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于鵬

摘 要：以高豫祝傳本和連闊如傳本為核心，對民國至今的北京評書《東漢》的報刊連載本、單行本的種類、源流及演變進(jìn)行系統(tǒng)梳理、比較和研究，探討了《東漢》的藝術(shù)特色，初步揭示了《東漢》評書與鼓書及京劇劇目的關(guān)系。

民國時期，京、津兩地報紙副刊上都有不少評書連載。與天津報紙以“短打書”為號召（《明英烈》等是少數(shù)例外）不同，北京方面是“袍帶書”的天下，《西漢》《東漢》《隋唐》《薛家將》《飛龍傳》《楊家將》《說岳》《明英烈》……傳統(tǒng)袍帶書的主要書目幾乎都上過報紙?？上У氖牵捎趩涡斜境霭娓M(jìn)得不夠，時過境遷，不少評書已難覓全貌。相對而言，《東漢》是保存較完整且有不同版本參照的一部書。

一、民國《東漢》的連載與出版

北京評書《東漢》非只一門，但如今流傳下來的兩種文本——高豫祝（1891—1970）傳本和連闊如（1903—1971）傳本—均得自評書前輩張誠斌的傳授。高豫祝介紹，張誠斌曾研究該書達(dá)數(shù)十年之久。

1938 年 10 月 23 日，高豫祝為自己在《時言報》連載并由報社結(jié)集出版的首集《東漢》單行本作序?！案弑尽薄稏|漢》報紙連載每日一期，至少持續(xù)連載了五年多，到 1943 年 12 月15 日報紙?？瘯r，書還遠(yuǎn)未結(jié)束。單行本進(jìn)度落后于連載，依據(jù)《時言報》廣告，單行本至少出到第十二集。?

高本《東漢》從武科場開書，直到劉秀定都洛陽，征討二龍山，之后的內(nèi)容可能已經(jīng)失傳。解放后，高豫祝加入北京宣武說唱團(tuán)。從 1961 年開始，黃存洲、王興州曾記錄了他的后部《東漢》，書稿約一百多萬字，但不幸在“文革”中散失。

另一位善說《東漢》的是高豫祝的師弟連闊如。連闊如回憶，他的《東漢》是“犧牲了半年的光陰，耗費(fèi)了許多的金錢，才學(xué)會了一部地道的道活（輩輩相傳的）。自從會說《東漢》，北平的大書館兒才紛紛地約請。聽書的座兒都知道評書界有個說《東漢》的連闊如”[1]276。

有人記述當(dāng)初連闊如白天在張誠斌的書館收錢，將老師的《東漢》記下，晚上到東四書館去說。一次，張誠斌經(jīng)人介紹去東四書館，對連闊如的表演非常滿意，于是將自己師父的《東漢》評書秘本傳給了連闊如。[2]

1937 年 11 月 3 日到 12 月 31 日，連闊如在電臺播講《東漢》（每集 80 分鐘），轟動一時。1938 年到 1941 年，《立言報》和《立言畫刊》將依據(jù)廣播記錄下的書詞予以連載。這個版本從王莽篡位開始，到信都封臣結(jié)束。?

在此之前，另有一種連闊如《東漢》連載本——《民聲報》連載本，系已知為《東漢》最早的文字連載。此本為筆者撰寫本文過程中的新發(fā)現(xiàn)，依據(jù)今天掌握的殘本期號推斷，大約從 1934 年 9 月開始連載，時間早于“立言本”和高本，比“立言本”多出信都封臣后邊的內(nèi)容。該本連載到 1937 年 7 月 28 日，講至“四棍擾信都”為止，次日侵華日軍占領(lǐng)北平，報紙?？B載亦被迫終止。?

筆者最新發(fā)現(xiàn)，連闊如還有一種《后部東漢》，在 1941 年 2 月 1 日到 9 月 18 日在《戲劇報》連載，講云臺小將事，后文介紹。

二、高本《東漢》前部內(nèi)容梗概

以高本為據(jù)，評書《東漢》前部有五個部分。?

