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卷 龍城飛將(上)
第一回 宗祠
三少主的這張字條,讓前面一切的猜測都變得毫無意義。
高長恭道:“三少主怎會也參與其中?這么說來,我的推論肯定是錯了。師叔你是對的。”
林兒卻搖頭道:“我也不對,這伊吾城一定發(fā)生了什么事,即使李寶沒死,也必定出了什么狀況。問題還是出在三少主身上,她怎會參與李承的陰謀?”
陳慶之聽得她們分析,忽然咆哮起來:“娥兒肯定是被李承逼迫才寫下這幾個字的!”
林兒被他一吼,嚇得連拍胸口,喝道:“作死啊,那么大聲做什么?如果三少主是被逼的,這字會這么工整有力嗎?再說,三少主是個這么容易被逼迫的人嗎?”兩句話就把陳慶之問得啞口無言。
高長恭則問:“那我們現(xiàn)在該怎么辦?”
林兒沒好氣地道:“去伊吾城。三少主畢竟曾經(jīng)救過我們的命,應(yīng)該不會害我們,她寫這字條必定有她的原因,我們暫且聽她安排好了?!?/p>
一行人顧不得疲憊的身體,只能繞過永固堡,繼續(xù)在群山中盤旋。
林兒一臉的不悅,抱怨道:“怪就怪我的名字沒取好,叫什么‘檀林’,所以老是跟這深山密林打交道。我阿兄的名字就好些,可以飛在天上?!?/p>
令暉笑道:“小妹你可真有怪的。這涼州地區(qū)本就是這樣的嘛?!?/p>
林兒嘆道:“這地方這么難走,不知道為什么北朝皇帝還要來攻打這里,唉?!?/p>
又走了好幾天,眾人總算出了山地。連日來的山地之行,讓此時陡見的平原綠色竟是如此難得,眾人便忍不住縱馬在這河西走廊狂奔。
如此奔了一日,直至天色將晚,林兒問道:“還有多久才到???”
李峻道:“此地往北數(shù)十里就是張掖。張掖往西是弱水,水前有一座烽燧,烽燧旁建起了一座古堡,李寶的伊吾城就遷至了此地。這里也是守衛(wèi)高昌北涼國都酒泉的最后一個屏障?!?/p>
林兒道:“還有數(shù)十里啊,那今天是到不了啦,我們得找個地方住一晚。”
旁邊雙妹忽道:“小姑,離這里不遠(yuǎn)有一個居延縣,那里有個老儒,人很好的,我兩次經(jīng)過這里都是住在他家,不如我們還去找他吧?”
林兒道:“好啊,那就聽你安排?!?/p>
眾人就由雙妹領(lǐng)路,來到了那個老儒家。老儒名叫李富,本是漢名將李陵的后人,也是當(dāng)?shù)氐母粦簦抑刑锷嵘醵?,也十分好客,?dāng)下就把眾人安排在一個自家的小院中歇息。
林兒和雙妹很客氣地去和李富道謝。李富道:“這兩天外來客真是不少,你們都是第三波了?!绷謨盒Φ溃骸皬纳嚼锍鰜恚酱说厍∈翘焱?,所以過路的人只能到這里來住?!崩罡坏溃骸斑@倒也未必,很多人即使大白天經(jīng)過這里,也會盤桓一天再走。因為我們這里是隴西李氏的宗祠,諸李都要來此祭拜,所以過路客才會駐足停留?!?/p>
林兒奇道:“為什么李氏宗祠建在這里?”
李富道:“我們先祖名叫李陵,當(dāng)年自打歸了匈奴后,便與拓跋鮮卑部女子成婚,所生后代便是當(dāng)今的拓跋族人。五涼諸國中,有一個南涼國,乃是禿發(fā)氏部族所建,‘禿發(fā)’就是‘拓跋’的異讀,乃是河西鮮卑的重要一支。南涼禿發(fā)氏與隴西李氏承蔭同一個始祖,所以淵源極深。南涼建立后,就將李氏宗祠遷到了我們居延縣,所以居延縣的李氏宗祠就成了隴李祭拜的祖庭?!?/p>
林兒道:“原來是這樣。源賀兄長原名禿發(fā)破羌,他就是禿發(fā)氏的子弟呢,所以當(dāng)初才會拜李孝伯師父為義父,可見,這隴西李氏與趙郡李氏系出同源。如果是我阿兄來,他肯定會很興奮地去拜謁一番李氏宗祠呢。”
誰知李富道:“嘿,其實你就算想去拜謁,恐怕也是不行的?!?/p>
“此話怎講?”
“我們居延縣最著名的宗祠祭祀的是兩位漢人女英雄。守護(hù)這座李氏宗祠的人名叫宇文系,是伊吾城二護(hù)法。要想去拜謁這宗祠,須得先和宇文二爺拜請,只有經(jīng)他同意才能讓你進(jìn)去。不過這兩天宇文二爺似乎很忙,沒工夫接待外客?!?/p>
林兒聞言,一下來了興趣,“伊吾城的護(hù)法卻來守護(hù)一座宗祠?這倒有趣得緊。這兩位女英雄是什么來頭呢?”
李富道:“這兩位女英雄都是漢武帝時的人,就是和親西域烏孫國的解憂公主和馮夫人。”
林兒一聽,連連點頭道:“解憂公主我知道,漢人能控制西域,有她極大的功勞??墒?,解憂公主年邁之后不是回到漢都長安了嗎,怎么這里倒有她的宗祠?”
李富解釋道:“這解憂公主的和親,可不光是讓漢人控制了西域,更是讓整個河西都進(jìn)入了漢朝的疆域。解憂公主交好的典屬國蘇武,是李陵的摯友。李陵感念解憂公主和蘇武的忠義,兩人雖然相愛、卻不得相守,所以他的部族一直供奉解憂公主的神明。伊吾城的宇文二爺,本是匈奴人,后成了禿發(fā)氏的奴隸,一直奉命守護(hù)宗祠。多年前,他和伊吾城的李城主結(jié)義,成了二護(hù)法,但他的職責(zé)卻并沒有變?!?/p>
林兒點點頭,轉(zhuǎn)問道:“李夫子,那你有沒有聽說李城主過世的消息?”
李富大驚道:“李城主過世了?小姑你可別開玩笑。李城主是我們涼州武功最高的人,身體也好得很,我前兩天還看到他呢,怎會突然過世?”
林兒道:“我也是道聽途說的,也許只是謠傳吧,夫子不必當(dāng)真。謝謝你和我說這么多,我們這就回去了?!闭f完就拉著雙妹離開。
林兒把李富的話原封不動地轉(zhuǎn)述給高長恭和陳慶之。陳慶之道:“難怪娥兒長得美,原來她是有解憂公主的貴族之氣附身呢?!?/p>
高長恭道:“如果李夫子所言屬實,看來這李寶身故的確是個騙局??蛇@個騙局的目的何在呢?我是怎么都想不明白?!?/p>
林兒道:“我更關(guān)心的不是這個,而是我們在這個騙局中扮演什么角色?我們究竟是個無意中闖入的過客,還是這局本就是為我們而設(shè)?”
高長恭道:“我感覺二者都有。三少主傳信叫我們來,應(yīng)當(dāng)不只是叫一個普通幫手這么簡單??衫顚毺柗Q魔君,怎么說也位列七大族宗,應(yīng)當(dāng)不會為了我們而詐死吧?”
三人正自揣摩未定,木蘭忽然敲門進(jìn)來,稟道:“主母,來了一個小女,想見你?!?/p>
“小女?”林兒一片狐疑。
木蘭道:“她說她是三少主的侍女,名叫遮月。陳公子應(yīng)當(dāng)認(rèn)得她?!?/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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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回 長夜
林兒大奇,忙道:“讓她進(jìn)來?!蹦咎m便將一個小女領(lǐng)進(jìn)屋中。那小女遮月一見陳慶之,當(dāng)即拜倒在地,半哭著道:“公子,快救少主,她被困在洗罪城中了。”
陳慶之大驚:“什么意思?洗罪城是什么地方?”遮月道:“洗罪城是我們伊吾城的地下城,其中機(jī)關(guān)陷阱密布,城中犯了錯的親族都要被關(guān)到那里去?!标悜c之急道:“那她被關(guān)了多久了?”遮月道:“從回來就被關(guān)著,一直到現(xiàn)在,好多天了?!标悜c之忙回頭對林兒道:“主母,快救救娥兒吧?”
