浪浪釘劇場~朝遲暮歸87
87.未盡之事
湛湛江水兮上有楓,目極千里兮傷春心。
《楚辭》的湛一詞寓意清澈通明,而湛王一顆心剔透晶瑩,本世事通達(dá),人情冷暖皆知。他一直對于母妃將表妹靳氏選做自己側(cè)妃沒什么反應(yīng),母親想做什么,一般他都是接受的,只是與表妹只能做那名頭夫妻,并未真正接納。
尤其是那日冷炎將殷素送到自己府邸后,半夜,他就看見自己都側(cè)妃私下與之見面,說的是四哥之事,母妃要求殷素咬定凌王是兇手,并以殷夫人性命相要挾。他這才明白,表妹竟然是母妃的人。
赫連湛將所見避開表妹不談,一一訴說與榮嘉皇帝,殷貴妃長長的嘆了一口氣說道:
“真沒想到,我居然教出這么一個好兒子?!?/p>
彼時(shí)小世子在一名宮女的帶領(lǐng)下,跪在了湛王身旁。赫連湛輕輕撫弄著侄兒都頭溫和的說道:
“廷兒不怕,你告訴皇爺爺,四伯父的軍印到底是怎么回事。”
殷貴妃歪曲了汐王死的真相,而廷兒自那日見到父王遺體之后也信服自己這位皇祖母所言,將凌王當(dāng)做來殺害自己父王都兇手。接著凌王吊唁之際,上前扭打撒潑,不僅偷走了凌王的軍印,還認(rèn)真的咬了凌王的手。
有意思的是,此事,凌王早已知曉,只是沒有點(diǎn)破,而是告知了湛王。小世子咬在凌王手背上也就一排牙印,未有見血,凌王因此未有中毒,而他自己則在毒發(fā)之時(shí),昏迷之間,被自己信任的皇祖母下了殷家之毒,成了陷害凌王的一枚棋子。
榮嘉皇帝聽著孫子的口訴,再看見那雙小手遞上的那方軍印,怒極反笑。他斜斜的看著殷貴妃,準(zhǔn)備聽聽她是怎么辯解的。當(dāng)下,殷貴妃果不負(fù)所望,開口說道:
“廷兒年幼,難免受人蠱惑,胡言亂語。難道陛下就憑這幾句孩童戲言,就咬定臣妾?dú)⒆又飭幔俊?/p>
榮嘉皇帝一時(shí)間愣住,看著侃侃而談、一臉正然的殷貴妃竟不知說什么才好。
孫士走近榮嘉皇帝近旁,輕輕的咳了一聲,打破了這略顯得尷尬的局面,他對著帝王說道:
“陛下,周子舒大人求見?!?/p>
天窗首領(lǐng)的名字大慶朝廷自是無人不知曉的,湛王之前提醒的殷貴妃,也是因著天窗的緣故。只是這天窗首領(lǐng),近年來,已是少有現(xiàn)身于人前,今天這種場合,周大人的出現(xiàn),就有些,耐人尋味了。
太極東堂殿東側(cè)院落的月臺南廊上,設(shè)置有一道單門,連通東側(cè)院落和太極東堂殿北側(cè),方便進(jìn)出管制。一時(shí)間,眾人的臉上五彩紛呈,表情各異。他們偏著頭看向那道單門處,一襲青衣略過。
隨著來人的走近,殷監(jiān)正的臉上爬上些許惶恐,貴妃的眼色開始有點(diǎn)兒飄忽,而太子與濟(jì)王兩人眼觀鼻、鼻觀心,視若無睹。
湛王面色冷峻的仔細(xì)打量青衣人,凌王則有些好奇的瞥了一眼;而左相鳳衍,卻有意無意的將自己的背挺的筆直,嘴角微微上翹,有那么點(diǎn)兒,得意。
帝王瞅了瞅周子舒手中的信件,回身坐上龍攆,遣散了一眾朝臣,只留湛王、凌王、小世子、殷貴妃以及周子舒在太極殿東堂。周子舒將畢星明整理的信件放于榮嘉皇帝的桌上,退至一旁立身不語。
一封封的信在太極東堂殿殿內(nèi)被逐一拆開,隨著信件的增多,殿內(nèi)不時(shí)的可以聽見帝王壓抑的低吼:
“該殺。”
“該殺!”
一聲怒斥在內(nèi)殿響徹,小世子嚇的一抖,縮了縮頭。周子舒看著被嚇得不清的小世子,微不可查的嘆了一口氣。
榮嘉皇帝是沒想到殷貴妃居然真的是殺死汐王的兇殺,他死死的盯著那張平日里對著自己千嬌百媚的臉,一步步的走近?;⒍旧星也豢鲜称溆H子,怎的這個女人說起汐兒的時(shí)候,還可以做到一副坦然自若。
“來人,廢黜這個毒婦貴妃之銜,即刻打入冷宮,沒有朕的旨意,終身?!?/p>
”不得出宮。”
湛王心中一急,冷宮?!剛開口,就被殷貴妃呵斥制止。
他盯著殷貴妃臉頰上滴落到唇邊的那顆眼淚,突然有些茫然。一向逞兇斗狠,手段干凈利落的母妃,落淚了。
她這是,將自己徹底給恨上了啊。
當(dāng)初父皇給了四哥以三日之期出府,查找證據(jù),自證清白。四哥已然拿住了殷素,只需交出便可自證清白,可他卻情愿將殷素將給自己,而不是用殷素交換賬冊。
并且,廷兒偷竊軍印之事,也是四哥告知;而四哥明明可以直接告訴父皇,卻護(hù)著廷兒,瞞了下來,吃了不少苦頭。他的目的,只不過是不想廷兒以及五嫂出事。
四哥,這是在賭。
而如今,四哥賭對了,他赫連湛自是做了,且,不后悔;只是,心中忽然有點(diǎn)兒,不知所措。
這么多年,都知道湛王醉心音律,喜好花草到不理朝政,而實(shí)際,他為殷家的利益,很多事情都大都聽從母親的意思,且,一直為著殷家,提防并針對著四哥。
就連十一與殷貴妃侄女采倩的婚事,都是母妃為拉攏十一方才給父皇提議的。只是沒想到十一如此排斥,甚至常年居于平興郡,這才有了墜馬失憶之事。
四哥還以為是自己擄走的殷素夫人,卻不曾知曉,那送殷夫人到湛王府的,就是十一。
一樁樁一件件的事情背后,赫連湛心中對凌王,他的四哥,重新審視起來。
四哥,看起來,冷血無情,常年在軍營,少有回京。
現(xiàn)在看起來,他的四哥不僅重情,而且,心中有義。
平興郡相送那一日,自己只是嘴上說著關(guān)心的話語,訴說皇室冷血。那會兒自己,也只是說說罷了,壓根兒沒想過其他。
而現(xiàn)在,他,想更加了解;是不是四哥,真如他所想的那樣。
殷貴妃轉(zhuǎn)頭看著位于自己左側(cè)跪著的凌王,目光冷峻而帶著恨意,然而,她什么話也沒說,直直的站起身,步伐優(yōu)雅平和的,在御林軍的看護(hù)下,走出了內(nèi)廷。
殷貴妃恨自己不是一兩天的事兒,這點(diǎn)兒凌王很是明白,他看著目光隨著殷貴妃離去而略有些發(fā)呆的七弟,垂眸不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