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笨蛋……躺在這里睡的話，會感冒的。來，我們回家?！?/p>

——十六夜咲夜

紅魔館地下指揮中心正在舉行著一場氣氛沉重的會議。

這場會議離永遠亭升起蘑菇云的時間不到四個小時。

而坐在這里的也不再僅僅是紅魔館的成員。

“我們在核爆中損失了三千多名士兵和后勤人員。除了少部分幸存者，陸軍第一裝甲教導(dǎo)隊第二中隊和直屬第三機械化步兵中隊已經(jīng)從建制中消失，不過有不少經(jīng)驗豐富的士兵因為之前的輪休命令而得以幸存，陸軍第二大隊損失74%，由于紅美玲爭取到的時間，我們目前還有兩個大隊可用。蕾米利亞閣下?！?/p>

帕秋莉坐在一旁的輪椅上，輕輕合上手中的統(tǒng)計報表。小惡魔小心地推著輪椅上身體虛弱的參謀長。

當(dāng)核彈爆炸的蘑菇云升起的瞬間，帕秋莉只是緩緩地轉(zhuǎn)過身，仿佛想要說什么，但是卻沒有能夠開口。

因為她只是噴出一口染紅了小惡魔半邊翅膀的鮮血，然后就摔在了小惡魔的懷里。

但是不到三個小時，她再次出現(xiàn)在了會議室。

她知道自己不能倒下，或許自己任何時候都可以倒下，只有現(xiàn)在不可以。

“謝謝……帕秋莉，我不知道該說什么，但是我卻明白我現(xiàn)在該做什么……目前的狀況呢？”

她蒼白的嘴唇翕動著，看向了雙眼紅腫的指揮官。

“我已經(jīng)派出空降兵縱隊，在河童重工相關(guān)人員的帶領(lǐng)下封鎖了核爆周邊，目前永遠亭叛軍派出指揮官和我們的人進行了接觸，確定了停火事宜。狀況不嚴重?！?/p>

“河城荷取。我想知道這是怎么一回事。”

靈夢大大咧咧地把玩著M1911，在眾人眼里那更是一種赤裸裸的威脅。巫女用這種行為告訴任何試圖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欺騙她的人都將付出慘重的代價。

“這件事情我并不知道，而且我確定在一年前河童重工銷毀了所有的武器級濃縮鈾。你也知道，我們沒有濃縮用離心機。”

河城荷取眉頭緊緊地鎖起，她深知問題的嚴重性，發(fā)生核爆后她第一時間趕到了紅魔館。

“我那邊也是，我確定沒有任何核武器進出的痕跡?！?/p>

森近霖之助也是眉頭緊鎖，看了看坐在對面的魔理沙，也沉重的點點頭。

“那這幾張照片你怎么解釋？”

魔理沙有些不快地丟出那一沓照片，是之前文文PDA上的那幾張照片。

“不用了。魔理沙，河城?！?/p>

十六夜咲夜推門走進會議室，然后俯身在蕾米利亞耳邊輕輕說了些什么。后者輕輕嘆了一口氣，然后艱難地開口。

“靈夢，紅魔館將和神社展開聯(lián)合行動，去做我們必須做的事情?！?/p>

咲夜輕輕推門而出。她剛剛安頓大小姐睡下，迫不得已使用了安眠藥的女仆長心中充滿了歉意，但是紅魔館的主人絕對不能垮掉。

至少不是現(xiàn)在。

“你沒事吧?！?/p>

“我很好，謝謝關(guān)心，帕秋莉大人。”

十六夜依舊溫柔而優(yōu)雅地微笑著，然后打開腰間的月時計。

“對不起，帕秋莉大人，我必須要離開下。任務(wù)簡報我看過了，我會按時回來的。”

“去哪兒？”

帕秋莉微微顫抖了一下，即使大概已經(jīng)猜到了，但是她依然輕輕問道。

“去履行自己的諾言。”