林兒卻猶豫起來,問遮月道:“你怎么知道我們到這來了?”遮月道:“我一直在這等你們,聽別人說你們到了,就立刻跑過來求救。少主說,她現(xiàn)在只相信你們,不相信任何人,快救救少主吧?!绷謨喝灾皇菃枺骸澳窃谟拦瘫そo我們傳信的是你嗎?”遮月有些閃爍其辭:“永固堡嗎?我最近沒去過那?!?/p>
林兒還要再問,陳慶之卻催促道:“主母,別問了,邊走邊問吧?”遮月也道:“嗯,我會一直跟著你們,給你們帶路。伊吾城中本身也有很多機(jī)關(guān),一不小心就會走錯路?!绷謨好蛎蜃斓溃骸昂冒桑銈?nèi)ナ帐皷|西,準(zhǔn)備出發(fā)?!?/p>
于是,高、陳二人也顧不得疲憊,又去喚眾人將剛剛放下的行裝重新收拾。高長恭套好馬車,來叫林兒。不多時,林兒和幾個女子走出房來。高長恭一看,后面少了木蘭、雙妹和漂女。他心中一陣疑惑,再看那“林兒”,卻見她一雙巧目正眨巴地看著自己。這眼神,自己再熟悉不過了,明明是屬于漂女的。
漂女見他吃驚,笑盈盈地湊過來,小聲道:“高阿兄,別聲張哦。仙姑和女俠、雙妹留下來暗訪,讓我先暫代她一陣子?!备唛L恭一陣無奈道:“你們又在搞什么名堂。那你趕緊上車,別讓那遮月看出破綻?!逼恍Φ溃骸案甙⑿帜阏媛斆鳌!北沣@進(jìn)了鳳行屋中,一行人往伊吾城而去。
再說林兒。剛才她見遮月左顧右盼的神情,就覺不對勁,進(jìn)去和令暉諸女一商量,令暉便道:“我們不如故技重施,像在紫柏山那樣,你帶幾個人和你單獨行動,去秘密調(diào)查事情真相,讓美女代你去伊吾城?!绷謨旱溃骸昂棉k法,那就讓木蘭阿姊和雙妹陪我吧,阿姊你們也要小心哦?!?/p>
當(dāng)下就由仙姬為漂女易了容,代林兒出門。林兒三人則在房中等候,直到大隊離去,這才走出房門。
雙妹問道:“小姑,我們現(xiàn)在去哪?”林兒道:“那個遮月肯定是被誰派來的。你說,要想知道幕后之人,應(yīng)該怎么做?”雙妹茫然地?fù)u搖頭。林兒笑道:“當(dāng)然是守株待兔啦。遮月帶著蘭陵他們離開,她的主人會不出現(xiàn)嗎?”
于是,林兒由木蘭和雙妹攜著,悄無聲息地來到居延縣外一處小山崗上蹲守。高長恭領(lǐng)頭的馬車隊還在視線之內(nèi),正迅速向伊吾城方向移動。
此時,從一處房舍的背后閃出來兩個人影,一男一女,望著車隊的方向說著什么。林兒聽不真切,但木蘭開動六識,便將她們的對話盡聞。
原來那男的問道:“擔(dān)心嗎?洗罪城可是人間煉獄,萬一出了問題……”
女的卻堅定地道:“萬一出問題,我拿命來還。今生不夠,就三生三世?!闭f罷,她立即轉(zhuǎn)身離去。
就在回頭的一剎那,林兒看清了女子的相貌,那女子不是別人,正是三少主李祖娥!
“果然是她!”林兒似乎早就猜到了似的,“從我們出上邽開始,她就一路把我們引到了這里。這個女子究竟是敵是友,她想做什么?雙妹,跟上她,看她們要去哪?!彪p妹當(dāng)即領(lǐng)命前去。
過不多時,雙妹回報:“她們?nèi)チ艘粋€小院,那里聚集了十幾個人,應(yīng)該是其手下。她們一進(jìn)去,那些人就呼她們?yōu)椤僦?、護(hù)法’。我本來想再進(jìn)去探聽一下,可又擔(dān)心他們武藝比我高,所以就回來了?!?/p>
林兒奇道:“護(hù)法?伊吾城四大護(hù)法,曇無讖走了,比龍死了,沮渠兄弟一死一殘。那這人只可能是排行第二的宇文系了??礃幼铀袷锹犆谌僦鞯??”
雙妹道:“我覺得不像??瓷駪B(tài),三少主挺尊重這個宇文系?!?/p>
林兒道:“不管她們誰聽誰的,關(guān)鍵是她們想干什么。雙妹,你先去那小院蹲守,我和木蘭阿姊在這居延縣轉(zhuǎn)轉(zhuǎn),一會兒去和你會合?!彪p妹就將小院的具體方位告知,方縱身而去。
此時已是二更,路上早沒了燈,林、蘭二女只能憑著月光在道路中穿行。
這居延縣規(guī)模相當(dāng)于中原的一個小村,只有幾十戶人家,每家每戶都是一個三合院結(jié)構(gòu)的小院,整齊地排列著。而民居的中心地帶,是一個大的牌坊,牌坊后面則是李氏宗祠。宗祠再往后,有一大塊地方,就是李富所說的解憂公主的宗祠,是居延縣最重要的部分。即使本地人,如果不得允許,也不能進(jìn)入這宗祠,可見其神圣的地位。
二女一路走過來,發(fā)現(xiàn)了三處小院仍舊亮著燈。其中一處是三少主的所在,另兩處則不知是何許人物。林兒心想,這莫不就是李富說的另兩波人吧,就讓木蘭小心地躍墻進(jìn)去查看,卻見其中一處有三個漢人,一文兩武,那個文人木蘭竟還認(rèn)得,是仇池特科時見過的,步六孤俟的兒子、黃龍的兄長,步六孤麗。而另一處,則正是江湛、司馬飛龍等人。
林兒奇道:“步六孤麗?他來做什么?司馬飛龍他們又有多少人?”木蘭道:“有二十幾個,武功都不弱。江湛、司馬飛龍、李敬愛都在,卻沒見李承和闞伯周?!绷謨旱溃骸氨热僦鞯娜诉€要多,這是要火并嗎?事情越來越亂了,這些人之間究竟是什么關(guān)系?”木蘭直搖頭:“要是尋陽公主在就好了,她的心思最靈敏,一定能理出個頭緒來?!绷謨阂彩菬o奈道:“所以我們每個人都不可或缺啊,分開了就不是識樂齋了。阿兄在南朝,說不定也在想念我們這邊的人呢。算了不管了,先去和雙妹會合吧。”
兩人剛要走到三少主住所,就見雙妹跑了過來,急道:“你們可來了,三少主好像要出門?!绷謨郝勓?,忙叫二女掩藏起來,小心觀察。
果然,只見三少主走出小院來,身后跟了十來個武士,其中卻沒有宇文系。雙妹問道:“她這是要去哪?”林兒一看其行進(jìn)的方向,驚道:“看這態(tài)勢,像是去找司馬飛龍他們??欤纤??!蹦咎m、雙妹再次帶著林兒尾隨三少主而去。不多時,就真的來到了司馬飛龍等人所在的小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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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回 威嚴(yán)
三少主似乎脾氣并不怎么好,站在那小院門口喚道:“李敬愛,出來!”
她連喚了三聲,才見李敬愛緩步走出院來,怯怯地喚了聲:“少主?!蹦巧袂?,與令華見她時一模一樣,真是有其徒必有其師啊。林兒和木蘭都忍不住一笑。
三少主仍是氣不打一處來,質(zhì)問道:“你們讓我回北涼,我回來了;你們讓我把檀林和慶郎引過來取那東西,我也做到了。你們現(xiàn)在卻讓李承去搗亂,這是什么意思?”
