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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保羅·霍爾特】Le Diable de Dartmoor (1)

2023-04-06 20:45 作者:鳩月海  | 我要投稿

看不見的手犯下了謀殺案

  半夜十一點半,斯塔普勒佛德村①的教堂的鐘樓上,忽然響起了鐘聲,鐘聲隨后消失在了,廣闊而荒蠻的達特穆爾平原上。

  ①原文為“Stapleford”。

  這處斯塔普勒佛德村,是德文郡的一個小村子,村子里的房子,都緊緊地擠靠在漂亮的花崗石建成的教堂周圍,此時似乎都陷入了沉睡中。夏天即將過去,夜色清涼。只有為數(shù)不多的窗戶里,還透出燈光,其中就包括維克多·斯特維爾教授書房的窗戶。

  維克多·斯特維爾教授大概五十多歲的年紀,頭發(fā)已經斑白了。他的額頭上爬滿了皺紋,證明這是一個慣于深思熟慮的老人。他會用藍色的眼睛,透過那只夾鼻眼鏡看著你,決不眨眼——仿佛你并不存在一般。

  維克多·斯特維爾教授在塔維斯托克的學府里教授哲學——他在那里深受尊重,因為他博學善教,而且舉止得體。斯特維爾教授不僅受到校長的尊重,其他教師、學生以及家長們,也都很喜歡他。能得到這樣一致的好評,實在是一項殊榮。

  更加難能可貴的是,斯塔普勒佛德村的居民們,同樣愛戴維克多·斯特維爾教授。絕大多數(shù)的村民都認為,斯特維爾教授不僅僅是一個睿智的長者,還是一個樂善好施的善人。教授的熱心腸,似乎永無止境,每當有人陷入困境的時候,教授總是第一個伸出援助之手。

  在每個星期天的彌撒活動中,維克多·斯特維爾教授肯定會往募捐的袋子里,放進去一張十先令的鈔票。

  這天晚上,維克多·斯特維爾教授照例坐在自己的書桌前。但是與往常不同,他的手邊既沒有紙張,也沒有自來水筆。熟悉斯特維爾教授教授的人,肯定會作出正確的判斷:今天的教授,要比往常顯得憂慮。

  維克多·斯特維爾教授起身,準備去找他的妻子,卻聽到有人拍打房門的聲音。教授瞥了一眼掛鐘,不滿地揮了一下手。

  噢,上帝!是誰這么晚了,還來拜訪自己?維克多·斯特維爾教授心中的不滿,迅速轉化成了不安。

  打開房門之后,維克多·斯特維爾教授發(fā)現(xiàn),敲門的是村子里的兩個年輕男女——約翰和白蒂。兩個人都是十七、八歲的年輕人,他們因為深夜打擾教授而感到非常局促不安,連聲道歉。

  維克多·斯特維爾教授把他們領進了書房——他希望這樣做,能夠讓兩個年輕人稍稍平靜下來。教授的體貼舉措達到了效果,但是,兩個年輕人還是有所顧忌,過了一會兒,他們才把話說到了正題上。

  “維克多·斯特維爾先生,請您一定要理解,無論如何我們都不愿意,讓我們的父母,知道白蒂和我……我們被迫秘密約會。”約翰小聲地嘀咕著,臉窘得通紅,“要是他們知道了這件事兒,那可不得了。所以……我們不敢告訴他們,不敢說明我們昨天晚上看到了什么,特別是我們約會的時間和地點……他們……”

  “他們要是知道了,就會明白我和白蒂……我和白蒂……”約翰的說話吞吞吐吐。

  維克多·斯特維爾教授作了一個安撫的手勢。年輕人安心了一些,接著用稍稍平靜的語氣說:“我們這一整天都憂心忡忡,猶豫不決……后來,我們想到了您,教授先生!……”約翰沖維克多·斯特維爾教授點了點頭。

  “我們知道,教授您總是為別人著想,總是能夠體諒別人的難處?!?/p>

  白蒂接著說道。她抬起頭,用信任的目光看著維克多·斯特維爾教授。

  “……要不是看到您的窗戶,此時還亮著燈光,我們也不敢冒昧地前來敲門,我們……”

