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把燈點上?！怪僖龟@聽不出喜怒的聲音再次響起。我欲哭無淚，這大半夜的是想嚇死人嗎？火石方才被我放在屋中央的桌子上，現(xiàn)在我眼前是黑到伸手不見五指。華淺有一點倒是和我挺像的，都有輕度夜盲癥?！肝摇铱床灰?。」我握著油燈，老實地縮在首飾臺前，小聲回答。等了許久，才聽到一陣腳步聲離我越來越近。手里的燈被人突然搶走，我像個傻子一樣大氣不敢出一下，就傻看著黑暗。聽到火石摩擦的聲音，一絲火光亮起，隨后油燈就被點著了，我也看到了仲夜闌面無表情的那張臉。果然，這男人愛你時是一張臉，不愛你時就是另一張臉了。他重新回到桌子前，把油燈放好，自己一聲不吭。我頓時不知道該怎么辦了，他為什么會大半夜過來呢？這個時刻實在不適合談正事。糾結(jié)了片刻，我還是沒有動，開口問道：「王爺前來，是白日的問題有答案了嗎？」仲夜闌的面容在燭火搖曳下顯得飄忽不定，只是聲音卻沒有一絲波瀾：「你是料定了我會趕你出府，才會在此收拾行李？」我眼珠轉(zhuǎn)了轉(zhuǎn)，才開口：「不是王爺想的那樣，是我睡不著，想起來兄長在我養(yǎng)病期間送來許多首飾，我都未曾看過，才起來整理一下?！怪僖龟@明顯是不信的：「日后別妄加揣測本王的心思?！购呛牵忠粋€嚇唬人的，「本王」都用上了。不對，我都自請下堂了，哪里來的日后？正疑惑著，又聽仲夜闌說道：「這些時日我有個問題想不通，你在祭祖典禮上救我，只是為了功過相抵，好離開晉王府嗎？」我不由得一抖。這個王爺也太聰明了吧，雖然昏暗中可能看不清楚表情，但是我還是作出一副痛心的模樣：「王爺怎么如此說臣妾？臣妾的一片癡心天地可鑒，只是前期執(zhí)念太深才入了歧途，現(xiàn)在清醒過來自然是要離開……」「你既然如此深情，那本王成全你，讓你留下。」仲夜闌突如其來這么一句，硬生生地將我的表白噎在喉嚨里，我……又適得其反了嗎？勉強又開了口：「那怎么行，臣妾已知錯，自然要承擔后果……」仲夜闌勾了勾嘴角，露出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知錯了就行，你為救我差點賠上性命，我也不是忘恩負義之人，晉王府的糧食能養(yǎng)得起一個閑人的。」什么意思？難道說我后半生就得困在這個小院子里孤獨終老了？我不要啊，我還有大把的鈔票，大堆的古風美男呢！要不要承認我是為了離開晉王府才救的他？還有我只是沒推動他才被迫擋了箭，這樣他就不必念這個恩情了吧？仲夜闌好像猜到我的想法，先說道：「華相權(quán)勢滔天，我還得給華府幾分薄面。你既功過相抵，就老實待在這后院度日吧。」華相？那我讓華相倒臺了，不就不用給他薄面了嗎？這個想法讓我又想抽自己嘴巴子了，現(xiàn)在華相倒臺，恐怕我會更慘。正想再說幾句，仲夜闌起身就離開了，不給我半點時間。更過分的是，他還把油燈撲滅了?。。?！「王……王爺？」我心存希望地開口，「我看不到東西了?！谷欢攘似虆s沒有一點聲音，我不死心地繼續(xù)說：「王爺，我是真的什么都看不見?！惯€是沒有回聲。我深吸一口氣，開始伏低身子慢慢摸索，按記憶里的布置，想要回床上。然而卻一次又一次被不知道什么東西磕到膝蓋，第三次撞到東西后，我終于忍不住低聲咒罵：「仲夜闌，你個忘恩負義沒人性的東西?！