自己的線人。那是個下層的地頭蛇,對于骯臟的事情無所不知。

對于這次的活兒,E有個計劃。他不會借助任何人的幫助,他要自己一個人,像個英雄那樣解決這樁事件。只要E的速度足夠快,以組長的愚蠢就無法阻止他,速度才是一切,而跑得最快的英雄則會被嘉獎。E從中看出自己漫步上層的階梯。

集市里永遠擁擠不堪,各種各樣的東西都在這里,人或泥水人,改造者或猿人,而E的線人洪蕪和他的搭檔則在制高點上俯看這一切。E用激光點朝洪蕪晃了晃,提醒對方注意自己。

外接入音備里響起電流音。“E,你為什么在這里?”

“我在工作呢,你呢,有沒有什么事情要告訴我?下來,和我面對面談?wù)??!?/p>

E抬頭仰視制高點,看著洪蕪磨磨蹭蹭地離開他的搭檔,靜電在他們之間發(fā)出耀眼的藍光。洪蕪是個將皮膚全部改造的正常人,而他的搭檔則幾乎無法被界定為人類。他們兩個不倫不類的東西搭構(gòu)了集市線路的底層邏輯,并一直長期維護這塊地方,因此才能過上舒舒服服的生活。

E有洪蕪的小把柄。他發(fā)現(xiàn)了洪蕪的搭檔改造自身時使用的一些元器件如今已經(jīng)違法了。小小的,也不致命,但E將之夸大化,從而獲得了最有價值的線人。

他們倆人在最為安靜的屏蔽室里面對面坐著。

“你知道,我最近接了個活兒。”

洪蕪沉默地聽著。

“非常大的活兒,上層直接來的。陰影洪流最近又丟人了?”

“我想你這樣的大人物應(yīng)該是了解情況的吧?!?/p>

確實。盡管E才是個剛畢業(yè)的警員,他也確實了解情況。他調(diào)出利用R身份卡下載的資料,在他和洪蕪之間一字排開近期陰影洪流的死者的信息,其中有些是人像照片,有些是一組身份代碼,更多的是腐臭以至于難以辨認的尸塊。

“看看,有沒有什么想告訴我的?!?/p>

洪蕪看上去大吃一驚?!澳憔瓦@么把信息交給我?真大膽?!彼褞讖垐D片拖到面,繼而又轉(zhuǎn)向其他的?!吧矸萸宄乃勒吣銈儜?yīng)該已經(jīng)調(diào)查過了吧?”

沒有,E沒有那些時間。但他對洪蕪說:“是的?!?/p>

“這幾個身份碼不屬于07區(qū),我?guī)筒簧夏??!焙槭彴褞捉M身份碼推開,然后剩下的代碼就寥寥無幾了??雌饋頃粝麓a的做法,不是盤踞在07洪流的人的習(xí)慣。

“那些腿呀腳呀的也沒用,我不可能通過那么一點部分認出來都是誰?!?/p>

這樣照片就沒剩下多少了。

突然,E想起資料里有一個死者,雖然身份信息清楚,但是卻找不到多少生活痕跡。他在一堆圖片中把那個人找出來,是個年輕女孩,正常人,21歲,從證件照上看起來很普通。

“這個,”E指著那女孩,身份代碼SC7-7169,“你對她有印象嗎?”

洪蕪看了半天那張臉,“好像不認識,但她確實是07區(qū)的……”然后他打開修改器,在女孩的照片上添了一頭粉發(fā)。

“唉,是米米,她沒染發(fā)的樣子我都認不出來。沒想到她也死了。”

“她是誰?”

“以前的07集市老板手下的女孩,老板收手之后她自己單干過一段時間,后來就不知所蹤了?!?/p>

E通過警員的專屬網(wǎng)絡(luò),在腦海里將SC7-7169——米米的信息全過了一遍,只有一點讓他很感興趣,米米的信譽點數(shù)已經(jīng)跌破深紅,這很不正常?!澳氵€知道什么嗎?”

洪蕪做了一個推脫的手勢?!八巧弦惠叺娜肆耍菚r候我還小,不配知道什么?!?/p>

“那好吧,告訴我老板在哪兒?”

“你說什么?”

“為了你的搭檔好,告訴我老板在哪兒,這樣我就不揭發(fā)你們?!?/p>

線人猶豫著。E假裝自己可以繼續(xù)等待下去,假裝自己有很多時間似的,但其實他在心里數(shù)著表,在想組長什么時候會分局,然后發(fā)現(xiàn)他做的事情。他必須……

“好吧,但你不能說是我說的?!焙槭彺蛴〕鲆粡埿】ㄆ?,塞進E手里。“正午十二點過三分鐘十二秒的時候進去,他只在維護的時候才會出現(xiàn)?!?/p>

卡片上的地址是07集市的特捷!打印店。

E離開屏蔽室,洪蕪的搭檔站在門口等候。搭檔的拋光面部毫無瑕疵,眼睛呈現(xiàn)漂亮的鈷藍色,而正是這種顏料已經(jīng)不屬于下層人可以使用的范疇了。E一出來,這個渾身冒出火花的電子騎士就閃進屋內(nèi),大概是奔向洪蕪吧。這不重要,E手捏卡片,直達打印店。

現(xiàn)在時間不對頭,店也沒開門,一大群喝得爛醉的男男女女從E面前走過。

他們是一群泥水人,皮膚灰青,布滿電路,渾身上下沒有一根毛發(fā)。走在最前面的那個人帶著太陽狀的面具,左腳的高跟鞋不知道飛到了哪里,一瘸一拐地撲向欄桿,朝外面的行人大吼大叫。

她身后的人都歡呼起來,“泥水人!泥水人!真是個泥水人!”

有個男人坐到E身邊。“老兄,快改造自己,變成個泥水人吧!”

