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戰(zhàn)錘AOS】工程師的杰作——《漂泊者編年史》第三幕:創(chuàng)造者之印
以下資料來自于白矮人462,情節(jié)皆為虛構(gòu)。?

By David Guymer
鐵鑄軍工的矮人以精湛的鍛造工藝而聞名于世。然而,當(dāng)工程師里科恩·米卡茲林前往光明界海希參與賽阿爾工藝展時,評價他作品的不僅有耀靈域主,還有一位神秘的矮人旅行者……

說起矮人,就很難不提到他們與生俱來的堅韌和固執(zhí)、對先祖的崇敬或?qū)S金的熱愛。但對于那些略微了解過相關(guān)的傳說,以及有幸進入地下城寨宏偉大廳的幸運兒來說,正是矮人的超凡技藝造就了這個種族。他們是鐵與石之主,也是復(fù)雜機器的制造者。古老的卡扎利德帝國是千般奇跡的家園,在八大凡域與不為人知的子界域之外都建立了據(jù)點,其中許多都來源于矮人自家的工藝。稀有的寶石像江河一樣流淌,暗藏宇宙奧秘的機械裝置被探秘或改造以滿足他們的需要。在建筑藝術(shù)的方面,西格瑪幾乎沒有教給矮人的祖先什么。事實上,如果他在當(dāng)時擁有后來被迫獲得的一半智慧,也許會從矮人那里學(xué)到一兩樣?xùn)|西,后續(xù)悲慘的歷史也就有了不同的走向。
神話時代的逝去與混沌時代的崛起使許多種族的工藝水平大大退步,但矮人卻不然。他們的技能就是過去的一切,在許多情況下由于困苦和需求而進一步提高,只是現(xiàn)在所掌握的技術(shù)和材料比輝煌時代要更少罷了……”
里科恩·米卡茲林繃緊了綁著鎖鏈的手臂,讓落錘的鉛球從拳頭上滾落。幾秒鐘后,磁石開始移動。
面前的山區(qū)地貌形似破碎的幾何圖形,一個從謎底里分裂成數(shù)個謎團的無盡迷宮。工程師瞇起眼睛看著儀器偏轉(zhuǎn)的方向,他的頭上戴著護目鏡,胡須像圍脖一樣纏在臉頰以防止被海希之光灼傷。茶色的毛發(fā)末端在風(fēng)中飄蕩著,像銅絲一樣閃閃發(fā)光。
矮人稍稍調(diào)整了一下護目鏡,把鏡片的焦距縮小,然后卷起儀器塞進背包。他用刻刀在日志上劃了一道,然后裝起一串銅板,把沉重的行囊扛在肩上。
他深吸一口氣,然后一頭扎進迷宮。
海希十重樂土之一的賽阿爾山脈與矮人故鄉(xiāng)的山不同。精靈之間的內(nèi)戰(zhàn)使陷入混沌時代的界域盡皆破碎,并用暴力混淆了方位和形式的意象。山脈中只剩下一種嘲弄,一種永遠(yuǎn)無法也永遠(yuǎn)不會再拼湊在一起的深奧之物的碎片。那些直達界域穹頂?shù)纳椒逵幸环N寧靜的美,崎嶇而精致的山體被自然雕刻得像是形態(tài)優(yōu)美的托那賽樹。界域之冰穹在群山之巔閃耀著光芒,周圍環(huán)繞著蓬松的卷云和跨越瀑布的彩虹那寶石般的光澤。風(fēng)在云中編織著圖案,此地時間的流逝是一個謎。每一塊巖石、每一朵鮮花和每一片雪花上都閃爍著海希之光,暗示著一種更深層次的含義。米卡茲林本可以停下腳步,在這里度過永恒的時光而不自知。他咕噥了一聲,瞇起眼睛把思緒轉(zhuǎn)向了老矮人慣有的在腦海里數(shù)金子的舉動。
工程師的家族世世代代癡迷于導(dǎo)航學(xué),他會破解這個迷宮到達目的地。
低垂的云朵和厚厚的積雪擋住了從遠(yuǎn)處看似乎很是清晰的小道,而那些看起來無懈可擊的陡峭懸崖會在探險者靈感迸發(fā)的瞬間,顯現(xiàn)出下一個山峰或山谷蜿蜒的小徑繞過巖崩和古老山脈的廢墟,奇詭的意象讓迷宮更加深不可測。穿越群山?jīng)]有單行道,對于每一個嘗試翻越它們的人來說,這些有知覺的山峰帶給他們的感覺都是不同的。來自辛提爾甚至更遠(yuǎn)方的卡拉德隆拓荒者試圖飛越冰封的山頂,但主宰山脈與天空的自然精魂總是會讓他們陷入迷局,如果堅持前行還會遭遇可怕的厄運。對木精靈迅鷹王子來說,或許精靈一族的遺產(chǎn)會給他們一條通往賽阿爾首都阿爾·恩納卡斯的道路,但如果他們真的想要穿越過去,也必須學(xué)會放下心中的驕傲,腳踏實地地一步步走過去。幾艘天艦的廢墟在遙遠(yuǎn)的山峰背面形成了許多抽象的幾何符號:鐵與金的密碼。
米卡茲林在幾天的時間里對迷宮做了幾次解讀。有一天,群山讓他在云杉林中亂竄,接下來可能就把他拉向完全相反的方向,讓背著沉重背包和貴重物品的矮人在漲到胡須根部的湍急水流中涉水前行,在松散的碎石上打滑或者追逐越來越遠(yuǎn)的彩虹。這里既沒有“白天”也沒有“夜晚”的概念,矮人正走在宇宙奧秘中所有光照的源頭上。迷宮對思想、意志和個人價值的諸多考驗打敗了工程師的祖先,但米卡茲林并非毫無準(zhǔn)備。他認(rèn)真地把最新一組讀數(shù)記錄在日志上,然后繼續(xù)前進。
毫不奇怪的是迷宮里沒有陰涼處。即使在群山之間也找不到任何影子,所有的東西都散發(fā)出某種程度的光,哪怕只是草葉或蟲子的蒼白爍光之下也不會有隱蔽的暗處,因為如果界域試圖凍結(jié)或浸泡你,那么旅行者最好老老實實地解決問題而不是徒勞地抵抗。然而矮人的日志——最初的幾塊銅板是由他的曾祖父雕刻的,后來被更近的先輩添加了額外的內(nèi)容——確實提到了掠食者。米卡茲林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了一些連他們都沒能歸類的事物:貪婪的承諾、掠奪性的希望、偽裝成光在時間和物質(zhì)世界中捕獵的異獸。
只有當(dāng)強悍的耐力終于撐不住時,米卡茲林才冒著風(fēng)險停下來扎營,盡管四周沒有明顯的庇護所,但他還是謹(jǐn)慎地選擇了休息的地盤。
矮人站在一塊露出地面的巖石上俯瞰著綠色的山谷,四周都是高大的松樹,他小心翼翼地打開包裹布置陷阱。家族中很少有人使用像獸人或庫諾斯信徒風(fēng)格的陷阱,但根據(jù)父親的筆記、奧術(shù)機械裝置、銀絲線軸和關(guān)于鉛與汞的旋轉(zhuǎn)圓盤,矮人以他們自己的方式打造了致命的殺器。
在休息之前,工程師用落錘做了最后一次測量。他抬起頭來,天空偶爾反常地閃爍著藍色。在其他界域,矮人可能會把它當(dāng)作彗星雨或來自阿澤爾的流星,但在光之界域則是海希的界石,作為一種自然狀態(tài)的魔法之光從界域球體的一端射向另一端,除非被耀靈域主捉住,否則光粒將會在這一面“偉大棱鏡”里來回反射,直到無限。
