志怪故事·夜譚隨錄(四)
10,賣餅翁
有某內(nèi)閣學(xué)士,少年時出門上學(xué),每過集市,就向一位賣餅的老翁買幾塊胡餅帶到書塾去吃。一天他又去買餅,賣餅翁忽然停業(yè)不賣了,卻留他坐下說:“我看你神氣清明,不是凡俗之輩。我正有一事邀你幫助,能答應(yīng)我嗎?”他問什么事,賣餅翁說:“請留宿在這兒,到晚上你自會知道?!彼迪胱约耗暧祝曰厝ネ睃c(diǎn),老母就倚門盼望,怎么容許我住在外面呢?于是就推辭了。賣餅翁嘆道:“緣分未到??!”第二天,他路過賣餅翁的餅店,見許多人圍觀,他不明白是什么原因,擠進(jìn)去看,原來賣餅翁已去世了,不覺心里為他難過,回家告訴母親,并述說了賣餅翁當(dāng)初的話。母親感嘆事情奇怪,又為兒子沒有赴賣餅翁之約而感到十分幸運(yùn)。
以后十余年,他中了進(jìn)士,入了翰林院。一天他請假回鄉(xiāng)祭祖,泊舟在江邊,并上岸散步,不覺走遠(yuǎn)了。這時忽然一個人從樹林中出來,呼道:“別來無恙???”他一看,原來是賣餅翁。他驚訝的問道:“您老人家怎么在這兒?”賣餅翁聽后,拉住他的手臂坐到樹下,笑著說:“想來你一定認(rèn)為我已成鬼了。請勿害怕,我明白告訴你,當(dāng)初我之所以約你,是認(rèn)為你有仙骨的緣故,可惜你俗緣未了。其實(shí)我一直一心向道,只可惜過去尚未逢真人度化,但冥冥之中我已知你不來赴約的那天晚上會有成仙的機(jī)緣。
那天夜里,我還沒睡著,就聽見街上來往腳步不停,于是爬起來窺探窗縫,見很多神靈鬼神樣貌的人,在清掃道路并相互告誡說,真人要去岳廟,不可怠慢,等等。我當(dāng)時想機(jī)緣到了,立刻溜出后門,由偏僻的弄堂繞遠(yuǎn)路,終于來到了岳廟。只見廟前空空蕩蕩的,到殿后也見不到什么,只見一個乞丐,破衣爛衫,顯的饑疲瘦削的樣子,躺在臺階中間酣睡,叫他也不醒。我知道這個乞丐就是神靈口中要來岳廟的真人,就長跪在他身旁守候。好久他才醒來,問我干什么,我跪拜叩頭稱他真人,求他度我。真人大怒,對我百般辱罵,我恭敬小心照舊不變,真人站起來,邊罵邊走,我就是跟著他不離開。出了岳廟后,真人辱罵更兇,我始終不退卻。真人于是止住辱罵,縱步如飛。我也急跑相追,就是不離真人一步,說來也奇怪,這時我的腳力飛快卻很神奇的一點(diǎn)都不累。轉(zhuǎn)眼間,我們進(jìn)入一座深山,真人攀附著葛藤,步履如猿猴一樣敏捷,我也絲毫沒有一點(diǎn)懼怕或退悔之心,就是一心要跟著真人走。
爬到山頂沒路了,只有一獨(dú)木橋,直通對山,相離對山約數(shù)丈,下面是深澗。真人回頭看我說:‘你的誠心,我非常了解,到此就可以停止了。’我回答說:‘無論上天入地,我都要跟隨您,怎能在這兒止步!’他又怒罵,并迅捷的踏上獨(dú)木橋要過去。我極力抓住他的袖子,要與他一塊過去。真人用力推擠我,我不覺失足掉入深澗中。我大叫而翻騰,一躍就登上對山的頂上。回頭俯視,看見自己的身體僵臥澗下,于是知道自己已經(jīng)脫胎換骨。這時真人也不見了,頃刻之間山川大地,生生世世,全部清楚地呈現(xiàn)眼前,這種感覺難以言說。這時天已亮,記的所入之山,就是黃山。從此,我一身輕捷,任意飛行。今天能與你相逢,已是奇異的命運(yùn)。