  “……要是我的父母,知道了我們倆的事情,他們一定會禁止我和約翰見面……”

  為了盡快結束兩個年輕人不安的解釋,維克多·斯特維爾教授輕輕地干咳了一下,控制住了局面。

  “我很理解你們的處境。你們兩情相悅,秘密約會,而且,不希望你們的父母知道?!本S克多·斯特維爾教授笑著搖頭說,“但是,如果你們把昨天晚上,一起目睹的重大——我猜測是重大的——‘事件’公諸于眾,你們之間的戀情,也就會曝光了。我理解對了嗎?很好。到目前為止,事情還算清楚明了。別擔心,我會盡力保守你們的秘密?,F(xiàn)在,我們可以討論正事兒了——也就是你們所說的‘事件’的性質……”

  維克多·斯特維爾教授緩緩地說出了,剛才那一番安撫的話。他滿以為兩個年輕人,會抬起眼睛看著他,沒想到他們都垂下了眼皮。

  “您不會相信我們的話的,斯特維爾先生。”約翰小聲地嘀咕著。

  “我們目睹的事情,絕對難以置信!”白蒂緊接著補充說,“可是……”

  “很自然,我們曾經自問,是不是產生了幻覺,是不是在做夢……”約翰字斟句酌地說,“可是,我們兩個人都在同一時間,看到了同樣的景象,幻覺和夢境不可能這么巧……”

  “隨后我們想到了,本地流傳的各種奇聞逸事……其中就包括那個年輕的女人,離奇死亡的故事——那個女人以前,就住在村子外面的大房子里,在普瑞斯通①路上。那座房子叫什么莊園來著……”

  ①原文為“Route de Princetown”。

  “特瑞斯莊園……”維克多·斯特維爾救授打斷了年輕人的話。他感到稍許不悅,不愿意回想那段古老的悲劇故事。

  他們看到的事情,難道和那段悲劇有關系嗎?奇怪……這到底是怎么回事?

  “還是說一說具體情況吧?!本S克多·斯特維爾教授鎮(zhèn)定地提示著。

  約翰看了看他身邊的女孩兒,咽了一口吐沫,然后急匆匆地說:“一個女孩子被推到了懸崖外面……”約翰終于開了口,“可是,她的身后沒有任何人?!?/p>

  在一陣沉重而不安的寂靜當中,維克多·斯特維爾教授一動不動,死死地盯著面前的兩個年輕人。

  “接著說?!苯淌谧詈蟀l(fā)話了。

  “昨天,大概也是在這個時候吧——也就是說午夜附近,我和白蒂都在許愿崖①上。我們已經在那里,待了大概一刻鐘了……”

  ①原文為“Wish Tor”。

  許愿崖......維克多·斯特維爾教授現(xiàn)在漸漸地明白了。兩個年輕人剛才吞吞吐吐的態(tài)度,一定和許愿崖有關系:他們在午夜的時候,悄悄地出現(xiàn)在許愿崖上,這充分證明了,他們之間戀情發(fā)展的程度。

  這附近的年輕情侶,都喜歡去許愿崖。不管是白天還是黑夜,那里都是一個絕佳的約會場所。特別是在晚上,魔幻般的月色和星光籠罩著的許愿崖,看上去非常迷人。許愿崖本身是一個漂亮的、花崗巖質地的石崖,在石崖下面,還有一條小小的急流,湍急的水流“噼啪”作響,順著巖石流向不到一英里之外的村子。許愿崖的形狀很特別,有人會聯(lián)想到埃及胡夫金字塔旁邊的獅身人面像;另一些人則說,許愿崖就像一個蹲坐著的猛獸——通向崖頂?shù)木徠?,就是猛獸的脊梁,崖頂?shù)膸r石就是一個獅子頭,獅子還有一個凸出的、巨大的鼻子,一直沉到了洶涌的湍急河流當中。

  迷戀許愿崖的人,可以在那里坐上幾個小時,傾聽著水流在巖石上不斷跳動的聲音,欣賞巖石上濺起的乳白色的水花,還有迷人的達特穆爾平原風光作為陪襯。在遠處是起伏不定的丘陵,其間散落著橡木和冷杉樹,丘陵的頂端往往殘缺不全——令人非常疑惑。這種特殊的環(huán)境,造成了那里與眾不同的氛圍:無限的寧靜和憂郁的野性,混雜在了一起,往往讓人透不過氣來。

