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縱然有諸多疑惑，周子舒也只能先按耐下來，等到了東粵府再想辦法調(diào)查。

一行人快馬加鞭，四五日后終于到了少林寺所在的臨河州。

臨河州位于黃河之南，受封山上的少林寺影響，此地佛學(xué)氣氛濃厚，民風(fēng)淳樸，百姓平和知禮。臨河州知州趙致已過知命之年，乃是名清瘦的讀書人，與少林寺方丈是多年的好友。

“武大人，辛苦了！”看到風(fēng)塵仆仆的一行人下了馬，趙知州連忙上前行禮。

“趙大人，久等了！”武滔回禮，說完又緊忙讓開半個身子，看向牽著手走過來的溫周二人，“兩位郡王，這是臨河州知州趙致，趙大人?！?/p>

趙致大驚，他知道武滔是出京為運河籌款而來，但沒想到兩位傳說中的小郡王也來了。

不禁打量了一番，雖然戴著面紗，但隱隱可看那驚人容貌，且看那一身氣度便非常人能及。

“咳，趙大人。”武滔提醒他別失禮了。

趙致回過神，躬身頷首，“下官見過兩位郡王，不知郡王前來，有失遠迎，請恕罪?！?/p>

溫客行稍微點頭便當(dāng)是回禮了，周子舒伸手虛托，“趙大人不必多禮，孤與世安郡王此次僅是游學(xué)，增長見識，一切事務(wù)由武大人與溫大人安排?！?/p>

一陣客套后，一群人終于在臨河州知州府安頓了下來，打算歇息一天，先把正式拜貼送到少林寺。

次日中午

“阿絮~這個好好吃~，你試試看~”今日市集來了兩位小仙童般的少年，眉飛色舞，神采奕奕，言笑晏晏。

一身粉色的溫客行像只彩色的蝴蝶，蹁躚飛舞在人群中，儼然已是集市里最靚麗的風(fēng)景。

此時他正拿著一個路邊買來的糕點滿眼驚喜地看著周子舒。

周子舒就著他的手叼住糕點，拿出手帕擦拭溫客行手上的碎屑，“你走慢點，別撞到人了?！?/p>

“不會的，好久沒有那么輕松地逛街了，今天阿絮你陪我逛個痛快!”在京城逛街，百姓都會熱情地致力于送他們東西，且各種圍觀夸贊奉承感謝，把酷愛排面的孔雀溫溫都臊到不好意思逛街了。這里的百姓不認識他們，不會太熱情，頂多就是因他們外表出眾多看幾眼。

“好好好！陪陪陪!”周子舒寵溺地回答。

“阿絮～這里有糖畫!”溫客行拉著周子舒停在一個小攤前，攤上擺著栩栩如生的各種糖畫，小狗小貓咪蝴蝶龍鳳等等，造型精致。

“小公子要哪個，我給你拿?！碑嬏钱嫷睦喜吞@地問。

“可以重新畫嗎？”溫客行問。

“當(dāng)然。小公子想畫什么?！?/p>

溫客行想了想，看向阿絮，“阿絮～，你說我們畫什么好呢？”

“畫只花蝴蝶吧。”周子舒調(diào)侃。

“阿絮～，才不是花蝴蝶~”溫客行鼓起了金魚嘴。

周子舒伸手捏了捏他鼓起來的腮幫子，笑道，“嗯，不是嗎？”

“哼，不理你了。”溫客行傲嬌地別過頭看向老伯，小手卻緊緊揪住周子舒的衣擺。

“老伯，我可以自己畫嗎？”溫客行問。

“這……”老伯猶豫，畫不出來不是問題，就怕他把東西都弄壞弄臟了。雖然這小孩看著知書達禮，但正是人嫌狗厭的年紀，萬一搞砸了，他能拿到賠償嗎？

溫客行自然看出了他的顧慮，掏出一兩銀子，“我就試試，成功與否，這一兩銀都歸你?！?/p>

老伯自然滿口答應(yīng)了，他整個攤子都不值一兩銀呢。

溫客行讓老伯示范了一遍，便小心翼翼地拿起勺子開始畫糖畫。

周子舒的視線溫柔地鎖在溫客行專注的臉上，一刻都沒有移開。

“阿絮～你看，成功了！”溫客行興奮地抬頭看向周子舒，“阿絮～，你快看?！?/p>

周子舒低頭看向糖畫，愣了一下，然后如春風(fēng)拂面般笑了。

一把扇子和一把劍交疊在一起，扇面還有小花，溫客行不愧是畫畫的好手，一副糖畫精美巧致。

老伯接手用竹簽架起來，吹干。溫客行放下銀子左手拿著糖畫，右手牽著周子舒往前走，一路吱吱喳喳的。

“阿絮～，我是不是很厲害，一次就成功了!”溫小狗滿臉得意。

“嗯嗯，阿溫好厲害，我以為你第一次會失敗呢?！辈殴?他剛剛什么都沒想，光盯人了。但周子舒會說嗎？當(dāng)然不會，開口便是贊揚，把溫小狗哄得那隱形的尾巴都快搖斷了。