說完這些后,這位內(nèi)閣學(xué)士知道他已成仙,哭拜著請求他超度自己。賣餅翁說:“現(xiàn)在還不是時候。你在名利場中,可至二品。只是‘躁進(jìn)’二字不可犯,‘勇退’二字不可忘。牢記,牢記!請從此告別吧?!闭f完,躍入江中,履水如平地,轉(zhuǎn)眼已不見。只剩下江心月白,一望無際,內(nèi)閣學(xué)士徘徊悵惘,望洋而嘆。仆人找來,于是默默回船,連續(xù)幾天都還在想著老翁。至今還常在酒樽茶灶,把這件事說給親近的人聽。
蘭巖說:“沒有修煉的法門,沒有靈丹妙藥,忽然就成了仙,也太容易了!我認(rèn)為這個賣餅翁是老死的,魂游于天外,恍惚間有所感遇,并非是真有仙人引他入山。要不就是那個學(xué)士睡午覺的時候,做了白日夢,就像“蕉鹿”一樣。天下的事就當(dāng)如此看。
?【蕉鹿:出自《列子》,鄭國人在野外砍柴,看到一只受傷的鹿跑過來,就把鹿打死,擔(dān)心獵人追來,就把死鹿藏在一條小溝里,順便砍了一些蕉葉覆蓋。天黑了,他想找到死鹿扛回家,可惜怎么也找不到。于是他只好放棄,就當(dāng)作自己做了同樣的夢罷了,他不是把真事當(dāng)夢,便是把夢當(dāng)真事了】
夜譚隨錄(十二卷足本)·卷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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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蘇仲芬

太學(xué)生蘇桂,字仲芬。他為修習(xí)學(xué)業(yè)來到都城,并給王給諫家當(dāng)教師,王家靠近梁家園,雖屬外城,地方極其荒涼冷僻。但王給諫仍嫌門戶狹窄,鄰近街巿,想另外找?guī)组g房讓子弟居住。正好街坊間有一所空房子,上了鎖要出賣,與王家相隔只一條胡同。王給諫中意它相距很近,就用一百兩銀子買了下來。又開荒涂草,刷壁糊窗,花了數(shù)十兩銀子,終于煥然一新。讓仲芬及一個仆人、一個書僮移居那里。王家子弟早晨去晚上回,聽仲芬講課,賓主都很方便。有人說此宅向來有鬼怪。仲芬說:“我不信怪,怪怎么逞兇?不要多說,否則只能擾亂人心?!?/span>
住了沒多久,妖怪漸漸出現(xiàn)。一天黃昏,仆人從街巿買酒回來,見一駝背老太婆,眼睛通紅并流著眼淚,從廚房里走出,但轉(zhuǎn)眼就不見了。又一天,看見一個老公公,頭戴軟檐白氈帽,獨(dú)自立在庭院中,背著手仰望月亮,身長不到三尺。仆人大聲喝斥,老公公即消失了。書僮有時也碰到過。只有仲芬什么也沒看見,更責(zé)怪他們所說荒唐。適逢鄉(xiāng)試,仲芬?guī)е腿巳颖O(jiān)參加考試,約三四天才能出城,只留書僮看家。