  特別是在日落時分,正在西沉的太陽,被小山和花崗巖的礁石遮擋著,遠遠地鑲嵌在地平線上。在夜間,風景變得模糊不清,令人浮想聯(lián)翩,但是,那種神奇的魅力,仍然籠罩著許愿崖。湍流的聲音就像是一種召喚。

  當月亮露出面孔的時候,許愿崖上的情侶,往往都會陷入仙境一般的夢幻感覺之中——很少有人能夠抵抗這種魔法。

  許愿崖同樣是一個許下心愿的好地方;按照流行的傳言,在那里許下的心愿,日后應驗的可能性非常高。在許愿崖的頂端,有一個小小的平臺。那個平臺的地形相當古怪,四處散布著巖石堆,有一些地方的巖石,還形成了小小的巖洞,非常適宜為情侶們遮風避雨……

  約翰正在向維克多·斯特維爾教授介紹那個巖洞——他用詞委婉,顯得很不好意思。

  “我們當時就躲在巖洞里面,我們都聽到了腳步聲。我們看到那是一個女孩兒,她順著小路爬上了山崖,朝著我們的方向走來。昨天晚上的月光很明亮,我們能夠清楚地看到她的側影。不過,我們躲避在暗處,她肯定不知道,我們正藏在巖洞里。那個女孩在歡快地哼著曲子,這讓我們感到很詭異。您能夠明白嗎?她是獨自一人登上了山崖,但是,她的行為舉止卻不像是獨自一人。她是不是和什么人約好了呢?也許是她先到了?”約翰靜悄悄地說著,“當時,我和白蒂都是這種感覺,因為當時山崖上,只有我和白蒂兩個人,并沒有其他人的身影,自然也沒有人等著那個女孩兒。女孩走到了我們附近,然后接著往前走。在隨后的一段時間里,我們看不到她的身影,但是,我們卻聽見了她喊道:‘喂!你在哪兒?’

  “我和白蒂面面相覷。難道有人預先藏在了山崖上?那個女孩兒又喊了好幾遍,語調始終很歡快,就好像是在呼喚和她玩捉迷藏,悄悄藏起來的伙伴。我們從巖洞里鉆了出來,想要看個究竟?!?/p>

  約翰轉頭看著他的朋友,讓白蒂繼續(xù)介紹下去。白蒂鄭重地點了點頭,于是開口說話了。

  “那個女孩兒就站在山崖的盡頭,距離我們大概有十五米遠。那時,月亮在云層后面時隱時現(xiàn),不過,月光足以讓我們看得一清二楚……我是說……我們都能夠清清楚楚地,看到那個女孩,當時,她的身邊并沒有任何人?!卑椎僬f著,回頭朝同伴招呼了一聲,“約翰,我沒有說錯吧?”白蒂問道,繼續(xù)往下說著,“那個女孩兒又喊了一遍:‘喂!你在哪兒?’接著,她轉過身來,朝向平原那個方向,好像是要眺望遠方……就在這個時候,她似乎被人從背后推了一下……她的身體突然向前撲,掉到了山崖下面。我尖叫了起來……”

  “什么,被人從背后推了一下,但是,你們又沒有看到人影?”維克多·斯特維爾教授驚嘆道。

  維克多·斯特維爾教授不可思議地轉過頭來,探尋地看著約翰,那個輕人點了點頭,表示肯定。

  “我知道,這么說難以置信,但是這就是實情,她好像是被……一個看不見的生物,突然推了下去。她絕對不是失足掉下去的。她也不是自己故意跳下去的,不會是自殺?!奔s翰語氣沉重地強調說,“在那一瞬間,女孩兒向前伸出了胳膊,兩只手張開,就好像在試圖讓身體保持平衡,想要避免掉下去——這一切看上去,就像是有人在背后,突然推了她一把。斯特維爾先生,您明白我的意思嗎?唯一的問題就是,她的背后根本沒有人!”

