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 ??從晚上9點(diǎn)鐘開始，方螢就再也沒有收到鄭成燦的消息了。

　　如鄭成燦所說等了一個小時, 還是沒等到他回家, 便自發(fā)前去他短信所說的地址找人。

　　然而到餐廳一看，服務(wù)人員已經(jīng)開始在做打掃的工作了, 說是半小時前就已經(jīng)打烊。

　　方螢給鄭成燦打了數(shù)個電話, 都無人接聽, 到后來干脆便是關(guān)機(jī)了。

　　她莫名, 聯(lián)系羅錦程, 讓他幫忙打聽聚餐的有哪些人。幾經(jīng)波折, 總算聯(lián)系到了當(dāng)時負(fù)責(zé)送喝醉的人回家的一個學(xué)長。

　　學(xué)長說，鄭成燦不是他負(fù)責(zé)送的, 是蘇怡悅。

　　方螢聽到這個消息心便往下沉，盡量克制情緒，問這個學(xué)長為什么讓蘇怡悅單獨(dú)把鄭成燦領(lǐng)回去了。

　　學(xué)長說：“沒單獨(dú)啊，她一個人送了三四個人，鄭成燦是其中一個?！?/p>

　　方螢從學(xué)長那里要來蘇怡悅的電話號碼, 給她打了數(shù)次也是關(guān)機(jī)。

　　只好繼續(xù)麻煩這個學(xué)長，打聽到了蘇怡悅的地址。

　　之后，馬不停蹄地趕過去。

　　她并不敢肯定蘇怡悅就一定是把鄭成燦帶回了家，但當(dāng)在樓下看見八樓亮起的窗戶時, 她明白事情果真是朝著自己所預(yù)計的最壞的狀況發(fā)展了。

　　·

　　房間里, 蘇怡悅愣了一下，“你老婆？”

　　鄭成燦沒吭聲。

　　“她找來得倒是挺快?！?/p>

　　然而她仍舊坐在沙發(fā)上沒動，手里有一下沒一下地把玩著一只打火機(jī)。

　　敲門聲震天動地, 仿佛整個天花板都在往下落灰。

　　“趕緊開門吧，你不用低估方螢的耐心，她要是等不到你開門，很有可能把你房子都給拆了?！?/p>

　　“我要是就不開呢？”

　　“報警謊稱屋里有殺人案發(fā)生，或者報火警……為了把我救出來，她什么事都干得出來?！?/p>

　　蘇怡悅很短促地笑了一聲，“……你們秀恩愛倒是不分場合?！?/p>

　　她把打火機(jī)往旁邊的小桌子上一扔，起身走去門口。

　　剛開了一條縫，一道身影便擠了進(jìn)來，她還沒看清，臉上就驟然遭人扇了一巴掌。

　　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清脆響亮。

　　蘇怡悅頓覺眼前一黑，被這一下給打蒙了。

　　方螢?zāi)勘{欲裂，“鄭成燦呢？”

　　屋里傳來一道聲音，“阿螢。”

　　方螢一把推開蘇怡悅，朝著聲音飛奔而去。

　　臥室床上，鄭成燦躺在上面，衣服還穿得整整齊齊。

　　她陡然松了一口氣，把翻涌的淚意逼回去，走過去抓住鄭成燦的手臂搭在自己肩上，把他從床上扶了起來。

　　“成燦……”

　　她聲音顫抖著，前所未有的慌亂。

　　“沒事?！?/p>

　　方螢把鄭成燦扶下床，找到床邊的鞋給他穿上，讓他半倚在自己身上，往門口走去。

　　“打了人就想走？”蘇怡悅堵在門口。

　　“讓開！”

　　蘇怡悅寸步不讓。

　　方螢松開了鄭成燦，讓他靠墻站著，上前一步揪住蘇怡悅的衣領(lǐng)，手一揚(yáng)便又要抽下去。

　　蘇怡悅一把擭住她手臂，“你還沒完沒了了是吧？”