第一部分講述王莽勾結(jié)蘇獻(xiàn)篡漢。劉秀武科場謀刺王莽不成，回到白水村興師討逆。劉秀得鄧禹、馬援、姚期、馬武、岑彭、賈復(fù)、吳漢、蘇成、紀(jì)敞、郅君章等三十六員云臺將及王倫、公孫述、朱文華等輔佐，先占宛城，又連下南陽、胡陽、棘陽、穎陽、昆陽。王莽兵圍昆陽，劉秀三江搬兵，大破莽軍解昆陽圍，莽軍將領(lǐng)巨無霸自殺。漢軍破潼關(guān)、隴右，戰(zhàn)長樂坡，活捉蘇獻(xiàn)，攻陷長安，殺死王莽，恢復(fù)漢室。朱鮪、胡殷、陳本、曹宣、何仁、何義、王鳳、王匡八大奸臣保劉玄登基即皇帝位，為更始帝。八奸背著更始帝和劉秀在潼關(guān)將云臺將散去。

第二部分講述劉秀封逍遙王，巡視河北。河北河中府大槍王劉庭、邯鄲小槍王劉林與飛虎帥梁林起兵，聯(lián)合王莽之子王朗子（化名劉洪）及田布、公孫美、佟鼎、高鳳等各路反王反漢。劉秀在邯鄲被追殺，先后退至黃桑林、臺城、宣城、草橋關(guān)，最后到達(dá)信都關(guān)。一路上，云臺大將陸續(xù)重聚在劉秀身邊保駕。馬援解信都之圍，設(shè)計殺死梁林。眾反王敗退烈焰山。

第三部分講述八大奸臣將長安獻(xiàn)給赤眉王盆子劉揚(yáng)，云臺將一路保護(hù)太后及劉秀家眷退至太谷、蒲關(guān)，被赤眉軍圍困。小將耿耳火牛陣解蒲關(guān)圍，馬援出兵解太谷圍，赤眉軍大敗，八大奸臣被捉。更始帝劉玄將玉璽交與劉秀后自盡。信都關(guān)太后封臣，云臺將得侯爵之位，八大奸臣被處死。

第四部分講述哀帝時王顯云南平叛，七十二國國主、十八洞洞主投降王顯。王莽陷害王顯，王顯云南自立銅馬王。王莽覆滅后，王顯帶云南兵歸征討劉秀，云南洞主之女、王顯妃子賈云刺殺劉秀被擒，太后恩待賈云，賈云自盡，王顯投降漢朝。王顯征討烈焰山中反王之計喪命。反王出山，與梁林之子梁辛、幽州彭伯虎、大齊國趙維澤的援兵一起棍攪信都。趙維澤追殺劉秀，王豐救駕。公孫述請三江兵救援信都，信都解圍，吳漢將趙維澤射死。田布、公孫美、佟鼎、高鳳等反王降漢。馬援兵進(jìn)河中府，活捉大槍王，梁辛自殺。漢軍取幽州，彭伯虎逃跑。劉秀肅清河北。

第五部分講述劉秀柏鄉(xiāng)稱帝。漢軍會合佟鼎、高鳳、王顯子王羽軍隊，破潼關(guān)，殺死投奔赤眉的彭伯虎，入長安活捉赤眉王盆子劉揚(yáng)。馬援征討洛陽王王超。大軍過斷線橋，殺洛陽猛將吳長壽、巨文通，火燒藤甲兵，解圍破九龍十字峪，雙俠盜寶劍，漢軍占領(lǐng)伏涼關(guān)殺守將蔡吉。最后劉秀大軍攻破洛陽，殺死洛陽元帥程德燕，王超逃走。劉秀入洛陽建都。

以上為前部《東漢》。高本在敘至銅馬王王顯時，有大段的倒筆書，詳細(xì)講述當(dāng)初漢哀帝時，王莽掛帥，王顯為先鋒，征服云南十八洞、七十二國的故事。高豫祝曾自豪地說：

是說東漢的主兒，全算上，沒有這些倒筆。因為學(xué)徒的老先生傳徒弟，傳的細(xì)致，其余是任何人也花錢買不全。以后再想說全了，那除非是傳于我徒弟了。 [3]

連闊如《民聲報》連載本敘至此處時亦無此大段倒筆書，或者這一段并非其師祖所傳，系張誠斌得自別處或者干脆是自己的發(fā)展創(chuàng)作。高本報紙連載還保留了后部《東漢》的一部分內(nèi)容。

三、高本與連本“信都封臣”前內(nèi)容之異同

連闊如《東漢》的《立言報》《立言畫刊》連載本相當(dāng)于高本的前三部分，到“信都關(guān)太后封臣”告一段落。高本序言交待“特由是書最熱鬧節(jié)目馬武大鬧武考場起始”[4] 序，這與《明英烈》從武考場開書類似，意在一開始就抓住讀者聽眾。

