紅樓里的吃喝:賈珍難得請尤氏吃飯,誰料竟是不歡而散

月亮漸漸圓了,秋意漸漸深了,一直在兩府之間來回奔走的尤氏甚是疲憊郁悶。
不久前,榮國府那邊“抄檢大觀園”,引得屬于寧國府的四小姐惜春驚心,她對著嫂子尤氏一頓排揎,死活非要趕走丫頭入畫,還說從此不再與寧國府來往,免得受了連累——讓尤氏很是憋氣。
然而,她是寧國府的女主人,無論如何也還要與各種人周旋,假裝一如既往,假裝不動聲色。
???? 這天早晨,尤氏剛起床,賈珍寵愛的侍妾佩鳳就來稟告說,西瓜月餅都全了,賈政請她下令分派——原來今天已經到了八月十四,明天就是中秋節(jié)了。尤氏其實不愿意管這事兒,但既然賈珍說,“只得一一分派遣人送去?!?/span>
??? 誰料,她這邊剛分派玩西瓜月餅,佩鳳竟然又來了,說晚上請尤氏早點回來,他要請尤氏吃酒,一家人應景過個中秋節(jié)。
???

?賈珍和尤氏這一對夫妻平素貌合神離,極少有交流互動。作為賈氏家族的族長、寧國府的家長,賈珍似乎都不怎么尊重自己的這位妻子,此前對兒媳秦可卿喪事的盡其所有,后來又對尤氏的兩個妹妹尤二姐尤三姐的騷擾,都表明,他并不太在意她的感受。
???? 現(xiàn)在,他竟然主動要請尤氏喝酒吃飯,還真是太陽從西邊出來了。
???? 當晚,“果然賈珍煮了一口豬,燒了一腔羊,備了一桌菜及果品之類”在寧國府的會芳園叢綠堂中,設下豐盛宴席,一家人吃飯飲酒,賞月作樂。相比榮國府菜品的精致優(yōu)雅,這寧國府賈珍實在是太土豪了。這一口豬、一腔羊的簡單粗暴,很有水泊梁山“大塊吃肉,大碗喝酒”的風格氣魄。
《紅樓夢》中有兩個賈府,寧國府和榮國府。在老祖宗賈母的統(tǒng)領下,榮國府表面上還維持著“詩書禮儀”的貴族榮光和體面,而寧國府卻充滿了各種驕奢淫逸。秦可卿姐弟的短暫人生,紅樓二尤的悲劇,都充滿了香艷與不堪,所謂“爬灰的爬灰,養(yǎng)小叔子的養(yǎng)小叔子”,“你們東府里除了那兩個石頭獅子干凈,只怕連貓兒狗兒都不干凈?!比绱藢巼?,從里到外都已經千瘡百孔,危機四伏。

然而,這場中秋宴席卻是一派團圓喜慶的場面。酒足飯飽之后,大家猜枚劃拳,“佩鳳吹簫,文花唱曲”,明月清輝之下,讓人忘了各種憂思煩悶,一家人齊齊整整,開懷暢飲,好不開心。
???? 這酒一直喝到半夜,忽然,那邊墻下有人長嘆,那嘆息聲清晰真切,所有人都聽到了,頓時毛骨悚然,卻都不敢多言。
作為一家之主的賈珍當然也聽到了,他頓時:
厲聲叱問:“誰在那邊?”連問幾聲,無人答應。尤氏道:“必是墻外邊家里人,也未可知?!辟Z珍道:“胡說。這墻四面皆無下人的房子,況且那邊又緊靠著祠堂,焉得有人?”一語未了,只聽得一陣風聲,竟過墻去了。恍惚聞得祠堂內槅扇開闔之聲,只覺得風氣森森,比先更覺凄慘起來??茨窃律珪r,也淡淡的,不似先前明朗。眾人都覺毛發(fā)倒豎。
如此讓賈珍也害怕了,勉強撐著又做了一會兒,便各自散去。這一夜,想必在場的人都沒有睡好,而最驚恐的,還是賈珍。第二天一早,他帶領族人打開祠堂行禮,特別認真地查看了一下,并未發(fā)現(xiàn)什么異常,才略微放下心來。

這一回的回目是“開夜宴異兆發(fā)悲音”,那嘆息、那悲音是真切的,便不是賈府祖宗顯靈,也是作者情不自禁發(fā)出的。
人生悲歡離合,月亮陰晴圓缺,無論天上人間,哪有永遠的得意與圓滿呢?你所擁有的豐盛美好,可能是祖先的賜予,也可能是命運的偶然,更可能是意外的幸運,沒有理由能夠永遠長久,便是貴族之家也不例外。
賈珍難得請尤氏吃一頓飯,寧國府亦是難得一次團圓夜宴,沒想到卻是“異兆發(fā)悲音”,大家各有心事惴惴,不歡而散。而賈府悲劇的大幕,已經悄悄拉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