李敬愛一副謙卑的模樣,低聲道:“少主你也知道,大公子他性子急,他覺得自己能取到那東西,司馬先生怎么勸都勸不住他?!?/p>
三少主一聲冷笑,“就憑他李承?他也不掂掂自己有幾斤幾兩,眼高于頂?shù)呢Q子,他也只配和幾個小弟爭一時的長短。他殺五弟的事我不管,但他要想對慶郎不利就不行。你們要么現(xiàn)在就把他叫回來,要么我就告訴遮月,取消行動。你們自己決定?!?/p>
李敬愛正要回答,后面司馬飛龍和江湛走了出來,江湛一躬身,道聲:“三少主……”剛喚了一聲,三少主就止住了他:“不想聽你說,你的聲音讓我惡心。司馬飛龍,你說?!苯勘凰缓?,竟真的閉了嘴,全沒黑城時的囂張氣勢。遠(yuǎn)處旁觀的林兒見三少主這股威嚴(yán),不由得小聲道:“真難想像這是那個愿意讓陳慶之藏于深閨的女子?!?/p>
司馬飛龍聽得她言,只得說道:“三少主,咱們現(xiàn)在可是一條繩上的螞蚱,你這樣說不干就不干,不太好吧?”
三少主道:“誰跟你是一條繩上的。你應(yīng)該心里最清楚,我回來,完全是因為二叔和慶郎。惹急了本公子,誰都別想好?!?/p>
司馬飛龍唯唯諾諾地道:“是是是,我知道。三少主是個有情有義的人,若不是二護(hù)法,你也不會回來??墒俏蚁嘈拍阋仓?,二護(hù)法這次做的事,完全是為了你。李承要鬧就讓他鬧吧,他又能鬧出什么花樣來?!?/p>
三少主道:“洗罪城是什么地方你應(yīng)該很清楚,稍有差池命就沒了。任何一點危險的增加,我都不希望看到。”
司馬飛龍道:“恕我直言,三少主你太小看這群人了。天底下能破解我的九句村和江觀主的攝魂音的人有幾個,洗罪城是難不住他們的。三少主你號令天下的那一天,已經(jīng)不遠(yuǎn)了?!?/p>
三少主道:“號令天下?我可沒那閑工夫,拿到那東西,我就永遠(yuǎn)離開伊吾城。廢話說了這么多,李承的事你們究竟管還是不管?”
司馬飛龍道:“三少主你真有點強(qiáng)人所難了。你也知道,我已經(jīng)在永固堡放出了對李承不利的風(fēng)聲,可他還是堅持要那樣做,你們伊吾城現(xiàn)在又沒人能管得住他,我也是實在沒轍了呀?!?/p>
三少主道:“你會沒轍?全天下有幾個人比你的心眼更壞。算了,既然你不愿做,我自己找人去?!闭f完她就帶了手下轉(zhuǎn)身離開,只留下司馬飛龍在后面補(bǔ)充的一句:“三少主請便?!?/p>
三少主剛一消失,司馬飛龍就向著黑暗的空中喊道:“出來吧,朋友?!绷謨簢樍艘惶?,以為他發(fā)現(xiàn)了自己,忙回頭看木蘭。木蘭卻淡定地道:“這里沒有武功比我高的,主母放心,他叫的應(yīng)該另有其人?!?/p>
果然,話音剛落,從黑暗中走出另三個人來,為首的正是步六孤麗。林兒又是一驚,這步六孤麗怎會參與到北涼的事情來。
只見那步六孤麗一拱手,笑道:“許法師,我們又見面了。”司馬飛龍似乎沒想到來人會是步六孤麗,似笑非笑地道:“步六孤兄,這倒真是老友重逢啊。上次見面,還是你命人毀我永寧寺的時候?!辈搅蔓惖溃骸霸蹅円菜悴淮虿幌嘧R吧。法師準(zhǔn)備站著迎接老友?”司馬飛龍一怔,只得一彎腰,請他進(jìn)了小院。
場子突然一下子安靜下來。林兒三女躲在遠(yuǎn)處,開始琢磨剛才聽到的所有話。
木蘭道:“既然那洗罪城有危險,我們是不是要馬上去通知他們停止行動?”
林兒道:“那倒不必。他們走之前,我已叮囑過美女,讓她想方設(shè)法拖延,在我與他們會合之前不得進(jìn)入那個什么城。相信美女有這能耐拖延過去的?!?/p>
她沉思一陣,續(xù)道:“聽她們的對話,似乎問題的關(guān)鍵就出在那個洗罪城。城里面有一個大概很重要的物什,也不知是藏寶圖還是武功秘笈,反正得到了就能號令天下。可是城里面機(jī)關(guān)重重,他們不敢進(jìn)去,只能千方百計把陳公子這個破陣高手和我們這群人引了過來,而誘餌就是三少主。以她自己的說法,她是因為二護(hù)法宇文系的關(guān)系,不得不做這件事,或許宇文系對她有特別的感情吧?!?/p>
“姑且假定這些說法都是真話,我還是有幾個問題。在上邽軒轅廟,三少主去請我們幫忙,她說她不知道陳公子在哪。這話是真的還是假的?如果是真的,那整個故事就應(yīng)該是這樣:當(dāng)時三少主請我們幫忙,我們在鄖鄉(xiāng)縣找到了九句村,并且連續(xù)派人前去打探。三少主那時想必就離我們不遠(yuǎn),看到我們沒能救出人來,急切中就自己進(jìn)了九句村救人。這時,九句村中的司馬飛龍和李敬愛用宇文系作托辭一番說項,三少主只得答應(yīng)他們做人質(zhì),引我們來北涼。問題來了,陳公子說他被困一年多,從沒有人和他說過什么話。那么司馬飛龍困住他的目的只是因為他是破陣高手嗎?顯然不是,根本是司馬飛龍騙了三少主,而他的真正目的又是什么?另外,李寶如果真的沒死,那他到底去了哪?怎么這么多人都出現(xiàn)了,偏偏他這個大人物卻沒有出場?”
木蘭一陣無奈地?fù)u頭,雙妹則道:“這么復(fù)雜的局面,就是長七顆心都不夠用了。”
林兒卻笑道:“我們在仇池遇到的情況比這復(fù)雜多了,最后我們還是全部弄清。慢慢來,我們遲早會得到真相的。”
雙妹道:“小姑你這么聰明,一定行的,那我們現(xiàn)在怎么辦?”