相比之下，連本在武科場之前多出一段開場書，講述王莽毒死漢平帝篡位，王皇后在柴文進(jìn)的幫助下認(rèn)劉秀為子，柴文進(jìn)、蘇成護(hù)送劉秀出京，隱士田備立將劉秀安排至白水村，天下大亂，反王四起，綠林、赤眉起兵。

有了這一段，聽眾、讀者可以更加了解前因后果，故事也更加完整。兩相比較，高本更適合書場表演，而連本更適合書面文本。

高、連二本的共同部分——武科場到信都封臣，不僅故事情節(jié)、插話、贊賦大體一致，更重要的是，棘陽關(guān)之后的很多語句都一字不差。攻潼關(guān)一段，高、連二本甚至出現(xiàn)了共同的筆誤：

呂敖這才問道：“卓總鎮(zhèn)請我有什么事哪？”卓茂說：“老將軍，昨天我因心中煩惱，言語多有不周，請你勿怪?！弊棵f：“都是自家人，誰亦不能記恨誰?！弊棵f：“我有一事相求……”

連續(xù)三個“卓茂說”，很顯然，第二個“卓茂”當(dāng)作“呂敖”，而高、連二本均誤。

高、連二本的主要區(qū)別如下。

其一，岑彭的兵刃。連本作“九耳八環(huán)刀”，而高本則說是“三尖兩刃刀”。高本還有一段說明：?

那位說，人家都說岑彭使九耳八環(huán)大刀，你怎么死起白咧說他使三尖兩刃刀哇。請想那九耳八環(huán)大砍刀，一擺嘩郞郞亂響，那是大花臉使的軍刃。紅胡發(fā)藍(lán)靛臉使著合適。到后套馬武之子馬青，使九耳八環(huán)大刀，岑彭長得眉清目秀，小白臉子，那能使九耳八環(huán)，所以我?guī)煾競鹘o的是三尖兩刃刀。 [4]38-39

這個理由似是而非，后面要談到的西河鼓書道中岑彭確亦用三尖兩刃刀，高本之改不知與此有無關(guān)系。說師父傳授的是三尖兩刃刀則有不實之嫌，因為一師之徒的連闊如便說岑彭用“九耳八環(huán)刀”，而高本雖然主要作“三尖兩刃刀”，個別地方忘了改，亦作“九耳八環(huán)刀”。更關(guān)鍵的是，九耳八環(huán)刀在后文“真假岑彭連環(huán)計”一段是有作用的。書敘假岑彭廉登用真岑彭的刀襲擊劉秀，連本作：

幸虧九耳八環(huán)刀，刀一動環(huán)子直響，劉秀聽了刀環(huán)子響，他躲的很急，若換口別的刀，聽不見刀環(huán)響，劉秀的命就沒了。

這個交待與高本的三尖兩刃刀完全不能相容，高本只得全部刪去。但緊接著后文又有岑彭得姚期傳授，抓刀環(huán)活捉廉登的情節(jié)，這次高本無法刪除了，只能原樣保留，于是鬧了個抓三尖兩刃刀刀環(huán)的笑話。

由此可見，岑彭用三尖兩刃刀系高豫祝擅加改動，結(jié)果反弄巧成拙。而連本保持了原作正確的文字。

其二，武科場馬武住梅家老店一段。高本中的馬武捏著鼻子裝小媳婦說話撞開店門；連本則是用肩膀硬撞店門，把里邊鋪板險些撞塌。兩本馬武的形象各具特色。

其三，菩提崗雙救駕一段。魏田挑撥馬武、姚期關(guān)系：連本中姚期根本不信，一槍將魏田扎死；高本中姚期上當(dāng)與馬武交戰(zhàn)，馬武放箭，姚期躲開，魏田被射死。

其四，取宛城一段。高本比連本多出兩段頗為生動的情節(jié)：一段是守城官崔成“手持兩根棍，綁著切菜刀”上陣。另一段是劉秀被敵人追趕，馬被射傷，沙土崗上找牧童買一頭牛逃跑（史實有劉秀騎牛殺新野尉得馬事）。不知何故，這一段不少過場人物的名字，兩本都完全不同：高本的劉光膽、崔成、李二、王興民、王化民、龐能，在連本中分別作霍濤、袁亭、李有、孟德勇、孟德剛、龐順。