  又是一陣沉默。在約翰和白蒂看來,這段沉默異常持久。

  終于,維克多·斯特維爾教授緩緩地搖了搖頭,用略帶責備的語氣說:“我的孩子,你們剛才講的故事,實在是匪夷所思……你們確定不是自己產生了幻覺?你們聽到受害者的驚叫了嗎?你們聽到墜落的悶響了嗎?”

  “聽到了,其實……我們也不敢肯定……”約翰含含糊糊地說,“在看到那個女孩兒,突然從山崖上墜落的時候,白蒂正在尖叫。白蒂的叫聲太尖了,以至于我們無法準確地,分辨出來其他聲音?!?/p>

  “然后呢,你們干了些什么?”維克多·斯特維爾教授搖了搖頭,笑著問道,“我猜想你們當時,應該跑到了許愿崖的下面,去湍急的河流邊搜索了?”

  “我們離開了許愿崖,但是,并沒有走到湍流附近……白蒂嚇得要死……另外……我自己也心慌意亂。”約翰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說,“我們往村子的方向走了?!?/p>

  維克多·斯特維爾教授聳了一下肩膀。

  “沒有關系,即使你們走到湍流那里,你們也不會有什么重大發(fā)現(xiàn)。我堅持認為,你們都產生了錯覺,你們受到了感官的欺騙。為了證明這一點,我可以告訴你們:村子里沒有人失蹤,自從……”

  維克多·斯特維爾教授說到這里,似乎僵住了般不說話了。他有好幾秒鐘一動不動。

  “先生,有什么事情不對勁兒嗎?”約翰小心翼翼地問道。

  “噢,那個女孩兒……”維克多·斯特維爾教授低聲嘟囔了一句,“你們說的那個墜崖的女孩……你們以前見過嗎?”

  “我不敢肯定。”約翰搖頭說,“不過,白蒂認為,那個墜崖的女孩是康斯坦斯。”

  “噢,是康斯坦斯·肯特?”維克多·斯特維爾教授嘟囔了一句。

  “我覺得是她?!蹦贻p的女孩子白蒂,用力地點了點下巴。

  維克多·斯特維爾教授閉上了眼睛,用蒼白的語調說:“老天爺……你們來敲門的時候,我正感到心煩意亂,就是為了康斯坦斯。你們來了之后,我就完全忘記了縈繞在心頭的煩惱。我今天晚上去過“紅獅子”旅店。在九點鐘的時候,康斯坦斯的父親來到了這家旅店,詢問她女兒的情況??邓固顾褂谇耙惶焱砩?,正在旅店里幫忙,她的父親以為天太晚了,康斯坦斯就留宿在了旅店里。而旅店的老板卻否定了這種猜測,他沒有特別留意康斯坦斯,認為她干完了活兒,就回家去了?!?/p>

  維克多·斯特維爾教授說完,約翰和白蒂面面相覷。三個人一時間都沒吭聲。

尋找尸體

  凌晨五點半的時候,第一縷晨光穿破云層,照亮了斯塔普勒佛德村,制造了一種虛幻的感覺。晨曦的霧氣模糊了人們的視線,只能勉強分辨出教堂的鐘樓。

  越接近湍流,霧氣越發(fā)濃重了。在接近村口的位置,距離旅店不遠的地方,有一座石橋橫跨在湍流之上。

  三個男人正在石橋旁邊忙碌著,用手電筒的光芒照著,仔細掃視著湍急的水流。他們剛才從許愿崖出發(fā),一路沿著水流搜尋到了石橋的位置。

  三個男人當中,包括托馬斯·格蘭特醫(yī)生,他早就已經過了五十歲,同時也是說話最少的一個。是不是因為情緒不佳呢——畢竟任何人在凌晨,被迫從被窩里爬出來,都會牢騷滿腹。

  但是,托馬斯·格蘭特醫(yī)生應該不是,他已經行醫(yī)三十多年了,經常遇到這樣的緊急情況。在這三十多年里,他盡心盡力地為村民們服務!他不僅醫(yī)術精湛,而且待人非常熱誠,醫(yī)德高尚——對于很多病人來說,也許托馬斯·格蘭特醫(yī)生的態(tài)度,要比他開的處方和真正的醫(yī)術更加有效。斯塔普勒佛德村——以及周圍地區(qū)的居民——都會毫不遲疑地告訴您:只要托馬斯·格蘭特醫(yī)生一到,只要看到他微胖的身影踏過門檻,只要看到他那和藹的微笑,病人的高燒就會消退一半。