林兒正要回答,卻見對面小院中步六孤麗已經(jīng)走了出來,便呶呶嘴,道:“這位應(yīng)該能解開我們的謎團(tuán)?!?/p>
那步六孤麗與司馬飛龍等人作別,帶著兩個手下回到自己住的小院。林兒問木蘭道:“能看出來他身后兩個人的武功嗎?”木蘭道:“看起來腳步沉重,不像是厲害角色,應(yīng)該是普通侍衛(wèi)跟班?!绷謨旱溃骸澳蔷秃?。我們這就去拜訪一下這位老友吧?!?/p>
說著,三女來到了步六孤麗所在的小院敲門。房中人十分警惕,低沉地問了句:“什么人?”林兒于門外應(yīng)道:“小女檀林,來拜會步六孤麗兄長。”房中沉默了一陣,那聲音又道:“公子他并不認(rèn)得小姑,請回吧?!绷謨盒牡溃骸斑@人架子倒不小。”口中道;“公子他真是貴人多忘事,我和他在漢中時見過的,那時他陪他父親去漢中督考,我隨我阿兄去拜會過他們。公子的小妹黃龍還與我一見如故?!?/p>
房內(nèi)又是一陣沉默,半晌方回道:“小姑這么晚了來此,有何要事?”林兒道:“想向公子打聽一些事?!狈績?nèi)回道:“小姑如果不急,就請明日再來吧,公子已經(jīng)歇下了。”林兒道:“我剛剛才見你們進(jìn)屋,怎么會這么快就歇下。還請開門讓我們進(jìn)去。”誰知房內(nèi)竟再無任何聲響。
林兒等了半天,見對方毫無誠意,只得道聲:“得罪了?!北戕D(zhuǎn)頭向木蘭示意。木蘭心領(lǐng)神會,上前一腳踹開房門,一閃身進(jìn)了屋內(nèi),后面雙妹緊隨其后,一人一個,就將兩個跟班點翻在地。
正舉著一杯茶在飲的步六孤麗還未反應(yīng)過來,就已嚇傻了。張大著嘴,喝到嘴里的茶水卻不自覺流了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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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回 火弩
林兒坐到步六孤麗的對面,似笑非笑地看著他。步六孤麗一臉的驚詫,指著林兒卻說不出話來:“你,你……”
林兒懶洋洋地道:“步六孤將軍,我進(jìn)來只是想告訴你,出門在外,要帶兩個得力的打手。不過,”她看了看趴在地上的兩個跟班,“如果你以后還這樣目空一切的話,即使有江湖高手,那也不會聽命于你的?!?/p>
步六孤麗此時方才緩過神來,弱弱地問了句:“你究竟想干什么?”林兒這才正色道:“你來北涼做什么?去找司馬飛龍又做什么?”步六孤麗道:“此等大事,豈能讓你知道?!薄罢娌蛔屛抑??”“是!”步六孤麗一副大義凜然的樣子。
林兒便回頭對雙妹道:“那天你說用濕軟木棍快速擊打致死,看不出死因?去找根木棍來?!蹦沁叢搅蔓愐宦?,有些泄了氣,顫聲道:“你想做什么?”林兒道:“想必將軍也聽說了,本公子目下正被你們北朝的海捕文書通緝,可見不是什么善良之輩。此地又是北涼,你我兩個中原人,就算殺得天昏地暗,又會有誰來管?!?/p>
“你……”步六孤麗再次張大了嘴,卻說不出話。
“我再問一遍,你來北涼做什么?去找司馬飛龍又做什么?”林兒突然抬高聲量喝道。
步六孤麗被她一嚇,登時傻了,只得乖乖說道:“朝廷要和北涼打仗,孤獨尼將軍讓我來北涼,是想阻撓南朝人幫北涼。那個江湛是南朝很有權(quán)勢的人,我必須要說服他才行?!?/p>
林兒道:“說服江湛?他可是南朝出了名的辯才,就憑你,如何說服他?”
步六孤麗道:“所以我要通過司馬飛龍來幫我,這就是我去找他的原因。我要讓司馬飛龍說服江湛也進(jìn)那個洗罪城去,這樣江湛就沒時間和北涼人接觸了。”
林兒奇道:“司馬飛龍為什么會幫你?”步六孤麗道:“只要給錢,他誰都會幫。去年我曾讓他替我阻止侯家堡的陳慶之去平城,他收了我足足五百金。這人就是一頭狼?!绷謨后@道:“原來困住陳慶之的幕后黑手竟然是你?你為什么要這樣做?剛才司馬飛龍說你們上次見面是在定襄,看來你們兩個都挺會演戲的?!辈搅蔓惖溃骸皼]辦法,這事讓江湛知道了徒惹麻煩,只好撒謊。阻止陳慶之是朝廷的決定,朝廷這樣做自有其道理,如果讓陳慶之去平城,勢必會很麻煩,也不利于政局穩(wěn)定?!?/p>
林兒這才明白,陳慶之一定是知道一些不為人知的秘密,如果讓他去了平城,向當(dāng)權(quán)者發(fā)難,必然要讓某些人難堪。但他們又不好直接動用官府之力來阻止陳慶之,于是就花錢雇司馬飛龍來做打手。這樣一來,整個事情倒是全串連起來了,剩下的問題就是,當(dāng)權(quán)者究竟在怕什么?陳慶之一直在竭力隱瞞的那個平城中的重要人物又是誰?是步六孤麗的父親步六孤俟嗎?還是步六孤麗口中的獨孤尼將軍?
林兒正待繼續(xù)發(fā)問,旁邊木蘭忽然警覺性地問雙妹:“你有沒有聽到什么?”雙妹忙側(cè)耳細(xì)聽,慌道:“好像有大批高手正向此地來?”木蘭也道:“不錯,來的速度很快,恐怕來者不善。主母,我們要趕緊撤。”林兒聽得她言,也不及細(xì)想,就對步六孤麗道:“趕緊回中原吧,北涼這么亂?!蹦遣搅蔓愡B連點頭,道:“是是是,我們明天就走?!绷謨阂娝百坪蠊У哪?,無奈地?fù)u搖頭。
三女出了門,迅速向居延縣外走。急切之間,林兒忽然想起三少主,急道:“雙妹,你快去提醒三少主,讓她早作準(zhǔn)備?!彪p妹應(yīng)聲而去。
林、蘭又到了居延縣外的山崗上站定,不多時雙妹亦來會合。三女極目眺望,果然發(fā)現(xiàn)遠(yuǎn)處有幾十條黑影,正在月光下快速地移動。
林兒道:“離我們還有這么遠(yuǎn),木蘭阿姊你就能聽到他們的動靜,真厲害?!蹦咎m道:“這是他們身上的殺氣凌人,才能在數(shù)十丈之外感受到。主母你可別大意,這里面至少有兩個人的功夫不在我之下,而且毫不掩飾自己的殺意,絕不是易與之輩?!绷謨浩娴溃骸霸鯐幌伦觼磉@么多高手?今晚可真是熱鬧啊,還好沒直接去伊吾城?!?/p>
這時,三少主和宇文系得到雙妹的提醒,與其手下十多個武士走了出來,排好陣勢準(zhǔn)備迎敵。
那邊廂,一群高手也已呼嘯而至,來到三少主等人面前。初看其人裝扮,粗布草鞋,倒并非什么顯達(dá)之人。
三少主一聲斷喝:“來者何人,通上名來?!?/p>
那邊之人回道:“宇宙幫薛永宗、薛安都來此,請伊吾城三少主陪我們走一趟?!?/p>
三少主道:“走哪里去?”
那人道:“自然是帶我們進(jìn)洗罪城?!?/p>
那邊正說著話,這邊雙妹小聲道:“宇宙幫?我聽說過。那是盤踞在丁零族部落的一群綠林,他們奴役鄉(xiāng)里、殺人不眨眼,令丁零族首領(lǐng)不堪其憂。前年底,丁零的寶珠公主三次發(fā)英雄帖到中原各名門大派請求援助,可惜響應(yīng)者寥寥?!?/p>
宇宙幫,林兒當(dāng)然也聽檀羽說過。當(dāng)年趙郡之亂時,與北海幫同流合污的便有這宇宙幫。多年過去,他們除將當(dāng)?shù)赝林?dāng)作奴隸、為禍一方之外,其余實在毫無建樹。
“連丁零這么小的族群都沒擺平,還想征服宇宙,真是可笑之極?!绷謨盒牡溃鞍⑿衷f,穿越者雖然都擁有著極高的對宇宙的認(rèn)知,然而他們對待生死的態(tài)度卻存在問題。如果聽到一個人臨死前痛苦的呻吟,仍無動于衷,只能說明這個人已經(jīng)失去做人的基本良知,這種人,又如何能得到世人的擁戴呢。宇宙幫的人,或許恰恰就是這樣?!?/p>
三少主雖只是久居深閨的妙齡少女,可畢竟從小在爾虞我詐中長大,加之受陳慶之的影響極深,豈會輕易吃虧。那二薛報上姓名后,三少主當(dāng)即領(lǐng)悟,強(qiáng)敵來了!
