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夜深了。

? ? 萬里沃野籠著夜色，睡得酣熟。烏薩斯的西北凍原上幾乎從不生長闊葉樹木，它們孱弱的枝干會被西伯利亞刀鋒般的寒風切成碎片——于是這里成了無懼寒意的針葉樹的樂園。青松之海在北風中“嘩啦啦”吟唱，深綠近黑的草兒幽幽搖曳，卻在月色下顯出些淡淡金色；如弦月光透過松針為吟唱擊著拍子，半天上的星星是聽眾，無人聽，也無人有心聽——

? ? 唯一醒著的女孩更無心聽。

? ? 亞葉凝視著自己的武器，它可以殺人更可以救人。武器本來就該如此，可是——有些人——不這么想。她看著前方的營帳，那里面是羅德島生擒的感染者糾察官。

? ? 那些人的武器只會害人。

? ? 為首的那酒槽鼻肥頭大耳，一看便知久經(jīng)酒局磨練，白天戰(zhàn)斗時那人站在他的手下們身后頤指氣使，言語極盡污穢之能事，然后就被煌一腳踹翻捆上四肢……

? ? 詭異地，這些記憶滑稽默劇般在亞葉腦海中閃過。

? ? 但現(xiàn)在她可以給默劇配上些聲音。

? ? 她看著不遠處的迷彩營帳，它的門簾在夜色中黑黢黢的，無比柔軟，也起不到防止囚犯逃跑的作用；畢竟，西北凍原的絕寒就像監(jiān)牢的大門——不，那片土地本來就是監(jiān)牢。

? ? 前方，五十米，那營帳里，是那些感染者糾察官。她甚至不必起身——藥劑的噴射距離足以噴入那營帳的大門，而她——一名羅德島精英干員，一名凱爾希親自教導(dǎo)的醫(yī)師——要配置出足以致死的揮發(fā)性藥物，易如反掌。

? ? 他們該死，亞葉想。他們殺過的感染者或許比她救過的還多。而她，恰巧有了個替那些感染者報仇的機會——也是為自己報仇的機會。

? ? 雖然微不足道……但也是個開始。

? ? 亞葉雙手一擰，塑膠軟管安裝到位。

? ? 食指一勾一拉，噴射保險閥已打開。

? ? 抬起噴射槍口，輔助瞄準對準營帳。?

? ? 她握住把手，大拇指抵在噴射按鈕上。?

? ? 若她按下按鈕，會有超過五十升四氧化鋨的乙醇溶液1被噴入營帳?；偷脑词妓嚳梢员ＷC四氧化鋨不會威脅到干員們，而營帳里那些不知道是否應(yīng)當被稱之為“人”的東西，會在睡夢中被灼燒般的劇痛驚醒，然后哀嚎著死去。

? ? 他們罪有應(yīng)得，亞葉想。

? ? 她緩緩用力，按鈕一點一點下陷。

? ? 一點。

? ? 一點。

? ? 一點。

? ? 不！

? ? 亞葉猛地一甩手，似乎那只手不屬于她。

? ? 不能，不能……

? ? 這些人，是戰(zhàn)俘……

? ? “很高興你沒有按下去，亞葉小姐。”博士平淡的聲音傳來，“也很高興我可以不必要求凱爾希重新審議你的戰(zhàn)斗干員資格。”

? ? 亞葉低著頭，臉埋在雙手間。

? ? 博士踏著枯草到亞葉身邊，仰頭看著西北凍原上的月亮。

? ? 這荒涼之地的月亮呵。

? ? “如果你按了下去，那么我會向凱爾希要求再次審議你的戰(zhàn)斗干員資質(zhì)，而且這次我會參與審議?！辈┦看蛄藗€響指，一團火苗燃燒，“——帶著吧，這里冷?！彼麊问殖扇?，張開手時，火苗已被捏成紅玉。他隨手從紅玉上拉出兩條玉鏈，掛在亞葉脖子上。