當(dāng)他在“夜晚”鋪開床單時,米卡茲林發(fā)現(xiàn)自己在想一個鐵鑄軍工的總工程師能用這樣的知識完成什么。他微笑著像喜歡幻想的孩子一樣把青灰色的先祖雕像放在石枕頭旁。工程師的祖先是一位男性矮人,但其特征過于普遍以至于無法說出他有什么特別之處。然而,當(dāng)矮人觸摸金屬半身像并向創(chuàng)造者格朗尼發(fā)出簡短的祈禱時,腦海中浮現(xiàn)的是父親、祖父和他從未見過的曾祖父的印象。
“我會實現(xiàn)夢想的,”他喃喃地對他們說?!拔覍⒄宫F(xiàn)米卡茲林家族最好的作品?!?/p>
矮人將裝滿子彈的手槍壓在枕頭下面,打開鐵鑄軍工的工藝打造出的最厚最黑的鏡片蓋在眼睛上,隨后墜入了夢鄉(xiāng)。

在海希沒有無夢的睡眠,因此很少有安寧的夜晚。心滿意足的人和智者例外,但米卡茲林并不屬于那一類,他的夢里充滿了奇怪的意象。
在這些紛雜的片段中,矮人旁邊的先祖雕像活躍起來,開始用古老的語言說著謎語。隨著對他不滿情緒的增長,在地上畫出了越來越模糊的象形圖。與此同時,巖石之魂發(fā)出了不快的轟隆聲。山谷對面的山上鋪滿了金色的葉子和白色的雪,大地像盾牌上一樣高高地托住山峰。矮人的夢境意識把先祖看成了他失望而嚴(yán)厲的白須父親,用他無法理解的語言急促地說著什么。
天空開裂,仿佛被他無法理解的舉動所激怒。
“你在這里干什么?”群山問道。

米卡茲林一個激靈坐了起來,夢中的雷鳴繼續(xù)響徹寂靜的樹林。他低聲咒罵著卷起胡須,伸手從枕頭下掏出連發(fā)手槍,把小巧的四支槍管對準(zhǔn)樹林。
沖突再次發(fā)生。
他朝著未知的遠(yuǎn)方揮舞著槍大喊了一聲;接著傳來奇怪的咆哮和金屬與石頭相撞的叮當(dāng)聲。米卡茲林將手槍塞進腰帶,從護目鏡上取下厚厚的黑鏡片,迅速著手拆除陷阱,收拾好裝備。他仔細(xì)研究了祖先留給他的筆記,知道如果現(xiàn)在匆忙離開這個營地,那么可能就再也回不來了。如果沒有裝備,矮人早就死在這里,或者撞上比死亡更糟的命運了。
呼喊與武器的碰撞聲再次響起。
米卡茲林拉緊背包的帶子,從腰帶里拔出連發(fā)手槍。最后他抓起先祖雕像,像礦工的燈籠一樣舉著它朝著傳來戰(zhàn)斗聲的方向一頭撞進樹林。
工程師不會眼睜睜地看著同路的冒險者陷入危險之中,良好的家庭教育不允許他這么做。他沖破薄薄的樹林,在跑了幾分鐘后踏上一片搖曳著青草的高地。
高地的陽光下站著一個披掛精巧鍛造盔甲的矮人,那是用交錯的隕鐵齒輪而不是通常的鐵環(huán)制成的。這個老者同樣背著鼓鼓囊囊的背包和行李,身上穿著一件塞滿了口袋的紅色外套。他長長的白胡子上綴著閃閃發(fā)光的金屬環(huán),每個上面都印著像是鐵鑄印記一樣的金色符號,盡管在城市學(xué)校里學(xué)習(xí)的米卡茲林無法辨認(rèn)出兩者的區(qū)別。矮人戴著手套的手里攥著一把樸實無華的雙刃大斧。這是一件不適合鐵鑄鍛造大師使用的簡易武器,但同時也是米卡茲林見過的最漂亮的一把。

山之精魂咆哮著后退,仿佛一睹被某種咒語意外地賦予了敵意的破碎石墻。松散的巖石迅速拼湊成新的類人身軀,兩塊石頭壓在它磚砌的身體上作為頭部,垂下了青草和雪滴花組成的胡須。這個氣勢洶洶的元素生命足足有十五個老長須那么高。
伴隨著一聲震耳欲聾的戰(zhàn)吼,矮人把斧頭舉過頭頂掄圓了一圈之后狠狠地砸向精魂的腿部。怪物高高抬起被削掉一半的膝蓋,憤怒地大聲吼叫,盡管米卡茲林不知道構(gòu)造體是否或者如何才能感到疼痛。巖石大腳朝著老大師站立的地方落下,但矮人靈活地向后一躍,對于一個年紀(jì)這么大的長須來說,他的身法實在是敏捷得出奇。矮人剛剛站穩(wěn)腳跟,精魂的手臂已經(jīng)像朦朧鐘擺一樣向他襲來,堅實的海希巖石嘎吱作響地朝著隕鐵鱗甲擠壓。
在半空中劃過一道弧線的矮人像一棵被砍倒的樹一樣轟然落地。他的背包裂開了,在翻滾時掉出了許多看起來很復(fù)雜的設(shè)備和小玩意。
“看這里!”大聲呼喊的米卡茲林舉起連發(fā)手槍。當(dāng)元素被他的喊聲吸引時,工程師瞄準(zhǔn)了它胸前的堅實石塊扣動了扳機,就像之前的教導(dǎo)那樣沒有什么花哨的動作。從四個槍管里射出的子彈于幾秒鐘內(nèi)在精魂的石身軀上開了個矮人拳頭般大小的洞,它的身體在米卡茲林花了大力氣收集的虔門鉛水的沖刷下向后搖擺,幾乎就要倒下,直到一只石腳像地基樁似的將整個身形穩(wěn)住。
精魂虛無又堅定的目光投向了米卡茲林,后者身上掛著的各種風(fēng)速計和示波器的指針在光元素魔法的積聚中開始不同程度地旋轉(zhuǎn),發(fā)出警報似的呼嘯。感覺到了腳下明顯的異動,米卡茲林急忙朝著一邊撲倒。他回頭一看,之前的落腳點已經(jīng)一片狼藉:草和花沉入地下,而鋸齒狀的白色巖石像長矛一樣從地面刺出。
工程師聽到了老大師跑回來時的粗重喘息聲。他從地上抬起頭來,看到矮人正在砍伐野性元素的后背。米卡茲林迅速地站起來重新裝彈,發(fā)出嘎吱研磨聲的連發(fā)手槍將更多的子彈從槍管下的儲彈筒中送入圓筒槍管。工程師的手指剛剛觸碰到扳機,老矮人已經(jīng)給了構(gòu)造體致命的一擊,他的大斧頭找到了精魂在米卡茲林射擊時暴露出來的弱點,并沿著它狠狠地刺了下去。斧頭上的符文像耀日合金和阿澤爾的天青石一樣綻放出光芒,將巨大的石靈劈成了兩半。
米卡茲林向他跑去,老矮人放下了斧頭,看著瀕臨死亡的精魂擠入了石塊壘成的小山。工程師掏出了手槍,打算把剩下的彈丸全部射進這堆殘骸里,徹底終結(jié)元素的生命。如果說祖先的日志教會了他一件事,那就是永遠(yuǎn)不要低估賽阿爾的生物群。
“別這么做,小伙子?!?/p>
壓在米卡茲林手腕上的握力強得令人難以置信,足夠讓他的手槍滑落。老矮人把畏縮的精魂從破碎的石堆上挪到了一邊。
“耀靈域主寧愿讓界域的掠食者為所欲為,盡管這對我們來說可能會很煩人。如果你想穿越他們的山脈,贏得他們的青睞,那么尊重他們的道途是一個好的開始?!?/p>
米卡茲林點了點頭表示感謝,并把手槍收了起來。他在老矮人明顯不解的眼神里脫下了自己的背包,小心翼翼地拿出了總是最后打包的日志和刻刀,并把大師的建議劃在了空白處。
直到那時,工程師才想起老大師還說了些什么。他的目光猛地一揚,矮人從濃密的白眉下挖苦地看著他。
“您怎么知道我在找耀靈域主?”