于是她忙對一名手下道:“快去叫人?!?/p>
那薛永宗見狀,嘲笑道:“伊吾城的高手,不死即殘。三少主還是乖乖地為我們帶路,免得傷了和氣?!?/p>
三少主卻威嚴(yán)不減,“在伊吾城的地盤,竟讓你宇宙幫囂張至斯,這話傳出去,我們伊吾城也不用在江湖上混了。兄弟們,你們知道該怎么做吧?”話音剛落,她的幾名手下立即就沖了上去。
誰知那薛永宗卻有恃無恐地道:“我們敢在貴寶地來走一趟,自然是有所憑借。既然三少主不肯合作,那就只能讓你先看看我們厲害了。”說話時,他手中竟多了一把火弩一樣的東西,對著沖上來的一人就是一箭。箭聲響處,那人頓時倒地。
其余人眾見此情狀,當(dāng)時嚇傻,全都停了下來,不敢再往前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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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回 齊射
魏晉南北朝時期,中國還沒有進(jìn)入熱兵器時代,要制作火藥武器的技藝難度非常大,金屬的鑄造工藝、火藥的配方等都是大的制約。當(dāng)時在上邽圍城時,藥王壇的酈范就曾提起過,鄭修曾提到通過“一硫二硝三木炭”的配方來制作火藥。然而他們屢次嘗試,結(jié)果并不成功。
林兒因師承關(guān)系,對時下外丹黃白術(shù)的進(jìn)境頗為了解。她和檀羽曾經(jīng)討論過,如果鄭修提出的配方是正確的,硫和硝都是兇猛的金石藥,根據(jù)晉代葛洪《抱樸子》中所說,這類金石藥須用火法煉制,即用皂角、馬兜鈴等物先行伏火,方可加木炭炒制火藥。這其中最困難的,是炒制坩堝的選取和火候掌握,稍有不慎便前功盡棄。宇宙幫能用七八年時間制作這樣一把火弩,可見其在這上面下了真工夫。雖然目前還不知這把火弩所用的火藥的烈性如何,但他們的確已有了囂張的本錢。
那薛永宗一臉的奸笑,道:“三少主,愿意配合我們了嗎?”
三少主見他使用如此霸道的武器,當(dāng)時也是一震,但隨即鎮(zhèn)定下來,說道:“今日若敗在你們手下,有死而已,豈能讓你們這群盜寇挾持。”
薛永宗聞言,更是哈哈大笑起來,“伊吾城難道就很干凈嗎?當(dāng)年你老爹是怎么發(fā)跡的?”
三少主道:“阿爹是阿爹,我是我。我李祖娥一身清白,從沒做傷天害理的事。這段時日,跟這些人打打鬧鬧,我早就煩透了。今天碰到你們,有膽就取了我的性命去,反倒干凈。”
她還沒說完,她身邊的十幾個武士全都跪倒在地,大聲道:“我等誓死保護(hù)少主!”
正此時,司馬飛龍、江湛、李敬愛等也帶著一群人趕了過來,想是得了三少主派去報信之人的消息。
司馬飛龍一走上來就當(dāng)先喝斥道:“宇宙幫的人,你們可要想清楚,這里的事不是你們應(yīng)該摻合的,出了事對誰都沒好處?!?/p>
薛永宗道:“我們既然叫宇宙幫,那自然就沒怕過誰。就憑你這句話,就想嚇到我們?”
司馬飛龍回頭對江湛道;“江觀主,你怎么說?”
江湛緩緩地道:“宇宙幫的幫主名叫向自由,本是柔然人,前些年我曾見過她。此人是個四十多歲的婦人,然而卻老得像七十歲。他們宇宙幫內(nèi)部,問題多得不得了,每個人都以為自己是能人,都想要更多的權(quán)。你說,這樣的幫派能長久嗎?所以呀,真要對付他們其實很簡單,用離間計就可以了。我們眼前正好有兩位嘛。薛永宗,原來是河?xùn)|薛氏的族長,河?xùn)|薛氏是當(dāng)年蜀漢滅國后從西蜀遷到河?xùn)|的,在河?xùn)|諸多大族中并不受待見,所以這薛永宗一向過得很苦。至于那薛安都,原本還是北朝的一個都統(tǒng)呢。這兩人雖是一個姓族,卻也未必是一路,我不相信他們平時就沒有矛盾。只要你工夫下得深,就一定能離間成功。”
他就這樣如聊天一般的口吻,加上他獨特的聲音,把那薛永宗和薛安都二人說得直冒冷汗,互相對望著,擔(dān)心對方真就對自己不利。江湛幾乎已經(jīng)抓住了每個人心中最脆弱的一點,用他那強(qiáng)力的威壓,幾乎是無往而不利。任憑你有獨步天下的武藝,在他面前,也毫無還手之力。這正是此人恐怖的地方。
就在二薛幾乎要放棄的時候,他們背后一個人忽然大笑著走到二人之前。這邊司馬飛龍見此人露面,一聲驚呼:“楊保熾!”
這個名字在場之人并不熟悉,卻驚透了林兒和木蘭。
木蘭道:“上邽圍城時,我曾見過楊保熾,但并不真切,這個人看起來的確有幾分相似,應(yīng)該就是他。”
林兒則恨恨地道:“仇池之亂的罪魁禍?zhǔn)?、玉娘的殺父仇人,終于見到真身了。”
木蘭道:“要殺了他嗎?”
林兒道:“當(dāng)然,此人一身罪惡,豈能輕易放過。不過先別著急,他身上一定還有許多秘密,要讓他全吐出來再說。我們這次北涼之行,果然沒有白來!”
那楊保熾止住笑,冷聲道:“兩個蠢貨,給你們說了,不能聽這個人說話。你們以為有把火弩就了不起,這個人的嘴巴殺了多少人你們知道嗎?一群井底之蛙。”眾人不成想,他一開口竟是教訓(xùn)自己人,而且語氣如此惡劣,罵的二薛只能連連點頭。
司馬飛龍眉頭緊鎖,“楊國主,你我二人也算故交,你何必來趟這渾水?!?/p>
楊保熾道:“故交?你們這些狼子野心。老子在位時,你們千方百計地巴結(jié)討好,老子被攻擊,你們棄之不及。若不是向自由救我出來,這會我恐怕已經(jīng)死在天牢里了?,F(xiàn)在你倒和我講起故交來。哼,作死!”他將手一揚,喝道:“準(zhǔn)備齊射,管他什么洞玄觀、伊吾城,全都給我殺了!”他身后幾十把火弩,便齊齊地舉了起來。
這邊也不知是誰叫了聲:“不好!快跑!”眾人也就沒命似地向后急退。那楊保熾手只一揮,一輪齊射瞬間而發(fā),大多數(shù)弩箭竟全向三少主呼嘯而來。
“少主小心!”兩個聲音同時發(fā)出,那是宇文系和李敬愛。李敬愛一閃身,將三少主擋在身后,弩箭也就盡數(shù)穿透了她的身體。
與此同時,旁邊的司馬飛龍、江湛等人躲閃不及,也紛紛中箭。雖未致命,卻已嚴(yán)重受挫。
楊保熾手下一輪齊射后,開始重新裝填火藥。正在此當(dāng)口,兩個婀娜身影飛掠而至,與之伴隨的,是一道閃閃的細(xì)光,直刺楊保熾等人。細(xì)光到處,中者紛紛倒地,第二輪齊射也就再也發(fā)不出來。只一瞬間,危機(jī)即刻化解。
來人正是木蘭和雙妹。剛才見楊保熾的人舉弩,二女立即拿出隨身攜帶的梅花袖箭沖向戰(zhàn)場,趁那些人上彈的間隙出手。梅花袖箭何等霸道的暗器,近距離殺傷力不亞于火弩,立時就將對手壓了下去。
然而宇宙幫眾人平日里做慣了盜匪,也是訓(xùn)練有素之輩。雖被突然而來的暗器所傷,但傷勢較輕的,很快又站了起來?;疱笾匦律咸?,又對準(zhǔn)這邊之人。
木蘭見此情狀,心知不妙,忙過去抓住三少主,大喝一聲:“走!”那邊雙妹得她指令,閃身過來,同時拉起三少主,三女即時跳出戰(zhàn)團(tuán),只剩下后面發(fā)射的一陣空箭。
三女來到林兒藏身的山崗,雙方也來不及打招呼,就由木蘭和雙妹帶著林兒、三少主飛快地向北奔去。一直狂奔了一個多時辰,估摸著那些人應(yīng)該不會再追來,四女這才停下腳步,稍緩過一口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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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回 芙蓉
剛才李敬愛舍身為三少主擋箭,三少主既覺詫異,又十分難受。流下的眼淚被大風(fēng)吹干,留下一道道淚痕掛在臉上。她忙去找了一口水井,洗去這柔情的標(biāo)記。
林兒找了一棵大樹,背靠著坐了下來,雙目微閉,似乎在思考著什么。木蘭、雙妹由于連番消耗,體內(nèi)真氣難以為繼,也找了地方盤膝坐下,一面讓真氣回元。
三少主清洗完,走到林兒身邊,靠著她坐下,然后柔聲道:“在想什么?”林兒緩緩睜開眼來:“李敬愛還好嗎?”三少主道:“不知道,反正傷得很重?!绷謨旱溃骸皸畋肷砩嫌侄嘁还P血債,不光玉娘,小尼姑也該找他復(fù)仇了?!?/p>
三少主奇道:“你不想問我別的?”林兒微微一笑道:“在漢中時,我有很多問題想問你,現(xiàn)在卻一個都沒了?!薄盀槭裁??”“因為如果我是你,也一樣做這些事?!?/p>
三少主先是一愣,旋即贊道:“難怪慶郎對你贊不絕口,他可從來不在我面前提別的女子?!彼D了頓,續(xù)道:“我可以從不聽我父親的話,但在這個世上,有一個人卻是我必須要去面對的,那就是二叔。我尊敬他,所以我必須要在他面前證明,慶郎,是個我值得托付終身的人,這就是我引你們來這里的原因。如果把九句村看成第一關(guān)考驗,黑城看成第二關(guān)考驗,那洗罪城就是第三關(guān)。過了這一關(guān),我就可以讓二叔放心了?!?/p>
她停了半天,卻不見林兒回應(yīng),忙問:“你不相信?”
