茶荷與松香--張寒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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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 ? 寧妃站在墳前，良久不言。她不常如此，皇帝寵愛的是那個會說俏皮話的寧妃，若是寡言少語，縱有傾城之色，也耐不住歲月打磨。候在她身旁的銅鈴便忍不住問：“主子，這墳里頭是誰呀？”
????????寧妃道：“是松香，我兒時(shí)的玩伴?！?/p>
銅鈴自然了解寧妃的出身，追問道：“她也是宮女么？”
????????“是啊，那時(shí)候我還叫茶荷?！?/p>
????????“主子的名兒倒好聽。”
????????寧妃搖搖頭：“不過是盛茶的器皿罷了，有什么好聽不好聽的。”
????????“主子，松香姐姐怎么被埋在這兒呀？”
????????姐姐？寧妃忍不住笑，這姑娘嘴倒甜。如此一想，初遇松香，竟也是十年前的事了。
一 魅道
????????茶荷坐在皇后的床上，被蒙住的雙眼什么也瞧不見，手掌按在裸露的腿上。她心下惴惴，一想到皇后和那巫女正在不遠(yuǎn)處望著自己，就更覺得窘迫羞臊，連粘在唇上的頭發(fā)都不敢撥開。她往日不過是候在床前，等著皇后起身，穿衣洗面、梳頭描眉，由始至終不敢多看皇后一眼?？墒茄巯拢罩屎蠓愿?，打扮成這副模樣，等著自己的究竟是什么，全無頭緒。
????????茶荷聽見有人朝自己走過來，步履遲緩，似有猶疑。腳步聲止于床頭，然后一個微顫的聲音說道：“抬起頭來。”
????????茶荷仰起頭，下巴一涼，忍不住往回縮了一下，那涼意卻隨她而來，繼而爬上臉頰，又撫了一下她的鼻梁：“好一張標(biāo)致的小臉兒。”
????????原來是一只手，涼如夜露，滑如晨霜，茶荷不禁兩頰滾燙，四肢綿軟，不知如何回應(yīng)。
????????“我聽說你……”
????????“且??！且?。 边@是皇后的聲音，“說多少回了？你要自稱朕，你是皇帝！”
????????茶荷心生疑竇：剛剛伸手的明明是個女人，皇后為何說她是皇帝？她喉頭發(fā)干，五臟六腑無不灼熱難耐，生怕自己陷入了什么罪及宗族的陰謀當(dāng)中。
????????“朕……朕聽說你能說會道，頗會逗人開心，朕今天倒要見識見識?！?/p>
????????她這話說出來全無帝王威嚴(yán)，一聽就是受人所迫，口不由心。話音剛落，茶荷便感到那雙手順著自己的脖頸滑到臂膀，仿似順著肌膚淌過的山泉，清涼如雪，融去了她心底的不安，一腔畏懼之火也在這涼意下漸漸熄滅。低嘆一聲，茶荷不禁向?qū)Ψ娇咳ァ?/p>
????????對方也順勢將她攬?jiān)趹牙?。茶荷感到腦后一松，蒙在眼上的紗巾滑過面龐，落在膝蓋上。她慢慢睜開眼看去——一個穿著皇袍的女子正抱著自己，她一雙鳳眼，眼尾飛翹如鸞鳳開翅，眼梢末處又綴有朱砂一點(diǎn)，甚是好看。茶荷見她眼中透出慌亂，顯是與自己一般不知所措，便輕輕握住她的手以示安慰，哪知這女子的手竟如山藥一般又光又滑，涼意直透心扉，催人遐想。
????????“松香，接著說啊?！被屎蟠舐暫暗?。
????????茶荷這才知道她叫松香。松香吸了口氣，又開口道：“既然朕已到此，你還不快替朕寬衣？”
