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肢葛瑞克同人文《血液、心臟與死亡》
第一章 “即使把我的手臂接到您的身上,您也無法像我一樣釋放魔法。魔法真正的所在,是我的腦子?!?我嘻皮笑臉地說著,手指捏著法杖,用頂端的紅色寶石敲了敲自己的頭。 我坐在他的肩膀上,沒有拿著法杖的左手隔著深綠色的披風(fēng)握住他背上接肢的手,避免自己不小心掉下去。 葛瑞克不愛聽這話,冷哼一聲。 “何況您通過接肢獲得的力量已經(jīng)讓您足夠強大,再學(xué)魔法只會徒增您的負(fù)擔(dān)?!弊炖镎f著奉承的話,我用法杖指向前方,“如果需要釋放魔法,我來就好?!? 我曾是一名褪色者——應(yīng)該說現(xiàn)在仍是,畢竟這個身份不是那么好去除的。但加入火山官邸的人擁有“叛律者”的名號,加入接肢者葛瑞克的褪色者是不是也該有個專屬稱呼? 我倒還真的聽到過,他們叫我“接肢的法杖” 這個稱呼實在是太搞笑了,讓我很難不去想象葛瑞克拿法杖的畫面。 用他的大手捏著一根細(xì)小法杖?還是定做一根和他的斧子一樣尺寸的巨型法杖?還是讓他背上的每只手都拿一根法杖?戰(zhàn)斗時葛瑞克掀開披風(fēng),唰,每個小手都捏著一根法杖,遠(yuǎn)遠(yuǎn)看上去像孔雀開屏一樣。 哈哈哈哈哈!每次想到這個畫面我都不禁捧腹大笑,好幾次笑得從葛瑞克的肩上摔下來。為了我的屁股和尾椎著想,還是由我坐在葛瑞克的肩上當(dāng)他的法杖吧。 至于我為什么要加入接肢葛瑞克,可能是因為身為求知欲旺盛的異端魔法師,我覺得接肢很有意思,想研究一番。也可能是他的身上和史東薇爾城里氤氳的血的味道很讓我著迷。 并且在和葛瑞克對打時我認(rèn)輸?shù)脡蚩?、求饒得夠誠懇、諂諛的話夠甜——也可能是葛瑞克覺得自己不一定打得過我,反正他黑著臉接受了我的投誠。 哎呀,當(dāng)“接肢的法杖”有什么不好得呢?除了能研究接肢,還能順帶擊敗前來挑戰(zhàn)葛瑞克的敵人,把他們的物品、裝備據(jù)為己有——這是應(yīng)付給我的工錢。 有時坐在葛瑞克的肩上,我能聽到他的心跳聲。為了支撐起這具龐大扭曲的身體,他給自己塞了兩顆山妖的心臟,所以我聽到的是兩個心跳聲。我好奇他原裝的心臟是否仍在跳動,還是已經(jīng)被后來者取代了功能? 可惜我還不能把他的身體剖開一窺究竟,葛瑞克甚至也不愿意讓我把耳朵貼在他的胸口上聽一聽。 除了在葛瑞克需要我出手時把敵人打退,平時我想做什么都可以。 比如在史東薇爾城里閑逛,順手解決掉偷偷溜進來的褪色者。 有些褪色者看到我不會直接出手,而是先質(zhì)問我為什么要幫助接肢。 啊,我懂我懂。因為弱小和無知所產(chǎn)生的某種正義感,和與此伴生的自詡道德高尚的傲慢,以上心態(tài)催使他們把我和葛瑞克貶入邪惡之流。 可是在交界地,弱小才是唯一的原罪。 褪色者搶奪對方的武器裝備,魔法師為了理論高低而相互攻訐,王朝、種族之間的鏖戰(zhàn)屠戮,種種手段都不過是為了讓自己變得比別人更強罷了。 我看著自己手中用敵人的鮮血喂養(yǎng)得熠熠生輝的法杖寶石,凝視著它紅到發(fā)黑的色澤。 現(xiàn)在跨越霧海而來的這批褪色者還太過弱小,他們終將化為追求成王之路上的浮塵??