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咚咚咚！”

琑兒背著小書箱，踮起腳尖，很有禮貌地扣了扣緊閉的房門。

藍湛開了條門縫，站在屋里，低頭挑著眉看著自己的兒子。他身上帶著剛醒的暖意，懶洋洋的，染著些魏嬰身上的香氣，顯然是剛剛才從床上爬起來。

湛：“干什么？”

琑兒推開些門，順著藍湛腋下的空當，往里鉆，只是剛伸進腦袋就被揪住了后脖領(lǐng)?，R兒往藍湛身后的床榻張望了幾眼，看見魏嬰側(cè)躺在床上，睡得很熟，衣領(lǐng)松散凌亂，脖頸上點點紅痕，一只手懶懶地搭在床沿，看起來曖昧又疲倦。

琑：“爹爹？”

湛：“剛睡一個時辰，還沒醒呢。”

剛睡下一個時辰啊……

琑兒抬頭看了看微明的天色和歪到一邊的月亮，撅了撅嘴。

這天都快亮了，爹爹才睡了一個時辰啊，父親也太……太壞了。

琑：“今天下雨了。”

藍湛看了一眼屋外，雨下得不算大，雨絲綿密輕薄，像漫天的雨霧。

湛：“嗯，下雨了，路上滑，走慢點?！?/p>

琑兒低頭看著自己的腳尖，有些委屈。

琑：“哦……”

琑兒以前最討厭下雨的日子，濕涼陰郁，小靴子要被濺上褐色的泥點。后來魏嬰跟他說“只要一到下雨天，爹爹就會送你去上學?！?/p>

琑兒就突然變得特別喜歡下雨天，巴不得每天早上一起床就可以看見連天雨簾。魏嬰會早早過來給他梳頭，喂他喝粥，系上小斗篷。最后他們撐起一把精致的油紙傘，牽著手，一步一步走進藍色的雨幕，雨傘就像為他倆撐起的漂亮蘑菇。

但是今天這雨算是白下了。

藍湛蹲下身，心底生出一絲愧疚，他摸摸琑兒肉乎乎的小臉，難得溫柔。

湛：“我送你去吧？”

琑兒抬頭，眼睛亮亮的，透露出掩飾不住的期待。

琑：“可以嗎？”

湛：“當然可以了?！?/p>

出門很早，琑兒卻特意一步步慢慢走，等他們到的時候，孩子們已經(jīng)來了大半，正是炫耀的好時機呢。

琑兒牽著自己端秀俊郎的父親走進學堂，迎接著小朋友們好奇仰慕的目光，面無表情地坐下，實際上心里早就樂開了花。

藍湛從沒有送過琑兒上學，小朋友們頭一次見到他，一雙雙小眼睛覺得很稀奇。

等藍湛走了，他們才鬧哄哄湊到琑兒桌邊。

甲：“莫離，那是你父親嗎？好俊?。　?/p>

琑：“嗯！”

簡簡單單一聲答應(yīng)，驕傲自豪的意味卻十足的明顯。

乙：“莫離的爹爹已經(jīng)很漂亮了，沒想到你父親也長這么神，難怪你生的這么好看?！?/p>

丙：“是?。‰y怪莫離漂亮得好像傳說中青丘的小狐貍，原來父親和爹爹都這樣好看?！?/p>

小狐貍被夸得笑彎了眼，鼻頭亮亮的，要翹到天上去。

小狐貍越來越喜歡下雨天了，先生講課時，他把頭偏向窗外，看了一上午的春時雨幕。偶然間瞥見灌木下長了一朵小蘑菇，在雨里俏皮得亭亭立著，恍如爹爹父親送他上學堂時撐開的雨傘。

琑兒趁著沒人注意悄悄把蘑菇拔了，想要下學時帶回去。

為了彌補早上的錯失，魏嬰特意來接他下學?，R兒捧著小蘑菇蹦蹦跳跳地跑上去牽住魏嬰的手。

嬰：“寶貝，這蘑菇有毒，不可以吃，我們?nèi)拥舭??！?/p>

琑兒看了看手里的小蘑菇，有些舍不得。

琑：“可是……琑兒很喜歡…”

嬰：“那我們把它種在院子里，每天看著它，好不好？”

琑：“好?！?/p>

后來有一次家里養(yǎng)的兔子貪玩咬了一口那朵小蘑菇，直翹著四腳抽搐吐白沫。云深的弟子不知道這是小少爺養(yǎng)的蘑菇，就自作主張給拔了。

等琑兒發(fā)現(xiàn)的時候小蘑菇已經(jīng)爛了，再也種不回去。琑兒揉著眼睛直哭，自己第一次愛心滿滿地去養(yǎng)一個小東西就得到了這么一個慘烈的結(jié)局。

藍湛罰了那個拔蘑菇的弟子，小少爺卻還是不開心，整天嘟著嘴蹲在花園里，自己都快變成小蘑菇了。

湛：“小蘑菇只是輪回了，它馬上就會變成一個可愛的小人回來找你玩兒?！?/p>

藍湛一貫嚴肅冷漠，很少開玩笑，于是琑兒當真了，認定父親不會騙他，每天都等著小蘑菇變成小人回來找他玩兒。

嬰：“你瞎糊弄什么？哪兒有小人兒會來找他玩兒啊，你不能這樣哄他的，他暫時是高興了，可等他反應(yīng)過來，會加倍難過的。”

湛：“我也沒想到他會這樣認真，每天巴巴地等小蘑菇?！?/p>

估計是老天舍不得小少爺難過，時機極其巧妙地，魏嬰又懷孕了。

琑兒小心翼翼地摸著魏嬰的肚子，像是怕吵到肚子里的小寶寶。

琑：“爹爹肚子里的是小蘑菇嗎？”

魏嬰愣了愣，隨即決定將錯就錯。

嬰：“是啊，小蘑菇投生到爹爹肚子里，十個月之后生出來寶寶了，他就會管叫琑兒哥哥了，好不好？”

琑兒激動得墊著腳尖不住地小跳。

琑：“小蘑菇小蘑菇……”

只是藍湛就沒有這么開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