????????茶荷不敢多言，她深知皇后秉性，若不照做，自然又是一頓好打。她跪在松香面前，十指過肩，如蜻蜓點(diǎn)水，解開皇袍；又環(huán)住松香的腰，替她松開玉帶。松香轉(zhuǎn)過身去，任衣裳落在地上，茶荷見她后背雖然白皙如玉，后頸及腰卻有數(shù)十條鞭痕，不知是被誰打的，竟打得膚如刻畫，讓人不忍卒睹。茶荷一陣心疼，伸手拽住松香手臂，另一只手橫過她的肩膀，讓她坐到床上，靠向自己?！盎噬?，今兒個就在這兒歇息吧。”
????????松香默然點(diǎn)頭，便欲褪去鞋襪。
????????“還有一句忘了？松香，是不是又想挨打了？”皇后作勢便要站起來。
????????茶荷感到松香全身一顫，柔軟單薄的身體似乎要碎裂一般。松香轉(zhuǎn)過頭，與茶荷四目相對，暈紅如霞，不急不緩地說道：“愛妃，朕不止今晚在這里，往后天天都到你這里，絕不他往。”
????????皇后聽聞此句，這才喜上眉梢，拉住一旁巫女的手說：“你看，這下可成事了吧？”
????????巫女道：“回娘娘的話，我這法術(shù)只施一次固然可行，但若是多來幾回，法力才會更強(qiáng)?！?/p>
????????皇后指著茶荷與松香說：“你們兩個聽見了嗎？回去多多溫習(xí)，后頭還有呢。”
二 酒令
????????到了晚上，茶荷雖然與松香毗鄰而睡，相隔不過一拳，松香卻從未與茶荷說過話。她都是面對著墻壁，不發(fā)出一點(diǎn)兒聲響。所以松香從哪兒來、為什么被送進(jìn)宮、背上的傷是哪兒來的，茶荷一概不知。
????????巫女不在的時(shí)候，兩個人與尋常下人也沒什么分別。端茶倒水，縫縫補(bǔ)補(bǔ)，偶爾受幾句罵，挨幾下打，都是家常便飯。
????????眼看年終，宮里的人都籌備著過年，處處張燈結(jié)彩，喜氣綿延。便是最兇神惡煞的嬤嬤，臉上也少了幾分怒意。
????????這一日，太后招呼皇后和幾個嬪妃貴人到慈寧宮吃餅飲酒，講講過年的吉祥話，拿迂腐的大臣們說說笑，都與往年無異。
????????酒過三巡，太后便要行個酒令。幾個妃子都是出自苦寒人家，肚里并無幾分墨水，說是酒令，其實(shí)不過是對對子而已。
????????太后出“吳剛砍樹木葉飛”，妃子便對“玉兔搗藥石蜜流”；太后隨口一說“唐時(shí)明鏡”，貴人也連忙說“漢家碧玉”；太后一指酒杯，說一句“美人飲酒一杯潤紅顏”，眾人思索良久，皇后才應(yīng)一句“將軍試劍三招顯英雄”?？倸w是規(guī)規(guī)矩矩，差強(qiáng)人意。
行到熱鬧處，太后冷不丁對候在皇后身旁的松香說道：“你來一個，二郎神伏妖?！?/p>
????????這一句并不甚難，牽扯的典故也不過是人人皆知的神話傳說?；屎罂粗执俨话驳乃上悖o半分要看她笑話的意思，哪里料到松香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道：“三……三太子擒龍?！?/p>
????????眾人啞然。哪吒擒龍抽筋的故事自然誰都知道，但說無妨，可如今當(dāng)著太后的面，以“龍”對“妖”，又是“伏”又是“擒”，難道真忘了普天之下誰才是真龍？
????????果然，太后勃然作色道：“好大的膽子！”
