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阿

大言不慚道正方，一任天下論非常。

太古浩蕩多明主，可予此身與霸王？

“勿僭兄走了么？”

兌刃關上房門，李皓然點燃了茶桌上的燈。

“嗯?！?/p>

兌刃回到桌邊，師徒二人就這么沉默著坐著，一點也不像久別重逢的樣子。

“想問什么？問吧?！?/p>

李皓然當然知道兌刃有很多想問的，恐怕沉默的原因也是在想從什么開始問起。

“既然這樣......”

“老白臉，你說，你能告訴我多少東西？”

“全部的話呢是不可能的，只能說，你總有一天會全知道的，但不是今天?！?/p>

“行，關于你的事我只問一個，你有沒有進過雪盎曇風圖？”

“沒有。”

沒有？也是，老白臉的皓然青蓮月絕不是我能比的，那上次進雪盎曇風圖的大概是師兄了吧，可按理來說師兄在“皓然青蓮月”上的造詣也不會比我低才對......

“老白臉，你知道......帝劍......現(xiàn)在在哪么？”

“呵......”

李皓然臉上仍然是熟悉的笑容，但在兌刃看來卻竟然多了有一分莫名其妙的陰翳。

“都說‘得帝劍者得天下’，我要是有知道帝劍在哪，我早就不用管這世間破事了?！?/p>

“那你這幾年在外面干什么？”

“瞞不住小徒弟，罷了罷了。”

“師父有沒有和你說過九州龍脈的事？”

帝劍前輩也提到了他蘇醒的日子便是臨近過渡劍氣的日子了，只是眼下似乎連帝劍前輩也不知道其他九把劍在哪，難不成老白臉......

“聽軒......”

“聽軒轅劍的傳說的時候聽你講過一些，怎么，和這個有什么關系么？”

“九州龍脈最近幾年越來越弱了，然而我不僅找不到帝劍，也找不到除了彭家這把劍的其余八劍了。”

“彭家居然有一把？”

“嗯，當年夕山所鎮(zhèn)之劍，一直被夕山的名門彭氏一族所知，雖然朝代有所更迭，卻是一直替九州保護著這個秘密。”

“作為名門望族少不了要出仕吧，這樣都能在所有朝代之中隱藏著這個秘密？”

“不，其實彭氏一族也就是在夕山先朝才開始出仕的，也是從那開始，彭氏的名號才為夕山人所知?！?/p>

“原來是這樣么......”

“嗯呢，即便如此，現(xiàn)在彭氏還算得上低調(diào)了?！?/p>

“那么，彭氏這把劍的名字，是什么呢？”

“威道，太阿?！?/p>

兌刃似乎感覺到床邊布袋里的雪盎曇風圖有一瞬間的震動，但知道老白臉還在這里，投過去的目光也不過一瞥而已，然而即便如此，李皓然還是將這一瞬間收入了眼底，但臉上的表情卻沒有任何變化。

“咳，下一個問題，艮劍師兄出山門的時候，你是不是帶他去過山門禁地了？”

“嗯，他要求的，至于他在里面遇到了什么，師父我就不知道了?！?/p>

“重新布置的第九門？師兄他沒過么？”

“沒有，他最后是和我一起出去的。”

“第九門的九宮運盤，是你布置的么？”

“雖然也算是給足了提示，但不得不說，能過之人，算是盡得我真?zhèn)髁耍斎涣?，小徒弟要學的還有很多，可別偷懶了啊?！?/p>

“這個不用你擔心，好歹離弱冠不過兩年了?！?/p>

“但在師父眼里你還是那個七歲的孩童罷了，哈哈哈?！?/p>

李皓然這個笑聲倒是真誠無比，兌刃感覺的出來，確實是太久沒見這兩徒弟了。

果然還是久別重逢啊。

“老白臉?！?/p>

兌刃認認真真給李皓然沏了杯茶。

“叫師父哦。”

“這四年，辛苦了?！?/p>

“......”