? ? “——對不起，博士?！眮喨~抬起頭，“我過激了?！?/p>

? ? “這沒有什么對得起對不起的?！辈┦繐u頭，依然望著月亮，“仇恨往往能驅(qū)使人淪為暴虐的奴隸，而你忍住了，這很好?！?/p>

? ? “我不可能對這個帝國有一絲一毫釋懷?！眮喨~搖頭。

? ? “我沒有讓你釋懷?！辈┦康坏溃澳悴粫X得我認為這些人不該死吧？”

? ? 亞葉沉默。

? ? “公正不是同態(tài)復(fù)仇，同態(tài)復(fù)仇是一種野蠻，一種打著公正旗號的野蠻?！辈┦烤従徧鹗郑搁g一抹月光盤繞，“亞葉啊……如果我們?yōu)榱藦?fù)仇而殺死他們，那我們與他們有什么區(qū)別？”

? ? “有區(qū)別！”亞葉倔強地搖頭，“我只為了復(fù)仇，從不作惡！”

? ? “他們可有人權(quán)？羅德島可有干員任務(wù)條令？各國可有刑法？！”博士猛地提高聲音。

? ? “他們的法律從不把感染者當作人！”

? ? “這不是剝奪他人生命的理由。”博士指間的月光化成金色的沙，在寒冷的風中飄散成霧，“我們今天不用仇恨的火焰燒死有罪之人，是為有一天我們可以不被仇恨的火焰燒死?！?/p>

? ? “如果我們犯錯了，那被燒死也是罪有應(yīng)得！”

? ? “可是仇恨的火焰是沒有理智的?！辈┦块L嘆，“整合運動做了什么，你不知道嗎？”

? ? “那不是因為黑蛇的引導(dǎo)嗎？”

? ? “你可以阻止黑蛇的引導(dǎo)嗎？”博士反問，“沒人可以。但，我們遵守規(guī)則，所以規(guī)則可以。規(guī)則能規(guī)范仇恨的火焰。”

? ? 亞葉沉默。

? ? 博士轉(zhuǎn)頭看著亞葉，抬手輕點她胸前的紅玉。

? ? 火苗竄起，卻不傷衣物。“很開心你沒有把四氧化鋨噴出去?！?/p>

? ? “我在想，我如果噴出去，是不是就不用聽您上這堂課了?！眮喨~苦笑。

? ? 博士大笑，“總是有好處的，畢竟凱爾希說的你不聽會有大麻煩，對吧？”

? ? 亞葉嘆息，“您……早休息?！?

? ? “你也早休息。”博士頷首，“明天我們就要離開烏薩斯了?！?/p>

? ? “我想再看看?！?/p>

? ? “看什么？”

? ? “看路?！?/p>

? ? “看路？”?

? ? “烏薩斯的規(guī)則扭曲了，總要有人回來矯正它的?！?/p>

? ? “這個人是你。”

? ? “對，是我?！?/p>

? ? “祝你好運?！?/p>

? ? “祝我好運?！?/p>

End.

１.四氧化鋨，化學(xué)式OsO?，白色或淡黃色結(jié)晶，有類似氯的氣味。微溶于水，溶于氨水，溶于乙醇等有機溶劑。穩(wěn)定；劇毒品；主要用于催化劑、氧化劑、化學(xué)試劑，還用于醫(yī)藥和制造白熱氣燈的紗罩等,揮發(fā)性極高。蒸氣對眼睛有強刺激作用，即使在低濃度時也會引起流淚和結(jié)膜炎。較長時間接觸可發(fā)生角膜損傷，甚至雙目失明。也可引起消化系統(tǒng)功能障礙以及損傷腎和肺。皮膚接觸可使皮膚發(fā)綠或變黑，引起皮炎和形成潰瘍。

這東西可以用于醫(yī)藥，而且也可以拿來當毒劑，所以私設(shè)亞葉隨身帶著這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