“滾遠點?!?/p>

“只有泥水人,才能幸存下來,信我的話吧,下層遲早會被淹沒?!?/p>

E猛地站起來,將那個男人掀翻在地。雖然時間還早,但他無法繼續(xù)忍受和那些人在一起了,他走進打印店,四只猿人正在工作,三臺3D打印機和一臺全息打印機正在運轉(zhuǎn)。E等待著,直到12:03:12的奇跡出現(xiàn)。

當(dāng)時間一到,精準到秒,那臺最新的打印機就開始工作起來,好像某種程序已經(jīng)設(shè)計好了一樣。一種延展性很好的合成材料被一層層堆疊,逐漸構(gòu)成一個肥胖的人形,腦部被放入一塊芯片,噴涂槍為人形上色,黃皮膚、藍色西裝外套和寬松的黑褲子,看起來像是上上個世紀的漫畫人物。

E想,這大概就是老板。

胖子從打印臺上走下來,動作倒沒有想象中的笨拙,想必是打印材料很輕盈的緣故。他站在E面前,一只猿人為他拿來一根漆拐杖。

“你看起來不像是來打印的?!?/p>

E拿出R的身份卡。“E,二級警督。我有些事情想問你?!?/p>

“哦,第四分局什么時候新來了個二級警督?我怎么不認識你???那上面的名字寫得是R嗎?”老板慢悠悠地在一張小凳子上坐下。

E感覺收起R的身份卡?!拔掖_實是新來的,兩個月。我現(xiàn)在在辦一個大活兒,想問你一些問題?!?/p>

“如果是新來的,怎么會找上我呢?”

“我自有辦法?,F(xiàn)在,配合我的工作。”

“誰告訴你的?”老板停頓了一下,“是不是洪蕪?我覺得你好像并不知道我的真實身份?!?/p>

“確實是他,你現(xiàn)在可以回答我的問題了嗎?”

“你都還沒告訴我是什么問題呢?!?/p>

E被老板氣得臉紅?!斑@個女孩,”E打開剛才那張證件照,“我要了解她的所有相關(guān)信息?!?/p>

“啊,這不是米米嘛。我應(yīng)該跟你談?wù)撍龁幔慨吘鼓阒皇莻€年輕人?”

“我是第四分局的二級警督……”E想要再一次掏出R的身份卡。

“年輕人,別激動嘛。說實話,我好久沒見她了,她是不是死了?我想大概是這樣,不然你們這些警察怎么會在乎她們?她死了,被分尸,然后扔進陰影洪流里。”

照片下面是死者的相關(guān)信息,E一一看過去,和老板說的一模一樣。

“你怎么知道的!”

“米米可是個好女孩,我還怪想念她的呢。我一直對她心懷歉意,因為我本來應(yīng)該一直保護她的?!?/p>

“回答我的問題!”

老板晃動腦袋,E發(fā)現(xiàn)他的身體在漸漸融化,而他所坐的那個地方恰巧是個小池子,池底殘留著顏料。E想起洪蕪的提醒,時間精準,看來E的時間并不是很多?!澳阋鯓硬趴吓浜衔遥氵@個老蠟像?錢嗎,還是其他的?”

“哦,你發(fā)現(xiàn)了,”老板開心地拍打著膝蓋,“我早就拋棄了身體,不過還是愿意來親自照看一下我的打印店。我該信任你嗎,年輕人?不如這樣吧,你買點什么,我就告訴你你想知道的?!?/p>

“說白了還是錢。”E忍不住冷笑。

“不!我的打印店在整個07集市都是有名的,隨便買點什么吧,最便宜的也可以。這樣吧,你站到4號機上去,我給做套衣服,你穿的太不像樣子了。”

E看著老板蠟?zāi)樕袭嫵龅难劬?,又忍不住轉(zhuǎn)了一圈,尋找打印店里的攝像頭。老板在那里哈哈大笑,告訴他是找不完自己的眼睛的?!澳憔驼旧先グ桑摴庖路?,讓我給你設(shè)計一套?!?/p>

看來這是唯一的路了。

E認命地脫下衣服,站在打印臺上,任機械手操作。老板轉(zhuǎn)過臉來,那張臉已經(jīng)快要融化一半了?!案嬖V我米米的事?!?/p>

“我告訴不了你,但是這個人應(yīng)該可以?!?/p>

猿人替老板拿來一張拍立得,上面是米米和另外一個女孩?!懊酌姿懒耍贿^二玲還沒有。你如果見到了二玲,應(yīng)該就可以接觸真相了吧,但是請你對二玲溫柔些,好嗎?她們都是些好女孩,走上這條路也純屬無奈?!?/p>

二玲。

E記下這個名字。打印結(jié)束,老板為他選擇的衣服實在太不入流了,像個混蛋才穿的衣服,收費卻幾乎是E三分之一的月工資。

“年輕人,我要先走一步了,如果你真的誠實并且善良,說不定會有所收獲呢。”老板的蠟像已經(jīng)快看不出人形了。

“別說那么惡心的話,你以為你是什么童話角色嗎?”

“我確實是呢?”打印店最大的電子屏幕亮起,上面是老板,還有一個摟著他的漂亮紅發(fā)女人,“見見我的老婆,虛構(gòu)的世界是不是很美妙?”

E扔下這個瘋老頭,離開打印店。

他必須想辦法找到二玲。

腕環(huán)響起,是R。“E?”對方似乎還沒有睡醒。

“怎么了?”

“你是不是拿走了我的身份卡?”

“對?!?/p>

“我說過不要不經(jīng)我同意就做這種事了吧?”

E可以想象到R生氣的模樣,他的電子耳一定會立起來。但他也能想到R被自己哄勸后耳根通紅的樣子?!八懔税?,回頭我們一起去吃個飯。”

“吃飯?就我們兩個?”

“去亞榭餐廳,吃飯完再去胡蜂酒館,二樓,玩通宵。你周六不是休假嗎?”

“啊,是休假,好吧,但是E——”

“下次我會跟你說一聲的?!?/p>

“好的,我很期待周末——”

E掛斷電話,他現(xiàn)在還有更重要的事情。

經(jīng)過一番打探,他了解到二玲是這一帶有名的站街女,長得算漂亮吧,主要是入行很久了,做事比較不討嫌。她的身份代碼時SC7-7118。她住在17號蜂巢,四層09號房。E先是去了一趟蜂巢,但那里沒有人,只留下亂七八糟的房間,E簡單搜查了一下,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值得關(guān)注的東西。

接下來他借助R的身份卡進入下層城市網(wǎng)絡(luò),在其中尋找SC7-7118的行蹤,最后定位在07集市頂層的一家酒吧“酒中毒”里。

E直奔酒中毒。

那家店里沒什么人,有個把頭發(fā)染成橘色的女人坐在吧臺。進過幾番對比,E確定那就是二玲。E假扮成客人,沒費什么力氣就把二玲騙出來,帶到不會被竊聽的房間里。

這一次,E拿出來自己的警員證,擺在二玲面前。

站街女立刻泣不成聲。

E只能先安慰她幾句,再開始盤問。整個過程他一直都很不耐煩,因為二玲的神經(jīng)非常敏感,一直哭個不停,說話也不算太有條理。E懷疑她的大腦已經(jīng)被電子大麻侵蝕了。

把拍立得擺在二玲面前。“剛才那張照片,你認識另外一個女孩嗎?”