老矮人拄著長長的煙斗狠狠地抽了一口,當(dāng)煙霧向上升騰時扭曲成奇怪而蘊含深意的形狀,就像這個地方的一切試圖吸引生靈的雙眼讓人心神不定一樣。但它并沒有完全成功,因為老矮人正悠閑地躺在草地上端詳著煙斗。米卡茲林在海?;蚱渌胤綇奈匆娺^任何如此隨意又觀念固執(zhí)的矮人,對這個領(lǐng)域的奧秘之力強大的抗性與米卡茲林從虔門帶來的任何點金練習(xí)或乏味的重復(fù)游戲一樣強大。米卡茲林從包里的瓶子里給他們倆倒了一小杯啤酒,老矮人一臉嚴(yán)肅地接受了。
“謝謝,小伙子?!?/p>
“我沒帶太多,但樂意與別人分享?!?/p>
皺著眉頭的老矮人臉上掛著嚴(yán)肅的微笑?!拔矣浀檬悄阒鲃优軄韼臀业摹!彼攘艘豢冢隽藗€微妙的表情,看不出對米卡茲林精心釀制的啤酒的評價?!安皇钦f我需要幫助,記住。我想你會發(fā)現(xiàn)當(dāng)時我正穩(wěn)穩(wěn)地壓制住那只野獸?!?/p>
“我并不懷疑這一點,”米卡茲林禮貌地沒有和一位長者爭論。如果一個留著那么長的白須的矮人說他可以獨自與一座山作戰(zhàn),那么你最好相信他。
“盡管如此,”老矮人繼續(xù)說,“在這個墮落的年代,很少有矮人會在界域的荒野里和陌生人一起用餐。”他把煙斗塞回嘴里,舉起半空的酒杯。“因此,請你把漂泊者格朗姆戴爾算作你尊貴的朋友?!?/p>
米卡茲林舉起杯子,叮當(dāng)作響地與對方碰了一下。格朗姆戴爾從嘴里拔出煙斗,把剩下的酒一飲而盡后擺出了另一副面孔。
“你知道……我可以教你如何制作一個讓啤酒被帶出來幾周后,無論是在潮濕的紀(jì)嵐叢林還是在阿奎夏的焰疤高原上仍然保持新鮮涼爽的桶子?!?/p>
“謝了,老大師。不過我想我會因此欠你一個人情?!?/p>
矮人笑了。“聰明的小伙子。那時候的他們還在虔門的學(xué)校里教這門課,是嗎?”
米卡茲林喝光了自己的杯子?!叭绻I了,我也有一點食物可以分享。”
格朗姆戴爾拍了拍大腿,向草地做了個伸展的手勢?!拔腋铱隙ㄗ约涸诮?jīng)歷了這次歷險之后會回應(yīng)這場名副其實的宴會?!?/p>
米卡茲林打開包里的幾個蠟包包裹,把它們放在工具和物品中,放在草地上。老矮人高興地咂著嘴,當(dāng)他看到各種奇怪的工具時,雙眼忽然閃閃發(fā)光,米卡茲林不得不給他多加一點啤酒——似乎第二次品嘗會更好——然后才去把食物攤開。
“您怎么知道我在找耀靈域主?”米卡茲林再次問道,而長者則嚼著一塊咸蛋糕。
“現(xiàn)在是比賽進行的時候,除非我的判斷力太差了,所以這不是很難的猜測。你似乎為這次旅行做好了充分的準(zhǔn)備。比大多數(shù)成功的人都要好。你以前去過賽阿爾首都嗎?”
米卡茲林搖了搖頭?!拔业脑娓甘堑谝粋€嘗試挑戰(zhàn)的人,但他沒有成功穿越荒野。我的祖父成功地到了山上,卻被他們的技藝所打敗?!彼麖谋嘲锬贸鋈罩?,一邊把它展示出來,一邊把這件珍貴的東西抱得更緊。“無論何時,只要他們失敗了都會記下自己是如何嘗試的。”
長者點了點頭:“有條不紊?!?/p>
“我的祖先在他們那個時代都是綠火鐵鑄里著名的大師。你可以稱之為家族癡迷。兵工廠有很多這樣的成員?!?/p>
“嗯,你可能就是那個證明他們錯了的人。你現(xiàn)在已經(jīng)離城市不遠(yuǎn)了,我判斷這座山最糟糕的考驗已經(jīng)過去了?!?/p>
“您去過阿爾·恩納卡斯嗎?”
“是的?!备窭誓反鳡栂萑肓顺了?。“我第一次看到它是很久以前的事了,當(dāng)時這個界域里的精靈越來越少,而且,愿我的親人原諒我說的話,它的美麗也因此變得越來越貧乏?,F(xiàn)在,我毫不輕率地說那座城是凡世諸域中的一個真正的奇跡,但作為一個在我們的族人失去格朗尼的城市之前就已經(jīng)見證了西格瑪環(huán)的永恒鍛造廠,甚至是艾利西亞的偉大作品的人來說,它還遠(yuǎn)遠(yuǎn)不夠?!?/p>
米卡茲林沒有長長的胡子,但他的嘴已經(jīng)驚訝地張開了。
“那是什么樣子呢?”