乖S久才摸回床上，我終于舒了口氣，膝蓋估計等明天會青紫一片了。一陣風吹過來，我伏在床上看到窗戶還開著，涼涼的月光投了進來。奇怪，明明記得窗戶剛才是關(guān)著的呀。算了，不管了，總之凍不到我。如果再下去關(guān)窗的話，指不定又會被磕幾下。早上剛想賴個床，就聽到外面吵吵鬧鬧?！盖к??！刮?guī)е鸫矚獯蠛啊s看見千芷紅著眼眶進來，看著像是被氣的。「怎么了？」我皺眉問道?！竿蹂讲磐鯛斏磉叺氖绦l(wèi)南風來了，說是……要……」千芷低著頭結(jié)結(jié)巴巴，語氣滿是不平?！负煤谜f話。」我皺眉吩咐?！改巷L說是王爺要把王府的中饋印章拿走。」千芷說著就帶上了哭腔，終究是個小姑娘，「王妃傷勢未愈，王爺不但不念及恩情，還……還……」抬手揉了揉太陽穴，我開口：「給他吧。」我不貪這晉王府一分錢，所以一直以來的中饋都是推給下人幫忙打理，這拿不拿走，對我來說也沒什么區(qū)別?！缚墒峭蹂鯛斔趺茨堋箍辞к七€是不服氣，我嘆了口氣說：「千芷，王爺他知道了……當年在寺廟的真相，還有我為了嫁過來設(shè)計的那個局……」千芷臉一下子變白了，只是最后還是忍不住嘟囔：「那王妃為王爺差點沒命了，他也不能這樣絕情吧？」千芷是我的丫鬟，自是站在我的角度，覺得仲夜闌太過冷血，不念舊情。可是若是站在仲夜闌的角度來看，華淺騙了他這么久，還設(shè)計他和真正相愛之人差點分離，他怎能不恨呢？千芷終究不情不愿地把中饋印章交給了南風，接下來我才真正知道了什么叫作人情冷暖。院子里的下人見風向不對，漸漸投向別的地方，一來二去，我這院子已經(jīng)格外冷清，只剩千芷、翠竹、銀杏和李嬤嬤四人。對了，還有那個叫華戎舟的府兵，可能是年紀小不通人情世故，還依然守在我這院子門口處，沒有另謀出路。院子人少了，我倒是感覺不錯，省得天天人來人往，讓我連名字都記不住。仲夜闌并未限制我的自由，所以傷好之后，我可以自由出入，看來他是要把我當成隱形人了。日常飲食上倒是沒有虧待我，畢竟我身后還有華相這個后臺，下人雖見我失寵也不敢太過苛待。這種愜意安靜的生活讓我差點想就此墮落下去，不再去綢繆。但是又想，我也不能一輩子守著仲夜闌呀，這大好的年紀我還是得多出去看看，順便找個對象談場戀愛。于是我又開始制定新的路線。現(xiàn)在我沒了性命之憂，那就該作死了——讓他仲夜闌忍不了趕我走。正好此時接到了太后的召見，我便迫不及待地前去抱大腿。剛出了院子就聽到華戎舟喚我，我讓千芷先去安排馬車，自己走了回去。華戎舟伸出雙手，掌心是一個方形木頭盒子，我疑惑地接過來，打開一看，是一個銀鐲。又是華深那個敗家子送過來吧，說了他那么多次了，還是不開竅只送我首飾，還不如直接給我錢呢。我合上盒子把它放回華戎舟手里。他一愣，棕色的眼眸呆呆地看著我，我開口：「日后華深再派人送東西過來，你就直接幫我退了，就說我對這些不感興趣?！罐D(zhuǎn)身準備走，聽到華戎舟又急急忙忙地喊道：「王妃，這不是普通首飾。」我回頭，看到他拿出鐲子，按向鐲子接口凸起處，然后一擰?！高菄}」一聲，鐲子竟然變成了一把精致的小刀，約有十厘米長，一指寬。我眼前一亮，又從他手里接過那不知是該叫銀鐲還是小刀的東西?！高@華深終于長記性了，尋了個這樣新奇的玩意兒?！刮殷@嘆德開口。這小刀不大，沉甸甸的卻又很精致，不知是否鋒利，我伸出手指想摸下刀刃。手腕卻突然緊緊被拽住，抬頭疑惑地對上華戎舟滿是緊張的眼眸，他說：「王妃小心，這刀雖小，但是異常鋒利。

