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若清很是難受，身體時冷時熱不說，渾身都痛得厲害。尤其是腹部，漲得難受。耳邊還有人催促著自己使勁，可他真的沒力氣了。嘴里塞進了一片參片，大概是給自己吊著精神的。每呼吸一口氣，都覺得胸口那處傷口像是被撕開了一樣。哼哼唧唧許久，他的意識也有些模糊了。

凝霜見楊若清快要昏過去，忙問白阿婆該怎么辦。卻見白阿婆不僅不慢地絞干布巾，為楊若清擦拭下身，讓她倆不要心急。楊若清不但是頭一胎，而且還有難產(chǎn)趨勢，痛是再正常不過。宮口才開了兩指，離真正生產(chǎn)還早呢。

映雪都快急死了，可白阿婆除了讓楊若清拼命使勁外，就是要她倆想辦法讓楊若清保持清醒，不能昏睡過去。這樣的做法未免太殘忍了些，她們看著都覺得心有不忍。早知道生孩子如此痛苦，說什么她們也要阻止楊若清為柳霜眠懷上這要命的孩子。可現(xiàn)在說什么都晚了，她們只能盡量讓楊若清的孩子早些降世，這樣可以少吃些苦頭。

痛苦而絕望的嘶喊聲還是引起了外面等待眾人的注意，葉鶯鶯也是生了柳曦的人，從來不知道生產(chǎn)竟然會如此痛苦。伴隨著叫喊聲的還有楊若清備受委屈的怨懟，他哭喊聲不想生了，很痛苦，可這事哪里是他能說了算的。除了讓凝霜和映雪安撫好他的情緒，旁人也幫不上什么忙。

他們絲毫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因為在他們看來，一切都是在正常不過的事情。靜下心來，青山才覺得自己臉上火辣辣的。差點都忘了自己這張臉怕是廢了，就算傷愈后也會留下很深的疤痕。他本人倒是不在乎，可他的小徒弟卻委屈巴巴地掉眼淚珠子。

“好端端的，你怎么哭了，你師父福大命大，這次不也沒事嘛?！?/span>

“可師父你的臉，傷得很嚴重呢。徒兒給你請最好的大夫，一定要給你治好了。”

“好孩子，你有這份心師父就知足了。這次你做得很不錯，也不枉為師平日里對你的一番教導，關鍵時刻還真派上了用場?！?/span>

“徒兒其實很緊張的，這還是第一次，我嚇得差點把自己的舌頭給咬了?！?/span>

“沒關系的，一回生二回熟，多加練習就好。以后就算師父不在你身邊，也不能失了方寸亂了陣腳，知道嗎？”

“師父這是不要徒兒了嗎，徒兒是不是做錯了什么？”

“孩子總有長大的一天，師父也不可能護你一輩子。不管你愿不愿接受這個事實，這一天總會來的?！?/span>

“如果真的不可避免，徒兒愿意在那一天來臨之前，好好孝敬師父?！?/span>

“想不到我一生行走于黑暗中，卻不想還能收了個你這樣性子的徒兒，倒是老天不虧待我呀。嘶，真疼??！”

“師父不要逞強了，徒兒這就給你找大夫去?！?/span>

“哎，等等！”

這小子倒是一溜煙沒影子了，青山也只能無奈地搖了搖頭。倒是陸遲勸他不要拒絕自己徒弟的好意，畢竟要找一個這么孝順的徒弟不容易啊。至于他臉上的傷，陸遲也覺得沒啥希望。只是他不曾想到，青山能為楊若清做到這份上，差點賠上了自己的一條命。

不過青山自己卻不覺得委屈，義父泉下有知自己救了他唯一的孩子，一定會很欣慰的。至于自己，早前以為殺了塞上雪后便生無所戀，可以追隨燕榮澤于九泉之下?？涩F(xiàn)在看來，心里竟還有些舍不得。也許楊若清說得對，這世上的愛恨情仇往往最由不得人。

他沒有想到的是，小徒弟請來的大夫居然是江擇。他不是應該在為楊若清診治嗎，怎么會來這里。莫非是這小子說了些什么？青山剛想開口斥責小徒弟幾句，卻見江擇為他解圍，說什么他也是救了楊若清的大恩人，總不能晾著他的傷在一邊，那也太沒良心了些。

至于若清那里，云黎自然會多加看護的。自己手腳快些，應該問題不大的。可江擇終究還是低估了青山的傷情，光是清理傷口就要了青山半條命。他雖然強忍著不肯喊出來，可他額頭上的冷汗卻不曾斷過，可想而知有多疼。后面上藥包扎便交給了他的小徒弟來做，自己則是折回去幫忙。

青山還想說些什么，張了張嘴卻沒有說什么。到底是這小子心疼自己，怎好再責怪他呢？自己關心楊若清的生死安危，而小徒弟亦是同樣的心態(tài)，由此及彼，他的心里也不由地浮起一波暖意，那或許就是叫情的東西。

唐立看著他們師徒和睦的模樣，心里也很是羨慕。自己的師父大概不會想到，最不起眼的徒弟倒成了名氣最大的一個。只因為自己不是本家弟子，所以師父也不上心，從來都是由著自己去琢磨。沒得到過一句肯定，永遠覺得他做得不夠好，直到長大了才明白，門戶之見是自己再怎么努力都改變不了的現(xiàn)實。

“你怎么了，看著好像要哭似的？”

“我沒事的，你怎么走路都沒聲音?！?/span>

“分明是你想事情出神了。哎，人都救回來了，你怎么還一副愁眉不展的樣子呢？”

“我也說不好，心里的這股不安并沒有隨著塞上雪的死而煙消云散，但愿是我多心了?！?/span>

“不知道是不是我的錯覺，你那時候射殺塞上雪的時候，你似乎有些猶豫?！?/span>

“你都看出來了，我確實是有猶豫，但不是不想殺塞上雪，而是怕誤傷了若清。我這把武器殺過敵人，也殺過自己人，連我自己都不知道，學這一身本領是為了什么?！?/span>

“當然是為了保護自己想要保護的人，那時候如果不是你在暗處偷襲，我們根本就救不回楊若清。別想那么多了，我知道你很多時候都是身不由己，做的一些事情并非出于本心。你既然打算退出江湖，那么以后江湖上的恩恩怨怨就與你無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