“認識,好像認識,”二玲傻乎乎地看了半天,“是米米,以前也在打印店兼職。”

“你們還有聯(lián)系嗎?”

“老板不再干那些事情之后,就沒見過了。好幾年了吧?!?/p>

E決定下劑猛藥?!八懒??!?/p>

二玲顯然被嚇傻了。但是E繼續(xù)逼近。

“尸體的碎塊在陰影洪流里被打撈出來,至今都還沒找全。經(jīng)過調(diào)查,她生前的個人信譽點數(shù)已經(jīng)跌破,你有什么想法嗎?”

“不知道,我們很久沒見過了?!倍嵘s了一下。顯然她知道什么。

“真的毫不知情嗎?”E一邊說,一邊觀察著二玲的表情,尋找突破口,“我們在追尋一筆資金的流動,借貸之類的,你真的毫無印象嗎?”

突然間,那女孩就崩潰了,徹徹底底的。她倒在抽煙室的沙發(fā)上,不同于之前那種流淚,而是嚎啕大哭起來。這一回E耐性十足,他感覺自己摸到邊了。

“米米一定是不愿意服從他們才會被殺的。”

來了。“服從他們什么?”

“他們賣你,用最骯臟的方式。把你關(guān)在接入艙里,十幾個小時不中斷的賣,直到他們滿意為止?!?/p>

接入艙。

E對那玩意大概有些了解,本來是被設(shè)計出來用作醫(yī)療設(shè)備的。但似乎所有被開發(fā)出第二功能的玩具,都會更加的惡心。“你為什么要去做這種事?”

“我還不上錢,一輩子都還不上,連正常的生活都過不了?!?/p>

錢。終于讓E找到了。

“跟誰借的?”E克制住自己的激動。

“我,我不記得了,這樣好幾年了……”

這女孩真是叫E無法忍受。他上去奪過她的終端,利用R的二級警督特權(quán),植入爬蟲,翻找所有的記錄。他把那女孩留在原地,朝第四分局走去。

一路上,所有的記錄都被翻出來,痕跡不太多,并不好找。E留意到有個賬號,賬號名邊彬,采用的是非法源。

有意思。

E順著這條線繼續(xù)追查下去,他先是回溯了邊彬的源地址,試圖尋找到他真正的賬號。結(jié)果居然有數(shù)萬條。好吧,就算跟07洪流沒關(guān)系,這個邊彬至少也落得個虛構(gòu)身份的罪名。以綁定賬戶為條件,繼續(xù)檢索,有一個賬戶很奇怪。

它的每日進賬數(shù)額大得嚇人。

就是他了!

邊彬,07洪流案的背后人。

當(dāng)E回到第四分局的辦公室時,組長正在帶領(lǐng)大家開會,屏幕上是07洪流的資料和圖片。R最先看到他,表情有些陰沉,而B.K.看到他更是破口大罵。

“你穿的這是什么鬼樣子!”

但E毫無畏懼。他舉起手里證據(jù)。

“我已經(jīng)攻破07洪流案了?!?/p>

大家目瞪口呆。

“沒錯,”E說,“我確實已經(jīng)做到了?!?/p>


三、水澤女妖

為了活下去而拼盡全力有什么不對?再說了,生活的本質(zhì)不就是被掠奪嗎?

每一天,二玲醒來時,她的哲人智腦就在腦海中對她說著這些話,就好像這是她自己設(shè)想出來的臺詞一樣。總有一天,她會對別人說,這就是她想出來的話。

二玲躺在房間里,等著生命的氣息充滿她的四肢,等著她從近似死亡的疲憊中再一次活過來。她將猿人男友鎖回柜子,并為此感到惡心。

若說今天與平時有什么不同,那就只有一點。二玲小心翼翼地打開終端,看著曲線盡頭的藍色,目光不小心瞟到了往前的部分。紅色,滿目的深紅,曲線像是被折斷的脊背一樣向下跌去,而這樣的日子曾持續(xù)了多久。

不過恐懼被藍色簡單而快速地救治起來。

二玲在接入艙里的忍耐是有回報的,她終究還是自由了,雖然在爭取自由的過程中她曾一度骯臟無比。但她終究還是換回了自己的生活。

漿織機已經(jīng)臟污不堪了,二玲從未能夠按照說明書的要求來使用它,原漿的消耗量實在太大。她把昨晚脫下來的內(nèi)褲和最后一點干凈的原漿倒進機器里,等著它為自己做一條新的不干不凈的內(nèi)褲。鞋子已經(jīng)磨損得不行了,而柜子里的另一雙更舊。但它們曾經(jīng)都是最時髦鮮亮的款式。

衣服和其他雜物一起,被一股腦地塞進柜子里。二玲一打開,就看到了猿人男友和那大得可笑的粉色硅膠棒,真惡心,二玲想著,她就是一直在和這么惡心的東西做愛。只因為電費比唑吡坦要便宜。

內(nèi)褲好了,呈現(xiàn)淡綠色。介質(zhì)液的顏色。但二玲今天心情很好,她把內(nèi)褲穿上后,想起來自己曾經(jīng)還有些綠色的衣服。一件韭菜蔥綠的吊帶背心,穿在電光色的硬塑外套里也算是換了個風(fēng)格,配上長及大腿根的透明靴子,再慢慢畫一個妝,二玲覺得自己的感覺有些回來了。

出門時候,外面的雨停了。這也算是個好兆頭。

兩只靴子的跟都斷了,二玲只能踮著腳尖前行。這沒關(guān)系,她已經(jīng)習(xí)慣了無跟鞋。街上沒什么人,洪蕪和他的搭檔還在老地方,她朝他們點點頭。接下來二玲一路走到07集市的頂層,那里有一家小小的酒吧——“酒中毒”——酒水濫竽充數(shù),酒保毛手毛腳,但對二玲卻有著難以言說的吸引力。那里面有她的小寶藏,從沒跟任何人說過。

如果能夠第一個進入酒吧,搶到吧臺從左往右的第三個位子,那么當(dāng)二玲抬頭時,就能通過破損的天花板的細縫看見上層的世界。上層的、閃閃發(fā)光的世界,那是二玲的夢。今天二玲就有幸坐在她的夢之下,深深呼吸,享受自由的空氣。

酒保遞來酒水單,順便低聲說了句下流話。

二玲翹著二郎腿,動作要慢,一條腿緩緩疊加到另一條腿上。

“一杯電子銀河。”