「能有多鋒利……」我拿著小刀割向手里的木盒，話還沒說完，木盒就被切去一個角，真是削鐵……削木如泥啊，跟切豆腐一樣。忍不住又切了幾下，盒子被割成幾塊才停下來，越來越喜歡這個精致的小物件?！附o華深……額，兄長回個話，說我甚喜歡這個東西?！刮覑鄄会屖值卣f著，對華深的印象也好了些，看來他也不全然是個一竅不通的二傻子。抬眼對上華戎舟那雙漂亮的棕色眼眸，他似乎也是格外開心。突然他注意到自己還拉著我的手腕，頓時臉變得通紅，倉皇就要跪下：「屬下……」「別整那些沒用的?！刮依鹆怂麥蕚湎鹿虻纳眢w，「來，教教我這個是怎么變回鐲子的？」這個操作也格外簡單，只是按著凸起處，再反方向一擰就變回一個平平無奇的鐲子了，真是個防身的好物品?？粗恢贝怪^的華戎舟，似乎是個格外實誠的孩子，我心念一動：也該培養(yǎng)些自己的人了?！肝疫@院子里也沒什么東西好守著的，現(xiàn)在我正準備入宮，缺個護衛(wèi)?！刮遗[出慈母的表情，「你來為我駕車可好？」華戎舟抬頭錯愕地看著我，我繼續(xù)笑得如同一個老母親。只見他面上通紅，灼灼目光中卻少了幾分戾氣：「屬下……遵命?！刮壹热幌露Q心要離開晉王府，那上到太后，下到晉王府侍衛(wèi)，都得好好經(jīng)營人脈。到了皇宮，跟著領(lǐng)路太監(jiān)一路低頭走著，突然前面的太監(jiān)身形閃了閃就沒了。我一皺眉，身邊的千芷緊張地開口：「王妃……」我抬手示意她不必驚慌，我可是被大搖大擺請進來的，怕沒人敢這樣明目張膽地設(shè)計我。片刻后前面路口突然閃現(xiàn)一個明黃色的身影，仲溪午就言笑晏晏地出現(xiàn)了：「這么巧啊，晉王妃?！刮颐嫔衔⑿χ辛艘粋€禮，心里暗罵，巧個鬼！能在皇宮這樣大膽設(shè)計別人的，也非他莫屬了?！肝艺靡惨ツ负竽沁?，一同前往吧?！怪傧缥?cè)身，我緩步跟上。注意到他身邊的大太監(jiān)高禹公公不著痕跡地擋在千芷前面，拉開了我們之間的距離，我就明白他是有話對我說?！改銈麆菘珊眯┝?？」果然才和下人拉開距離，仲溪午就開了口，「那日在晉王府，因為皇兄有請我都沒來得及細問你?！顾€想怎么細問？「回皇上，臣婦已無大礙?！刮抑幸?guī)中矩地回答。仲溪午腳步一頓，我裝作不知繼續(xù)走，他又開口：「看你一副氣未消的模樣，難道還覺得我在不分時間地……試探你？」我頭都沒有抬：「皇上說笑了，臣婦不敢。」「只是不敢，而不是不氣？」仲溪午聲音并未見怒氣，似乎有些無奈，但還是一如既往地溫和，「那我向你保證，日后決不會再肆意揣測你，你可會消氣？」這是什么亂七八糟的臺詞，我忍不住側(cè)頭看了仲溪午一眼，只見他笑得極為真誠。我嘴角抽了抽，他這話說錯對象了吧？「皇上所思自是都有道理，哪里敢算說是揣測？」我繼續(xù)客套著。和他打過這幾次交道，哪一次不是句句給我下套？保險起見，我還是做出一副誠惶誠恐的婦人模樣就好。「也罷，來日方長。我似乎現(xiàn)在才看懂……」仲溪午沒有再糾結(jié)之前的話題，卻沒頭沒腦地來了這么一句。「說起來，那日晉王妃說的一句話，我思來想去覺得十分有道理?！怪傧缭掝}倒是轉(zhuǎn)移得不露痕跡。只不過……又來了，和他說話真的心累，那么多彎彎繞繞，可是我又不敢不接話?！赋紜D愚昧，不知又說錯了什么話？」仲溪午嘆了口氣：「說過不再揣測你，你不必這般謹小慎微?！