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事颯颯沒有告訴十爺。

跳梁小丑罷了。

下雪了。

雪花紛紛落，白了屋檐，白了樹梢，白了少年人的鬢角。

颯颯輕輕拂去發(fā)絲上的雪，看著它一點點消融在指尖，最后只剩一滴冰冰涼涼的小水珠。

他忽然笑了。

假以時日，國泰民安了，我若能與你共同檐下賞雪，彼此平平安安的，那是一件多么愜意的事情啊。我怕冷的，你可要抱著我吶，我就這么靠在你懷里，牽著你的手，與你坐在屋檐下，坐著，坐著，頭發(fā)就白了。

只怕是你我啊，沒機會看到對方滿頭銀絲，老去的模樣。

卷兒在颯颯身后看著他，手里撐著紅傘，他本來是要給颯颯撐的，他身體弱，天又冷，身上落了雪，怕會感冒啊?？墒秋S颯執(zhí)意不要，他說他還從未玩過雪呢，小時候冬天總是生病，下雪的時候根本沒機會出去，等天暖和一點了，病好轉(zhuǎn)了，雪，也化了。至于后來在紅鳶的日子，連大門都沒邁出去過，就更別提見雪了。

卷兒還從未見過颯颯如此執(zhí)著，拗不過他，只好遠遠的看著他了。

颯颯的皮膚是白的，冷白色，幾乎要和雪融為一體，這是多年不見陽光所養(yǎng)成的，讓人看了會說漂亮，可也免不了心疼，太易碎了啊。那睫毛上沾了雪花，眨幾下，便成了水珠了，掛在上面晃悠，倒也是好看。他的頭發(fā)是卷曲的，柔軟的，還有點蓬松，容易掛雪。一低頭呢，停留在發(fā)絲上的雪花便會從眉間落下，眉心微涼華發(fā)皚皚。

果然人是美的，雪落上去，也是美的。

季節(jié)不會在乎這世間混亂與否，它總是美的超出你的想象。

想來這人心，還不如冷冷清清的一方天地吶。

“卷，你和阿十都是2號情報組的吧？”颯颯忽然轉(zhuǎn)過頭來，問卷兒。

“是啊，怎么了？”

“那他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工作？不然怎么會比別人忙那么多？”

被發(fā)現(xiàn)了嗎？卷兒心里一驚。

“沒有，只是他業(yè)務(wù)能力好，組里信任他，所以給他的任務(wù)比較多罷了?！?/p>

“哦，這樣啊?！憋S颯想了想昨天那兩個日本人給他的東西，他總覺得有什么蹊蹺。

“好啦，回屋里吧，你都站外面半天了也不怕凍著。”

（藍字日語）

“十辰于，我想把你調(diào)去上海，你可愿意？”

“上海？可是我去了這邊的特務(wù)工作怎么辦？”十爺皺起了眉頭，離開北平豈不是要和颯颯分別好久，他才不想干。

“我自會再安排，我們調(diào)查到了你有一位故友，是叫絨絨吧？現(xiàn)在就在上海，你可以用看望故友之名申請去上海7號情報組，還在那邊繼續(xù)做特務(wù)，到時候在上海會有人接應(yīng)你?！?/span>

“我想問一句為什么把我調(diào)走？”日本人是把他的家底都翻空了嗎？怎么連絨絨都知道？！

“最近可有不少人說你私底下勾結(jié)敵人，想要策反，我不得不防著點啊?！?/span>

“閑言碎語而已，長官怎能輕信？”

“那你是不愿意？給個理由?！?/span>

十爺當(dāng)然不愿意，只是這理由……？

第一次感覺啞口無言。

“請給我一點時間考慮，仔細思量之后再做定奪?！?/p>

“最遲明天。”

“日本人要我去上海，在7號情報組里當(dāng)特務(wù)?！笔疇敱砻嫔显频L(fēng)輕，實則心里煩的要死。

“嘖，這是想搞哪出？”

“不會是被懷疑了吧？”

“我覺得他們已經(jīng)在懷疑我了，但是找不到證據(jù)，也不知道哪個吃飽了撐的到處散布我的謠言。”

“我覺得你還是出去避一避為好，你既然說已經(jīng)被懷疑了，那待在這隨時都有危險，去上海吧，我聯(lián)系一下那邊7號情報組，說一下情況。”

“唉……好吧?！?/p>

“怎么了？唉聲嘆氣的，你舍不得颯颯？”炸炸一眼看穿十爺想的啥，嬉皮笑臉地湊上來。

“知道你還跟我笑?！笔疇斖屏苏ㄕǖ募绨蛞话?。

“別那么不開心嘛，又不是回不來了。”

“還真有這個可能……”

颯颯又收到一沓紙和幾張照片。

還是十爺在和日本軍官交談，在匯報情報組內(nèi)部的消息。

還是嘰里呱啦一大堆說十爺已經(jīng)投靠了日本。

比上次還詳細，直接把對話內(nèi)容都說出來了。

颯颯越看臉色越冷。

“卷，問你個事，你們情報組是不是要……”颯颯把紙上寫的十爺說的話復(fù)述了一遍，他想知道是不是真的。

“是啊，不過你怎么知道的？”這也不是什么多重要的事，知道就知道吧。

“沒什么……”

颯颯背在身后的手，在顫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