兩人繼續(xù)往前走，你一口，我一口地吃著糖畫，不知道他們覺得甜不甜，反正隨行的侍衛(wèi)覺得挺齁的。

“阿溫，你看那個?！?/p>

溫客行順著周子舒手指的方向看過去，一個賣面具的攤子，周子舒走過去讓攤主給他拿下一只白色狗狗的面具，“阿溫，這個可愛，適合你。”眼里是藏不住的笑意。

“阿絮!不許說我是狗狗！”溫客行惱羞成怒地跺腳。

“沒有沒有，就是覺得好看，試試嘛?！闭f著便把面具網(wǎng)上扣。

溫客行一個流云九宮步閃開，“不要，要戴你自己戴，那只貓咪的我看挺好?！?/p>

“你戴狗狗的，我就戴貓咪的。”周子舒鍥而不舍，再接再厲，各種角度試圖把面具戴在溫客行臉上。

“才不要，我說過了，我這張臉啊，那可是老天爺?shù)慕茏?，干嘛遮起來？”溫客行繼續(xù)閃。

周子舒心想，我能不知道嗎？看看這街上人都在看什么？雖然知道溫客行還是個小孩，但那么多人盯著自己的愛人，還是讓周子舒頗為惱怒。

一開始只是覺得溫客行越發(fā)像只狗狗，故意調(diào)侃，現(xiàn)在想著想著醋勁就來了，還非要溫客行戴上了。

“快點，你這張臉啊，太扎眼了！”

溫客行沒發(fā)現(xiàn)周子舒吃醋了，以為周子舒還是在故意調(diào)侃，一個轉(zhuǎn)身溜了，“追上我再說?！边呑哌€邊回頭，等著周子舒追上。

周子舒一個閃身也拿下了那只貓咪面具，追著溫客行就走了，侍衛(wèi)們丟下銅錢趕緊跟上。

周子舒追上溫客行一把握住他的肩膀，溫客行還是笑著躲開。

兩人打打鬧鬧地一路到了南城門，城門旁不知為何排起了長隊。

溫客行緩緩?fù)Ａ讼聛?，?jīng)過一路的打鬧，周子舒也放下了那缸醋，心里暗自唾棄了一聲自己。

“阿絮～，他們在干什么？”溫客行踮起腳想看清隊伍最前面是什么，卻只看到熙熙攘攘的人群。

“你去看看怎么回事。”周子舒示意一個侍衛(wèi)去打聽。

“坐一下吧，跑半個城了，你不累，這些侍衛(wèi)都累了?！敝茏邮胬鴾乜托凶呦蚺赃叺牟枧?。（侍衛(wèi)們:原來您知道?。。?/p>

放下醋缸后，周子舒也就沒繼續(xù)跟溫客行糾纏非要他戴面具，隨手放下了兩個面具。

溫客行端起茶碗遞給周子舒，“阿絮～”

周子舒接過茶碗慢條斯理地邊喝邊大量著人群，“阿溫，他們手里拿著的好像是地瓜藤。”

“好像是耶。”溫客行凝神靜聽，隊伍聲音很雜亂，聽得他腦瓜子嗡嗡疼，聽了一下下就不敢聽了，只來得及抓取了幾個關(guān)鍵詞，“好吃”“飽腹”“地瓜”之類的。

看溫客行突然不適地秀眉輕皺，周子舒趕緊放下茶杯心疼地托起他的臉，“怎么了？哪里不舒服？”

“沒?！辈缓靡馑颊f自己是被吵到了。

“嗯？!”周子舒不滿地捏捏手心的嫩肉，溫客行如玉的臉上頓時多了一個紅印。

溫客行支支吾吾地嘟囔了一句，“聽了一下他們在說什么。”

周子舒簡直氣笑了，用耳朵直接聽和用內(nèi)力聽是不一樣的，內(nèi)力聽會有在耳邊說話的感覺，所以一旦聲音太雜亂，人太多，用內(nèi)力聽就相當(dāng)于一大群人對著耳朵同時吼。點了點他的額頭，“你說你是不是傻？我都讓人去打聽了?！?/p>

“對不起嘛!阿絮別惱!來，給小可笑一個!”溫客行堆起討好的笑臉。

“正經(jīng)點!”周子舒嘴里是呵斥，眼底卻滿是笑意。

“哎呀，太正經(jīng)可討不到媳婦!”溫客行洋洋得意。

“嗯？誰是你媳婦？”周子舒瞥了他一眼。

“我是你媳婦，我是阿絮的小娘子！別惱呀!”

