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當中年男人卸完最后一車貨后，小心翼翼地把車停在家門口，坐在車上伸了一個懶腰，帶著一夜未眠的困意與朝陽結伴回家。

? 推開生滿鐵銹的大門，打著呵欠一步一步往樓上走。

? 突然一扇門打開，差點沒給他當頭一門，狹窄的樓道經(jīng)常發(fā)生諸如此類的“意外傷害”。

? “啊對不起對不起?！遍_門的是一個穿著買雞精贈送的圍裙，提著籃子的大嬸。

? “沒事沒事?！蹦腥藬[擺手，又想往樓上走。

? “剛娃子，你等一哈?！贝髬鸢阉凶?。

? “干啥？”

? 他回頭一看，大嬸卻不見蹤影。他向屋內(nèi)探頭看，看見大嬸從廚房里拿出一個小鍋，里面是剛熬好的鴨子，即便是隔著蓋子也能聞到鴨肉與酸蘿卜的碰撞。

? “你拿到起?！?/p>

? “哎呀，不用了?！?/p>

? “你就拿到起嘛！”大嬸強行把鍋放到男人手里，“拿到起給你家娃娃補一補，平常時候吶，你經(jīng)常不在屋頭，娃兒經(jīng)常吃些不健康的，看的讓人心疼哦！”

? “哎.....”男人拿著鍋，滿眼愧疚的看向別處。

? “你也要照顧好自己嘛，離了那個女的就不能活啦？！我也不說多的，再苦不能苦孩子?！?/p>

? “嗯嗯.....曉得了?！彼c點頭。

? “吃完啊，鍋還回來我洗就行了?！贝髬疬@么叮囑道，提著籃子下樓去了。

? “謝謝了??！”他向樓下喊道。

? 陽光蔓延到樓梯間，頭頂?shù)母袘獰粝缌恕?/p>

? 他又踏上階梯，在自家門前停下。伸出手想要敲門，卻又直直地停住。接著又是一聲小小的嘆息，隨后是鑰匙插入鎖孔的聲音。

? 房內(nèi)沒有拉開窗簾，幽暗的室內(nèi)只有一臺電視機在發(fā)著幽幽的光芒，繽紛的色彩照亮了客廳的一隅，有個孩子臥在沙發(fā)上睡著了，稚嫩的臉龐上沒有做好夢的跡象。

? 男人放好鍋，從房間里拿出毛毯給孩子蓋上，剛蓋好孩子便睜了眼，孩子瞇著眼，用小手揉了揉眼睛，奶聲奶氣地說:“爸......”

? “你繼續(xù)睡，我等會兒叫你吃飯。”

? “嗯.....”孩子安心地扯扯被子，翻了個身繼續(xù)睡。

? 他在廚房熟練地拿起廚具開始做飯，若是在今年年初，進廚房是他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 他想起了她的手藝，總是能讓他和兒子互相搶最后一塊排骨。

? 不知道她過的怎么樣了？

? 他想起了他和她的爭吵，他想不起因為什么而爭吵，卻還記得自己的話有多惡毒。

? 他不愿回想她掩面哭泣的畫面，他自責，他愧疚。每一次回憶都會加重他對自己的責難。

? 為什么要說那樣的話，為什么當時就不能理解她？

? 繁雜的生活與瑣碎的家計摧毀了什么，他記不起來，只記得自己無知的憤怒。

? 他刮去土豆的皮放入水中，濺起的水花中倒映出往昔生活的片段:一起看電影，一起去旅游，一起去開家長會......

? 如果能回到今年年初，他一定不會簽字，一定不會同意，一定不會容忍自己的無知。

? 孩子很懂事，從不主動過問他們兩個的事。這種懂事卻讓他倍感煎熬，但孩子若是問起，他又會感到痛苦。

? 男人端著菜走出廚房，孩子已經(jīng)起床了，無精打采地趴在餐桌上面，盯著窗外沐浴陽光的仙人掌。

? “吃飯了?！?/p>

? “嗯。”

? “最近學習怎么樣，學得懂嗎？”

? “聽得懂?！?/p>

? “最近考試沒有？”

? “哪有什么考試啊，因為疫情都不上課了。”

? “哦.....那也要好好學習，來，吃肉?！?/p>

? “爸，你不休息嗎？這幾天這么危險?！?/p>

? “......”

? “唉，我知道，又要說:‘這還不都是為了你’了吧?！?/p>

? 窗簾被兒子拉開了，屋內(nèi)充滿了陽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