“這一點,小伙子,我永遠(yuǎn)也不會說出口,也不會把它算作我欠的恩惠。總有一天,也許很快你就會親眼看到,也可能不會。我不會用永遠(yuǎn)不會再發(fā)生的事物的知識,繼續(xù)去困擾你接下來的時日,不管一個矮人的話語里透著多少不適,都不會阻擋他會為創(chuàng)造者的奇跡盡下職責(zé)?!?/p>
“這么光榮嗎?”
“是的,就是這樣。”
米卡茲林敬畏地看著老人。“您來自哪所名校,大師?”
“沒有什么學(xué)校,小伙子?!?/p>
“您一定是在哪里接受過訓(xùn)練?!?/p>
“你知道,我不會無緣無故地在名字前加上‘漂泊者’。”
“我怎么從來也沒有聽說過您?作為一名職業(yè)工匠,您一定在世界各地都享有盛名。”
“我說的話都是真實可信的,盡管在敘述中有點夸張,但即使是矮人的傳說也經(jīng)受不住時間的考驗?!崩先藦淖炖锇纬鰺煻?,輕敲身邊的碗。“但是說到工作,現(xiàn)在……”他指了指背包,米卡茲林已經(jīng)小心地把他更精致的裝備放好了?!澳鞘菚任覀儌z都長壽的東西,是你的后人在說出你的名字時就會知曉的東西。正如當(dāng)今界域各地的矮人所做的那樣,他們用艾拉瑞克、伯格曼或馬凱森的名字來慶祝偉大的作品,卻不知道那些人曾經(jīng)是誰。這就是你的未來,小伙子。如果你努力工作,幸運的話,在你的事跡成為塵埃之后,你也會成為這樣的人?!?/p>
“這一點我很清楚。即使我自己的一生已經(jīng)足夠長了,雖然按你的計算可能很短,但我已經(jīng)看到我了祖父的工作被人們遺忘,特別是在我的人類學(xué)徒中?!?/p>
“人類的記憶比大多數(shù)種族要短,盡管我們矮人也不是沒有缺點,只是它們被更好地隱藏起來了?!?/p>
米卡茲林點了點頭?!爱?dāng)我到達阿爾·恩納卡斯時,綠火鐵鑄的所有人都會知道我家族的名字。”
格朗姆戴爾向前俯身,他的眼睛里有一種光,不知為何,那是老大師自己而不是海希的光芒。
“那么......我什么時候能看到袋子里的東西?”
聽到這句話的米卡茲林抱緊了放在膝上的書本和包裹。
“來吧,小伙子。你已經(jīng)拖著你的作品走了這么遠(yuǎn),最終還是要把它拿出來給別人看的?!?/p>
令米卡茲林驚訝的是,他幾乎放松了對背包的控制,差一點就打開背包讓老大師看到里面的東西。盡管米卡茲林自己已經(jīng)接近200歲了,而且在過去的30年里是公認(rèn)的鍛造大師,但一想到要贏得這位矮人的認(rèn)可,工程師的胡子根部就感到隱隱的刺痛。鐵鑄軍工成立的目的并不是為了分享知識:它的成員是在混沌時代之后走到一起的,是對所有被摧毀和失去之物的回應(yīng),目的是為了秘藏剩下的遺寶。從師傅到學(xué)徒,從垂死的父親緊握著兒子手掌的逐漸冰冷的手,秘密被一代代傳遞,即使如此,這也往往是不情愿的舉動。
“當(dāng)我在阿爾·恩納卡斯的慶典上展示它時,您就可以和其他人一起看到了?!?/p>
老矮人低聲輕笑。“如果這是你的愿望,那么我會尊重它。但是,多一雙眼睛就會多一些問題。我要警告你——想用不屬于塞阿爾的工藝去打動塞阿爾人可不是容易的事?!?/p>
“那是因為他們還沒有看過鐵鑄軍工的作品?!?/p>
格朗姆戴爾舉起煙斗向他敬了個禮。“那就祝你一切順利,年輕的大師,就此我向你道晚安,不再強求你的好心了?!彼麛傞_手,好像要躺在自己剛剛的地方?!拔疫€有一段路要走,自從和那個巖石精魂搏斗之后,還沒讓我喘過氣來呢?!?/p>
“那時我才剛剛醒來,”米卡茲林說,突然擔(dān)心自己冒犯了老白須?!暗绻阍试S的話,我也會坐在這里陪你?!?/p>
“你真的在為這些恩惠做準(zhǔn)備,不是嗎,小伙子?”
米卡茲林笑了笑,看到長須的眼睛里恢復(fù)了玩世不恭的光芒之后松了一口氣。
“在我休息的時候,只要有個人坐在附近就好了?!?/p>
根據(jù)工程師隨身攜帶的計數(shù)器,時間已經(jīng)過去了六個小時,異常蔚藍的天空依然晴朗,格朗姆戴爾從不安的睡眠中醒來,告訴米卡茲林該休息一下了。
是的。
當(dāng)米卡茲林醒來時,發(fā)現(xiàn)老大師已經(jīng)離開了,他一點也不感到驚訝。通往阿爾·恩納卡斯的路沒有什么規(guī)范,只能由自己獨自開辟。

阿爾·恩納卡斯近在眼前。
起初,米卡茲林在很長一段時間里都以為自己還在睡夢里。這座金色的城市如此突然,如此神奇地出現(xiàn)在耀光海旁的山峰之側(cè),其壯觀程度不亞于降臨到工程師夢境里的任何最離奇的幻想。一條每隔一段距離就鑲嵌著各色寶石的琉璃之路鋪在矮人的腳下,仿佛他從綠火鎮(zhèn)開始的每一步都踩踏在上面一樣。這條路通往一扇高得驚人的大門,當(dāng)米卡茲林走近時,他發(fā)現(xiàn)門的材料不是木頭或石頭,甚至不是虔門的某些據(jù)點所采用的貴重金屬,而是用光耀符文編織而成的精細(xì)織物制成的。賽阿爾人勝過一切的高漲信心讓米卡茲林屏住了呼吸,坐鎮(zhèn)偉大城池的他們?nèi)硇牡叵嘈胖约焊叱氖炙嚕瑥牟粦峙氯魏吻皝硖魬?zhàn)的對手。
米卡茲林沒有被任何一個守衛(wèi)在大門前的持矛精靈阻攔,直接從微風(fēng)拂面的城墻下跌跌撞撞地走過,仿佛剛從夢里走入到了一首歌之中。工程師顫抖的手指摸索著護目鏡的皮帶,把它從臉上拉下來掛在胡子上,呆呆地四處張望。
這座城市坐落于一座巍峨秀麗的高山山肩上,俯瞰著流經(jīng)十重樂土、北面與賽阿爾接壤的耀光海明亮的寶藍色水面。每一座有著獨特風(fēng)格的壯觀建筑都是那么的優(yōu)雅而樸素,甚至能和視線長時間地停留在它們的身上、對眼前的奇景大惑不解的人們分享專屬的啟迪。但是,盡管每座建筑都是精心打造的杰作,它們卻自然又和諧地融入了更廣大的地境體現(xiàn)的對稱性之中,絲毫不影響山巒本身的自然美和與生俱來的象征意義。賽阿爾的建筑并不像虔門或阿澤爾的同類那樣粗暴地強加在風(fēng)景之上,而是完善了大自然之美的點睛筆觸。
工程師剛把目光從一家木工車間令人驚嘆的美麗外墻上移開,就看到節(jié)日已經(jīng)在順利進行了。穿著光鮮亮麗的精靈在家鄉(xiāng)寬闊的林蔭道上步行,三五成群地徘徊于無數(shù)的攤位跟前,愉快地聊著任何令他們心情愉悅的小事,用善意的話語和燦爛的笑容掐滅了那些展示的作品沒有達到賽阿爾鑒定標(biāo)準(zhǔn)的參展者的希望。雖然擺攤的大多數(shù)工匠都是精靈,但米卡茲林看到攤位中還有一些其他種族的代表。一對頭發(fā)花白、肌肉上嵌著白金色符文的熾焰屠夫雙手抱臂站在一張擺滿了炎鋼戰(zhàn)斧的桌子上。在另一邊,一群人類為面帶微笑的精靈演示了來自異國的槍械,這些表演者就像在白紙上涂抹顏料的孩童一樣沉浸在自己的工作之中。
米卡茲林幾乎沒有注意到他們,更不用說他們面前的商品了。此刻的工程師就像一個自作主張闖入西格瑪環(huán)天宮的小偷,卻意外地發(fā)現(xiàn)自己身處神王的王座室內(nèi),心臟狂跳的他緊緊抓住背包的綁帶,被周圍愈發(fā)耀眼的奇跡搞得頭暈?zāi)垦?。華麗的刀劍比他在鐵鑄軍工里見過的任何產(chǎn)品都更加完美,精美的盔甲看起來仿佛輕若鴻毛。不僅僅是武器裝備,任何形式的手工藝品都能在這里展示,阿爾-恩納卡斯的市民似乎也同樣樂在其中。這里有讓女皇都感到羞愧的珠寶、酒杯、衣服,還有許多純粹的藝術(shù)作品,賽阿爾人的手藝似乎可以毫不費力地模糊了功能性和單純的美學(xué)之間的界限。
“需要一些指引嗎,朋友?”