刮也徽Z，鬼才信呢。仲溪午雙手負于身后，腳步未停說道：「你說人的命只有一條，所以凡事都不值得以命相搏，這個道理日后你還是好好琢磨下為好。」啥意思？拿性命威脅我？這個皇帝真是吃飽了撐的，天天就喜歡玩弄權(quán)術(shù)，虧他長了那張如沐春風的臉，原來溫柔全都是對于女主而言?？次夷樕惶?，仲溪午愣了片刻，腳步緩了緩，又說下去：「我的意思是你……」正好到了太后宮殿，我大步邁進去，把他拋在身后。高公公因為攔千芷，導致他們落后了不近的距離，我這種逾矩的動作，他們也應當看不見。穿過來之后我處處忍讓，這次實在是不想再聽仲溪午那一堆七拐八繞的話了。誰還沒有點氣性，我就不信他還能現(xiàn)在把我拉出去斬首?？觳阶呓髮m殿里面，太后眼尖一下子就看到了我，馬上做出一副生氣的表情：「你這個丫頭真是不懂事，闌兒那么好的功夫哪里輪得到你出頭，白白在床上躺了那么久，讓我在這宮里還得提心吊膽?！姑髅魇菓C怒的一張臉，眼睛里卻是明顯的關(guān)切，我心里一暖，坐到了她身邊，露出討巧的笑臉開口：「母后教訓得是，是臣妾太沖動了。」看我主動服軟，太后臉也繃不住了，拉住我的手說：「看看你瘦成什么樣了，以前我就嫌你身子不好，現(xiàn)在瘦成這樣，日后怎么給闌兒傳宗接代呀?！刮业男θ菀唤?，難不成所有的長輩都喜歡催婚催生子？跨時代她們也沒有代溝啊。正猶豫要不要開口和她說我和仲夜闌的關(guān)系變化，仲溪午的聲音傳了過來：「母后太偏心了吧？我都進來這么久了，怎么像是看不見我一樣呢？」自己親兒子來了，太后臉上笑容更盛，嘴上卻是不留情：「你還好意思說，到現(xiàn)在連個孩子都沒有，我可不得把期望放在闌兒身上?！顾f完還拍了拍我的手……我一個戀愛都沒談過的人，為什么要和他們在這里討論生孩子的話題！仲溪午看著也是無奈，就老實坐著不再說話，太后又轉(zhuǎn)頭向我說道：「病了這么久也不給我報個信，害得我都想派個太醫(yī)去看你了?！刮乙惶裘?，看向仲溪午，他清俊的臉上也有了幾分尬色。當初某人可口口聲聲說是太后擔心我，才讓他帶太醫(yī)來看我，這真是現(xiàn)場打臉，太后都不知道這事?！甘浅兼氲×?，下次定不會如此?！刮已b作不知地回太后。揭穿仲溪午也沒啥意思了，大家都是心知肚明，何必硬要把臉皮撕破呢？「還敢有下次？」太后重重地拍了我的頭一下，「你是覺得我這條老命活得太長了是吧？」我趕緊開口討?zhàn)?，哄了半天才安撫好這個老太太。之前太后雖對我親近了些，但還是有些距離的，沒有今天這般像是自家人一樣?？磥砦覟橹僖龟@擋箭一事，讓她徹底對我改觀了，覺得我是真心喜歡仲夜闌的，所以之前華淺用過的小伎倆她也不放心上了，全當是平常女子太過喜歡才犯的錯。陪太后說了許久，天色漸晚，我才開口告辭。我話音剛落就聽仲溪午說道：「時辰不早了，那兒臣也不叨擾母后了?！刮覄傉f要走，他也跟著走，這也太明顯了好不好？一看就是又想拉著我打嘴仗。太后那么聰明的人，自然也看了出來，她眉頭皺了皺，卻沒有開口阻止。我只得和仲溪午一前一后出了太后宮殿。