些許沉默。

“老白臉這都是你算計好的么？”

“天時地氣而已，通過我給山門禁地布置的青蓮劍意封住一方天地，加上望天犼的祥瑞之氣，想讓你們在特定的時候進入第九門，不算難，也別太小看你師父了哦。”

“所以我和師兄以前都沒有真正進入過第九門？”

“山門禁地前八門都是關門弟子修煉的地方罷了，你以為師父我為何不管你們？不過過了這第九門才能做山門掌門，小徒弟，恭喜你了?！?/p>

封住一方天地，說得真簡單，雪盎曇風圖也是一方天地，帝劍前輩在那里涵養(yǎng)劍氣比外面快得多，哪有這么嘴上說的這么簡單，能做到的人，還能被稱作“人”么？

老白臉，你到底是什么人啊？

“所以小徒弟，山水蒙，你還記得吧？把握時機，一點而通，貞也。”

“我這一卦未有兇相，倒是師兄的那一卦，你留給他的，不，應該說，那個九宮運盤留給他的那一卦，是地水師吧？”

“動爻為上的話，上九為蒙，上六則為師，嗯沒錯?！?/p>

“地水師的兇相可比我這山水蒙多多了，師兄所去之地本又兇險萬分，我怕......”

“嚯？現(xiàn)在開始擔心你師兄了？去年初暑之時，你師兄勸你出山相佐，你可沒答應吧？”

“你怎么知道？你見過師兄了？”

“本門傳令所用火螢你不記得了？得虧你師兄還惦記著我，倒是你這個小徒弟，從來沒聯(lián)系過我?！?/p>

“師兄......回來還問我?guī)煾冈趺礃樱瑳]想到你們兩為了誆我出山做到這個份上了。”

“師兄真是，不過明明就是你這個老白臉不對，對我個什么亂七八糟的卜辭......既然這樣倒是回來給我說一聲啊，山門連個人都不留了，等春耕過后山門弟子回來山門怎么辦？老白臉你記得回去一趟啊，啊，不做聲我當你應下來了......”

李皓然沒有說話，也沒有端起那碗茶，只是這樣一邊看著他的兌刃小徒弟，一邊聽著他的抱怨，臉上還是那副不顯山露水的微微笑。

小徒弟，你接下來要走的路，師父陪不了你，你師兄也陪不了你，大概整個九州都沒人能陪你，不過你會遇上各種各樣的人，你可以和他們分享你的故事，他們也會講他們的故事給你聽，你會有很多很多的朋友，你不會孤獨，但你終將獨自一人面對你的未來，或者說，你的命運。

想到這，李皓然忽然咧了一下嘴，好像是想到了什么好玩的事。

“老白臉，一驚一乍的，笑什么呢？”

李皓然還是端起了茶杯，眼睛卻片刻沒有離開過他的小徒弟，眼神流露出的東西，兌刃覺得自己并不是很常見，但卻讓他覺得有那么一絲暖意，就好像你知道這個老混蛋會一直陪著你一樣。

小徒弟啊小徒弟，要是在那之前，你愛上了一個女孩，這可怎么辦??？

“茶是甜的哦，小徒弟，你嘗嘗？”

“誰信你。”

“真的，不騙你?！?/p>

說著給李皓然也給兌刃倒了杯茶，似乎不容兌刃拒絕了。

兌刃將信將疑地端起茶杯嘗了一口。

“嘖，真苦......”

“哦？肯定是小徒弟你的問題，要是換成你師兄，這茶絕對是甜的?！?/p>

“早點睡吧，明天帶你去看看太阿劍?！?/p>

“誒？可以么？”

“你師父我判斷九州龍脈的方法，就是每年來這里看看太阿的劍氣，若劍氣越厚重，則龍脈越繁盛，反之若龍脈越輕薄，則龍脈不久矣，這一年年看著太阿的劍氣衰弱下去，既未找到帝劍，也未了解到其他鎮(zhèn)州之劍的劍氣情況嗎，怕是要辜負彭大少爺?shù)钠谕??！?/p>

“勿僭大哥的期望？”

“嗯，四年前為師出山就是因為勿僭兄的一紙書信，想讓我?guī)兔φ业骄S持太阿劍氣的方法，這么多年過去，我所得知的不過兩點而已，一者，劍氣的衰弱不是一把劍的問題，再者，這問題只有帝劍才能解決?！?/p>

“哦，對了，還有最近的一點信息，可能在凌山州那邊會有信息，師父打算這邊的事情做完，就動身前去凌山州，小徒弟，你呢？打算回青蓮山？”

“我還是......去師兄那看看吧?！?/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