????????松香嚇得立即跪下，額頭觸地，全身止不住發(fā)抖，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站在她身旁的茶荷也跟著跪下，嘴里卻說道：“太后息怒。松香姐姐昨日還對奴婢說起過這個故事呢，說是前朝有位太子最好為民除害，行到鄉(xiāng)間，見橋下伏著一條大蛟，血盆大口，牙齒上都沾著血，他跳下去騎在那大蛟上，與它斗了三天三夜才將它制服。我說大蛟肯定不是龍，明明是蛇，應(yīng)該叫三太子打蛇才對，松香姐姐還不肯認(rèn)錯，太后您說她蠢不蠢？”
????????她這席話說得并無實(shí)據(jù)，一聽便知是信口胡謅。但她有如此急智，還邊說邊舞，加之生得好看，竟然逗笑了太后。于是太后怒氣消去大半：“蛟便是蛟，自然不是龍，松香你可記牢了。”
????????松香唯唯點(diǎn)頭，兩頰尚垂淚。
????????是夜，松香頭一回面朝茶荷而臥。月光透窗，竹影浮面，松香一雙鳳眼盈盈有光，茶荷將枕頭與松香的枕頭相接，兩人鼻尖尚容一隙，問來答去，皆有蘭香相聞。茶荷問松香多大了，從哪兒來，為何進(jìn)宮，在宮里還認(rèn)不認(rèn)識別的什么人。
????????松香平日不跟人說話，在巫女面前更是噤若寒蟬，如今總算有一個能敞開心扉的人，自然是無話不談。她說自己今年十五，老家在山東，爹娘死得早，被舅舅送進(jìn)宮，宮里一個人也不認(rèn)識。
????????茶荷將手伸進(jìn)松香被窩，捏住她的手，止不住嘆道，姐姐，你的手真好，摸起來像山藥，我好喜歡。
????????松香說道，在皇后面前你都敢拽著不放，我早猜到你心思。
????????茶荷又問，姐姐，你背上的傷是怎么來的。
????????松香答，皇后要我扮皇帝，我害怕，不答應(yīng)，她就讓人打我。
????????茶荷探到松香后背，鞭痕密布，猶如玉器上的裂紋，讓人且痛且惜。茶荷問，疼嗎？
????????松香說，當(dāng)時(shí)疼得厲害，現(xiàn)在不疼了。
????????茶荷想了想又問，姐姐可知道皇后讓我們扮皇帝和妃子，是為了什么？
????????松香說，猜不到，不過那個巫女每次都在，肯定跟她有什么干系。
????????二人敘話至月色轉(zhuǎn)暗，仍全無倦意。松香幾次勸早些睡覺，都被茶荷叫醒，到了最后，松香無法，只好讓茶荷擠進(jìn)被窩與她相擁，這才漸漸睡著。
三 龍顏
????????茶荷覺得通體的燥熱唯有松香手上的涼意才可以舒解。她像困守于旱地的魚，扭動身軀去追隨滑落在自己身體上的雨點(diǎn)，朱唇開合，吮吸雨水濺起的氣息，若是離了一時(shí)半刻，就會死去。
????????巫女在一旁作法，手足亂舞，口中念詞；皇后站在門邊，雖然遠(yuǎn)離場面，臉上卻止不住喜色：眼見多日的法術(shù)就要大功告成，自己所托于神的渴求就要降臨，她又哪里顧得了其他。
????????故而當(dāng)皇帝突然走入房內(nèi)的時(shí)候，誰也沒有留意。
????????“混帳！你們做的什么好事？！”
????????松香慌忙拉過被褥將自己與茶荷遮住?；屎笪D在地，也不知是倒下的還是跪下的；唯獨(dú)那巫女尚未醒悟，自顧顛來倒去地唱著她的咒語。
????????“萬歲爺面前，還敢放肆？！”皇帝的貼身太監(jiān)劉公公一步踏前，拽住巫女的耳朵，“啪啪”兩個耳光，將她打倒在地。