出了宮殿，我頭也不抬，行了個禮拔腿就走，速度簡直和專業(yè)的競走運動員沒什么兩樣?！笗x王妃。」仲溪午的聲音從身后傳過來，我腳步未停，裝聽不見。千芷畏懼地拉了拉我的衣袖，我還是昂首挺胸大步向前邁。「華淺?！刮疫€是不理會，專心致志地競走。忽然左手腕猛地被拉住，制止了我的步伐。我反應迅速地甩開，后退一步開口：「皇上這是做什么？男女授受不親，臣婦現(xiàn)在還是皇上的皇嫂，皇上這種舉動是想置臣婦于不義之地嗎？」高公公被我大不敬的態(tài)度嚇得目瞪口呆，仲溪午抬了抬手，高公公便極有眼力見地又扯著千芷走遠了幾步?！阜讲艈灸銕状危愣佳b聽不見，怎么現(xiàn)在反倒怪起我了？」仲溪午見他們走遠才開口?！富噬蠁境紜D了嗎？臣婦心念王爺，匆忙趕路沒聽見?！刮覕[出一副死豬不怕開水燙的模樣?！改闱皫兹詹皇嵌甲哉埾绿昧藛幔吭趺船F(xiàn)在還拿這個身份來狐假虎威？」仲溪午并未生氣，只是好笑地問著?！富噬咸焯烊绽砣f機，對別人的家事未免太關(guān)注了吧？」我還是冷著一張臉開口。仲溪午低頭輕笑了一聲：「你今天怎么像是被踩了尾巴一樣，脾氣這么暴躁？」你才有尾巴，你們?nèi)叶加? 心里暗罵一句才反應過來我此時應該也算他「全家」里的一員。「皇上若無其他事，臣婦就先告辭了?！刮倚辛艘欢Y轉(zhuǎn)身又要走?！改阍趺床宦犎苏f完話就要走？」仲溪午的聲音再次響起，又一次扯住我的衣袖，「我只是想說方才來的路上，我讓你惜命的意思是……」「皇上?！刮颐偷爻榛匦渥?，撲通一下跪下，地上尖銳的石子刺得膝蓋生疼，我強忍著開口，「皇上若是真心提醒臣婦惜命，就不該和臣婦拉拉扯扯，這皇宮耳目眾多，皇上可曾想過旁人見了，臣婦該如何自處？」「我看有誰敢胡言亂語?！埂缸允遣粫腥苏f皇上，可是臣婦呢？」我抬頭對上仲溪午微瞇的雙眸，「臣婦現(xiàn)在失了王爺?shù)男?，父親也已年邁，兄長又是一事無成。臣婦身為一介婦人，本就孤立無援，皇上自是體會不到一個女子的難處。日后臣婦別無所求，只想青燈古佛與世無爭罷了?！乖S久沒有聽到仲溪午的聲音，他也沒了笑容，我強迫自己保持著看破紅塵的表情。最終他開口：「你還是覺得我在試探你嗎？」我垂頭不語，只聽他嘆了口氣說：「罷了?！谷缓笪颐媲澳敲鼽S色的衣角一閃而過，他慢慢走遠，千芷見狀趕緊過來扶我。站起來后我才舒了口氣，這兩個兄弟沒一個省心的，我方才借著發(fā)脾氣，也是給仲溪午分析華府的形勢和表達自己的態(tài)度。我失寵，華深一事無成，后宮里的華美人也被我斬斷了和華相的聯(lián)系?，F(xiàn)在華相權(quán)傾朝野又怎樣？總歸他根本就是后繼無人，仲溪午完全可以不再通過我來打壓華府?！岗s緊走。」我低頭對千芷說?？此荒樏曰蟮哪?，我又說道：「剛才吵了皇上一頓，我怕他等會兒反應過來，來找我麻煩?！骨к疲骸浮够厝サ鸟R車里，我閉目養(yǎng)神，心思百轉(zhuǎn)。只怪之前華淺深愛仲夜闌的人設(shè)立得太牢，所以我因為知錯而想和離的說法根本站不住，不然沖著太后如今對我的態(tài)度，我也能求求她?，F(xiàn)在，我要是在仲夜闌不追究前錯的情況下還堅持和離，那就平白惹人懷疑了。所以要想和離，一是我有錯，二是仲夜闌有錯。我有錯的風險代價可能會太大，讓我難以承受，而仲夜闌有錯的話……也不容易啊。若是再早穿過來一天，我就撕破了臉也要阻止當初那場婚禮，可偏偏是婚禮之時穿過來，真是給我出了難題。剛回到晉王府，就看到華府的下人來送帖子，說是讓我明日回華府。這些時日華夫人都無法進來看我，所以看到我今天能進宮看皇后，就迫不及待地來請我了。我揉了揉眉心。仲溪午態(tài)度不明，華府可能還是他心中的一個刺，所以我能做的就是不讓華府成為眾矢之的。