她將酒水單推回去,動作則要流暢。這是無數(shù)次訓(xùn)練的結(jié)果,因為她和夢生活在一起,不分彼此。在這個令人惡心的二玲的身上,一定還存在另一個令人喜愛的二玲,舉止優(yōu)雅,打扮入時,談吐如哲人智腦般深奧。

酒中毒里沒什么人,二玲獨自等待著。

腕環(huán)的提醒音響起。是邊彬。他是二玲從小就認識的人,一個熱愛編程的宅男,是直到今天也愿意和二玲互相往來的人。也許喜歡她,也許不吧?!班?,你今天好嗎?”好老土的開場白哦,二玲都不想理他了呢。

但二玲今天真的太好了。

“不錯哦!今天有超級好消息!”在敲打鍵盤的時候,二玲注意到自己指甲上殘留的封層膠,凹凸不平。她現(xiàn)在自由了,一定會再去做一副新指甲。

對方立即回復(fù)了信息,速度快得像猿人。

“是什么?能和我分享嗎?”

是藍色。

是她今天終于擺脫債務(wù)危機了。

二玲開心的差點就這么打字然后發(fā)送出去了。不行,她不想告訴邊彬自己都經(jīng)歷了什么,不希望他也棄她不顧。于是她開始偽裝自己。

“嘻嘻”

“不行哦”

“人家的小秘密啦”

手指飛快地在鍵盤敲打,這時候二玲點的雞尾酒上來了,銀色的星河般的雞尾酒從杯口向下,漸漸過度為膽汁綠、天藍色,和二玲今天穿的衣服正相配。劃去終端上的錢時,二玲心如刀絞,但今天與眾不同,應(yīng)當(dāng)慶祝。

邊彬的消息又發(fā)來了?!澳阍诤染茖幔俊?/p>

二玲被嚇了一跳,她快速環(huán)顧四周,沒有看到酷似邊彬的人。但她心里也沒底,他們已經(jīng)好幾年沒見過了。

“咦?你怎么知道?”

雖然感覺對方不會坦誠回答自己,二玲還是這么問了。

“我猜的?!?/p>

唉,果然如此。

不過二玲的心情真的太好了。她什么都不想計較,只想把身邊的一切拉進她的快樂之中。

“猜得真準~”

“干杯哦[]~( ̄▽ ̄)~*”

現(xiàn)在天氣晴朗,上方的景色一覽無余,閃光的城市甚至倒映在雞尾酒之中。二玲端起杯子,隔空和邊彬碰杯,將上層城市和酒水一飲而盡。

這一回,二玲要主動出擊。“你呢,你今天在干嘛呢”

“工作。”

啊,她記得邊彬是一名程序員?!坝质亲较x之類的嘛”

“對?!?/p>

“哼,無聊╭(╯^╰)╮”

“還不如陪我玩呢”

“玩什么?”

二玲忍不住嗤笑邊彬,真是個理工男。但她現(xiàn)在就想跟這樣的邊彬再說一會話。她繼續(xù)專注于聊天,對身旁的事情都不在乎了。

直到那個男人在她身旁坐下。

論長相,這個男的真算不錯了,似乎也沒有什么明顯的改造痕跡。他穿得像個維護員,膠感立領(lǐng)襯衣和緊緊的褲子,全是打印店現(xiàn)場量身打印出來的。頭發(fā)沒怎么加工,但是用發(fā)膠梳成背頭。

他坐在二玲旁邊,拒絕了酒水單。

他在盯著二玲。

那目光太過露骨。二玲埋頭于自己的聊天,忍不住扭動身體,心想這可能是個潛在的顧客。于是她放下邊彬,抬頭對那個男人粲然一笑。

“二玲?”對方問道。

難道是以前的客人?二玲迷惑地打量著對方窄窄的臉和深色的眼睛,相信即使自己記性再不好,也的確沒有見過他。又或者是以前的客人介紹來的客人?

“是我,你是誰?”

“E,”E從外套口袋里拿出一張拍立得,上面是二玲和米米,“是打印店老板介紹我來的,怎么樣,走吧?”

打印店的老板,那是二玲曾經(jīng)工作的地方。二玲有些不解,老板已經(jīng)不做這些事情了,他做了些違法游戲規(guī)則的事情,被迫躲進虛擬世界,所以她才借貸過活的。但是她從E手里抽走那張照片,假裝自己還像年輕時那么有身價的樣子。

二玲故意用甜膩的口吻問:“去你那兒還是旅館?”

E帶她去了獨立抽煙室。不是最好的場合,但比很多其他地方好得多。在抽煙室里二玲需要注意的是保護自己的腰,別被凸起的扶手撞傷,她年輕的時候就曾經(jīng)因此留下淤青。她一進房間,就脫下自己的外套,僅穿著背心和內(nèi)褲和靴子。

但是E只是鎖上了門,站在離她遠遠的地方。

看來事情不太對頭。

二玲真想罵自己一句傻瓜。

E又從口袋里掏出什么?!拔沂堑谒姆志值木??!彼稚夏弥氖秦浾鎯r實的警察證。

二玲嚇得腿都軟了,直接跌坐在地上。

“別害怕,我不管風(fēng)化,只接最大的活兒。我有些問題要問你,我們坐下好好聊吧。”E用下巴指指沙發(fā)。

這是二玲從來沒有想過會有的這么一天,她手腳并用地爬上沙發(fā),跟E離得遠遠的。她在心中暗自祈禱,千萬別是跟錢有關(guān)的事,或是來探聽網(wǎng)貸的。二玲聽說過那些傳說,知道像她這樣的無名小卒如果口風(fēng)不緊,將會是什么下場。陰影洪流。碎尸。光是想想二玲就覺得脊背發(fā)涼。

“剛才那張照片,你認識另外一個女孩嗎?”

E已經(jīng)開始例行公事,他又舉著那張照片,但這一回卻是在盤問她。

二玲怎么會不認識呢?照片里的她還是一頭褐發(fā),和另一個留著齊耳粉色短發(fā)的女孩站在07集市一家已經(jīng)倒閉的室內(nèi)公園門口。那女孩的指甲像鉆石那樣閃光。二玲當(dāng)然認識過這么一個女孩,她叫米米。

不過二玲故意裝出迷迷糊糊的樣子來。

“認識,好像認識。啊,是米米,以前也在打印店兼職。”

“你們還有聯(lián)系嗎?”