一個身穿閃亮的耀日長袍,繡有一排白色方格圖案的精靈從人群中向米卡茲林走來。他戴著一個精致的扇形頭飾,上面飾以的珠寶、琉璃和以太石英讓整個頭冠都在發(fā)亮。米卡茲林穿的是結(jié)實耐用的旅行衣和背包,從來沒奢求過什么衣品,但在這個精靈的襯托下,他突然覺得自己像是個毫無修養(yǎng)的鄉(xiāng)巴佬。
矮人捋了捋胡須,皺了皺眉頭,似乎想不出有什么可說的。
精靈露出了溫暖的笑容,在一張沒有他那么漂亮的臉蛋上,這可能會被誤認(rèn)為是一個自鳴得意的嘲笑。
“我想,你是來參加工藝展的吧。光是看著你,我就知道你一定是走了很遠(yuǎn)的路,經(jīng)歷了重重困難才有資格參加這個盛會?!彼麚伍_一把鑲滿珠寶的扇子做了個手勢,如果手頭上沒有武器的話,那把扇子看起來也可以充作卓越的劍刃?!拔医邪⒓{斯里特·阿瑟爾,來自南部海岸的伊塔林省的普通金屬匠。我也是在經(jīng)歷了漫長而艱辛的旅程后才來到這里的?!泵卓ㄆ澚植桓抑眯诺卮蛄恐`和他一塵不染的裝束。“或許我們可以找個相鄰的攤位,一起展示我們的商品?”他再次露出了一個微笑。
精靈的同伴們從后面歡呼雀躍的人群中走了出來,個個洋溢著笑臉。如果他們的笑聲有更深的含義,那么米卡茲林則會痛苦地將其忽視。
“不必了?!惫こ處煷致暣謿獾卣f,緊緊地抓住背包的帶子?!爸x謝你?!彼a充道,被自己話語中的粗俗所震驚。當(dāng)精靈們的悅耳的輕笑拂過他的耳邊時,工程師努力裝作閑庭若步的輕快模樣離開了此地。

米卡茲林一個人坐在酒館角落里的一張偏僻的桌子旁。光線透過彩色玻璃窗落下,公共休息室里沒有一?;覊m在翩翩起舞,相反,當(dāng)馬車和行人從窗外經(jīng)過時,色彩就變成了充滿藝術(shù)性的彩虹,幻化為崇高的野獸或神話中偉大的精靈英雄的形象。垂頭喪氣的工程師彎下了腰,把他的羞恥感埋藏在對偶爾詢問他是否要看看菜單的精靈的怒視中,并把最新也是最后的記錄刻在日志上。
對工匠的考驗似乎并沒有在城市的大門口結(jié)束。
工程師搖著頭,在銅板上漫無目的地移動他的刻刀。他怎么能展示他從虔門帶來的俗不可耐的低劣物品?這無疑會比單純的失敗更讓人羞愧,而且比起對賽阿爾人溫聲細(xì)雨的否決,綠火兵工廠的大師們放肆的嘲笑會更好。這將是工程師無法承受的恥辱,遠(yuǎn)比先祖大廳工藝商店里的祖先們曾經(jīng)見證的事跡更加嚴(yán)重。
旁邊桌子上的一對精靈看了過來,對他用刻刀寫日記的行為感到好奇。矮人用惱怒的目光打消了他們的興趣,繼續(xù)書寫。
但是,也許他的兒子仍然可以從他父親的失敗中學(xué)習(xí),并知道如何制作更精細(xì)的東西。米卡茲林是個學(xué)徒,已經(jīng)六十年了,還沒長出胡子,如何完成這樣的工藝壯舉,他沒有指導(dǎo)意見,無法寫下來。盡管如此,他的兒子必須做得更好。
在腳步聲接近他的桌子時,米卡茲林抬起頭來。
“當(dāng)我做好那該死的準(zhǔn)備時,我會自己看一下菜單——”
這句話卡在了他的喉嚨里。之前遇到的老大師格朗姆戴爾正站在他的對面,大拇指伸向了腰帶。五彩斑斕的亮光從敞開的外套直沖矮人耀眼的盔甲而去,他的頭顱仿佛籠罩在一圈白光之中,盡管透過彩窗的全彩光譜落在他的身上,白光就像耀靈本身一樣保持著絕對的純潔,不知何故看起來更加清晰且真實。
“這個座位有人嗎?”