扇绻鹑鹂吮桓鼜姶蟮臄橙藫魯。俏視兂烧l的新法杖,還是再次成為離群索居的異端魔法師? 在葛瑞克被擊敗之前,我卻先倒下了。 我在城堡內(nèi)撞上了一名闖入的褪色者,我釋放魔法的時機晚了一步,那人手中的刀搶先一步深深切入我的腹部。 我慘叫著倒在地上時聽到了骨頭的斷裂聲。 我感覺不到我的雙腿了,我的脊柱斷了! 那人又是一刀斬來,直沖我的頭頸,我奮力躲開,刀斬中我的右臂,我的右手痙攣著把法杖甩到一旁。 我忍著劇痛發(fā)動魔法,血液凝成的荊棘從地面升起,狠狠刺入那人的腿腳,趁著他被固定,更多的荊棘扎進他的體內(nèi)。但也僅限于此了,他用刀切斷部分荊棘后飛快跑走了。 我大口喘氣,剛才釋放魔法而攥緊的左手一點點無力松開。血紅的荊棘落到地上,重新變成尚溫的血液。 好冷。我能感覺到我的血液正在快速流失,我張嘴發(fā)出一些聲音,但越來越微弱。這里沒有什么巡邏的士兵,即使有也應(yīng)該已經(jīng)被那個褪色者殺光了。 我的視線逐漸模糊,身側(cè)被染紅的法杖在沾染了主人的血后更加光彩奪目,其上的寶石如此閃亮,就如黑夜里那顆血紅的星星。 我感覺到血液正在我的體內(nèi)洶涌奔騰,伴隨著每一次脈搏幾乎要沖破我的皮膚和頭顱,我的心臟無法承受這種流量,被撐得發(fā)疼。 我緩緩睜開眼,面前是一片深綠色,我通過左手熟悉的觸感摸出這是葛瑞克的披風(fēng),同時察覺到自己失去了右手。我現(xiàn)在大約是趴著姿勢,我用左手撐起身體,卻感到腰部傳來一股阻力和疼痛,我低頭看去,看到自己的腰部以下和不屬于我的身體連接在一起,腹部癟薄得詭異,連接處正溢出一些鮮血。 “你被接到了我的肩上。”葛瑞克說。 我看向視野右前方的葛瑞克,從這個角度我只能看到他的半側(cè)后腦。 “你的右手和下半身都不能要了。還有你的胃和腸子也壞了,你可能以后都吃不了飯了?!?“啊???”我摸著自己沒有內(nèi)臟的空空的腹部,對自己今后不能吃飯感到深切的悲痛。 “如果你需要,我可以給你找些素材……” “不用?!蔽覕嗳痪芙^。我寧肯少些身體部件也不想多添一些不屬于我的?,F(xiàn)在接到葛瑞克身上算是為了活著沒辦法。 葛瑞克把法杖遞到我的面前,我拿過來用左手揮了揮。雖然用左手拿法杖不是很順手,但是魔法在我的腦子里,法杖只是幫助我施法的工具,換一只手影響不大。 我突然意識到什么,低頭看看我在葛瑞克肩上的位置,再揮舞法杖做了幾個施法的動作。 我原本用右手施法,為了不礙事一般都坐在葛瑞克的右肩;可現(xiàn)在我只剩左手,還被接在了葛瑞克的左肩,說明葛瑞克在把我接上時有考慮到我施法的便利。 沒有消化器官的我失去了獨自生存的能力,長久活下來的唯一方法只能像槲寄生扎根其他樹木上一樣,靠汲取他人的養(yǎng)分存活。 我很好奇:當(dāng)時我的內(nèi)臟真的損壞到不能用的程度了嗎? 不過我也不是全無收獲。 我現(xiàn)在能感受到葛瑞克的心跳。除了那兩顆巨大的心臟,我還感受到了另一顆心臟的跳動,就在這具臃贅的軀體里,那是葛瑞克原裝的心臟,和我的心臟一樣正在竭力跳動著。 我試著運起魔法,霎時間葛瑞克的每只手中都亮起血紅色的光芒。 “您別緊張,我只是在試驗??磥戆盐业哪X袋接到您的身上真的可以在一定程度上使用魔法?!?