其五，取胡陽一段。高本有一段胡陽守將韓滔追趕劉秀，趕到的蘇成鏢打韓滔救駕的故事。連本沒有這一段，后文蘇成突然出現(xiàn)在漢軍隊伍中便顯得突兀了。其他細(xì)節(jié)亦有區(qū)別，如高本是棍打韓滔，連本則為刀斬韓滔。

其六，姚期搬兵一段。姚期闖營來到盟叔傅友德家，敵將李保追至，與姚期交戰(zhàn)。傅友德子傅俊和女兒傅麗蓉趕到。連本描寫如下：

姚期、李保殺的難解難分之際，忽然姑娘傅麗蓉掏出一只鏢來，抖手打出去，奔了姚期、李保，只聽噗嗤一聲，那鏢不偏不歪，正打在李保的眼上，他疼痛難忍，“撲通”一聲，摔倒在地。姚期乘勢一鞭，將李保腦袋打碎，一命嗚呼……

高本的描寫是：?

傅友德是要看看姚期的武藝怎樣，忽見姑娘把刀交與左手，右手從鏢囊中取出一雙鏢來，要向他女兒說，你這是要打誰呀，話還沒出口哪，姑娘的鏢已然打出手去，可把傅友德嚇壞了，怕姑娘把姚期打死，只聽“撲哧”一聲，鏢打在人的身上，“撲通”一聲，早有一人栽倒，閱者要問姑娘因為什么用鏢打人哪？原來李保他見姑娘長的美貌，動著手他沖姑娘打手勢，要調(diào)戲姑娘，那姑娘性烈，不由得大怒，取出鏢來便打，正打在李保的右眼上，痛的他栽倒在地，姚期用鞭將他的頭顱盔頭打碎了。李保一命嗚呼，駕返瑤池去了。（成了女的。）友德這才把心放下。 [5]

兩相比較，連本較原始，高本經(jīng)過精細(xì)加工，傅友德從擔(dān)心到放心、姑娘為何鏢打李保都交待細(xì)致。

其七，黃桑林擋賊一段。兩本有較大差異。高本側(cè)重朱文華為官愛民，連本側(cè)重朱文華收養(yǎng)梁林的經(jīng)過。兩本各有精彩之處。

四、高本與連本信都封臣后內(nèi)容之異同

連闊如《民聲報》連載本今天掌握的資料雖然不完整，卻為我們提供了連闊如《東漢》信都封臣之后部分珍貴資料。將之與高本（參前文高本梗概第四部分）對比，有共同點(diǎn)，但差異也不小。

其一，如前所述，高本有一大段銅馬王王顯征服云南十八洞、七十二國的倒筆書。連本沒有這大段的倒筆書，且銅馬王王顯征服的是十八洞、七十二溪，系苗人。

其二，大齊國援軍頭領(lǐng)：高本作趙維澤，連本作趙惟德。高本中趙維澤僅打死盧方，魏致只是被打昏，后脫險。連本中盧方、魏致皆被趙惟德打死。

其三，幽州反王頭領(lǐng)：高本作彭伯虎，連本作彭白虎。高本有彭伯虎征討劉秀，魏英信勸阻的情節(jié)，連本無。連本有彭白虎與馮異、姚期、岑彭、杜茂交戰(zhàn)事，高本無。

其四，梁林之子：連本作梁興，高本作梁辛（高本梁興另有其人，系劉秀親戚，為征討二龍山的二路元帥）。高本有梁辛學(xué)藝的倒筆書，連本無。連本有梁興殺漢將張繼武、耿茂，四先鋒戰(zhàn)梁興事，高本無。高本詳細(xì)敘述了梁辛學(xué)飛刀的過程，卻似乎未見其使用。連本沒有梁興學(xué)藝，梁興反倒親自上陣打了幾仗。

其五，倒筆書追述往事：公孫述在高本中系潼關(guān)散將時離開，未回寶君山；連本公孫述在漢軍進(jìn)長安時即不辭而別，曾回寶君山等郅君章不到，將山寨遣散。高本有公孫述殺惡霸小陰人一段，連本無。兩者相比，連本公孫述的不貪功名更像義士。但原本駐扎寶君山是為抵擋赤眉軍的，赤眉尚在便解散山寨小有疑問。