“老大師。”米卡茲林恭敬地站起身來,低著頭輕輕地扯了下胡子,只是微微抽動的下巴表示他還不想有人陪伴。
“很好。”格朗姆戴爾剛在對面的椅子上落座。幾乎立刻開始在自己的各個口袋里翻找,拿出一個火柴盒、一個煙斗和一小包芳香四溢的干葉子,他接著取出一撮,把它們?nèi)M煙斗里?!昂芨吲d能在這里看到一張熟悉的臉。耀靈們都很友好,但這種精靈的方式在我看來有些太高傲了。”
他把已經(jīng)點燃的煙斗遞到桌子對面,米卡茲林?jǐn)[擺手拒絕了。
“矮人就應(yīng)該抽煙?!备窭誓反鳡栃臐M意足地吸了一大口,毫不理會鄰桌的精靈們疑惑的眼神?!斑@對肺部有好處。抽煙還會使矮人看起來比他真正的年齡更大、更尊貴,盡管他已經(jīng)足夠老、足夠尊貴了?!彼坪跏菫榱俗C明這一美德,老矮人長長地吸了一口煙桿,吐出一個煙圈。在一個路過的精靈試圖把它揮散之前,煙圈戲劇性地變成了耀靈八大曼陀羅符文中的一個造型。
格朗姆戴爾揮手叫來了之前的精靈侍者,在米卡茲林想說什么之前為他們倆點了一些令人費解但聽起來很美妙的食物。隱約閃爍著光芒的精靈回到了廚房。
米卡茲林咬著胡子。連酒館里的仆人都令人眩目。
“你在這里干什么?”格朗姆戴爾問。
米卡茲林眨了眨眼。這個問題聽起來像是他以前聽過的。也許是在夢中。
是的,在夢中。
“你不是應(yīng)該在外面嗎?”老矮人用拇指指了指窗戶。
米卡茲林搖了搖頭,讓自己的腦殼從重現(xiàn)夢境的陰森感覺中清醒過來。他知道最好什么都不要說,特別是對一個不知底細(xì)的陌生人,不管他看起來多么博學(xué)和可敬,但到了這一刻,他發(fā)現(xiàn)自己根本無法克制住不與別人分享尷尬時刻的內(nèi)心。與一個年長的陌生人分享,總好過被綠火兵工廠的里的任何同齡人直到要好。
“我是如此的傲慢,”他喃喃地說?!熬谷徊恢捞焱庥刑?。我以為只要到了這里,耀靈就會對鐵鑄軍工的技藝肅然起敬。但你已經(jīng)看到外面是什么樣子了。我不能在這里展示我所帶來的東西,否則,只要還有精靈生活在凡世諸域,米卡茲林的名字就會成為賽阿爾的笑柄?!?/p>
格朗姆戴爾深思熟慮地?fù)崦暮殹!拔页姓J(rèn)這很傲慢,盡管你不是唯一一個這樣做的人。”他隔著桌子壓低聲音,用眼睛偷偷摸摸地示意,好像肩膀上有什么東西不讓他用更明顯的手勢來提醒?!皠e東張西望,小伙子,你已經(jīng)站在了賽阿爾人的首都?!?/p>
米卡茲林強撐著微笑,當(dāng)服務(wù)員回來時,格朗姆戴爾又向后靠了靠。
年輕的矮人看著擺在桌子上飯菜,仿佛被街頭魔術(shù)師的戲法所迷惑。即使每一道菜乍一看并不完美,但閃閃發(fā)光的海鮮和五顏六色的蔬菜經(jīng)過仔細(xì)安排之后的對稱性讓整體的拼盤成為了一件藝術(shù)品。
“你看到他們都戴著的珠寶了嗎?”服務(wù)員離開后,格朗姆戴爾問道。“以太石英。所有的耀靈都戴著它,無論高低貴賤(如果在耀靈域主中還有低賤階層的話)。它給人以靈感和洞察力,賽阿爾人尤其喜愛在打造器具時加入它們?!彼闷鹨粔K輕微烤過的觸須?!笆聦嵣?,他們所有的工藝都是如此,因為當(dāng)你每次拿起錘子都能做出獨特而完美的東西時,為什么還要介意它出不出色呢?我們中的一些人可能會把這個說成是作弊,但正如那句老話所說,人笨怪刀鈍,你也不能嫉妒一把塑造偉大之物的快刀,不是嗎?”
“我的工具沒有任何問題?!?/p>
“我沒說是工具的問題?!?/p>
“那就和我的作品有關(guān)?!?/p>
格朗姆戴爾咀嚼著魷魚,用指關(guān)節(jié)敲打著桌子。“那就把它拿出來吧,小伙子。你之前一直藏著掖著,但現(xiàn)在不妨給我看看。”
米卡茲林點點頭,心有不甘地轉(zhuǎn)身走到旁邊的椅子上,他把背包放在那里,取出了一些小物件:弧形鐘、巫法容器、一個在解開后漂浮在以太金軟墊上的虔門銀羅盤,并把它們擺在桌子上。他從脖子上拉下護目鏡,也把它放了下來。最后出現(xiàn)的是一捆柔軟的羊毛包裹,解開后露出一個大約六英寸長的黃銅圓筒。他讓它在手掌里停留了一會兒,感覺到金屬和鉚釘劃過皮膚上的冰涼,在腦海中重演了手工鑄造和安裝每一個部件的動作。然后,也只有在那時,他才打開了它,松開銀色的扣子,拆開滑動部分的包裝,將接近三英尺長的管子擺在桌上。
“與這一物件相比,其他的東西都是不值一提的小飾物。當(dāng)然,鐵鑄軍工最有名的是它的戰(zhàn)爭機器,但我的家族主要關(guān)注的一直是導(dǎo)航學(xué)。我們制作的工具讓西格瑪?shù)能婈犜诼菪龢屑~上安然行進了將近六百年?!彼靡恢婚L滿老繭的大手靠近目鏡,用手指沿著鏡筒尋找金屬的缺陷,但并沒有發(fā)現(xiàn)什么?!肮鈱W(xué)一直讓我著迷。當(dāng)我還是學(xué)徒的時候,我的父親常常取笑玩著玻璃和透鏡的我,因為我本來是可以去加工金屬的。我甚至有一兩次陷入麻煩。而我現(xiàn)在看起來很體面的原因,是我常常在為鐵鑄軍工的炮手們按總產(chǎn)量生產(chǎn)偵察望遠(yuǎn)鏡的間隙里,忙里偷閑為富有的貴族或?qū)W者制作這樣的精品。請看這里?!?/p>
他舉起華麗的望遠(yuǎn)鏡,用手指著每個部件一一描述。
“外殼是黃銅的,比黃金更實用,而且更耐磨。圓環(huán)是鋼制的,用于加強延長或折疊管子時經(jīng)受的強度。但真正的奇跡藏在里面。”他轉(zhuǎn)動儀器,向格朗姆戴爾展示里面的目鏡。“鏡片不是普通望遠(yuǎn)鏡中的玻璃,而是一種只能從加贊·扎爾的綠銹山峰中開采出來,并利用從其中切割出的虔門銀打磨而成的石英晶體。管子里安裝了一百個,外界的光線在接觸到你的眼睛之前會先走幾個彎路,讓它被水晶提煉得越來越精細(xì)?!?/p>
工程師敲了敲目鏡,然后突然折斷了管子,嘆了口氣?!巴ㄟ^它,一個矮人可以瞥見阿澤爾最遙遠(yuǎn)的星座,看到海希天穹中塞勒娜的臉。在整個虔門,都沒有比這更好的望遠(yuǎn)鏡了?!?/p>
“我毫不懷疑?!备窭誓反鳡柶届o地說,他完全遺忘了嘴邊的食物,全神貫注地盯著桌子對面擺放的儀器。
米卡茲林抬起頭來。有那么一瞬間,他忘了自己是在和自己以外的人說話。工程師低頭看了看手中被截斷的圓柱體。
“也許吧,如果我要用金子重新加工這個筒子,添加一些珠寶或鑲嵌物,或者是雕刻。”他皺了皺眉頭,用絨布再次包裹住儀器,把它放回背包。其余的物件散落在桌面上,矮人為這頓輕松而莊重的飯菜感到羞愧?!安?,即使這樣也不行。我無法與泰格里斯精靈的工匠精神競爭。也許當(dāng)我回到綠火兵工廠時,最好直接毀掉我的日志,省得我的兒子和那些后來者繼續(xù)做這種無用的工作。”他嘆了口氣?!叭绻皇且驗槲业淖嫦鹊男燎诠ぷ?,我就在這里把它扔進光耀海?!?/p>
“你尊重你祖先的工作是對的?!备窭誓反鳡栒f,“但我可以提出一個小建議嗎?”