魔力沿著血液流動在我和葛瑞克的身體里,此刻我只需稍稍施法,血紅的荊棘就會貫穿他的每個心臟。 把被稱為異端的魔法師接肢到自己身上,是葛瑞克不清楚其中的風(fēng)險,過于自大?還是被我平時的甜言蜜語哄醉了心,過于信任我? 我不禁哈哈大笑。 “你在笑什么?”葛瑞克問。 “我想到了一些開心的事?!?我已經(jīng)想到我新的稱謂了,“接肢的槲寄生”。剛才葛瑞克手里亮起的小小光芒讓我想到了槲寄生所結(jié)出的紅色果實。 如果葛瑞克身上插滿類似于我這種的半截魔法師,雖然無法施展真正的魔法,但說不定可以每只手里亮起不同的顏色,作為一種裝飾讓他變得五光十色。 我沒有把這些話說出來,畢竟我現(xiàn)在要靠葛瑞克維系生命,說話要收斂些了。 我選擇說另一件事。 “就比如……”我用手握住葛瑞克背上的一只手,趴在他的肩上,靠近他的耳邊親昵地諧謔: “我不用擔(dān)心自己會掉下去了?!? 自從被接在葛瑞克身上后,我看到了許多有意思的事情。 比如,史東薇爾的士兵們并不同心一意,從他們對待葛瑞克的態(tài)度上能明顯看出哪些是葛瑞克從王城帶過來的,哪些是曾經(jīng)被流放到這里的。 我以前沒看出來,是因為身為交界地人人喊打喊殺的褪色者,即使是同一陣營也沒人給過我好臉色看。 唉,不得不說我有些懷念那種被所有人厭惡的感覺,讓我回想起我剛開始使用被學(xué)院視為異端的血荊棘魔法的時光。 現(xiàn)在我借著葛瑞克狐假虎威,再也看不到那種敵視的表情了。 也不盡然。大部分褪色者對接肢的態(tài)度都很惡劣,尤其是接肢的背上還有半截異端魔法師。 褪色者源源不斷地涌來,像殺不完的蟲子一般。 我對大部分褪色者都不抱有好感。他們大多都是低劣之流,他們正是我之前所說的那種人,弱小并無知、傲慢且虛偽。 他們追求力量,卻又把一些追求力量的手段視為邪惡、異端、污穢、罪愆。何其荒謬! 那些死前還在對葛瑞克和接肢大放厥詞的褪色者,要是真的堅守用光彩的手段獲得力量,他們?yōu)楹尾还饷髡?、堂堂正正的從史東薇爾城的正門所向無敵地打進來,而是從懸崖的小路上像個賊一樣偷偷溜進來? 葛瑞克的肢體在戰(zhàn)斗中經(jīng)常受損,有的能慢慢恢復(fù),有的卻逐漸壞死。 “再見,小手手?!?我與經(jīng)常被我握住的一只手夸張地?fù)]淚告別。我想在臨走前給它個輕吻,但它實在太臭了,全部發(fā)黑壞死,讓我找不到下嘴的位置。 某種程度上,我與這些手沒有區(qū)別,都是可以被拋棄的零散部件。 好在我被接的位置還不錯,在葛瑞克的應(yīng)該能被稱為肩胛骨的位置,從正面看我只會露出一個頭和肩膀;而且葛瑞克的身軀足夠高,一般的攻擊從背后也打不到我。 我有些兔死狐悲。如果我壞死了,也會像這樣被拔掉吧。 發(fā)黑的血液從碗大的傷口里流出,醫(yī)生擠了好久才流出鮮紅的血液,我能感覺到葛瑞克痛到發(fā)抖。我的神經(jīng)沒有和葛瑞克的連在一起,感覺不到他的痛。 此時是葛瑞克最為脆弱的時刻,如果我釋放魔法,應(yīng)該能一擊致命。 但是我柔聲說道:“沒事,有我在。我會保護你的?!?葛瑞克沒有說話。我覺得他應(yīng)該和我一樣清楚這里唯一能威脅到他的生命的人只有我。但是在這種時刻努力安慰他、表明自己的態(tài)度,終歸是有好處的。 