即使是已經(jīng)物是人非，但是幻想鄉(xiāng)的黎明依然是會照常來臨。

有些事情是不會改變的，就像日出，人會死，妖精也會，陣營會消亡，旗幟會在熊熊的烈火中化為灰燼。

但是黎明依然會照常來臨。

巨大的蘑菇云籠罩了整個永遠亭的天空，輻射塵散發(fā)著和普通的云朵不一樣的深灰色，遮蔽了溫暖的陽光。

咲夜輕輕抬起一塊厚重的坦克裝甲板，被燒得焦黑的金屬已經(jīng)無法分辨是屬于哪個陣營的坦克。只是，這已經(jīng)不重要了。

來的路上，咲夜遇到了一隊兔子兵，她們裹著厚重的防化服，抬著兩個放著尸體的擔(dān)架，不知道是那一邊的。不過，那已經(jīng)不重要了。

“戰(zhàn)爭就是不斷的有人去死，誰對誰錯又有什么分別?！?/p>

兔子隊長的長耳朵輕輕垂下，從她們有些僵硬的動作中，咲夜讀到的除了絕望，就是麻木。

她們已經(jīng)不再是士兵了。

經(jīng)歷了這樣的背叛，她們已經(jīng)不可能再是戰(zhàn)士了。

而咲夜只是和她們輕輕地擦肩而過，向著巨大的廢墟之城，繼續(xù)走去。

同樣死去的還有這座城市。

在那一瞬間，這座城市所積累的一切榮耀、財富、輝煌全部煙消云散。

除了記憶。

這里一定會成為無數(shù)人記憶中最深處的地方，但是可笑的是這和她本身無關(guān)。

破敗的街道上還能看到曾經(jīng)的繁華和激戰(zhàn)的痕跡，無論是即使在核彈沖擊波中也幸免于難的高樓，或是散落在街角那一灘灘無論如何也無法洗去的血跡。

咲夜俯下身，輕輕撿起了一個頭盔，從頭頂上兩個小小的耳朵孔就可以看出這是永遠亭軍的制式裝備。

不過她的主人已經(jīng)不可能需要它了，因為額頭位置的小圓孔和浸透了鮮血的內(nèi)襯已經(jīng)說明了一切。

她輕輕松手，復(fù)合防彈材料鑄成的不規(guī)則半圓形頭盔落在地上。

傷感是沒有意義的。她轉(zhuǎn)過身，向著已然成為廢墟的城市中走去。

咲夜用手撐地，有些勉強地在灰塵之中喘息著，絲毫不在乎泥水沾污了自己的女仆裝。

已經(jīng)不知道翻越了多障礙物，更不知道因為看不清楚方向而摔倒了多少次。

高密度的煙塵和劇烈的暴風(fēng)讓她感到呼吸困難，同時還遮蔽了她的視線。

她戴著一個隨手撿來的已經(jīng)有些裂縫的風(fēng)鏡，艱難地嘗試著爬起來，在第三次倒下之后，她終于找到了站立的平衡。

她抬起頭，看了看面前的由廢墟所堆積起來的巨大山峰，然后再次堅定地邁開腳步。

她清楚地感覺到核輻射在一點點的侵蝕著自己的身體。

但是沒有絲毫的猶豫。

無論摔倒多少次，無論迷失多少次，無論從上面掉下來多少次，自己也必須翻越這里。

因為，這不僅僅是一份承諾。

她終于摸到了廢墟山崖的頂部。

用盡了最后力氣的女仆艱難地爬了上去。

她輕輕呼出一口氣，覺得這里似乎和之前的廢墟有些不同。

她試探著輕輕地邁出腳，卻感受到了那是一面光滑的下坡。

濃烈的煙塵讓她幾乎什么都看不見。就在她打算不顧一切地向前繼續(xù)前進的時候，毫無征兆的大雨傾盆而至。

她緩緩地摘掉那已經(jīng)沒用的風(fēng)鏡，然后幾乎是下意識向前伸出了手。

雨水終于洗清了四散的灰塵，也讓她看清了眼前的世界。

那是一個巨大的彈坑，彈坑表面因為沖擊波的沖刷而變得異常光滑，而邊緣則是被整齊地切割出來。

而在彈坑的中央，那個熟悉而又模糊的身影靜靜地躺在那里。

她飛奔起來，但是重重地摔倒在積起雨水的光滑表面上。

她已經(jīng)完全失去了平常的從容和瀟灑。

她飛快地爬起，絲毫顧不上滿身的泥水。終于，咲夜終于看清了。

她放緩了腳步，一步一步向著最中間走去。

那個熟悉的身影一如既往地成大字型躺在因為核爆的高溫高壓而形成的半透明水晶上。

紅美玲安詳?shù)亻]著眼睛，一手緊緊地握著那把81式半自動步槍，另一只手則是死死地握著從胸口摘下的軍徽。

在靈力的保護下，她的身體和那兩樣?xùn)|西都沒有被撕碎。

但是這并不能阻止她的死亡。

熟悉的動作，熟悉的表情。

只是，咲夜知道一切都不一樣了。

咲夜輕輕跪在紅美玲的身邊。任由混雜著泥漿的雨水在自己的身上放肆地流淌著。

這個混蛋，到最后一刻想到的都是分出靈力保護自己的武器和軍徽。

“你……”

咲夜的左手輕輕地握著紅美玲攥著軍徽的拳頭，另一只手緩緩地抬起。

“你……”

她用手遮住眼睛，嘴角勉強向上提起一個弧度。

“你這個……”

“你這個……只知道忠誠的混蛋……”

她拼命地用顫抖的右手捂住自己的雙眼，但是依然無法阻止一絲絲溫?zé)岬囊后w從指縫之間溢出，和冰冷的雨相混合在一起，劃過她拼命保持著微笑的嘴角。

“你個蠢貨?。　?/p>

她放開了徒勞地阻擋著淚水的右手，那只手攥成拳頭，劃過一個弧度狠狠地砸在雨水中。

“……真是……拿你……沒辦法?！?/p>

咲夜的語氣突然變得溫柔，像是一個對淘氣的孩子無可奈何的母親。

她將紅美玲已經(jīng)失去生命的身體托起，輕輕地摟在懷里。那熟悉的紅色劉海碰觸在女仆長那沾滿混雜著淚水和雨水的面龐上。

“笨蛋……躺在這里睡的話，會感冒的啊……”

女仆長依然微笑著，然后小心地將綠衣女孩的身體輕輕架起，溫柔地背在背上，仿佛那就是自己的世界一樣小心翼翼。

“來，我們回家?！?/p>

女仆長背著少女門衛(wèi)最后存活過的證據(jù)，在漫無邊際的雨幕之中。

一步，仿佛那是已經(jīng)遠遠逝去的心跳。

一步，仿佛那是已經(jīng)淡入風(fēng)中的笑容。

在狂風(fēng)中，在暴雨中。

沿著來路歸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