其六，連本蘇成潼關(guān)散將后置田度日，高本則敘蘇成占據(jù)小孤山為王。

其七，公孫述、蘇成三江搬兵：高本二人謊稱去三江的同時也去五陽搬兵，連本未涉及。連本敘李樹業(yè)派出三江八路軍馬進(jìn)兵，高本無。

其八，連本有耿耳殺楊廣、楊盛，斗梁興，被困鐵車陣，四先鋒破車陣救耿耳事；高本雖有耿耳闖營獲救的情節(jié)，卻缺少耿耳這些英雄事跡，楊盛、楊廣系后來信都二次解圍時死于亂軍之中。連本臨近連載結(jié)束，再敘耿耳參與破反王事，高本無。耿耳前文破赤眉時光芒四射，此處似乎連本更好些。

其九，連本有公孫述刀劈王清山事，高本無。其十，連本中彭白虎在信都門外被賈復(fù)電光錘打死；高本的彭伯虎未和賈復(fù)交手，系在信都門外被蘇成飛鏢所傷，逃回幽州。

因《民聲報》連載殘缺，只能對比至此，好在“四棍擾信都”一段還算完整。從最后一處不同看，連本顯然沒有高本的漢軍征討幽州、彭伯虎逃離幽州投奔赤眉王、長樂坡姚期槍挑彭伯虎、魏英信自盡等情節(jié)。

總之，與信都封臣之前高、連二本情節(jié)大體一致不同，信都封臣之后的情節(jié)兩本雖有相似情節(jié)（如“銅馬王王妃行刺及自盡”“銅馬王和張美烈焰山喪命”“反王棍擾信”“耿耳闖營”“公孫述搬兵”“三江兵解圍”等），但具體安排差距極大，似為兩個流派，一師之徒為何會如此待考。

高豫祝曾介紹他有一個同行沈蘭俊“只會說到信都關(guān)” [6]47。連闊如《民聲報》連載至少說至信都封臣之后的“棍擾信都”，而之后的廣播和“時言”連載卻也只到“信都封臣”便剪書。

可見信都封臣有點(diǎn)類似《明英烈》的“鄱陽湖戰(zhàn)陳友諒”及短打書《五女七貞》的“破連環(huán)套”，之前的書各家一致，之后的書不同流派差距極大。近期連闊如傳人連麗如錄制電視評書，出版后部《東漢演義》，有依《民聲報》連載恢復(fù)連闊如書道之計劃。

五、近三十年出版的連本單行本

連闊如《東漢》傳女連麗如（1942—）和女婿賈建國（1943—）。1989 年 3 月，工人出版社出版連麗如、賈建國的《逍遙王》。1990 年 1 月，中國曲藝出版社出版連麗如、賈建國的《斬莽劍》。2005 年 4 月，中華書局出版連闊如口述本《東漢演義》平裝本（下文簡稱“05版”）。

2013 年 7 月，中華書局出版連闊如口述本《東漢演義》典藏本（下文簡稱“13 版”）。2017 年 4 月，中華書局出版《精忠說岳（外五種） —連闊如中短篇評書集錦》，收錄連麗如、賈建國《逍遙王》后半部分（下文簡稱“17 版”）及連闊如講述后部東漢姚剛故事的《惡虎莊》。?

幾種版本中，最接近“立言”連載版原本的是“13 版”，完全依據(jù)民國原本整理，原則上盡量遵從原本不予改動。整理之處有三：

1. 將原來的六十三回重新劃分為五十九回（主要因為原本回目序號有誤），回目由單句、對句并用改為統(tǒng)一的單句；

2. 和高本一樣，民國版連本對赤眉“賊”不離口，整理本悉數(shù)去掉；

3. 個別詞語有修飾，如將“我孤”改成“孤家”或者“孤”。相對而言，此版最接近民國版本，連連闊如當(dāng)初的開場白亦原樣保留。?

“13 版”遵從“立言”連載本原貌，從“王莽篡漢”開始，結(jié)束于“信都關(guān)太后封臣”?！?7 版”《逍遙王》接續(xù)“13 版”，講述之后的故事，但情節(jié)與高本及連闊如《民聲報》連載本均異，有興趣的讀者可以將相關(guān)文字對照一下。