我可不想被他從身上揪下來。即使我沒因此失血而亡,但只要把我這沒胃沒腸的人扔在角落三天,我也必死無疑。 一只新的手臂被安到傷口上,逐一連接上血管、神經(jīng)。很粗糙,我這樣評價。但是生命和肉體是如此神奇,只要像揉泥巴一樣拼在一起就能運作起來。 待在葛瑞克的身上,我能近距離觀察每一次接肢,得出了很多經(jīng)驗,比如只有交界地的原生種族才能被接到一起,像“稀人”這種的來自星空的外來種族是無法成功融合的。 魔法師大多都是稀人,但我恰好不是稀人。 葛瑞克可能很難再找到另一個能接在身上魔法師了。 因為大部分不是稀人的魔法師原本都在蓋利德的瑟利亞魔法鎮(zhèn),那里相較于利耶尼亞的魔法學(xué)院,風(fēng)氣更加自由開放,樂于吸納除觀星魔法、輝石魔法之外的其他魔法,并且培養(yǎng)非稀人出身的魔法師。 可如今的蓋利德——我的故鄉(xiāng),已經(jīng)毀于瑪蓮妮婭在戰(zhàn)爭中釋放的猩紅腐敗。 很難說我對葛瑞克的包容和同情沒有對故鄉(xiāng)的思念的共鳴。 “您一定能回到黃金樹下故鄉(xiāng)?!蔽矣檬志o緊攥住他背上的一只手。 新接上的肢體在適應(yīng)之前可能會不受控制的胡亂運動。 “啊!疼!” 再一次被新來的手臂打到,我忍無可忍地和它開始較勁掰手腕。 “葛瑞克!不想你的手被荊棘貫穿就快點讓它安分下來!” 說起來,不知道從什么時候開始,我的眼前再也沒有賜福的指引了。 原本我能隱隱約約地看到金色的光芒向遠(yuǎn)方延伸,但自從我被接到葛瑞克身上后,賜福的指引就開始慢慢變淡,直到最近,終于完全消失了。 “如果大部分物種都可以接上,我建議您讓人抓幾只龍蝦、章魚、熊什么的,拓展一下素材儲備?!?我真誠地對他提出建議。 “史東薇爾的永不止息的風(fēng)非常適合肉塊的脫水儲存。我看到您已經(jīng)這樣做了。雖然懸吊在房梁上有礙瞻觀,但是確實很有用。” “龍蝦和螃蟹這種有殼的生物可能不太好風(fēng)干,水汽容易悶在殼里讓肉腐爛。章魚只適合在水邊生活,并且死亡后會很快液化。或許可以帶回一些章魚卵試著在城堡內(nèi)孵化,放在特定地點看門。龍蝦和螃蟹也可這樣嘗試……你有沒有在聽我說話?” 葛瑞克對我的提議并不理睬。 我還建議他把各種接肢的素材堆放到那具龍的尸體旁,戰(zhàn)斗時隨用隨取。但他也沒聽。 真是可惜,如果他參考了我的幾條建議,或許就不會那么快被打敗了。 那位褪色者真的很強大。 他是名優(yōu)秀的戰(zhàn)士,躲避攻擊的動作靈巧嫻熟,我的魔法完全沒有擊中他;他的攻擊也精準(zhǔn)無比,他繞到背后,一刀就把我從葛瑞克身上削了下來,然后用力一腳把我遠(yuǎn)遠(yuǎn)踢飛。 我只能用左手扣著地面一點點爬回去。我爬行的速度真的很慢,也可能是那位褪色者的攻勢太過迅猛,我只能遠(yuǎn)遠(yuǎn)地看著葛瑞克身上的傷痕越來越多,空氣中血的味道越來越濃。 葛瑞克即使斬斷自己的手臂,接上噴火的龍頭也于事無補。當(dāng)我終于快爬到時,葛瑞克已經(jīng)被砍得只剩下主要軀干。褪色者把刀插進他的身體里,葛瑞克慘叫著,像剝一顆包菜一樣被削開包裹他的肉體。 我的手碰到了葛瑞克漫延過來的血液。 那一刻我猶豫了。