  不是的……托馬斯·格蘭特醫(yī)生明亮的眼睛里,所流露出來的悲傷,并不是因為疲憊,而更像是出于沮喪和憂慮。

  在大約四十五分鐘之前,當維克多·斯特維爾教授突然敲響了托馬斯·格蘭特醫(yī)生的房門的時候,維克多·斯特維爾對于深夜拜訪的解釋,就已經讓格蘭特醫(yī)生感到憂心忡忡了。

  另一個參與搜尋的人是巴斯勒·霍肯斯。他的身材矮壯,只有三十多歲,但是,看起來像是四十多歲的人。他和托馬斯·格蘭特醫(yī)生的狀況不同,霍肯斯毫不掩飾心中不滿的情緒。這也不能完全怪他,要知道,巴斯勒·霍肯斯先生可是沒有早起的習慣,他的起床時間絕對不會早過公雞打鳴——今天可是比雞叫早很多!

  巴斯勒·霍肯斯頭上的黑發(fā)亂蓬蓬的,滿面通紅,衣著凌亂,似乎很久沒有好好搞個人衛(wèi)生了;他的外貌完全符合他現(xiàn)在的狀態(tài):一個可憐的、毫不顧忌儀表的酒鬼。他把時間花在三件事情上:偷獵、園藝和泡在“紅獅子”旅店里——他在這三件事情上,所花費的時間不等,其中多數(shù)時間是在“紅獅子”旅店里。

  巴斯勒·霍肯斯住在一個農夫的家里,擁有一間小破屋和一個玉米葉子制成的草墊子。他能夠擁有這個小窩棚,全得靠維克多·斯特維爾教授的干預——教授毫不猶豫地讓巴斯勒·霍肯斯,替代了他原來的園丁。巴斯勒·霍肯斯每天,只須在下午工作幾個小時,但是,斯特維爾夫婦似乎都對他的工作很滿意。

  巴斯勒·霍肯斯來自何方?沒有人知道,而且,已經沒有人想要問這個問題了;他已經在這里住了十年,已經成了這個村子里不可或缺的一部分。如果沒有巴斯勒·霍肯斯,天知道“紅獅子”旅店會是什么樣子!巴斯勒·霍肯斯是“紅獅子”旅店的??停偸茄杆俚剡M入亢奮狀態(tài)——他會讓旅店的氣氛熱烈。要是巴斯勒·霍肯斯缺席,旅店的氣氛就會被削弱——旅店的老板喬治·克勞福特可不愿意,看到那樣糟糕的情況。盡管巴斯勒·霍肯斯的生活看起來是一團糟,他卻是斯塔普勒佛德村里最快樂的人。

  每天晚上,當巴斯勒·霍肯斯回到他的“家”里的時候,他難道不是全村子里,最陶醉和欣喜的人嗎?

  托馬斯·格蘭特醫(yī)生就持這種觀點,而且他聲稱,快樂的情緒是具有感染力的,必須善加利用;醫(yī)生以此為由,經常和巴斯勒·霍肯斯坐在一起——當然,托馬斯·格蘭特醫(yī)生飲酒的習慣,可是要比巴斯勒·霍肯斯有節(jié)制得多了。

  真正讓人稱奇的是,巴斯勒·霍肯斯最忠實的酒友,并不是托馬斯·格蘭特醫(yī)生,而是維克多·斯特維爾教授。斯特維爾教授幾乎每天,都會去“紅獅子”旅店一趟,喝上一小杯。剛一開始,“出名的酒鬼”和“村子里的智者”之間的友情,讓很多人都感到困惑;但是天長日久,也沒有人再感到驚訝了。