當(dāng)時正是七月,暑熱未消,書僮支起門板當(dāng)床,對著門口睡覺。夜半時、分,睡了一覺剛醒,就聽到庭院中有女人的笑語聲,不禁毛發(fā)如猬刺張開,嚇得頭縮在被子里,只露一只耳朵在外面,以察聽動靜,可惜被板壁阻隔,聽得不是很清楚。偶爾也聽到幾句很明白的話,說“買來的酒溫?zé)崃耍蚁氩坏浇裢硪獮殒咀臃?,還讓老頭子深夜奔跑。剛才我與十一妹出去撒尿時,見他張口喘氣,屁股高過腦袋。問他怎么回事,才知替婢子去買雞蛋,被沙回子家的狪犬追趕,因此這樣狼狽。十一妹太不近人情,反憨笑不止。我弟大為不平,就要和婢子去論理了。”隨即聽到眾人笑聲,又聽到一個女子又罵又笑道:“淫婢不要太輕狂!明日二翰林來,如果還敢這樣貧嘴,我等當(dāng)湊錢奉謝?!瘪R上又有人響應(yīng),聲音清利如燕語,但意思模糊,再也聽不清,一直鬧到五更才平靜下來。書僮畏縮顫抖,渾身流汗,一夜沒睡著。第二天,逢人就述說夜里所聞。
王給諫的子侄們都是好事的人,聽后,就編假話向王給諫請求說:“蘇先生進(jìn)城了,館中只剩一個書僮,曾囑咐我們弟兄暫時到那兒住宿,以防不測,所以特來請示?!苯o諫同意了。兩個小伙子髙興得跳起來,帶著鋪蓋去了。二人飲酒到半夜才上床和衣而睡,直到天亮,卻什么也沒聽見。第二夜也同樣。蘇仲芬已出城回來,這兩個小伙子就搬了回去,于是也認(rèn)為怪異之事荒唐,一齊嘲笑,再告訴他們也不相信了。
過了兩天,仲芬夜里熱得難過,就起來坐在宋榻上。恍惚間隔著窗紗看見一個人在院內(nèi)散步,懷疑是書僮還沒睡,開始并不在意。一會兒此人又緩步走近臺階,在月下徘徊,頭上仿佛戴著假發(fā),仲芬如蜜蜂貼在窗上,偷偷細(xì)看,辨清是一個女郎,穿著輕紗、高底鞋。風(fēng)姿輕盈柔美,已足以叫人銷魂。等到她側(cè)身回望,更美麗絕倫。仲芬看得目眩意迷,心跳得如馬騰猿逐,心里知道她不尋常,但不能克制自己。女郎斜視著窗戶笑道:“書呆子是什么東西?剛擺脫清苦日子,就來偷看人家閨秀呢?”仲芬應(yīng)聲說:"蜂蝶如果沒有花香勾引,它狂浪干什么呢?聽說你多次打擾我的僮仆,現(xiàn)在你已被我看見了,何不入斗室,一展玉容,那么我即使死了也該不冤枉了!"女郎不答,只用鼻子發(fā)出嗤笑之聲,緩步入室。女郎眼波流露出狡黠,嬌媚可愛,仲芬暗想西施、南威那樣的一流美人也超不過她。
仲芬請女郎坐床榻上,調(diào)冰水、開沉瓜【冷水里浸過的瓜果】招待她。女郎穿著藕色羅衫,如薄霧籠罩著花朵,玉色肌膚模糊可見;碧紗裙下,露出粉光細(xì)膩的皮膚,挑燈一看,原來光著腳,掛著紅鞋。仲芬以戲言挑逗道:“古代有赤腳婢,你難道就是這類女子嗎?”女郎笑著說:“屐上足如霜,不著鴉頭襪【李白《越女詞·其一》。這是說(美女)光著腳丫,連雙襪子也沒有穿。一雙素足裸露于外,膚色哲白,若霜雪一般?!?/span>。古代美人沒裹腳時,誰不像我這樣?你只是沒看過罷了?!敝俜遗c她逗樂,抓住一只腳仔細(xì)觀看,—腳背肥美,腳底平滑,腳趾收斂,長只六寸,有一股異香撲鼻。仲芬心情激動,沖前把她抱在懷里,女郎也不拒絕。于是二人相互親熱,整夜纏綿。雞叫時女郎才起身。從此女郎每夜都來。