米卡茲林不耐煩地點了點頭。
“你把注意力集中在剛到這里的任務(wù)上,這里幾乎沒有一件東西是你為了單純的快樂而制造的。”當(dāng)工程師開始抗議時,老矮人舉起了手?!巴h(yuǎn)鏡是很好,但你告訴我這是你祖先的作品。就像讓你的作品在阿爾·恩納卡斯的年度慶典上展示的這個概念一樣。那么,我的建議是這樣的——可以尊敬你的祖先,但并不永遠(yuǎn)受制于他們的作品之中。”
“您是什么意思?”
格朗姆戴爾向他面前的菜肴做了個手勢?!跋瘸渣c東西吧,因為沒有哪件杰作是矮人空著肚子做出來的,然后你就可以跟我來了?!彼肿煲恍Γ吔乐炖锏哪z狀物邊說?!拔乙o你看點東西?!?/p>
格朗姆戴爾領(lǐng)著米卡茲林走下一段在一家蹄鐵匠店后面的樓梯,朝著一個地窖走去。錘子的敲擊聲和熔爐的轟鳴聲從石頭中響起。這是一種令人欣慰和熟悉的喧鬧聲,盡管賽阿爾人一直享有盛譽,而且有各種證據(jù)表明他們的技藝高超,但奇怪的是,在那之前阿爾·恩納卡斯一直沒有這種喧鬧聲。然而,這感覺很熟悉。盡管他們在地下行走時,每一個表面都閃著光亮,但工程師感覺就像回到了家一樣。
他們來到一扇鐵制的門前??諝夂軠嘏?。格朗姆戴爾推開門,走了進去。
一個巨大的金色鍛爐在遠(yuǎn)處吐著火舌。它鐘形的主體是一個先祖頭顱的形狀,類似于米卡茲林隨身攜帶的標(biāo)志,但體型更大,在風(fēng)格上也些微的不同。胡子上裝飾著發(fā)光的符文,并將火爐鑲在雕像的嘴里。黑煙像峰頂一樣從其冠部的煙囪中升起。
照看著火焰的是一個腰部以上赤裸著的肌肉發(fā)達的矮人。他向格朗姆戴爾禮貌地點點頭,看起來幾乎是在鞠躬,并露出了好奇的表情,然后一言不發(fā)地離開了。
“一臺熔巖戰(zhàn)爐?!备窭誓反鳡栒f?!八鼘儆谏6鞲駹栕迳岬膽?zhàn)爭鐵匠們。你可能在慶典上見過他們。耀靈確實對月眠炎鋼特別偏愛,這讓熾焰屠夫們覺得很奇怪——但不要告訴桑恩格爾人我是這么說的,否則他們可能不會讓我們繼續(xù)借用這個鍛爐?!?/p>
“借?”米卡茲林從噴火的神像前退開,它與鐵鑄軍工的精密熔爐和窯爐如此不同?!盀槭裁锤窭誓纺釥柕囊粋€兒子會借給您一個鍛爐?”
“因為我問過?!?/p>
“那您對他們來說是什么樣的存在?”
“就像我對你一樣。不多也不少?!崩习寺冻隽艘粋€奇怪的笑容,在閃爍的燈光下是一片黑色的牙齒和橙色的陰影。這是米卡茲林離開虔門后第一次看到影子,讓他嚇了一大跳?!澳阌X得這很奇怪嗎?”
“熾焰屠夫和鐵鑄矮人可能有一個共同的祖先,但我們之間沒有血緣關(guān)系?!泵卓ㄆ澚痔ь^看了看怒火高漲的神靈。它的熱量比他家鄉(xiāng)的任何鍛造廠都要大,使他的眼球疼痛,胡須的末端卷曲。“我們是很少能搭上話的表兄弟,互相也沒有什么共同之處。但我們都是矮人。我們有辦法記住?!?/p>
當(dāng)時機成熟時。
“而那個時刻就是現(xiàn)在?”
格朗姆戴爾笑了,把兩只手拍在米卡茲林的背上?!耙朐趀lgi面前取得勝利,總是要有那個時刻。”
“我不知道這個詞。它是什么意思?”