  另一方面,維克多·斯特維爾教授和酒鬼做伴的事實,已經得到了村民大家的認可;斯特維爾教授也可以偶爾放縱一下自己,放棄節(jié)制和矜持。酒精在每個人的身上,都會產生不同的效果:維克多·斯特維爾教授不會狂笑不止,也不會像巴斯勒·霍肯斯那樣高聲吟唱,而是非常動情地發(fā)表演講。他的話題很繁雜,涉及方方面面——很少有人會去仔細傾聽,斯特維爾教授演講的內容,但是,大家都會習慣性地熱烈鼓掌。

  可是現(xiàn)在,在湍急的河流邊上搜索的三個人可沒有心思回憶在“紅獅子”旅店里的歡快時光。維克多·斯特維爾教授的面色疲憊,大衣的領子被翻了起來,他在用手電筒掃視著在石塊上飛奔而下的水流。

  在幾個小時之前,他打發(fā)兩個年輕人回家,并且保證,暫時不向任何人透露細節(jié)。隨后,維克多·斯特維爾教授回到了自己的書房,坐下來考慮形勢。他最后得出了結論:在釆取任何草率的行動之前,最好驗證這個故事的可信程度——必須謹慎地暗中嘗試尋找尸體。

  維克多·斯特維爾教授費了點兒力氣,才叫醒了巴斯勒·霍肯斯;巴斯勒滿嘴的酒氣,這證明他當晚,在“紅獅子”旅店里待的時間不短。托馬斯·格蘭特醫(yī)生的反應則很迅速,當維克多·斯特維爾教授按了門鈴之后,格蘭特醫(yī)生立刻起身過來開門;教授簡要地介紹了他心中的憂慮之后,醫(yī)生也毫不遲疑地表示愿意協(xié)助。

  于是,就在凌晨五點鐘之前,三個人帶好了手電筒,朝著許愿崖的方向進發(fā)。他們的行動,最多能夠持續(xù)兩個小時,過了這段時間,就會引起村民們的注意和懷疑了。

  到目前為止,他們的搜尋都沒有任何成果。盡管光線不佳,他們還是能夠確定,許愿崖下面的湍流中,沒有發(fā)現(xiàn)尸體。他們的確發(fā)現(xiàn)了,旋渦中有些古怪,但是后來發(fā)現(xiàn),那只是一根木樁。不過近幾天接連降雨,河水高漲,急流完全有可能把尸體沖走。他們沿著小河邊的小路,繼續(xù)朝前搜尋,但是,他們只能粗略地察看,不像在許愿崖下面那么仔細。

  他們開始懷疑,這個故事,完全是那兩個年輕人腦子里的幻象——尤其是維克多·斯特維爾教授!但是,巴斯勒·霍肯斯的一句話,擊碎了教授的期望。

  “這么大的水流,尸體可能被沖出很遠……”酒鬼低聲嘟囔著說,“還記得嗎,去年找到艾莉莎·郭德的尸體的地點……要比這里遠得多……”

  “噢,巴斯勒,你別這么說!……”維克多·斯特維爾教授生硬地打斷了巴斯勒的話,“這兩件事情之間,沒有任何聯(lián)系!……”

  一陣沉默。維克多·斯特維爾教授抬起了頭,發(fā)現(xiàn)托馬斯·格蘭特醫(yī)生正在若有所思地盯著他。醫(yī)生沉吟了一下,然后大聲說:“怎么會沒有聯(lián)系?艾莉莎·郭德,我們村子里的小女孩兒,二十歲,也是這樣在一個寧靜的夜晚失蹤了……三天之后才找到尸體,她被淹死了,就在這條小河溝里。艾莉莎的尸體被水流沖走了,因為不斷地碰撞巖石,尸體上遍布傷痕……現(xiàn)在,地點還是這條河流,時間是不到一年之后,我們同樣在尋找尸體……而且,又是一個年輕女孩兒的尸體——同樣的年紀,同樣是在一個夏夜,突然神秘地失蹤了。難道您還說毫無聯(lián)系?”