　　話音剛落，便覺衣領(lǐng)被松開了，眼前寒光一閃，卻是一柄可折疊的水果刀，緊緊地抵住了她的頸間的大動脈。

　　她嚇得趕緊松開了手。

　　方螢雙目圓睜，渾身一股讓人膽寒的凜冽之氣，仿佛驅(qū)逐入侵者的野獸一般，“蘇怡悅，我告訴你，你的命金貴值錢，可我不一樣。下一次，你要是再敢動鄭成燦一根手指頭，我拼了命也要讓你下半輩子不好過！”

　　蘇怡悅情不自禁的往后退了半步。

　　這一刻，方螢的氣勢讓她相信，她所說的絕不是開玩笑，

　　“讓開！”

　　蘇怡悅不由自主地側(cè)身把路讓開了。

　　方螢折起水果刀，揣進(jìn)口袋，再把鄭成燦扶起來，踉踉蹌蹌地邁出大門。

　　樓下夜風(fēng)拂來，帶著初夏的涼意。

　　四下安靜，只有兩人深一腳淺一腳的腳步聲。

　　鄭成燦步子虛浮，半邊身體都靠在方螢身上，止不住往下滑。

　　好歹思緒清醒了幾分，輕喊了一聲，“阿螢。”

　　沒聽見回應(yīng)。

　　方螢把他繞在肩上的手臂又使勁拽了拽，緊摟住他腰部的那只手也多用了幾分力道，就這樣攙著他，拖拖踏踏地往前走。

　　“阿螢，我們先歇一下……”

　　還是沒有聽見回答。

　　緊接著，他忽然聽見了一聲響亮的抽鼻子的聲音。

　　心里一凜，急忙停住腳步，方螢也被他帶得晃了一下，而后停了下來。

　　她忽然伸出手，把他往外一推，“要歇你歇！你不如回蘇怡悅床上去歇著好了！”

　　他踉蹌一步站定，急忙朝方螢看去。

　　她已是滿眼的淚水，卻強(qiáng)忍著沒有落下來，緊咬著唇盯著他。

　　片刻，她忽然往地上一蹲，拿手臂死死地?fù)踝×四槨?/p>

　　鄭成燦腳步不穩(wěn)地走近幾步，急忙跟著蹲下，“阿螢……”

　　沒蹲穩(wěn)，身體往后傾，他手掌在地上一撐，索性直接在水泥路面上坐了下來，伸手抓住她的手臂，往自己跟前一帶。

　　方螢跪在地上，被他緊緊抱入懷中。

　　“阿螢，對不起，對不起?！?/p>

　　方螢抱住他的腰，把頭埋在他肩窩處，哭聲從壓抑到爆發(fā)，漸而激烈。

　　鄭成燦手掌按在她背上，像是要把她嵌入自己身體一樣，抱得越發(fā)用力。

　　她的擔(dān)憂、恐懼和憤怒，他全明白。

　　明白，并且深感悔恨。

　　“阿螢，對不起?！?/p>

　　夜色沉沉，頭頂傳來風(fēng)搖樹葉的聲音。

　　當(dāng)他們擁抱的時候，這里就是安全的孤島。

　　過了很久，方螢的哭聲漸止，伸手去摸他口袋。

　　“找什么？”

　　“有紙巾嗎？”

　　她接過鄭成燦遞來的紙巾，很響亮地擤了一下鼻涕，啞著聲音問他：“你酒醒了嗎？”

　　“醒了?！?/p>

　　“那我們回家?！?/p>

　　兩個人互相攙扶著站起身，剛要走，忽聽身后傳來一道聲音：“等等！”

　　蘇怡悅急匆匆走上前，往方螢面前遞了一樣?xùn)|西。

　　鄭成燦的手機(jī)。

　　方螢盯著看了一眼，接過來，徑直扣出了側(cè)面的SIM卡，而后一揚(yáng)手，扔到了蘇怡悅腳邊。

　　蘇怡悅退后半步，勉力維持情緒，目光朝鄭成燦看去，“鄭成燦，我跟你解釋兩句……”

　　方螢冷聲道：“你能滾了嗎？！沒誰想聽你有什么苦衷。”