林兒道:“相信,我只是在考量要不要幫你們?!?/p>
“哦?”
“我知道,你們伊吾城崇尚武力,就像那李敬愛一樣??晌覀冏R樂齋都崇尚平和,崇尚大家在一起快樂地生活。讓大家為了彰顯武力而去冒險,我很難做到?!?/p>
三少主沉吟片刻,方道:“我聽?wèi)c郎說過你們當(dāng)年在紫柏山的遭遇。不錯,伊吾城的人大部分如李敬愛一樣,殺人不眨眼。然而這也正是我尊敬二叔的原因,他活在這世上,是為了一個祖訓(xùn)、一個守護(hù)的責(zé)任。他的武功不在城中任何人之下,可他卻很少出手,這次他軟禁我父親,也正是要勸他改變以前的作派?!?/p>
“軟禁你父親?”林兒大驚。
“是的。你們可能會覺得,為什么涼州突然出現(xiàn)那么多人,其實他們都是為了這件事而來。父親被軟禁,各色人等就開始蠢蠢欲動了。李承想趁機(jī)篡權(quán),而宇宙幫則想進(jìn)洗罪城搶寶,真是跳梁小丑悉數(shù)登場??赡阋仓?,伊吾城現(xiàn)在已經(jīng)支離破碎,四大護(hù)法去了三個,而我二叔因為平時并不常在城中,也是難以指揮大局,所以他們這才把我從漢中叫了回來。”三少主說話時,眼中全是對那些人的鄙夷之情。
“你們說的那個寶物到底是什么?”林兒有些好奇起來。
三少主續(xù)道:“不知道,沒有人知道那是什么。我二叔和我說,差不多二十年前,在我還沒出生之前,父親和幾個道上的朋友發(fā)現(xiàn)了一座古墓,進(jìn)去一看,那里面埋著的就是這物什,旁邊還寫著‘得此寶者,將無敵于天下’。父親取出那物后,曾拿去讓一些見多識廣的人看過,卻都不知道那寶物派什么用處,只能將它藏到了洗罪城中。而當(dāng)時與他一同去盜墓的人,在一年內(nèi)全都暴斃而亡。從此,那物就變得神秘起來。傳說中那些人的死正是因為沒法駕馭寶物的神奇力量,只有絕對的強(qiáng)者,才能真正擁有它?!?/p>
“不管這個傳說是真是假,反正讓它落到宇宙幫這些人手上總不是好事吧?所以二叔才想到先下手為強(qiáng),千里迢迢讓我把慶郎叫過來。慶郎是破陣高手,那洗罪城中機(jī)關(guān)重重,也只有慶郎才有這個能力闖進(jìn)去。這也是李敬愛挾持我的原因?!?/p>
她停了下來,等待著林兒的意見??闪謨簠s閉上眼睛,開始凝神思索起來。再沒人說話,連呼吸之聲都悄不可聞。
當(dāng)林兒再次睜眼時,天已灰蒙蒙地,快亮了。一個長長的夜晚終于過去。一夜未眠,林兒忍不住輕輕打了個哈欠。
只聽她問:“你會答應(yīng)嫁給陳公子作妾嗎?”三少主沒想到她問這個,臉微微一紅,道:“這要看慶郎的意思啊。”林兒柔聲道:“那就是答應(yīng)啦?想想也是,陳公子文武雙全,三少主儀態(tài)萬方,本就是郎才女貌、天造地設(shè)的。你們成親時可別忘了請我們哦,如果這次我們還能活著離開的話?!比僦飨仁且汇叮捶磻?yīng)過來,喜道:“太好了!你能同意幫忙,勝算又高了幾成。”
林兒卻正色道:“我這是在拿識樂齋所有人的命去冒險。所以你必須答應(yīng)我,從此刻起,一切聽我安排。如果我的判斷告訴我,危險即將降臨,那行動就要立刻中止,我絕不能讓任何一個人有事。”
三少主見她認(rèn)真表情,突然笑了起來:“難怪漢中的街頭巷尾都在說水心仙子,所有人都希望成為識樂齋的人,現(xiàn)在總算知道原因了。不知道我有沒有資格加入識樂齋呢?”
林兒道:“上邽的識樂齋一年多前就被燒毀了,我們下個居所在哪還不得而知。所以‘識樂齋’現(xiàn)在根本只是個名而已。只要你愿意把我們這些人當(dāng)作朋友,大家一起共同尋找快樂,那么就算你遠(yuǎn)在天涯、素昧平生,也可以是識樂齋的人。”
三少主聽她此言,當(dāng)即站起身來,向林兒一禮,喚了聲:“主母?!?/p>
林兒也已習(xí)慣了這場面,隨意地擺擺手,道:“都是姓和的不好,開這個壞頭,把我叫得這么老。按慣例,每個新來的女子都要給自己的居所取個名,可惜阿姊不在,我也不知道該取什么?!?/p>
三少主道:“就叫芙蓉榭吧?芙蓉是我最喜歡的花?!?/p>
林兒道:“好啊。來涼州一趟,我們又多了兩個姊妹,以后更加熱鬧了?!闭f完,她又站起身來,說道:“走吧,我們該和大隊會合了。”
這時木蘭、雙妹也已恢復(fù)了體力,木蘭道:“可我們沒有馬,步行怎么追得上他們?”