《逍遙王》內(nèi)容梗概如下：云南南藩王王遠(yuǎn)不服王莽自立，用神射技降服了云南苗人洞主。賈復(fù)師父也是族叔賈成流落云南亡故，其女賈云嫁給王遠(yuǎn)。王遠(yuǎn)征討劉秀，賈云行刺劉秀被擒，太后恩待賈云，賈云與兄長賈復(fù)相認(rèn)。王遠(yuǎn)歸漢，帶兵征討烈焰山中計被困，賈復(fù)炸山口，王遠(yuǎn)得救。眾反王與來援的梁林子梁興、趙維芳、彭伯虎圍攻信都。彭伯虎追趕劉秀為王豐所救。

姚期殺死梁興，小將耿耳殺死趙維芳，彭伯虎逃跑。佟定、高鳳、田布、公孫美反戈，將大、小槍王及王朗子擒獲歸漢。赤眉王在長安扣留劉秀叔父劉良。義士焦雄與姚期之子姚剛、馬武之子馬青劫法場救劉良，會合趕到的漢軍活捉赤眉王，劉秀進(jìn)軍長安一統(tǒng)天下。?

《斬莽劍》和《逍遙王》并非依據(jù)民國“立言”連載本，而是連麗如、賈建國依據(jù)連闊如的傳授恢復(fù)整理的。從文本看，兩人確得連闊如真?zhèn)?，雖然語句與民國本有差異，但內(nèi)容完全不走樣，贊、賦詞句更是符合原本。

《斬莽劍》內(nèi)容相當(dāng)于本文上述內(nèi)容梗概第一部分（包括武科場之前的王莽篡漢）?！跺羞b王》上冊相當(dāng)于第二部分，下冊相當(dāng)于第三部分加“17 版”《逍遙王》。

兩書的改動《斬莽劍》后記有介紹：一是“去掉原書宿命論觀點(diǎn)”，包括老道嚴(yán)光預(yù)言算命和星宿下凡（即著名的東漢云臺將二十八宿，評書為三十六人），二是“刪掉了原書中貶斥農(nóng)民起義軍的錯誤傾向”，將姚期被赤眉王染眉，赤眉王與姚期、公孫述、郅君章沖突部分刪除。?[7]

《逍遙王》中被八黨奸臣引入長安的軍隊也由赤眉王改為大槍王，涉及的手下將領(lǐng)也予以替換。八黨奸臣中的王鳳、王匡改為張光、張亮，所占山寨也由“夷秋山”改為“萬泉山”。?

與民國“立言”連載本對比，《斬莽劍》《逍遙王》還有幾處不同，或為連闊如父女對原書的修訂加工。

其一，馬武進(jìn)京闖城門一段：民國本敘述北京關(guān)城門的習(xí)俗；《斬莽劍》無，代之以一個“老子”“爺爺”的小笑話。

其二，劉秀進(jìn)京趕考時化名“金和”，是以外人均不知其真名。但民國本敘外人宋千、宋萬直接根據(jù)畫影圖形叫出劉秀的名字并去告密，這是原本一處明顯的漏洞?！稊孛Α分醒a(bǔ)敘蘇成告知蘇獻(xiàn)所謂“金和”就是劉秀，王莽因此改嚴(yán)拿金和為嚴(yán)拿劉秀，將漏洞消除。

其三，民國本中蘇獻(xiàn)之侄蘇虎先后出現(xiàn)兩次，又被殺了兩次?！稊孛Α穼⒑笠粋€蘇虎改成蘇龍，糾正了一處評書原本的失誤。此情節(jié)取自明代謝詔的《東漢演義傳》原著小說，原著中正是蘇虎、蘇龍。

其四，劉秀昆陽搬兵：民國本在搬兵中途插敘鄧禹守昆陽的經(jīng)過，《斬莽劍》改為救兵賈復(fù)來到昆陽城下見到鄧禹，再補(bǔ)敘鄧禹守城的前情，比民國原本更順暢。

其五，杜顏帶領(lǐng)朱剛、朱柔、盧方、魏致去信都關(guān)投奔劉秀：《逍遙王》敘途中遇到尋找姚期的傅??；民國各版均無這段，后文傅俊突然作為戰(zhàn)將出現(xiàn)便缺乏交待。?

值得指出的是，以上幾處，中華書局“05 版”均同《斬莽劍》《逍遙王》，可見這個版本是吸收了其合理之處的。至于《斬莽劍》《逍遙王》的去神怪、刪改“貶低農(nóng)民起義”之處，“05版”則按民國本恢復(fù)原文。相比之下，“13 版”完全忠于民國“立言”連載本原貌，原本漏洞亦保留不改。下文提及的后部《東漢》，今年亦有出版計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