“它非常古老。但現(xiàn)在不要想這個問題。”
一雙輕柔但不可阻擋的手仍然放在米卡茲林的肩膀上,老矮人引導(dǎo)工程師走向明亮而熾熱的巖漿爐口。
“拿出你的作品來,小伙子。”
米卡茲林仿佛被熊熊燃燒的火焰和老矮人的聲音所催眠,不由自主地打開了望遠(yuǎn)鏡的包裝。他低頭看了看它。然后抬頭看了看鍛造爐的炙熱。
對于這樣的工作場所來說,這是一件太過精細(xì)的工具。鍛造爐的高溫和錘子與鉗子都不能使它變得更好。
格朗姆戴爾笑了。他的臉頰在爐火中閃著紅光,眼睛像珍貴的金屬一樣閃爍?!澳阋郧罢f過珠寶,說過黃金和裝飾品。你也不會用這些東西來完善這項工作。這些東西也有美感,但只能用在適當(dāng)?shù)牡胤?,沒有什么比一件為目的而制造的東西更能給人以美感了。一件在打擊下不會破裂的盔甲。一門在一千次發(fā)射中都不會發(fā)生錯誤的完美鑄就的大炮。這些東西都很美,如果你相信你的手藝的話,也請相信我,賽阿爾人確實相信他們的手藝。但他們的靈感來自于他們的界石,來自于他們的光。我們是矮人,我們工藝的精神來自更深層的地方?!?/p>
老矮人輕拍著遮住了寬闊胸膛的胡須?!八嬖谟谖覀兊难褐?,我們的骨頭中,對制造東西的純粹需求就扎根于我們的靈魂中,不是嗎?繼續(xù)吧,小伙子,感受它。不要去模仿精靈們花哨的石頭和漂亮的金屬。要比他們更好。用他們從未見過的東西讓他們吃驚,用十重樂土的所有以太石英都難以想象的東西讓他們吃驚。你是一名矮人工程師。用這句話的真正含義來打動賽阿爾人?!?/p>
他一邊說著,一邊完全轉(zhuǎn)向了鍛造爐。
“想想看,小伙子。找到你要創(chuàng)造的東西的目的,并把它拿出來。忘記你的祖先做過什么,或者你認(rèn)為他們現(xiàn)在可能希望你做什么,感受一下你想讓創(chuàng)造者通過你的手來塑造什么?!?/p>
米卡茲林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管子的黃銅外殼在火焰中泛起紅色的漣漪,光圈中最外層的鏡片閃閃發(fā)光。他感到胸中一陣騷動。一種幾乎是精神上的東西。一種完全屬于工程師自己的啟蒙——既不受任何人的約束,也不來源于光和界域的魔法,而是從先祖遺產(chǎn)的某些精髓中獲得的。當(dāng)他抬頭看向爐火時,一根根傳來刺痛感的胡須仿佛帶著某種神圣的使命感。
鍛造之火。
“是的,我想我看到它了。”
格朗姆戴爾拍了拍工程師的后背。米卡茲林幾乎沒有感覺到它。他已經(jīng)深陷其中。
老矮人問了他一個問題。
“不會太久?!编哉Z的工程師幾乎沒有聽清,因為彎下腰去的他已經(jīng)開始了手頭的工作?!斑@根本不會花很長時間?!?/p>
幾十個觀眾擠在米卡茲林的桌子周圍。離得最近的人還在向前傾斜,以便更仔細(xì)地觀察桌上的展品,后面的人則踮起腳尖從前者的頭頂望過去。
“這是何物?”一個觀眾問道?!霸谒那宄汉偷溲胖校路鹪趯ξ以V說著天之道的蒼穹之巔。”
“但請看,”他的同伴爭辯道。“仔細(xì)觀察一下光是如何在其中流淌的。它不是暢通無阻地就這么一晃而過,而是在器物內(nèi)部精妙的構(gòu)造中不斷地輾轉(zhuǎn)變換——很明顯,它是河之道的具現(xiàn)。
“它同時兼顧了這兩點,與風(fēng)之道的精魂一模一樣?!?/p>
“然而,它看起來十分堅固?!钡谌齻€精靈說道?!扒魄七@塊宛若群山從它的心臟中獻出的水晶,雖然我以前從未在賽阿爾見到過,也沒有聽說過十重樂土中有這樣的神物。請告訴我,米卡茲林大師,您是從哪個異國他鄉(xiāng)找到這塊晶體的?”
米卡茲林雙手抱著胡須站在一旁,驕傲的神情與之前他希望的那種寬宏大量相差甚遠(yuǎn),但無論如何,當(dāng)耀靈們輪流對他擺在桌子上的一系列拋光的水晶鏡片發(fā)出“噢”和“啊”的驚嘆時,他還是很高興。
“我可以拿起它嗎,米卡茲林大師?”
米卡茲林嚴(yán)肅地點點頭。精靈小心翼翼地拿起鏡片,驚嘆于海希的光線與加工過的虔門水晶之間的完美和諧?!斑@是珠寶還是儀器?”
“藝術(shù)還是工藝?我可不知道。”在矮人的旁邊,阿納斯里特站在完全被忽視的華麗金屬制品和裝飾性劍刃的展示臺后面,雙手交叉在鍍金長袍覆蓋的胸前虎視眈眈地盯著矮人。
“對我來說,這看起來是一件簡單的小玩意。”
“這正是它的美麗之處。”舉著鏡片的精靈在陽光下慢悠悠地轉(zhuǎn)動它,直到后面越來越不耐煩的觀眾迫使他把展示品重新放回桌子上。米卡茲林轉(zhuǎn)向阿納斯里特,咧嘴一笑?!拔一蛟S應(yīng)該感謝你幫我留了在你旁邊的這個攤位。”他忍不住說?!澳憧赡軙W(xué)到一兩樣?xùn)|西?!?/p>
那位工匠一愣?!耙苍S吧,如果你那一身的煤煙和汗臭味不會讓別人分心的話。要我說,你的舌頭根本無法描述精靈復(fù)雜的思想和他們的雙手所打造的事物,我可以通過等待風(fēng)的啟迪來學(xué)習(xí)更多有價值的東西?!?/p>
“我聽到的花言巧語之下只有一個糟糕的失敗者無法壓抑的酸楚?!?/p>
“如果你耳朵里的頭發(fā)少一點,那么也許會更好地理解簡單的語言。但看看你臉上長出的地毯,這顯然是一個虛妄的希望?!?/p>
米卡茲林從腰帶里拔出手槍?!皠e把胡子扯進來!”
阿納斯里特手腕一抖,啪的一聲抽出了他的金葉扇,耀日扇骨上的鋒刃在海希之光的照耀下咄咄逼人。
旁觀的耀靈興奮地議論起來,仿佛這對一個原本乏味的節(jié)慶來說是個巨大的添頭。街對面的那對肌肉發(fā)達的桑恩格爾熾焰屠夫也開始大聲地喝彩。
“好了,好了?!备窭誓反鳡枏乃麄儌z身后的人群中擠了出來,把一只曬得黝黑的父親般的手放在了米卡茲林的肩膀上,另一只放在了阿納斯里特的背上。“精靈的內(nèi)心比較細(xì)膩,不像大大咧咧的矮人那樣能把所有的侮辱都拋諸腦后,所以矮人經(jīng)常會閑著沒事開的玩笑并沒有什么冒犯的意思,阿納斯里特大師?!?/p>
精靈猶豫了一下,似乎在尋找老矮人話語中隱藏的輕視或另一種含義,發(fā)現(xiàn)沒有后顯得相當(dāng)困惑。阿納斯里特最后還是收起了扇子,米卡茲林哼了一聲,也把手槍放回原位。一半的觀眾失望地嘀咕著。另一半則小聲地表示贊同。
“很好?!备窭誓反鳡栃χf。“矮人和精靈總是想方設(shè)法地不被互相影響。這也是應(yīng)該的。格朗尼和泰格里斯就像任何優(yōu)秀的對手一樣彼此相像。如果沒有一個更好的典范,那么我們中的任何一個人,無論是戰(zhàn)士、制造者還是思想家此刻會身在何方?”他抬頭看了一眼高大的精靈?!半y道泰格里斯階梯上就沒有另一個需要攀登的層級嗎?”
“這位矮人大師,請問您是誰?”阿納斯里特忍不住問道?!盀楹文苋绱酥腔鄣囟聪ぞ`的內(nèi)心?”
“只是一介漂泊者罷了。”格朗姆戴爾說。
“在伊塔林,我被認(rèn)為是藝術(shù)造詣上的大師。但和您在一起時,我?guī)缀醺杏X到了作為一個新學(xué)徒的興奮,重新開始了啟蒙之旅。我可以從您那里學(xué)到很多東西?!?/p>
“是的,我敢打賭,你會學(xué)到的?!崩习藦拿卓ㄆ澚值淖雷由夏闷鹨粋€鏡片,放在了工匠的手里。他的眼睛閃爍著海希的光芒,通過閃耀的虔門水晶無限地折射出來?!拔腋掖蛸€,你們有很多東西要向?qū)Ψ綄W(xué)習(xí)?!?/p>
這位神秘的白須漂泊者還在繼續(xù)他的旅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