真不明白，為何女主還沒開始左右仲溪午的想法，他就已這么早地開始針對華府。第二日，我無視千芷催促，睡了個懶覺才出發(fā)回門。華府門口是華深來接我，他一路興高采烈地問我可喜歡他這些時日送去的首飾。被他纏得無奈了，我才拉了拉袖子，露出那個暗藏玄機的手鐲，說：「喜歡喜歡，這不我都戴出來了?！顾汇?，肥胖的臉上露出了些疑惑，正好這時候走到了正廳里面，我也就不再應付他了。華相和華夫人上坐著，華夫人一看到我，就趕忙走過來，拉著我看了一圈：「這些時日沒見，你怎么消瘦成這個模樣了？是不是那晉王苛待你了？當初真是看走眼了，那個冷血無情的……」「夫人?！谷A相低沉的聲音響起，帶著些許警告。華夫人動作一慢，拿著帕子擦了擦淚，卻是不再言語。華相這才輕咳一聲開口：「淺兒身子可恢復了？」「我已無大礙。」華夫人拉著我在桌子旁邊坐下，華深也老老實實地自己坐好。華相這才切入正題：「我聽說你前幾日尋晉王爺自請下堂？」迎著華相嚴厲的目光，我承認：「是的?！埂负[?！谷A相呵斥道，「你年紀不小了，怎么還是這樣任性?！埂咐蠣敗谷A夫人看華相語氣太重，趕緊推了推他的手臂，華相卻不理會。果然，今日喊我回來就是興師問罪，他們進不了晉王府，只能讓我回來接受說教。我苦笑一聲：「父親為何不問原因就斥責我呢？」華相眉頭越皺越深：「能有什么原因？之前在府里太慣著你了，把你養(yǎng)得這么不懂事?！埂咐蠣?，淺兒年紀還小，你少說兩句吧?！谷A夫人又出來打圓場，然后轉(zhuǎn)頭沖我埋怨，「淺兒，雖說這次晉王做得不地道，但是你好不容易嫁過去了，怎么還能耍小脾氣呢？夫妻相處本就需要包容……」他們真的是華淺的父母嗎？我開始懷疑了，為何只會一味地怪罪我，而半點不問我的想法？「母親，妹妹這么漂亮，喜歡的人多了，何必一直待在晉王府受委屈呢？」萬萬沒想到，竟是華深為我說話，我心里一柔，頓時感覺他也沒那么面目可憎了。「閉嘴?！谷A相怒吼，「你有什么資格說話！天天一事無成，你若上進些，我至于為了這個家這般費心謀劃嗎？早知道還不如當初沒生你呢！」華深頭一縮，明顯畏懼得不再開口。我看到這里，心里也平靜下來了：「父親，一直以來你所圖的是什么？」華相目光如同利劍落在我身上，這次我并未畏懼，「是權(quán)傾朝野，還是想要闔家歡樂？」「你這說的是什么話？」華相重重地放下手里茶盞。華夫人一直沖我使眼色，我視而不見，「想必父親要的定然是第一個吧？說什么為了這個家，可是看著兄長墮落卻不加管教，看著女兒受委屈卻連原因都不問只會斥責。所以我在父親心中，是不是從來都只有晉王妃這一點價值？」「淺兒?！惯€是華夫人開了口，「你怎能如此說你父親？」「我說得有何不對？」我冷笑著開口，「我和仲夜闌已經(jīng)恩斷義絕，他礙于情面才留我在王府虛度余生，我又為何不能想要離開？非要把余生全浪費在晉王府嗎？」華相氣極反笑：「當初不是你要死要活地想嫁進去嗎？現(xiàn)在后悔了？」「對，當初是我要嫁進去的，甚至還冒充了仲夜闌心中之人的身份，還下藥設(shè)計他娶我。我年少無知是非不辨，凡事只憑個人喜惡。這些事父親都是知道的，可是父親……」我開口，眼眶卻不由自主的紅了，真是可恨之人必有可憐之處，之前的華淺心思不正，有大部分還是家庭原因吧。「難道你不知道我做錯了嗎？為何從來都沒有告訴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