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井然把車停好，一開門就能聞到一大股雜里雜氣的香味，夜宵攤子的香味。炸雞，炒餅，麻辣燙，碳水混著油脂，香得樸實而饞人。

? 他最開始是不會吃這樣路邊攤的，總覺得不大干凈。耐不住沈巍見天給他帶夜宵，臺階邊打開袋子能香得同學怒目而視，就跟著一起出來。他們會挑燈光少一點的路，手牽著手走過短短又長長的操場教學樓，短的是路程，長的是心境。

? 龍大后門口十年前同現(xiàn)在一般熱鬧，那時他們最常去一家炒面攤，炒米炒面炒粉炒餅，老板樣樣做的好，兩個人可以點兩份，拼起來，便宜好吃。老板娘打量一下他們，會笑瞇瞇地多加個鹵蛋，“學生仔呀，好好念書?！?/p>

? 再有些時候井然會被炸雞攤子饞過去，手掌大的雞腿掛薄薄面糊，外表酥脆內(nèi)里爆汁，要先給沈巍吃第一口，也要喝他手里已經(jīng)擰開蓋子的可樂來配。也許不太干凈，不太健康，但都是井然記憶里閃閃發(fā)亮的少年時光。

? 十年后的炒面攤子還在原處，老板老板娘仍舊圍著一口大鐵鍋忙忙碌碌，只兩鬢微微染些霜色。

“學生仔呀，好好念書?！?/p>

? 井然恍一下神，才發(fā)現(xiàn)老板娘是對他身旁學生說的。

“先生，吃點兒什么？”

? 是啊，看看自己身上手表、皮鞋、西裝褲，已經(jīng)沒有人會把他當學生看了。那么吃點兒什么呢？

? 炒米加玉米青豆胡蘿卜，少許火腿腸混在里面，襯得淺醬油色的米粒更加誘人。

? 炒面有豆芽青菜土豆絲，提前蒸熟的細鹵面長而不斷，極有韌勁。下寬油炒，成品潤而不油。

? 井然站在大鐵鍋邊上，難得有些糾結(jié)。手機亮一下，沈巍發(fā)消息說他正出實驗室，井然眼睛就跟著也亮一下。

“一份炒米一份炒面，拼起來帶走?！?/p>

“老主顧了吧，還知道拼起來呢？”

? ……

? 沈巍出來就看見井然站在攤子邊等，腦后小揪揪被風吹得一搖一搖，像極了誰雀躍的心情。

? 當井然看見他的時候，眼睛不由就有彎彎的孤度，“吶，晚餐，我是不是特別好?！?/p>

“是，特別好?！鄙蛭⌒χ鴱乃麓锾蛙囪€匙，“去副駕吃吧，我來開車?！?/p>

“你先?！?/p>

“我上一頓是十二點在龍大食堂吃的套餐”，沈巍嘆口氣，“你呢，咖啡還是三明治？”

? 呃，咖啡，井然立時不說話了。

? 井然很久沒吃過路邊攤，也幾乎沒在車上吃過東西。但旁邊是沈巍，見過他期末連熬好幾個大夜的憔悴面孔，好像也就沒那需要注意形象。

? 于是井然安心的解開塑料袋囗，抄筷子扒飯。盒子里一半炒米一半炒面，炒面第一口喂給沈巍，炒米配著辣椒土豆丁，和記憶里一樣好吃。

“你記不記得以前炸雞腿那個攤子？”

“嗯，前幾年老板盤了個店，搬走了。”

“啊。”怪不得今天找很久都只有什么韓式炸雞呢。

? 沈巍看他那愁眉不展的小模樣，“嗯……，你好好吃飯，周末我給你炸?！?/p>

“這么歷害啊，明天就是周末！”井然反應過來。

“所以明天就做。”沈巍趁紅燈擰開保溫杯蓋遞過去，“對了?！?/p>

? 他在衣兜里摸一把，手指伸到井然眼前打響指，變魔術(shù)一樣出來根棒棒糖，“星空棒棒糖，買學生獎品時候給你留的。”

? 井然看著棒棒糖里凝固的一小片星空，哭笑不得，這不是中學時候圣誕節(jié)會互送的款示么，“沈巍啊，我三十多了，”

“我只比你大一點點，還沒有老年癡呆。三十怎么了？跟棒棒糖有什么關(guān)系?！?/p>

“沒有，很漂亮，我很喜歡。”

? 沈巍耳朵邊就要紅一點，“炒飯?zhí)闪耍丶抑笮A子好不好？蜂蜜紅豆沙?！?/p>

“好。”井然很想親親那一抹紅。

? 已經(jīng)沒有人會把他當學生看了，但還有人把他當孩子看。

??

? 就是，怎么說呢，井然很歷害很歷害，他可以獨擋一面，但他不介意沈巍偶爾把他當孩子看。因為那是愛，是要滿溢出來的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