三少主道:“放心吧,在涼州的任何一個地方,我都能找到幫我的人?!闭f罷,她就到附近的集市上找了一輛大車,四女一車,快速向北而去。
識樂齋的大隊人馬走了一夜,已經(jīng)快到伊吾城了。然而漂女得到林兒授意,一路搗鬼。如此走走停停,明明目的地近在眼前,卻就是走不到。
林兒四女只用了小半天的時間就追上了大伙。陳慶之于馬上見到三少主的身影,差點從馬背上摔下來,就這樣連跑帶滾地沖到三少主面前,然后緊緊地將她抱在懷里,再也不愿松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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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回 求婚
識樂齋諸人見他二人深情相擁,沒人去打擾,只站在旁邊,將昨夜至今晨的事互相說了。
陳慶之與三少主緊緊抱在一起,將近半個時辰,這才不情愿地分開,卻見三少主早已淚濕肩頭。他二人情深若篤,又一年多未得相晤,夜夜夢回,不知流過多少相思的淚。一年來,陳慶之志向受挫,三少主則游走在各方勢力之間,雙方都需要一個堅強(qiáng)又溫柔的肩膀來依靠,也難怪他們會動情如斯呢。
旁邊遮月更加驚詫,一直想上前相詢,卻又不敢出聲,此時見二人分開,才弱弱地喚了聲“少主”。三少主一擺手,道聲“沒事了”。
她又回頭想看林兒,卻見林兒、漂女、雙妹、仙姬四女正并排坐著,雙手托腮,癡癡地看著她和陳慶之。三少主本就臉皮薄,立時就羞得緋紅,抱著陳慶之的手也不自覺地縮了回來。
陳慶之卻毫不猶豫地將她的手拉了過去,緊緊握住,然后深情地道:“正好讓主母她們見證。我,陳慶之,今天要正式向你李祖娥求婚。嫁給我,從此真真正正做我的女人?!?/p>
三少主還未反應(yīng),后面一群小女生已齊聲感嘆著:“哇……”三少主本就通紅的臉頰被這一哄,更是紅到發(fā)燙,眼神頓時一陣迷亂,不知該看哪里。小女們卻是急不可捺地道:“快答應(yīng)啊,快答應(yīng)啊……”三少主想要躲避,卻被陳慶之緊緊握住雙手,避無可避。情急之下,她只能將頭再次埋進(jìn)他的懷中。小女們則再度爆發(fā):“哇喔!”
后面的令暉坐在行椅上,沒有和那四女為伍,此時忍不住笑罵道:“你們幾個真是太壞。三少主本來應(yīng)該高興的,被你們一叫,全變害羞了。”
林兒本來和漂女坐在一起的,聽得她言,忙換到仙姬旁邊,澄清道:“都是美女把我們帶壞了,我要離她遠(yuǎn)點?!?/p>
漂女則拉著雙妹道:“雙妹天天和你在一起,我怎么帶壞她的?”
她倆就這樣吵了幾句,唯有雙妹卻仍是傻傻地看著陳慶之和三少主,眼神中充滿了艷羨之情??磥?,剛才的“哇喔”只有她是由內(nèi)心生發(fā)出來的。
漂女也感受到了雙妹的心情,勸道:“別多想啦,你的那個他以后也一定會像這樣的。”雙妹點頭道:“嗯,一定會的。”
林兒則問仙姬:“你們羌人男子求婚時候是不是都要送定情信物?。俊毕杉У溃骸皶?,有時候做個羌笛,有時候編個竹蜻蜓,反正是要送點什么呢?!绷謨旱溃骸澳顷惞右矐?yīng)該送點什么的呀?!?/p>
那二人還沉浸在幸福的甜蜜中,聽到林兒的建議,陳慶之不安道:“可我們在這荒郊野外的,什么都沒有……”
三少主忙伸手捂住他口,道:“我什么都不要。有你在,就夠了。”
陳慶之聽到她大方的表白,心中感慨萬千,“那我送你首詩吧?”
“哇,好溫馨?!毙∨鷤冊俅螣崆榈鼗貞?yīng)。
陳慶之向諸女一笑,旋又回頭,深情地看向三少主,口中吟道:
紈绔生綺鄉(xiāng),朝云戴霞光。
登高小天下,仗劍平四方。
志滿數(shù)成反,情殤身必殃。
終得孤村苦,卻無愛人香。
浮華夢初醒,回首心已傷。
幸有伊仍在,從此做鴛鴦。
吟畢,陳慶之又道:“聽說檀兄在上邽城破時,曾在城頭上為自己取字。我與他同歲,今年也應(yīng)行冠禮,不如我現(xiàn)在就給自己取個字吧,就叫‘子云’,以此來紀(jì)念今天的承諾?!?/p>
三少主聞言,深情地喚了聲:“慶郎……”
林兒道:“一直‘陳公子、陳公子’地叫,這‘子云’叫起來倒也順口,以后就叫你‘子云’了?!?/p>
漂女則問:“那你們什么時候舉行婚禮呢?”
聽得此問,三少主回頭對陳慶之道:“慶郎,我們先去洗罪城好不好?這是我答應(yīng)二叔做的最后一件事,一定要做到?!?/p>
陳慶之堅定地道:“為了你,讓我赴湯蹈火也沒有問題。只是那洗罪城到底是個什么樣的地方?”
三少主這才對眾人介紹道:“洗罪城是伊吾城的一座地下城,當(dāng)年不知道哪個軍隊在這里修建的,應(yīng)該是用來屯積糧草、埋伏兵卒之用。后來父親接管了這里,就將那里面繼續(xù)挖深,又?jǐn)U大了數(shù)倍,這才有了現(xiàn)在的規(guī)模。洗罪城是我們城中的禁地,我從來沒進(jìn)去過,只是隔一段時間,城中犯了事的人會被集體關(guān)押進(jìn)去,而進(jìn)去之后就再也無法出來。據(jù)老人們說,那里面設(shè)置了許多機(jī)關(guān)暗道,普通人進(jìn)去必然會死無全尸。所以,即便有寶物放在里面,卻沒多少人敢真的闖進(jìn)去尋寶?!?/p>
陳慶之奇道:“設(shè)置機(jī)關(guān)暗道并非一朝一夕之功,而且還要熟練的匠人高手配合才行。這個洗罪城是有哪些人參與打造,你知道嗎?”
三少主搖頭道:“這個事情是秘密做的,我只知道是一個專擅機(jī)關(guān)密道的世家所為,具體也不清楚。以我父親的性格,那些參與修建的人,早都已經(jīng)死了?!?/p>
陳慶之嘖嘖道:“我這未來的岳父真是讓人忐忑。娥兒,我不去見他可好?”
三少主會心一笑,卻不答他。
那邊高長恭則問林兒道:“師叔,我們真要去冒這險嗎?”
林兒知他心意,回道:“三少主讓遮月來騙我們?nèi)ヒ廖岢且彩瞧炔坏靡?,她需要拿到那個傳說中的寶物。不完全為了她自己,也是不想讓司馬飛龍等人得逞?,F(xiàn)在又多了一個宇宙幫,整個事情更加復(fù)雜了。我們先不急,到了伊吾城之后,先靜觀其他人的動作,再決定下一步行動?!?/p>
三少主突然站起身來,對諸人道:“高先生,各位識樂齋的兄弟姊妹,祖娥欺騙大家,實是我的不是。這里向大家致歉?!闭f罷她深深一福,做個歉然的表情。
一禮之后,三少主方又續(xù)道:“伊吾城的事其實不完全是祖娥一人之事。伊吾城的興衰關(guān)乎整個北涼國祚,甚而會影響南北兩朝,所以這次才會有這么多各國的上層人物來此。祖娥知道,識樂齋中人還與其中某幾位有些仇隙,此次不正好是個機(jī)會復(fù)仇嗎?至于洗罪城中的寶物,既然我已經(jīng)成了識樂齋的人,那如果能得到這個寶物,它也自然是屬于識樂齋的主人、檀林主母的?!?/p>
她這番話,有一半是針對仙姬而言的,毀滅吐谷渾塢堡的罪魁禍?zhǔn)讞畋胍矃⑴c了這次奪寶的行動。仙姬剛才聽到林兒敘說時就有些按捺不住,此時再經(jīng)三少主提醒,心中的仇恨自然地升騰起來,一臉怨念地回頭看向林兒。
林兒知她心意,便道:“這正是我為什么答應(yīng)三少主的原因。各路仇人都到了,此次正是與他們了結(jié)恩怨、一決雌雄的時機(jī)。以前在仇池時,我們總是被人牽著鼻子走,被動地應(yīng)付。這次是我們主動出擊,我們絕不能退縮,要勇敢向前、小心應(yīng)對,走出這關(guān)鍵的一步?!?/p>
眾人感于其言,紛紛點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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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回 回城
伊吾城,位于弱水以東,是一座黃土堆成的古堡。過了張掖不久,就能遠(yuǎn)遠(yuǎn)望見伊吾城的形貌了??雌饋磉@城似乎并不算大,可里面機(jī)關(guān)暗道密布,不亞于侯家堡??磥?,這些古堡的主人都會為了自己的安危費盡心血。
快到城下時,三少主騎上了一匹高頭大馬,讓那城樓上站崗的家兵看到。家兵似早得了命令,很快就將消息傳進(jìn)城去。不多時,城門洞開,幾十個家兵整齊列隊,二護(hù)法宇文系率著一群男男女女出得城來。那宇文系快步迎了上來,口中興奮地道:“娥兒,看到你沒事我就放心了?!?/p>
三少主忙翻身下馬,接住宇文系,道:“是檀小姑派人救了我。二叔你怎么樣,他們沒傷著你吧?”