我為什么還要為葛瑞克效命?此刻他已經(jīng)大敗,我現(xiàn)在應(yīng)該做的是逃跑或者向打敗他的褪色者求饒投誠。 褪色者把葛瑞克從一堆爛肉中用劍挑起。 原來葛瑞克原本的身體如此瘦小,難以想象何種程度的接肢才讓他變成了那種龐大的模樣。殘缺纖細(xì)的四肢上的斷口正在淅淅瀝瀝地滴落著鮮血。那種傷口是舊傷被再次撕裂造成的,這說明葛瑞克曾經(jīng)為了接肢竟砍斷并舍棄了自己四肢。 獲得任何力量都需要代價。接肢扭曲人的肉體,龍饗把人變成爬行的地龍,魔法將人的命運與星辰綁定,即使是最普通的武力也需要持之以恒的鍛煉。 葛瑞克的血越流越多,流出的血液已經(jīng)匯聚成一條垂直的紅線。 那道紅線讓我想起了我的恩師雙眼下流淌的血液。 曾經(jīng),瑟利亞魔法鎮(zhèn)和雷亞盧卡利亞魔法學(xué)院經(jīng)常會互相派遣交換生。 我來到魔法學(xué)院。我不是天生善于運用魔法的稀人,研究了多年依然對觀星魔法或輝石魔法皆不甚掌握。 我在學(xué)院的書庫里找到了被學(xué)院視為異端的“罪人”魔法,這種魔法不是以星星或月亮為指導(dǎo),而是以血液為媒介。學(xué)院的人視其為異端,對其鄙棄不齒。 但我來自瑟利亞,那里的魔法有觀星、輝石、重力、結(jié)晶、黑暗、火焰……各種魔法如天上的群星一般爭相奪目。 我想學(xué)習(xí)這種魔法,把它帶回瑟利亞。 當(dāng)我徹底掌握血荊棘魔法時,我的眼前突然變得一片漆黑,血的荊棘刺破了我的眼球,從我的眼眶中生長出來。 在一片黑暗中,我抬頭看到有一顆血紅的星星正熠熠生輝,它嘬飲著我獻上的鮮血,如同血液凝成的一顆寶石。 我注視著它,在血色的黑暗中癲狂大笑。 當(dāng)我再次醒來,我驚喜地發(fā)現(xiàn)自己并沒有瞎,還能看到事物。 可當(dāng)我起身轉(zhuǎn)頭,看到了我的老師漆黑空缺的兩個眼眶。 她把自己的眼睛給了我。 她對我很好,可我沒想到她會為我付出至此。 “徒弟啊,你不應(yīng)該碰那種魔法。只有衰敗得將要死亡的星星才會渴求施法者的鮮血與生命以哺育自己。你的命運不應(yīng)該與它相連。所幸那種星星的光輝極為黯淡,只有在極度的黑暗中才能看到。現(xiàn)在我用我的眼睛隔絕了你與它之間的聯(lián)系,只要你不再次陷入黑暗,不再次看到它的光芒,就不會被它所掌控?!?學(xué)院的人很快趕到這里,他們控制住我們。穿著厚重鎧甲的杜鵑騎士大步上前,走向老師。 相比于雙目完好的我,老師看上去更像是使用異端魔法的人。 “不!不是……”看著氣勢洶洶的杜鵑騎士,我那時竟然選擇緘默不言。 杜鵑騎士的頭盔稍稍轉(zhuǎn)動。他看了我一眼,頭盔里的眼睛沖我冷笑一下,然后用魔法轟碎了老師的頭顱。 血,好多血。血液從脖頸里涌出,就像學(xué)院庭院中的噴泉。 血流到地上,變成了紅色的荊棘,它們迅速壯大,密密麻麻,以老師的尸體為中心,像章魚的觸手一樣瘋狂揮舞,撕裂觸碰到的一切事物。 就連老師的遺體也在我發(fā)瘋的攻擊中被一并撕毀。 我還是被抓住,關(guān)押進學(xué)院的監(jiān)牢。如果我不是來自瑟利亞,可能早已被處死。 所幸老師給我的眼睛沒有被我弄壞。 