出去打聽的侍衛(wèi)回來時只看到世安郡王圍著定安郡王團團轉(zhuǎn)，兩人都是一臉甜蜜。（侍衛(wèi):有點飽怎么回事？）

看到侍衛(wèi)回來，周子舒把溫客行按在椅子上，“打聽清楚了嗎？”溫客行也看向侍衛(wèi)。

“是，知州的衙役在前面售賣地瓜藤。”侍衛(wèi)畢恭畢敬地回答。

“那么順利？”雖然知道是好東西，但百姓那么輕易接受？溫客行還是很好奇。

“走，阿溫，我們?nèi)タ纯??！敝茏邮胬饻乜托校粗烂娴拿婢?，“阿溫，我們還是戴著面具吧，那么長的隊呢，好多人，你不想我們后面都逛不了街吧？”

溫客行一聽在理，乖乖地戴上了面具。

“不要插隊!插隊取消資格!”幾名衙役來回走動大聲嚷嚷，維持著秩序。

溫周帶著侍衛(wèi)走到隊伍最前面，只見兩條隊伍，一隊只有幾十人在排隊，隊伍前面的桌子上放著一個簸箕，簸箕上放著煮熟切成小段的地瓜，一個衙役拿著筷子，給百姓分地瓜，一人一小段。

原來在分食地瓜，這確實是最能說服百姓的方法，但怎么那么少百姓排隊。

溫周二人正疑惑，一個師爺上前，“拜見兩位郡王!”

離得近的百姓聽到師爺?shù)脑掦@訝地看向師爺前面的小孩，只見兩小孩都戴著面具，但貴氣逼人。

溫周二人可不想引起混亂，周子舒說，“本王只是路過，不必在意。忙你們的吧?！?/p>

現(xiàn)在確實忙，師爺也不客套，道了一聲罪便忙活去了。

“阿絮，免費的怎么那么少人排隊??？”

周子舒還沒回答，一個膽大的百姓就回了話，“小貴人，方才的官老爺說了只有三十條地瓜，分了也才一百多人能吃到，排了隊領(lǐng)不到還不如直接去領(lǐng)藤苗，橫豎也看別人吃過了。這藤苗也有限，比起排隊領(lǐng)那一口吃的，不如直接先去領(lǐng)藤苗，收獲了自然就能吃到了?！?/p>

“那你怎么不去領(lǐng)？”溫客行好奇。

“一戶只能領(lǐng)一份，俺家?guī)仔值苓€沒分家呢。俺哥在排隊領(lǐng)藤苗，俺過來這邊排排看。”

溫周二人了然地點點頭，目前的地瓜能供半個州，但朝廷還是按育種田的位置就近分給多個州種植，臨河州同樣也分到了大致半個縣的量。收獲的地瓜要留在育種基地由專門的人繼續(xù)用來育種，按規(guī)定，為了讓當(dāng)?shù)毓賳T相信并大力推廣地瓜，每名知州會賜50條地瓜。沒想到趙知州居然直接拿出了30條作推廣之用，可見確實是個為國為民的好官。

溫周二人走到另一個隊伍前面，發(fā)現(xiàn)一份也就二十根藤苗。分藤苗的衙役身后是一個告示。

告示上明說，藤苗一根兩文錢，領(lǐng)到藤苗的都會記錄在冊，一個月后，會有專門的人上門剪藤，如果藤苗有提前被剪的痕跡，或者藤苗缺少卻無法提供枯死的藤苗，一律視為故意私藏藤苗，沒收所有藤苗，短時間內(nèi)再無資格領(lǐng)取。藤苗養(yǎng)得好，將來剪下的藤苗同樣以兩文錢一根回收。

溫客行咋舌，“好嚴啊!有必要嗎？”

周子舒卻很贊同，“確實要提防百姓故意私藏藤苗。如果一條村子的地瓜只集中在個別村民手里那就意義不大了。兩文錢一根回收，再兩文錢一根賣給其他村民，這才是推廣。只是不知這是趙知州的做法，還是上面安排的，我最近都沒留意朝廷具體采取了什么措施?！?/p>

“為什么非要那兩文錢呢，平進平出朝廷也沒賺??？”溫客行問。

“鼓勵百姓把地瓜養(yǎng)好些而已，養(yǎng)好了，不僅沒收獲前就能賺錢，還能收獲更多的地瓜，何樂而不為？”

“受教了！我們阿絮果然見多識廣!”

再看了一會兩人就沒了興趣，且這里環(huán)境嘈雜讓人不適，溫周便轉(zhuǎn)身離開回了南城門繼續(xù)逛集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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