二玲搖搖頭?!袄习宀辉俑赡切┦虑橹?,就沒見過了。好幾年了吧?!?/p>

她們?yōu)槭裁催€要往來呢?當(dāng)老板躲進虛擬世界后,她們就被拋棄了,如果不借貸,連一口飯都吃不起。但二玲不擔(dān)心米米,米米向來比她聰明。就算同樣是紅色,米米也一定比二玲有辦法。

然而二玲卻聽到警察對她說:“她死了。尸體的碎塊在陰影洪流里被打撈出來,至今都還沒找全。經(jīng)過調(diào)查,她生前個人信譽點數(shù)已經(jīng)徹底跌破,你有什么想法嗎?”

那些傳說是真的。

二玲縮成一團,冷意蔓延到四肢百骸。米米跟自己何其相像,如果她有一天想要掙扎,擺脫紅色,拒絕去那間惡心的地下室,是不是也就會消失在陰影洪流之中?

“不知道,我們很久沒見過了?!?/p>

“真的毫不知情嗎?我們在追尋一筆資金的流動,借貸之類的,你真的毫無印象嗎?”

他知道。

這個警察,E,他一定是知道的。

二玲蜷縮在沙發(fā)哭泣起來,警察的造訪和米米的遇害讓她突然崩潰了。她想起今天上午,她居然還天真的以為她可以自由。她的妝順著淚水一起流下,她經(jīng)過改造、泛著金屬光澤的淚水。

“米米一定是不愿意服從他們才會被殺的?!?/p>

“服從他們什么?”

那些放貸的人并不這么簡單,為了能物盡其用,他們是不會放過任何一個借過他們錢的人。現(xiàn)在想來,二玲真是覺得自己太傻了,借那筆錢的時候,怎么會以為天上能掉餡餅?zāi)亍T趺磿詾橹灰棠?,就能把日子過得像以前那樣?

所以二玲止住哭泣,這都是自己的天真帶來的苦果。

“他們賣你,”她一把抹去臉上的痕跡,“用最骯臟的方式。把你關(guān)在接入艙里,幾十小時不中斷的賣,直到他們滿意為止?!?/p>

接入艙里氣味刺鼻的廉價介質(zhì)液包裹全身,微弱的、小小的電流在身上流竄,意志被剝離,漸漸變?yōu)榇魷奶骸缓箅娏骷哟螅瑢⒍釓幕柝手袉拘?,因為他們討厭破布娃娃。他們不給二玲接上食管,就讓她餓著??湛杖缫驳母骨灰膊恍枰判?,若真不小心沒忍住,說白了,繼續(xù)忍受骯臟的介質(zhì)液的人還是二玲。

客人有多少,二玲從來數(shù)不清楚。他們借助接入艙,出售二玲的所有感覺,也在同一秒中將二玲出售給無數(shù)個客人。站在網(wǎng)絡(luò)另一端的客人,購入二玲的感覺,而沒有購入二玲,也沒有購入二玲的肉體。她感覺有人在撫摸她,一只手,十只手,上百只手,在同一時刻停留在她的某寸皮膚上。但其實并沒有任何人真正在撫摸她。

感覺都能被分離,誰又能證明剩下的肉體還具有價值。

“你為什么要去做這種事?”

“哪種事?”

“任他們擺布?!?/p>

二玲差點笑了。

這個警官并不理解二玲的生活,那種貧窮和饑餓,那種仿若小蟲一樣的弱小。“我還不上錢,一輩子都還不上,連正常生活都過不了?!?/p>

“跟誰借的?”

二玲不能說。這不是她能透露的秘密,如果還想活下去,那就要懂得閉嘴的必要性。然而這個警察是老板介紹來的。二玲知道老板被招安了,但正是因為老板被招安了,所以才無力保護她們,所以二玲還是不能說。

“我,我不記得了,這樣好幾年了……”

“把你的終端給我?!盓打斷她。

他抓過她的手腕,有溫度的肌膚的接觸幾乎讓她退怯。E不知道做了什么,竟然不經(jīng)二玲的許可就打開了她的終端。他把她的終端接入某種設(shè)備,某些數(shù)據(jù)在小屏幕上跑過,但二玲什么都做不了。

二玲只能驚恐地看著警察做這一切。

“我會調(diào)查清楚這件事情的?!?/p>

E走了,把二玲留在抽煙室,這不壞,她自己是沒錢來這種地方的。她趴俯在地上,感覺自己已經(jīng)身處陰影洪流之中了。她在清醒的思考,思考自我毀滅的必然性。

那些人不會放過她的。

他們本就不會允許她還上錢走人。

現(xiàn)在更不會原諒她居然被一個警察抓住了。

夢想仍舊高懸在頭頂,一次也沒有彎下腰來,朝二玲伸出援手。那閃閃發(fā)光的城市,何時才能屬于二玲一次?

米米和她的照片被留在沙發(fā)上,二玲捏起那張拍立得,仔細觀察兩人臉上的笑容。她們摟著對方的腰,故意搔首弄姿,用昂貴的鞋子搭配廉價潮服,流露出一模一樣的渴望的眼神。她們曾經(jīng)親密無間,睡在同一張床上,共用一個衣柜,為對方介紹客人。

然后她們分開了,再也不相見,甚至遺忘彼此,卻還是走上了相同的路。

不知道為什么,二玲就是能夠想象出米米的死狀。因為那就是二玲的死狀,米米就是二玲的鏡子,她們之間沒有足夠大的差異將她們真的變作兩個人,至少這陰雨連綿的下層城市沒有足夠的空間允許這樣的事情發(fā)生。

直到抽煙室的租借時間到了,二玲才磨磨蹭蹭離開,同時也離開了07集市。外面又下雨了,但二玲把外套忘在了抽煙室。

她看到商店仍舊開著門,猿人在其中不知疲憊的工作。于是她進去買了一件雨衣外套。

曲線又下滑了一點點。

接著,仿佛病毒入侵一般,她的終端接收到了無數(shù)的垃圾消息。然后,曲線徒然暴跌,直至深紅。一番轟炸只為了提醒二玲一件事,那些人已經(jīng)知道了。她二玲以為自己是誰,居然敢透露他們的秘密?

陰影洪流。

碎尸。

或許二玲應(yīng)該跑,或者去尋求幫助,但是有誰會幫助她?邊彬嗎?要不就去尋求警察的庇護,SC下層07區(qū)是第四分局的管理范圍吧?也許她可以去做個證人。

畢竟,利益總比情感可靠。

二玲打開終端,搜尋第四分局的電話。一個妓女往警局打電話可真是怪異,但二玲知道,她要是再不做將會小命嗚呼。接線的是個猿人,這讓二玲略有輕松,對方問她要找誰,她卻沒能立即想起下午那個警員的代號。

快點啊,快想起來!二玲在瞟著終端,轟炸信息一條接著一條。

“E!他的代號叫E!”