　　蘇怡悅住了聲。

　　“你要是喜歡鄭成燦，大可以大大方方來和我競爭，但耍這種手段，我瞧不起你！我不是什么道德高尚的人，但是為了成燦的名聲，這次我放過你。還是那句話，你記得你的命金貴，但我的命不值錢——你自己掂量掂量?！?/p>

　　深夜的馬路上，車輛寥寥，出租車走得很快，不過20來分鐘就到了家門口。

　　方螢把鄭成燦攙扶進(jìn)門，第一件事就是去扒他身上的衣服。

　　襯衫、長褲，包括襪子和鞋，全都給他扒干凈了，而后把褲子口袋里的錢夾和鑰匙摸出來，從玄關(guān)旁邊的柜子里翻出一個塑料袋，把扒下來的東西打包裝進(jìn)塑料袋里，往門口一扔。

　　緊接著，推著只穿著一條內(nèi)褲的鄭成燦去浴室洗澡。

　　她把掛在墻壁上的花灑拿下來，照著他的頭發(fā)就是一陣亂噴。

　　鄭成燦被澆得眼睛都睜不開了，但很明白現(xiàn)在方螢還在氣頭上，所以一聲不吭。

　　“她碰了你哪里？”

　　“沒碰我。”

　　方螢心里好受了一些，關(guān)小了水龍頭，踮著腳，淋濕他的頭發(fā)，抹了一點(diǎn)沐浴露，輕輕揉搓。

　　為了讓方螢?zāi)軌虻弥?，鄭成燦一直低垂著腦袋。

　　方螢把他頭上泡沫都沖洗干凈，又幫他沖了一個澡，最后，拿干干凈凈的浴巾一裹，一把將他抱住，使勁地嗅了一下。

　　沒有煙味，也沒有酒味。

　　沐浴露和洗發(fā)水，都是他們一起所挑選的，熟悉的味道。

　　鄭成燦回臥室，拿干毛巾擦著頭發(fā)。

　　經(jīng)過這一番折騰，他的酒總算醒了七七八八了。

　　沒一會兒，方螢走進(jìn)來，沒好氣地往他手里塞了一杯冰水，“喝點(diǎn)水。”

　　鄭成燦握著玻璃杯，側(cè)頭去看她，“還生氣嗎？”

　　方螢翻個白眼，“根本不值得我為你生氣?！?/p>

　　她不生氣，她只是恐懼。

　　她相信鄭成燦，可她不相信蘇怡悅。

　　“以后我不喝酒了。”

　　方螢頓覺心里的委屈層層地翻上來，“……你沒法滴酒不沾?！?/p>

　　鄭成燦想了想，手不自覺地摸了摸大腿一側(cè)，這才想起來自己沒穿褲子，而且手機(jī)已經(jīng)被方螢摔了。

　　“手機(jī)借我用一下?！?/p>

　　“做什么？”

　　“我給顧雨羅發(fā)條消息?！?/p>

　　“給她發(fā)消息干什么？”

　　“讓她給我開個假病歷，證明我不能喝酒，以后有飯局，我就帶著病歷過去?！?/p>

　　方螢愣了一下，總算是笑出一聲，“她這么正直磊落的人，不會答應(yīng)你的?！?/p>

　　“那就讓梁堰秋拜托她?！?/p>

　　“明天吧，都這么晚了，還讓不讓人休息了。攪和我一個不夠，還打算攪和所有人?！?/p>

　　鄭成燦越發(fā)覺得慚愧，“對不起。”

　　沉默片刻，方螢往他身旁挪了挪，把腦袋靠在他肩上，“成燦……我是擔(dān)心你會……”

　　她唯獨(dú)不希望他在類似的事情上，再次受到任何傷害。

　　“我明白?！编嵆蔂N伸手?jǐn)堖^她的腰，側(cè)過頭，嘴唇在她頭頂上碰了一下。

　　“成燦，你要保護(hù)好你自己，為了我，你要保護(hù)自己……”

　　“好。”

　　片刻，他沉聲說，“有句話，你以后不準(zhǔn)說了?！?/p>

　　方螢看向他。

　　他很明白方螢這個人。

　　她總說她的命不值錢，自然更加不懂惜命為何，為了所要保護(hù)的人，她能豁出一切。

　　“你的命，對我而言是無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