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云雷蜷在床上，把封箱時楊九郎和師父的合影放大又看了看。

現(xiàn)在看覺得也還行，不像第一眼的時候，尷尬感撲面而來，尬得他只想掐住楊九郎的軟肉轉(zhuǎn)了又轉(zhuǎn)：那是你師父，那么大場面，你就不能好好的？

還好沒掐，不然楊九郎準(zhǔn)要委屈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說“我哪沒好好的了？”

還行，就肢體語言看，楊九郎還是愿意往師父跟前湊一湊的，起碼上半身挨過去了。

師父臉上雖然還拿著勁兒，手上可抱得結(jié)實，一只手摟著楊九郎不算，另一只手還得搭著他的胳膊。

這也就是姐夫胳膊短，要再長點，準(zhǔn)是抱個滿懷。

張云雷戳屏幕上楊九郎的假笑臉：“壞蛋！就等人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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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九郎低頭站著，留神聽師父的動靜。

偷摸溜一眼，只見書架和書，看不見師父在哪。

師父這是理他還是不理他？

讓他進來，又把他掛這兒，師父這是……等他主動認(rèn)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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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他臊眉耷眼地回去，張云雷戳著他腦袋訓(xùn)了他半個多小時。

是恩不是仇，你當(dāng)徒弟的還等著師父來哄？你師父已經(jīng)哄過你了！大封箱給師父撂臉子，除了你沒別人！不是個玩意兒！

才兩次沒見著你就受不了了？以前我怎么哄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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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剛嘀咕了一句“我也不容易”，臉上就挨了張云雷一巴掌：“你不容易什么？”

不容易什么？這可不能說。

他總不能說他那時候手里掐著張九齡，眼角瞟著張云雷；懷里摟著郭麒麟，眼角瞟著張云雷；身體靠著王九龍，眼角瞟著張云雷。

他總不能說他那時候心心念念盼著小東西快來哄他快來求他？

不能說，堅決不能說。

要這么說，師父是不是也一樣？盼著他快點兒來求快點兒來哄，盼著他主動點、識相點？

嗯，肯定是，誰還不是個寶寶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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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咚！” 書架里傳來一聲悶響。

楊九郎：“師父？”

老郭：“哎呀！”

“師父我過來了！”楊九郎挨書架急急火火地找，“師父您怎么了？師父您沒事吧？您在哪兒呢師父？師父您言語一聲兒??！”

老郭：“嗯哼！”

聽聲辨位，楊九郎沖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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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郭彎腰從地上撿書。

楊九郎繞著老郭身后左右轉(zhuǎn)：是書掉地了，不是您掉地？那您哎喲什么？

老郭黑著臉把書往書架上放，楊九郎看著書架高處問：“是不是要放那兒？我?guī)湍！?/p>

老郭背著手離開，楊九郎把書隨手一撂，追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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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郭突然回頭：“我那書給我放哪兒了？”

“就……那……”

“我就這么教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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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九郎在心里打了個突。

熟悉的配方熟悉的味道，先問錯再訓(xùn)話，最后就是理所當(dāng)然的親親熱熱。

楊九郎低頭：“不是?！?/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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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郭哼了一聲，背著手又走。

楊九郎跟上去：“我問您了，您沒說要放哪兒……”

“原來擱哪的？”

楊九郎身子一緊：“我不知……道?！?/p>

老郭的三分真怒變成了七分：“滾回去！”

“哦。”楊九郎原地轉(zhuǎn)了一圈兒，“我又滾回來了，師父?！?/p>

“我讓你滾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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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九郎被老郭一頓飛腳踹出了門。

安迪不屑：“傻！”

楊九郎：？？？

安迪：“你不會說我錯了、我對不起、我改？”

真的行？行不行的試試再說。楊九郎喊：“師父，我錯了！我對不起，我改！”

老郭：“進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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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行！

楊九郎給安迪比個大拇指，安迪下巴一揚，傲嬌地跑了：“媽媽！ 我完成了！”

王惠摟住安迪：我兒子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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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親兒子棒，干兒子也不差！

楊九郎再次上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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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您那書放哪兒的？您教給我我才能知道呀。

師父我可想您了，我來了好幾回您都不在，昨兒我還來的呢，您睡著了！

師父您感冒好了嗎？

師父要不這本書您借我看看吧，我看完了給您送回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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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郭翻著書，巋然不動。

楊九郎繼續(xù)：師父……師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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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郎啊?！?/p>

“哎，師父?！?/p>

老郭翻一頁書，又不說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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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九郎好不容易積攢的力氣突然泄空。

撒嬌耍賴沒用，道歉認(rèn)錯沒用，別的他也不會了，想不出來該和師父說什么。

師父像山一樣立在這里，壓得他喘不過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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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恩，不是仇。

給是恩，促成是恩，幫助是恩。

拿是仇，阻止是仇，破壞是仇。

師傳道受業(yè)解惑，父愛護教養(yǎng)支撐。

可師父不光是師父，他還是領(lǐng)導(dǎ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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總要試試的。

楊九郎不自在地動動脖子：“師父，我想跟您聊聊?！?/p>

老郭又翻一頁：“嗯?！?/p>

“我跟大林聊了，他演了話劇，感受很多。我想，我們是不是能把您以前演的《中國相聲史》……”

“什么是相聲？”

楊九郎愕然。

老郭又問：“對你而言，什么是相聲？”

“相、相聲，是、語言藝術(shù)……”

老郭又一次抿緊了嘴唇。

楊九郎磕磕巴巴：“相聲是、我的熱愛，我的工、作……您是我的偶像，因為您，我才，說了相聲……”

“那張云雷呢？”

楊九郎的腦子嗡一聲，炸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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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師父我不想換搭檔?！?/p>

“我說給你們換搭檔了嗎？”

“沒，沒有?！?/p>

“后面給沒給你們安排演出？”

“安排，安排了，師父我……”

“那你在想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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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九郎！”老郭把書摔到桌上，站了起來。

楊九郎立刻離桌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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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霆雨露俱是天恩，天是什么？我嗎？天塌了嗎楊九郎？你成天做個要死要活的樣子給誰看？我就這么教你的？我要明天就死了呢？你有沒有臉來給我燒紙，有沒有臉來給我扶靈？”

楊九郎在地上碰頭：“師父您別說這個?！?/p>

“我死了，你以后拿什么來見我？”

“您別說這個！”楊九郎直起身來死盯著老郭，“說什么都行，您干什么都行，您讓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行嗎師父？別說死，別說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