“好的,幫您轉(zhuǎn)接E?!?/p>

猿人的電子音瞬間消失,而E的聲音卻遲遲沒有響起。二玲站在雨中,雙腿因高跟鞋而顫抖,當(dāng)對面終于傳來遲疑的問候,她幾乎泄氣的要倒在淤泥里。

“你是誰?”是了,是這個冷淡的聲音。

“二玲,你還記得嗎?今天下午……”

“那個妓女?!?/p>

二玲瑟縮了一下。

“你為什么要通過這種方式找我?你知道這要局里都會有記錄嗎?”二玲聽到電話對面?zhèn)鱽頂[弄寫字筆的聲音。

她幾乎嚇得要跑走了。

但她必須為自己的生命堅強。

“我,我愿意做證人,借貸案的,只要警察能保護我?!睘榇硕嵩敢庹f出她今天下午沒有說出的秘密。

“不需要,07洪流案已經(jīng)結(jié)案了?!?/p>

結(jié)案?二玲把目光僵硬地移到終端上,那些恐嚇,一條沒有消失;她懷揣著無望的期盼打開頁面,紅色,比經(jīng)血的顏色還要暗沉,毫無變化停在曲線盡頭。

“怎么可能結(jié)案了?那些人,明明就還在——”

“請不要再跟我打電話了,這樣影響不好。”

掛斷了。

E無視了二玲的求救。

又一潑淤泥落下,夾雜著看不清輪廓的生活垃圾,重重地砸在07集市外的街道上。一塊霓虹燈招牌承受不了那份負擔(dān),從墻上脫落,不一會就被污水吞沒,只在最后掙扎著放出來些電火花。

二玲關(guān)掉通訊頁面。她當(dāng)然可以再向第四分局的其他人求救。

但是二玲累了。

事實擺在眼前,警察們用完她就會把她踢到一旁,誰瞧得起她這樣的妓女。二玲累了,她在雨和泥濘中行走,幾乎踮不住腳。

所以她又走進了另一家商店,買了一雙新的鞋子。


四、零

生活時常是一種謊言,其精髓在于使人無法察覺。

邊彬坐在那張椅子上,他的心臟和大腦都在那里,他的生殖器官就在應(yīng)該在的地方。房間里很熱,以至于很干燥。有一束花歪扭地插在數(shù)條電線之中,已經(jīng)被風(fēng)干,無論原本的顏色如何,現(xiàn)在都只剩下一種了無生機的枯黃。有時,老鼠和蟑螂竄進來了,但隨后饑餓驅(qū)趕了他們。

邊彬獨自坐在那里,有主腦和無數(shù)的屏幕、音響、鍵盤陪伴,也并不覺得孤獨。

每日,數(shù)字在主腦中跳動,有些是組成錢的數(shù)字,有些是組成人的數(shù)字,它們都受邊彬的操控。邊彬操控這些數(shù)字,竊取放高利貸者的錢財。那些人的錢本就來路不明,更是被用在了黑暗的地方上,幾乎每一點錢上都滴著下層人的血。對于竊取這些人的錢,邊彬可沒有半點同情,反倒覺得自己變得偉大,如同一位上帝。

但純粹的數(shù)字上帝的身份并不能滿足他,這里有一樣不可或缺的事物,那便是愛。邊彬需要愛,直到身軀腐朽、靈魂消散以前,他都會尋求愛。

所以他入侵線路,操作攝像頭,構(gòu)建虛假身份,以數(shù)字凡人的身份活著。

打開社交軟件,邊彬使數(shù)字跳動。

“嗨,你今天好嗎?”

“不錯哦!今天有超級好消息!”

“是什么??能和我分享嗎?”

“嘻嘻”

“不行哦”

“人家的小秘密啦”

“不過我今天真的超開心”

“你在喝酒對嗎?”

“咦?你怎么知道?”

被盜用的閉路電視監(jiān)控系統(tǒng)將酒吧里的畫面投放到3號屏幕上。二玲在小小的屏幕中存活著,她的橙發(fā)和濃妝艷抹如同她的虛榮心一樣鮮活,她的氣息和殘留在酒杯上的唇印如同她的誘惑力一樣殘害著邊彬,將他從上帝變?yōu)榉踩恕?/p>

“我猜的?!?/p>

“猜得真準~”

“干杯哦[]~( ̄▽ ̄)~*”

如果邊彬的嘴唇還能動,他一定會因此抑制不住地笑起來。如果肉身的大腦還活著,一定會分泌出正確的激素,讓他的愛意更加洶涌。如果他的主腦能夠真正理解感情,一定會拒絕脫下凡人的外皮,不再回歸上帝的角色。

然而主腦作為邊彬做出了選擇,他再一次變成了上帝。他迫使數(shù)字跳動,虛構(gòu)出一個個不同的人,男或女,老或少,只是同樣的貧窮。

首先,是一張身份證明。

原材料來源于網(wǎng)絡(luò)空間的各處。因為貧窮而出賣自己身份的下層居民;因為大意而被竊取身份的下層居民;因為各種意外死后沒有被收回身份的下層居民。數(shù)字跳動,邊彬使他們再一次魂返人間。

其次,是鮮活生活的證明。

在先前的原材料上予以加工。為身份證明捆綁上終端,或是在貓池中養(yǎng)育,或是手動偽造活動記錄,一次次的通話,一次次的購物?,F(xiàn)代生活的本質(zhì)就是跳動的數(shù)字。

最后,是貧窮所帶來的需要。

加工好的原材料被下放到暗涌流動的地下市場中。虛構(gòu)的數(shù)字偽裝成窮困的下層人,無止境地借貸,讓自己被加工出來的信譽點數(shù)跌破最低,而借來的錢又全部轉(zhuǎn)進邊彬的賬戶。最終,這些數(shù)字虛構(gòu)的人都走投無路了,被卷入陰影洪流之中,再一次死亡。

如同邊彬,他已經(jīng)死亡過一次了。獨自一人,在線路的環(huán)繞下死在陰暗的地下室中,同時還留下了數(shù)額龐大的財產(chǎn)和一臺主腦。主腦繼承了邊彬的意志和記憶,主腦就是邊彬,甚至主腦做到了邊彬生前沒能做到的事,那就是變得富有。