宇文系道:“我沒事,宇宙幫的人好像是專門沖著你來的,你被救走,他們立刻就撤退了。司馬飛龍說娥兒你們會直接進(jìn)洗罪城,所以連夜趕了回來,現(xiàn)在他和江湛已經(jīng)帶人進(jìn)了洗罪城?!?/p>
“這司馬飛龍倒是挺積極。那宇宙幫呢?還有李承又在哪?”
“宇宙幫的人至今也沒有出現(xiàn)。大公子昨晚就已經(jīng)帶人進(jìn)去了。”
“父親不在,他倒是真敢翻天呢。李敬愛又怎么樣?”
“她傷得很重,正在讓醫(yī)師診治?!?/p>
三少主聞言一陣黯然神傷,“等這次的事情完了,要好好謝她。事不宜遲,咱們進(jìn)城吧?!?/p>
宇文系便回頭對身后整齊的隊伍朗聲道:“恭迎三少主回城?!?/p>
隊中家兵立時齊聲回應(yīng)。這氣勢,讓林兒諸人嚇了一大跳。與此同時,那一群男男女女,全都擁了上來,有叫“三妹”的,有叫“三姊”的,想來就是李寶的一群妻妾子女。也不知這些人是真心還是假意,但都對三少主畢恭畢敬。
諸人也就跟著三少主,在這眾多目光的護(hù)送下進(jìn)了伊吾城。三少主回頭問林兒:“接下來如何安排?我們現(xiàn)在就進(jìn)洗罪城?”
林兒正欲回答,后面令華搶道:“小姑,我想去看我?guī)煾?。”林兒道:“嗯,去吧。美女,你陪小師太一道去,看能不能幫上什么忙?!逼娴溃骸跋晒媚悴蝗??”林兒道:“從昨夜到現(xiàn)在一直沒合眼,我都困死了,想找個地方睡一會兒。”
三少主訝道:“主母,剛才二叔說,李承和司馬飛龍等人都已進(jìn)了洗罪城,我們?nèi)舨患纯踢M(jìn)去,恐怕被他們搶先?。俊?/p>
林兒笑道:“聽你說,洗罪城里危險重重、有去無回,那這一覺的工夫能耽擱什么事。讓他們先在前面打前戰(zhàn),說不定還能給我們省些事呢?!?/p>
三少主無奈,只能讓遮月給識樂齋諸人安排好下處。林兒洗漱完畢就立即上床就寢。其余諸人也就各忙各的,不必細(xì)說。
約在掌燈時分,城樓上號角聲突然響起,這是伊吾城遇襲的警報。正在自己房中述說相思之苦的三少主和陳慶之立即走出房來,向城樓快步過去。
這時,正指揮手下御敵的宇文系過來報說:“宇宙幫的人快要打來了?!?/p>
三少主一驚,這還是伊吾城建城以來,第一次有人明火執(zhí)仗地前來攻城,忙問:“咱們有多少兄弟能應(yīng)敵?”
宇文系一臉無奈:“咱們這次內(nèi)訌折損了包括老三在內(nèi)的不少人馬。國主為了應(yīng)付大魏進(jìn)犯,又把我們的正規(guī)軍招走了。如今城中真正能戰(zhàn)的,也不過二三十個家兵。對方人數(shù)與我們相當(dāng),又有厲害的武器,我們該如何應(yīng)對?”
三少主抿抿嘴,只得向身旁的陳慶之求助,陳慶之道:“把主母她們的梅花袖箭借來用用,至少在武器上能夠不落下風(fēng)。我們再憑借城中的機(jī)關(guān)密道,防守自然綽綽有余?!?/p>
“梅花袖箭來啰?!焙竺?zhèn)鱽砀唛L恭的聲音。卻見他和和其奴兩人,手上抱著十幾個木匣子走了過來。“我們帶的鋼針不多,叫大家省著用,別一次全射光了。”高長恭一面說,一面將十幾個梅花袖箭交給宇文系。
三少主喜道:“高先生真是及時雨啊,你怎知我們?nèi)边@個?”
高長恭道:“師叔說,宇宙幫的人肯定不會善罷甘休,這暗器送過來遲早能派上用處。還有,那楊保熾是陶家小娘子的大仇人,師叔囑咐,這次千萬別放跑了他,定要讓他為大塢主償命?!?/p>
三少主道:“主母真是想得周全。我這就去安排人手,讓大家且戰(zhàn)且退,把那些人放進(jìn)城來,才好活捉?!?/p>
于是,三少主領(lǐng)著自己的手下十幾個忠勇之士上了城樓,果見對面黑暗中幾十條人影正快速向伊吾城移動,看模樣,正與昨夜的情形相似。那些人一到城下,也不耽擱,也不擔(dān)心城上有人放箭,硬憑著己方人眾強(qiáng)橫的武藝,直接飛上了伊吾城的城樓。這幫人武藝之高,可見一斑。
然而三少主昨夜就見識過了,所以并不感到驚奇,仍舊從容地指揮手下組成盾牌陣,試圖緩沖對方火弩的威力??蓪Ψ絽s全無用火弩的打算,徑直向盾牌陣沖來。這邊的人哪想到他們用這般蠻橫無理的打法,一時沒調(diào)整過來,竟很快就被沖散了陣型。三少主等人立即暴露在對手面前。
好在陳慶之是布陣的高手,見陣型一亂,立時高聲喊道:“快!變雁形陣,擋住中路沖擊!”陣中人聽到指令,總算定住神,重新將陣型調(diào)整,加強(qiáng)中路之力,方才勉強(qiáng)擋住對方的沖鋒。與此同時,三少主等人則已退到城樓下,往城中機(jī)關(guān)密布之處退去。
這般對峙一番后,楊保熾、薛永宗、薛安都等人方才到得城樓上。見到退去的三少主等人,楊保熾一聲令下:“追!”一群宇宙幫眾立即向前追去。薛永宗忙道:“聽說這伊吾城中有很多機(jī)關(guān),追下去恐怕要中埋伏啊?”楊保熾?yún)s道:“不抓一二個俘虜,我們怎么進(jìn)洗罪城,怎么去搶寶物?”
果然,他們的目標(biāo)并非三少主,卻變成了普通家兵。幾個落單的家兵猝不及防,直接被他們生擒活捉。楊保熾等人倒是也無二話,就讓那幾個家兵領(lǐng)路,越過機(jī)關(guān)區(qū),去了洗罪城。
三少主見此情形,大奇:“昨晚他們還只沖著我一個人來,怎么現(xiàn)在卻只抓小嘍羅?這些人葫蘆里賣的是什么藥?”
一邊說著,一邊就有手下過來報告:“宇宙幫的楊保熾和薛永宗進(jìn)了洗罪城,其余的人在外面據(jù)守?!?/p>
三少主又是一陣好奇:“這可不好,他們想將寶物拒為己有?!?/p>
陳慶之卻一陣遲疑,半晌方道:“昨夜他們完全沖著你來,今天又急切地去搶寶,我怎么覺得他們像是在演戲?”
“你是說他們進(jìn)去奪寶是假的?”
“半真半假,難以分辨。從楊保熾這個人的性格來看,他對寶物是會有興趣的,所以連手下都不帶,就和薛永宗兩個人進(jìn)去。但從他們昨夜到現(xiàn)在的表現(xiàn),奪寶似乎又不是他們的真正目的。想來想去,真是讓人揣摩不透。要不我們還是去和主母她們商議一下吧?”
兩人相視一笑,這才去尋林兒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