女郎自述說:“我姓花,祖籍甘肅西部,移遷到順天已兩代了。宅后梁家園,是我家舊居。我與你有宿緣,所以來相會?!敝俜艺f:“確實(shí)不是偶然。只是圣人之道,要關(guān)懷同情別人,所以萬物共同生長而互不傷害。我熟悉這個道理已很久了。你是狐還是鬼呢?希望不要欺騙我?!迸尚Φ溃骸拔沂窍膳?,為啥懷疑我是狐鬼?”仲芬說:“并非如此。我知道《山書》說不死的人不吃東西而成神。以前見你飲食如凡人一樣,又不戒葷酒,仙女應(yīng)該是這樣的嗎?"女郎譏笑地說,"人說拘泥而不知變化的人是書呆子,現(xiàn)在確實(shí)如此。你既然用書來詢問我,請我也用書來解答。你難道沒見到《神仙諸記》所記載的文字嗎?龍肝麟脯,只有神仙才吃;玉醴金漿,只有神仙才飲;其他如千年之祧,萬年之藕,百石之醪,鳳凰之髓,以及交梨、火棗、橘液、霰觴,像這類東西,散見在詩書中的不可勝數(shù)。仙人哪有不飲不食的呢?而且你說得太過分了。如果不飲食就可以成祌仙了,為什么蠶只食不飲,春盡就僵?蟬只飲不食為什么秋殘編枯?蜉蝣不飲也不食,卻朝生暮死。那他們算是神呢還是不算呢?”仲芬答不上來,只是輕拍女郎肩膀說:“花言巧語,強(qiáng)詞奪理,我不再和你辯論。但你既自稱是仙女,我聽說仙女知道將來的事淸,你看我今科榜上有名字沒有?”女郎說:“你才學(xué)疏淺桓心氣很高,而且常與一批輕浮的朋友專門惡作劇,這對你很不利。隱惡揚(yáng)善,是眼前的功德,你為何賣弄嘴皮子,必以樸實(shí)少言為恥,只是顯露刻薄尖酸呢?恐怕滑稽之名一成立,吉兆也跟著減少,這不是君子永言配命的準(zhǔn)則。今科是沒希望了。你如果從此重新做人,在功名中還可小有成就。不然的話,就要在餓死鬼中看到你了?!敝俜衣牶?,面灰心死,恐懼地一再拜謝說:“你的話深深擊中要害,怎敢不銘記警戒?”女郎離去,好幾個月沒有再來。
鄉(xiāng)試結(jié)束,仲芬文章寫得很好,考生們判斷他不會在前五名之外。等到等到揭曉,竟名落孫山。女郎又來了,仲芬眼含熱淚,女郞再三慰戒。眾同鄉(xiāng)有同病相憐的落榜者,約他同登陶然亭,并借酒澆愁。仲芬醉后胡言亂語,說了些佛教因果報應(yīng)的話。傍晚回館,女郎已在房中,板著臉責(zé)怪他:“圣人之言,為什么耍褻瀆?你得罪大了!你就像吹脹的豬尿泡,毫無骨力,正可謂糞土之墻,不能粉白。我跟著你還干什么呢?”說完,忿忿走出房伺。仲芬無地自容,下跪拉著女郎的衣袖,女郎褪下衣服就離幵了,于是從此不再來。仲芬開始時還保守秘密,時間長了就漸漸泄秘給弟子。而拿來女郎衣服細(xì)看,竟薄如蟬翼,約重兩三錢。

幾年后,王給諫的子侄同入翰林院,二翰林的說法才被驗(yàn)證。仲芬卻連續(xù)試場失利,不能被薦舉。又思念女郎容貌,用手指在空中虛劃字形,精神失常。又過了一年,竟因病死于京都住所。棺柩淺葬在無主的荒墳里,至今沒能歸葬故鄉(xiāng)。李高魚與仲芬是少年時代的朋友,熟悉他的事請,時常向我訴說。問及女郎衣服在何處,說已歸王給諫所有,帶回江南了。
閑齋氏說:“看仲芬遇到的女子有人說她是鬼,我力辯她是狐。”
恩茂先說:“無論是狐是鬼,仲芬此人,儒衣儒冠為人師表,較此女如何?”