之后永恒女王放逐“褪色者”,那時月與黃金尚且交好,魔法學(xué)院也順手流放一些處理不了的罪人。 我被驅(qū)趕到交接地之外,死在霧海,直到被賜福復(fù)活,讓我遵從指引,競逐艾爾登之王。 葛瑞克那只壞死的手,是因為我受傷的。 有個褪色者拿著一把弓,他在戰(zhàn)斗的間隙找準(zhǔn)時機拉滿弓弦,一箭沖我射來。 我無法躲避,只能緊緊閉上眼,可箭沒有擊中我。我睜開眼,看到眼球前的箭尖,和被箭矢貫穿的葛瑞克的手。 雖然那只手壞死后很臭,但畢竟它為了我擋了一箭,我還是用嘴唇輕碰了一下它的指節(jié)。 “再見?!? 大盧恩從葛瑞克的身體上升起。褪色者把它抓在手里。 我感覺到我的心臟很疼。它長期承受過大的血流,已經(jīng)被沖擊得像是一個破口袋,幾乎不能正常跳動。 葛瑞克的血已經(jīng)浸滿了我與地面接觸的皮膚。 剛才褪色者的劍已經(jīng)懸在我的心臟之上,是葛瑞克襲來的攻擊迫使他轉(zhuǎn)而把我踢飛。 好多血,好多血。 我看著手心上的血液,這些血液在剛才還是我和葛瑞克二人共有的。 雖然我無法吃飯,但是葛瑞克還是會為我準(zhǔn)備一個盤子放在肩膀上。我雖然吃不下去但是可以在嘴里咀嚼,嘗嘗味道再吐出去。 我抬頭看著葛瑞克慘白瀕死的臉。我已經(jīng)很久沒有看到過他的正臉了,在他的肩上我只能看到他的后腦和側(cè)臉。 我很喜歡他的側(cè)臉。臉上的肉會因為接肢而畸變,但骨頭不會。葛瑞克挺立的鼻子、弧度優(yōu)美的顴骨和流暢的下頜線會讓我不禁想象他曾經(jīng)的相貌。 他在戰(zhàn)斗時總是狂笑,為揮舞身上的力量而感到喜悅。我埋怨他:“求求您小點聲!心疼下您肩上只剩一只手無法同時捂住兩個耳朵的人吧!” 此時被擊敗的葛瑞克,失去了接肢帶來引以為傲的力量,那張骨相優(yōu)秀的臉泛出瀕死的灰白,半張著的嘴發(fā)不出一絲聲音。 唉、唉!究竟是為了什么呢?我當(dāng)時會選擇攻擊那位褪色者? 可能我只是不想讓葛瑞克繼續(xù)流血罷了。 隱藏在群星光芒之下的黯淡星星呼應(yīng)了我的訴求,它發(fā)出血紅色的光,荊棘刺穿我的雙眼,讓我再次看到了黑暗中的它。 地面上流淌的血液突然像鏡面一般凝固,在黑暗中倒映著星星的光芒,這些光芒變成一條條荊棘,從地面上拔起,甩動著枝條向褪色者襲去。 在一片黑暗中,我除了能看到天上那顆鮮紅的星星,還能看到褪色者胸膛中跳動的紅色心臟 ,如此誘人,讓我想要扎穿它,飽飲其中的鮮血。 無數(shù)荊棘從大片的血跡中長出,像是樹木一樣遮天蔽日,又如同巨浪一般朝褪色者撲去。褪色者在荊棘密集的攻擊下受傷了,他奮力揮劍卻斬不斷所有的荊棘。 我發(fā)出狂笑。原來使用巨大力量的感覺是如此美好,難怪葛瑞克會感到喜悅和享受。 劍鋒破開層疊的荊棘,褪色者奮力從包圍中掙脫出來,他提劍向我殺來。荊棘從我的身邊竄起,圍繞在我的周圍如同漩渦。但褪色者硬是頂著攻擊沖進漩渦中心,在荊棘刺入他的心臟前搶先把利劍插入我的胸膛。 我本就破爛不堪的心臟被狠狠貫穿,劍尖在其中一轉(zhuǎn),它徹底破裂,變成一灘爛泥。 荊棘顫抖著將要維持不住,褪色者飛起一腳把我從劍上踹下來,我撞碎背后的荊棘,從懸崖上掉了下去。 墜落,飛速墜落。 然后,嘭! ………… “你想回瑟利亞嗎?” 