????????“皇后，”皇帝指著皇后鼻梁喝問道，“你告訴朕，你這是在做什么？你身為一國之母，還有沒有半分廉恥之心？”
????????皇后看了巫女一眼，埋頭伏在皇帝腳邊：“臣妾眼見陛下多日不曾到此，又聽說陛下夜夜都在郭貴妃那兒留宿……”
????????“朕在何處留宿，還需你來過問？”
????????皇后一時(shí)語塞，俄而又繼續(xù)說道：“臣妾聽說這巫女會些法術(shù)，讓一個宮女扮作陛下，另一個扮作臣妾，就可以讓陛下回心轉(zhuǎn)意?！彼蝗谎鲱^哭喊，“陛下，臣妾無知，被這巫女所騙，所作所為都只是為了讓陛下回到臣妾身邊……”
????????“若不是太后告訴朕你這兒有個機(jī)靈的宮女，朕哪兒有興致到你這兒來，又哪里會撞見這等丑事？”皇帝一腳踢開皇后，對身邊的太監(jiān)說道：“去，把那兩個宮女給朕拉出來！”
????????皇后聽聞此言，又復(fù)爬到皇帝身畔：“陛下，那扮作臣妾的宮女就是太后說的那個，陛下看在臣妾獻(xiàn)女的功勞上，就放過臣妾這一回吧！”
????????“滾開！你禍亂后宮，以魅道影射朕，其罪當(dāng)死，還有臉居功？！”
????????劉公公掀開被褥，茶荷與松香立即形體彰露。
????????“在太后那兒狡辯三太子的，是哪一個??？”
????????茶荷抬頭望向皇帝。她并不知道，與龍顏四目相接之時(shí)，便是自己與松香永別之日。
四 寒墻
????????皇帝并無興致琢磨女人的心思，他不過是帶著茶荷——不，如今已貴為寧妃——白天賞花，夜里觀星，春來放紙鳶，冬至打雪仗，露天就看戲聽曲，入樓便讀詩誦詞。在皇帝眼里，天下的樂事萬萬千千，能與自己分享此間趣味的只有寧妃一個?？稍趯庡闹?，自己分明是一尾渴水的魚，要的是云中的雨露，而不是騰云的真龍。
????????寧妃深得皇帝寵幸，此事皇宮內(nèi)外咸知。都聽說皇帝對她三天一贈禮，五天一賞賜，綾羅綢緞，珍珠玉器，惹得貴人自嘆弗如，妃子妒火中燒。寧妃卻不以為意，她只想知道這消息有沒有傳到松香耳中——那個隨著廢后一道被打入冷宮的下人，她知不知道這個得勢妃子就是曾經(jīng)與她共枕相握的茶荷？寧妃深知冷宮禁地，不是自己想去就去得了的，她至多只能站在冷宮院墻之外瞧上幾眼，寒墻雖然只有一尺之厚，阻隔卻如同萬水千山。
????????有時(shí)寧妃也能隔著院墻與松香說上幾句話。問她吃得好不好，穿得暖不暖，跟她說些趣事，以解冷宮中的乏味。
寧妃說皇帝也與她作對相戲。皇帝出的題目是“宮女見君衛(wèi)家霸天下”，松香說這題目好大殺氣，就算是對出來了也脫不了觸怒圣威的罪名。寧妃卻不以為然，說她脫口而對，“媚娘面圣武氏占江山”?；实勐犃诉@對，也沒生氣，反倒大笑不止。
松香也提起院墻這邊有幾棵楓樹格外好看，春青秋紅，鋪得滿院都是，遇著下雨天，踩在楓葉堆上，“咔嚓咔嚓”聽得人心情歡暢。
寧妃說我在外面就看不到里面有楓樹。
松香說你要離得遠(yuǎn)些，才能看見樹頂。
寧妃說，我只愿離得再近些，哪里肯走遠(yuǎn)。
松香道，你把手掌貼在墻上。
寧妃會意，將手貼緊墻面。她知道，在對面，松香正與自己掌心相對，一想到此，心底的郁結(jié)燥熱方能得到少許的消解。
五 對食