蘭巖氏說:“口中輕薄,狐貍也嫌棄,更何況對人來說呢。當(dāng)初他聽到勸誡一再拜謝,但毫不檢點(diǎn)自己,褻瀆圣神,是自取其罪。讀書人不可不以此為戒?!?/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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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2,紅姑娘
京城城墻上御敵的城樓,里外有五十座,高大深邃,常常被狐鼠棲居。里城東北角的角樓內(nèi),有一只狐貍,變成女子,紅衫翠裙,年約十六七,艷麗異常。守城士兵常??匆娝贾浪皇侨?,但沒有不為她而神魂顛倒的,因?yàn)樗路羌t色的,所以都用“紅姑娘”來稱呼她。有時有輕浮少年,偶爾在良宵微醉時,動了色心,來到樓下以輕薄的話來挑逗她,就聽到嬌滴滴的聲音說:“你不要亂來??!”而輕薄者回家就頭疼難忍,不然就是嘴唇忽然腫得像桃子,必須哀求悔過,才能止疼消腫。所以大家都懼怕她,沒人敢再說調(diào)戲的話。
步軍校赫色,年已六十多了。一天晚上,上城頭值夜,獨(dú)自坐在鋪位上,想喝酒而得不到。三更以后,聽到門外有手指彈門聲,趕緊詢問,卻聽不到回答。開門—看,原來是個約十六歲的美麗女子,五色紛呈,不可形容;又周身細(xì)看,更耀人眼睛。身后跟著兩對丫環(huán),手捧酒盒,站在月下。步軍校向來有膽量,驚魂定下,就悟出這是狐貍。問她怎么會深夜來到這高城?她答道:“我是洪氏,排行第三。知道您想喝酒,謹(jǐn)以家釀相贈。”步軍校大喜,請她進(jìn)屋,就用她帶來的酒肴借以款待不速之客。醉后步軍校興致很高,問:“三姐來有什么要求嗎?”女子說:“以狐媚迷惑人,都是有求于人。您一身貧病,年紀(jì)又老,我對您會有什么要求呢?我來親近您的原因,是您對我有很大的恩德?!辈杰娦CH徊幻靼姿f的話。女子說:“您難道忘了在松亭贖我的事嗎?”步軍校這才恍然大悟,嘆惋了好長時間,于是認(rèn)女子為義女。
從此,每當(dāng)值夜,步軍校必想方設(shè)法分散其手下,獨(dú)自策杖到角樓下,禱告說:“致語三姑娘,我今日上班了。”到了晚上,女子果然來了,二丫環(huán)跟著獻(xiàn)上酒肴,珍美雜陳。步軍校夜夜飽餐。每當(dāng)心里想什么,還沒說出口,女早已先知道,無不頃刻辦好。步軍校曾以玉環(huán)相贈,女子再拜接受了,重重包裹珍藏好。步軍校在與她聊天時,自念已是白發(fā)老翁,還早晚餐風(fēng)宿露,不禁流下幾行淚。女子說:“不妨。我看爹還可活三十年?!庇谑鞘诮o步軍校導(dǎo)引之術(shù),行之頗見效果。女子沒別的異處,只是喜歡洗臉,一夜常四五次。步軍校小兒子正要娶妻,苦于沒有杯盤,準(zhǔn)備到市上去租用。女子說:“不必了,我會為爹借來的?!钡搅嘶槠冢挥薪疸y器物,雜陳于房中,不明白從哪兒來的。家人很奇怪,步軍校以實(shí)情告訴家人,才各欣喜。事后,器物就全部不見了。步軍校次子為護(hù)軍,聽說女子美貌,暗地上城來到值班處,從窗縫偷看,竟毫無所見,只有老翁一人,自言自笑自飲罷了。步軍校酒后,偶然藏下她帶來的玉器,回家就不見了。真有急需時,女子則必定以巨金周濟(jì)他,都是上好的白銀。這樣持續(xù)了十幾年。一天晚上女子忽然憂傷地流淚說:“我和爹的緣分已結(jié)束,從此永別了?!辈杰娦s@問她原因,她卻不回答。五更后,女子哽咽著走了。步軍校也很心酸,但不明白她說永別的緣故。第二天,執(zhí)金吾因步軍校年已老,請示了朝廷,命令他退休,步軍校這才嘆息著明白了。
以前,步軍校正當(dāng)壯年時,為驍騎校,曾隨軍征討葛爾丹。覬旋時來到松亭,同伴抓住一只黑狐,要?dú)⒌羧∑淦っ?。黑狐向步軍校哀鳴,步軍校生了惻隱之心,以二兩銀子贖下放掉了黑狐。事已三十年了,不料到現(xiàn)在才得到其回報。后來步軍?;畹骄攀鄽q,無疾而終,此狐也遷走他方,不知到何處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