可能是因為我坐在他的肩膀上時總是遙望東方的猩紅土地,所以葛瑞克這樣問我。 “沒必要?!蔽艺f,“那里已經(jīng)什么都不剩了?!?剛到交界地時,我去到寧姆格福和蓋利德紅綠相接的土地上,看著面前滿眼的紅色,感到巨大的悲傷和絕望。 整片蓋利德都被猩紅腐敗吞沒。一名從那里回來的流浪商人告訴我,那里除了猙獰的怪物、腐敗的眷屬、飄蕩的魔法師亡魂和堅守的紅獅子軍團,再沒有別的了。 和葛瑞克一樣同為黃金后裔的瑪蓮妮婭和拉塔恩在交手時,瑪蓮妮婭釋放了她身體里寄宿的猩紅腐敗,毀滅了整個蓋利德。 “如果那里沒有猩紅腐敗了,你會回去嗎?” 我凝望著那片紅色的土地,低頭嘆息:“我不知道?!?猩紅腐敗不是我回去的阻礙,真的阻擋我的,是心里上的恐懼。 我不想親眼看到毀滅的故鄉(xiāng)和無法安息的故人。 “等我打敗了瑪蓮妮婭,成為了艾爾登王,我會幫你解決那里的猩紅腐敗。你可以回去重建瑟利亞。” 我笑了,俯身靠近他的耳邊,“您怎么能說是為了我呢?對于想要打敗瑪蓮妮婭,您沒有自己的私心嗎?” 亞基爾湖旁的劍碑上至今還刻著這樣的文字:“黃金”葛瑞克,恥辱之戰(zhàn),交戰(zhàn)“米凱拉的鋒刃”瑪蓮妮婭,兵敗如山倒,跪伏于地,懇求饒命。 “哼!”葛瑞克用斧子跺了一下地面,但這嚇不到我,我坐在他的肩上搖晃著那時還完好無缺的雙腿,說: “如果您需要,我會回去的。但在此之前,我會陪著您的?!?………… 我變成了死誕者。 死誕者是在法環(huán)破碎后,交界地上出現(xiàn)的一種不死的死者。 在黃金王朝的統(tǒng)治下,交界地上原本沒有死亡這一概念。任何生命在死后都會回歸到黃金樹,重新誕生。 但是法環(huán)破碎后,黃金律法出現(xiàn)了問題,許多人無法在死后回歸黃金樹,也就無法死亡,只能無法安息地徘徊在世間。 我的顱骨碎了。估計我是頭先著地的,看著流在地上的白色腦漿,我想起了老師碎裂的頭顱,也是這種顏色。 對不起,老師,您唯存的眼球也被我弄壞了。 我撿起我的顱骨碎片試著拼回去,居然成功了。 我得珍惜身上的每一塊骨頭,畢竟我現(xiàn)在只剩頭骨、肋骨、脊椎和左臂了。 陰影中剛才被我趕跑的巨大老鼠再次圍上來 ,啃噬我身上所剩無幾的腐肉。 不知道我究竟失去意識多久,身上的肉都快被老鼠吃完了。 我放棄了驅(qū)趕老鼠。只希望它們能趕快把我身上的肉啃完然后離去,不要再貪求我的骨髓。 我失去了血液,也就無法再使用血荊棘魔法,徹底失去了防身的能力。 我看著一只老鼠身上的傷口,試著用骨手碰了一下,荊棘瞬間從傷口中冒出,那只老鼠慘叫抽搐著死掉了。其他老鼠瞬間一哄而散。 我對自己仍能使用魔法感到驚訝。我抬頭看向上方。 我失去了眼睛,又成為了死誕者,現(xiàn)在視野內(nèi)是沒有色彩的黑白,只有有生命的東西會發(fā)出淡淡白光。 我看不到天上的那顆星星,看不到它血色的光芒,但我知道,它就在那里,仍然與我緊密相連。 我用沒有肺、氣管和嘴唇的身體做了個呼氣的動作。 算了,這至少說明我的命運還沒有于此完結(jié)。 我用牙齒咬住老鼠的皮毛,把尸體中的血液作為釋放魔法的儲備。 我用左手扣住地面,向前一點點爬行。 現(xiàn)在,先為了“活著”而努力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