????????這樣的日子持續(xù)了五年，皇帝對寧妃的寵愛日漸衰弱，寧妃對松香的思念未減分毫。她曾數(shù)次旁敲側(cè)擊讓皇帝找一個相熟的宮女來伺候自己，只是皇帝本就對后宮瑣事聽過就忘，像寧妃這種失寵妃子，又如何勞得動圣駕。
????????忽一日，宮內(nèi)傳言，廢后于冷宮自縊身死。雖然這位廢后對自己并無仁義，但故主落得如此下場，寧妃心底也少不了有些悵惘。除此以外，她又連忙吩咐人打聽，伺候廢后的下人們?nèi)绾翁幹?，是放出宮去，還是分至別處。她琢磨著能不能借此機(jī)會，把松香要到自己身邊。
????????她不敢拿這樣的事情去攪擾皇帝。畢竟今時(shí)不同往日，對皇帝來說，冷宮里的人都是有罪之身，不問還好，問得煩了，一概殺頭陪葬可如何收場？
????????寧妃沒有想到，就是她如此積極奔走，也還是遲了。等她打聽到松香的下落，才知道松香早就被劉公公帶走了。
????????劉公公，就是當(dāng)年跟著皇帝到皇后那兒去的人，如今的御前秉筆兼東廠掌印。權(quán)勢包天，黨羽眾多，在皇帝腳邊，他是寵物；在其他人頭頂，他卻是噬人的猛獸。
????????面對這樣的人物，寧妃自然不是對手。
????????被太監(jiān)帶去，住到他的宅子里，與他對食，做他老婆。這樣的事情，寧妃也是聽說過的，內(nèi)中凄慘艱難，身為女人的她自然不敢多想。
????????偶爾地，皇帝在后宮賞戲聽曲，大宴佳麗內(nèi)臣。唯有這種時(shí)候，寧妃才能遠(yuǎn)遠(yuǎn)地瞧上松香一眼。她站在劉公公身后，垂頭不語，既不看臺上的伶人，也不留心臺下的目光。
????????寧妃眼見松香身形越發(fā)消瘦，身上的衣裳也不合身，難以揣測劉公公對她好不好，會不會責(zé)打她，會不會像自己一樣憐惜她。相隔這樣近，中間也無寒墻阻隔，卻是問也問不到，聽也聽不見。
????????皇帝摟著他新寵的愛妃，觥籌交錯，劉公公在一旁溜須拍馬，博得龍顏大悅，妃子歡笑。
????????于這嘈雜鬧熱的園中，寧妃只得聽臺上的伶人唱曲。唱的是一首前朝名曲，叫作《送遠(yuǎn)人》，咿咿呀呀，宮商角徵羽，一句“樓外竹影月窗紗”，又一句“道是故人舊年華”，唱的人固是虛情假意，聽的人卻愁斷肝腸。
????????寧妃又向松香望去，一次又一次，心里只盼著望向她的時(shí)候，她也在望自己。
????????伶人催動歌喉，琵琶聲響，“昨夜剪窗難入夢，今朝一步一天涯”。
????????聽聞此句，寧妃終于忍不住淚如雨下。
????????銅鈴打開帶來的包袱：“主子，那你后來還見過松香姐姐么？”
????????“沒有了，沒有見過了。”寧妃看著包袱里的香燭紙錢，頓覺久違的落寞。
????????“松香姐姐怎么死的？”
????????“劉公公后來被皇上誅九族，松香是他老婆，自然逃不了?！?/p>
????????銅鈴長嘆一口氣，拿出那些紙糊的祭品：“主子，這些都燒掉么？”
????????“都燒掉吧，紙錢都撒了，順著風(fēng)撒?！?/p>
????????寧妃舉目四望，遍地野墳綿延開去，不知多少無名宮女葬身于此。她突然悵然若失，這些墳包休說墓碑，連個寫了名字的木牌都沒有，她又如何知道，哪一抔土下面才是自己深愛的人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