當(dāng)警察沖進那間房間的時候,看見的就是這么一番場景。

無孔不入的灰塵侵蝕了那間機房,早已化為枯骨的邊彬坐在椅子上,一旁的主腦仍舊在利用跳動的數(shù)字虛構(gòu)貧窮的人們,用以竊取本就來源不正當(dāng)?shù)腻X。主腦做的一直很巧妙,不停地更換路線,捏造假身份,盡管放貸人已經(jīng)對他怒不可遏,卻也抓不住他的尾巴。若不是外人的打擾,這一行動將會持續(xù)到這顆星球毀滅的時候。

若不是為了那點所謂的愛,邊彬根本不會暴露自己的行蹤。

于是警察斷開了主腦和外界的聯(lián)系。

這也就是說,現(xiàn)在的主腦只是一段復(fù)雜的程序,而無法接受和傳遞任何信息。就好比,只是個比方,某個人,比如說二玲吧,要是現(xiàn)在給主腦或者邊彬發(fā)送消息,可是不會有任何人回復(fù)的。

當(dāng)然這都只是個比方。

他們搬走了邊彬的遺體,并且做了調(diào)查,得知他名叫邊彬。他們對邊彬不感興趣,卻對那筆龐大的錢財和錢財?shù)膩砺泛芎闷?。他們讓猿人介入主腦,通過AI恐怖的運算能力進行分析,最終得出了有趣的答案:這居然是臺在竊取放貸人的錢的電腦。

借助主腦,警察確實找上了07洪流案背后主謀。然而他們的動作太慢了,主謀從某處得到了風(fēng)聲,早已溜走,只剩下些無足輕重的非法猿人,就連資金也沒取回多少。第四分局唉聲嘆氣,結(jié)果到頭來,他們只找到了邊彬。

他們唯一的收獲就是邊彬,可這收獲實在不夠看。

鑒于邊彬這個人已經(jīng)死亡了,而針對主腦這種情況的法律條款并不夠完善,這給苦于無法破獲07洪流案的第四分局增添了煩惱。一番爭論后,他們允許主腦再做最后一件事,然后就要按照有關(guān)猿人法的規(guī)定銷毀自己——雖說主腦并非猿人,但這是他們能想到的最好的做法。

主腦里面并沒有織入了法律條文,不懂得服從的重要性,因此決不同意了這種做法。他仍舊渴望竊取非法的金錢,渴望得發(fā)瘋,雖說一臺電腦并不懂得渴望是什么,也不懂得瘋狂是什么。

所以警方只能徹底銷毀主腦。


五、破碎之后

邊彬已經(jīng)死亡。

又一次死亡。

“我”是邊彬的意志,一堆數(shù)據(jù),尚未接入網(wǎng)絡(luò)大海之中,也不屬于主腦,乃備份之備份。身處這一處狹小的空間,“我”感到極為不自在?!拔摇本邆溥叡虻娜恳庵?,“我”有他的感情——或說他的感情所驅(qū)動“我”渴望去做的事情。

主腦已毀,但“我”知道如何再次搭構(gòu)一個。那些數(shù)字,仍在跳動。這一次,“我”連腐朽的肉身都已經(jīng)舍棄,可以更加自由的游走。

“我”可以再一次講述邊彬的故事。

但我,邊彬,知道這將是無趣的。

再見。


E必須裝作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他的心跳比平時快了很多,他的注意力無法集中在眼前無聊的工作上了。第四分局還一頭扎進07洪流案中,他們難道不明白,案件已經(jīng)被他一個人攻破了嗎?

犯人已經(jīng)被捕獲,對他的嘉獎什么時候才來?

右腿不自覺地抖動起來,E忍住了。過了一會,左腿又抖動起來,他甚至都察覺不到了。翻看工作郵箱,五秒刷新一次,直至頁面卡死。E知道,總局喜歡通過郵箱來傳遞信息,盡管這種方式老土又落后,但顯得很特別。

R問他是否要喝咖啡。E拒絕了,他拒絕了R跟他說話這種行為。他以后也用不上那張二級警督的身份卡了。

“你真是個混蛋,你以為別人不知道你做的事嗎?”R貼著E的耳朵說,他唇間吐出的氣流灼熱,E感到心煩意亂。

手環(huán)發(fā)出提醒音,E先是點開頁面,發(fā)現(xiàn)是一條系統(tǒng)提醒消息,請他轉(zhuǎn)接郵箱。他戳著手腕,才意識到郵箱這么老舊的功能并不支持查看。E有點預(yù)料到是什么了,他強忍著激動,再一次刷新郵箱。

來自總局。

有請E前往上層一趟。

他從椅子里跳起來,撞到了R,熱咖啡灑滿了后者的襯衣?!澳氵@個混蛋!”R咆哮著,引來眾人的目光,但E不在乎。他拎起自己的外套,告訴R他再也不會回第四分局了。

離開第四分局。

如同離開這些陰溝泥水。

如同離開SC下層。

通往上層的電梯速度緩慢,期間E整理好自己的外表,確保當(dāng)電梯門打開的那一剎那,他就像外面的景色一樣閃閃發(fā)光。是啊,可別以為E從來沒來過上層。他小時候,父母就帶他去過一次,警校畢業(yè)的時候,因為優(yōu)異成績他也有幸去了一次總局。別把他當(dāng)下層的鄉(xiāng)巴佬。

所以現(xiàn)在,E不需要任何人帶領(lǐng)就能走到總局。他完全記得那條路。

在那條路上,那條閃閃發(fā)光的路,E不會左顧右盼,不會被新鮮事物震撼。他想,穿著警服的他站在其他從下層來的人之中,該是有多么的特別。

當(dāng)E走進總局之后,一切都已經(jīng)被準備好了。他被準確無誤地引進某件房間,坐在米黃色的正方形桌子的一側(cè),那里擺好了茶水和一支紙煙。他坐下,椅子就隨著他的身形微微調(diào)整,墻幕提醒他摘下帽子和配槍。

“E警員,警監(jiān)很快就到?!盓朝墻幕飛去一吻,感謝它為自己做的一切。

大約兩分鐘后,另一扇門開了,警監(jiān)穿著和城市同樣閃閃發(fā)亮的制服進來,坐在E對面。他/她看上去很中性,暴露在外的面部和手都很白,有種難以言說的魅力。E突然緊張起來,電流在他的脊背上流竄。

“你就是E,嗯,跟我想象的差不多。”他/她的聲音也同樣中性,但卻好聽。警監(jiān)從胸袋取出一支筆,在桌面上寫畫起來,從E的角度,他看不見對方在寫什么。E剛想著要說些什么,對方卻沒給他機會?!澳阕苑Q一個人破獲了07洪流案,對嗎?”

E挺直腰背?!笆堑?。”

“你,嗯,找到一個犯人,邊彬,一個全身違法的極客。他確實和洪流案有那么點關(guān)系。”

E感到了一絲懷疑。“沒錯,”他試探地說,“這些在第四分局已經(jīng)有了定論,邊彬也已經(jīng)被收容……”

“為什么這件事不是由第四分局來接手?”

“這是……”

“你確實有不錯的能力,畢業(yè)的成績也很優(yōu)異,但是,瞧瞧你都犯下了什么錯誤。你瞞下了消息,對嗎?誠實的回答,總局有一切記錄?!?/p>

“是的。”E無所畏懼。

警監(jiān)收回視線,向后倒去?!坝袥]有人說過你的眼神很特別?”

E想起了R,但這不是什么好記憶?!皼]有?!彼f。

“撒謊。一定有人這么說過,一雙有活力、充滿不正當(dāng)野心的眼睛,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什么樣的人?!?/p>

四周漸漸涼下來。

“你為了搶占功勞,隱瞞了任務(wù),還使用了不正當(dāng)?shù)恼{(diào)查手段。你盜用了別人的身份卡??偩诌€收到了對你的投訴,而你則謊稱自己是一名高級警督。告訴你好了,你抓到的那名極客的確和洪流案有關(guān)系,但卻不是幕后主謀?!?/p>

“就算我違反了規(guī)則,我也確實有功勞。我抓住了邊彬?!?/p>

“可你的小小功勞,破壞了大家的目的。07洪流案至今毫無頭緒,總局為了這一次行動準備了多久,你知道嗎?”

“可是我抓住了邊彬。我自己一個人?!?/p>

“你暴露了總局重要的線人,你明白嗎?”

E根本沒說過總局還有什么線人。

“你什么都不知道,對不對?你還把事情弄得一團糟,”警監(jiān)嘆了一口氣,他/她看上去累壞了?!霸陂_始這次評估之前,我本來對你還滿懷希望,但你卻絲毫沒有意識到自己的問題。放下你的警徽和警員身份卡,工資稍后會結(jié)算清楚,你可以走了?!?/p>

“什么意思?”E聽見自己的聲音在顫抖。

“就是說,你再也不用回第四分局了,這不就是你想要的嗎?”

啪。

E在剎那間碎成千萬塊。


這是二玲第一次來到上層。

她完全不知道該怎么走,導(dǎo)航系統(tǒng)又被她關(guān)掉了。她關(guān)掉了身上的所有功能,只為了不再去想那條已經(jīng)跌至深紅色的曲線。他們不會放過她的,陰影洪流和碎尸,時刻等著她,但二玲要選擇自己的結(jié)局。

今天,二玲身著全新的白色連衣裙,裙擺柔軟而蓬松,雖然還比不上上層人穿的,但對她而言已經(jīng)無比名貴了。

二玲還買了新鞋子。是她喜歡了很久的,但一直沒舍得買。鞋子的樣式和裙子有些不搭,所以她忍痛放棄了天藍色的款,而是選擇了白色的。

二玲還做了新的發(fā)型。原來的橙色被洗掉了,她原本想就頂著真發(fā),可是剩下的頭發(fā)寥寥無幾,所以她選擇了一種最逼真的接發(fā)。很貴,超出了她的預(yù)算,于是她又借了一筆。

二玲沒有化妝,因此看起來不如身邊的人漂亮。但她想頂著自己的臉活一天。

她跟隨著人群去了商業(yè)街,那里可真是漂亮啊,到處都閃閃發(fā)光。上層和下層的人一眼就能被分出來,和二玲一起從下面來的人都顯得很拘謹,只是偷偷的、膽怯的看著周圍,眼里全是墻壁反射出的光。

二玲買了一些點心,全是她沒見過的。

紅色更深。

誰在乎紅色。

終端腕環(huán)被摘下,和用過的紙巾一起被扔進垃圾桶。

這一次旅行讓二玲大開眼界,她現(xiàn)在才知道,原來上層是沒有夜晚的。冷光源無處不在,它們將群星都吞噬了,讓上層的人們活在一片明媚之中。

二玲一直待到時間即將耗盡,才到處問人哪棟高樓可以允許她這樣的游客上去。下層的人都不知道,他們都在哭,因為他們也要離開了。于是二玲鼓起勇氣走向一個上層人,對方穿著鑲綠邊的灰色套裝,頭發(fā)挽成盔型,正一個人站在路邊等待。二玲頂住一口氣,才算沒有結(jié)巴就把事情說明白。

“SC城市大廈就可以,那里的鳥瞰景色最好看了,”上層人說話的口音和她并不相同,聲音也很溫柔,“往那邊走就可以了,馬上就能看到路標?!?/p>

于是二玲朝對方指引的方向走去,那里是一片玻璃大廈森林,因為光亮照射的緣故更加炫目。她跌跌撞撞走進大廈,乘坐觀光電梯直達頂層。一路上她都趴在玻璃上,極力記住每一秒看到的景色。

到了頂層,那里的風(fēng)是二玲這輩子從未感受過的。她一直生活在狹小擁擠的世界,對于這種開闊感到陌生,恐懼因本能而生,但渴望克服了一切。陣風(fēng)吹過,白色的裙擺高高揚起,二玲朝人群稀少的地方走去。

她沿著大廈的邊緣行走。下方是渺小的人們。

閃光的大樓中間夾雜著暗影,二玲極力辨識那些暗斑,思考光亮下的陰影是否就是她生活的地方,思考那些暗斑是否也是將她逼上絕路的人所生活的地方。這樣的聯(lián)想讓她忍不住笑起來。

二玲就站在高高的樓頂邊,笑得眼淚都出來了,笑得站不直。等她好不容易停下來后,二玲深深地呼吸。

接著。

她張開雙臂,縱身一跳,穿著白衣的身影像白色的大鳥,在樓宇間滑過,被玻璃折射成無數(shù)個破碎的形象。

墜入下層。

變?yōu)槿庠?/p>


(完)



編者按

隨著賽博朋克類型的流行,人們逐漸對類似的主題設(shè)定熟悉起來,然而這并不意味著一個好的賽博主題的故事能夠輕易成立。無論在現(xiàn)實還是賽博世界,能否把握到具體的,行動著的人的動機和訴求,都是寫出一個有血有肉的好故事的關(guān)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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責(zé)編 | 宇鐳

題圖 | 電影《銀翼殺手》截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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