  托馬斯·格蘭特醫(yī)生的語調非常強硬,維克多·斯特維爾教授很少見到,格蘭特醫(yī)生會如此激動。

  “請原諒我,維克多。”托馬斯·格蘭特醫(yī)生接著說,“但是,您說出這種話來,真是讓我感到吃驚——畢竟您是一位邏輯學家,又已經教了很多年的邏輯和推理。”

  “去年就沒有人愿意相信我,一個人都沒有……”巴斯勒·霍肯斯盯著地平線,小聲地嘀咕著。在遠方,旭日散射出的金色和粉色的光芒,已經開始在小山的背后閃動。

  “馬匹……馬匹和無頭騎士……沒有人愿意相信我的話?!卑退估铡せ艨纤灌洁熘蝗怀S克多·斯特維爾教授轉過身去,用勉強控制住的、顫抖的聲音說,“還有紙牌,您還記得那些紙牌吧?有人在艾莉莎的身上,發(fā)現(xiàn)了紙牌!……”

  巴斯勒·霍肯斯并沒有說錯。人們在艾莉莎的身上,發(fā)現(xiàn)了一盒紙牌——紙牌和尸體一起,在河水里泡了三天,顏色已經完全模糊了。

  在艾莉莎失蹤的第二天,巴斯勒·霍肯斯同樣發(fā)表過聲明:就在前一天晚上,半夜時分——也就是假定小女孩兒失蹤的時間——他看到了一個沒有頭顱的騎士,正騎著一匹馬,升上了天際!

  但是,那天晚上,巴斯勒·霍肯斯喝醉了,爛醉如泥——巴斯勒·霍肯斯從來沒有否認過這一點。他甚至不記得,他當天晚上去過哪里。但是,巴斯勒·霍肯斯信誓旦旦地說,自己絕對沒有看錯:確實有一匹馬匹——那是一匹真正的馬,馬上面有一個騎士——但是,看不到騎士的頭,那匹馬從巴斯勒·霍肯斯的面前飛奔而過,最后沖上了天空。當時,巴斯勒·霍肯斯還作出了可悲的預言:他看到的無頭騎士,肯定和失蹤的小女孩兒有關系;按照他的猜測,那個小女孩找不回來了——至少不可能活著回來。

  當巴斯勒·霍肯斯作出這樣的聲明之后,就有人說,如果在艾莉莎失蹤的地方,發(fā)現(xiàn)了紙牌的話,那并不稀奇……

  兩天之后,人們在湍急的河流里,果然發(fā)現(xiàn)了艾莉莎·郭德的尸體……她的身上還有一盒紙牌。她的尸體已經在水里泡了三天,這和人們最后一次,見到艾莉莎的時間基本吻合——在三天前的晚上,她在旅店里待到很晚。當天晚上,所有的證人都認為:艾莉莎的情緒很好,這就排除了自殺的可能性——她的父母也認為,艾莉莎·郭德不會自殺。

  可憐的艾莉莎的尸體上,遍布著青腫、裂口和其他的小傷痕。這并不算出人意料,因為尸體曾經在多石的河床上,不斷地滾動下來。驗尸官最后認定,艾莉莎是死于意外事故,但是,這并不能阻止某些流言飛語。

  維克多·斯特維爾教授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后宣布說:“保持冷靜,朋友們,要冷靜……現(xiàn)在可不能陷入慌亂。”他轉向了醫(yī)生說,“托馬斯,您說得沒錯……我當然沒有忘記,去年發(fā)生的事情,但是,就此下結論還為時過早。至于那匹馬……巴斯勒,你所說的馬……嗯,我覺得最好還是不要提了。我并沒有下定論,我只是說,現(xiàn)在不要談論這個敏感的話題。你明白我的意思嗎,巴斯勒?”

  巴斯勒·霍肯斯茫然地看著維克多·斯特維爾教授,幾秒鐘之后,他才點了點頭。

  就在這個時候,托馬斯·格蘭特醫(yī)生的臉色突然變了。他剛才把手電筒放到了地上,以便活動手臂,他并沒有熄滅手電,眼睛也沒有離開手電筒發(fā)射出的光芒,所勉強照亮的一部分水域。他看到有一團松散的、橙紅色的東西,正在水中搖擺,好像是一縷女性的頭發(fā)……

  幾分鐘之后,三個男人把一個年輕女孩兒的尸體,從湍急的河水里拖上了岸。那具尸體被兩塊巖石夾住了。

  沒錯,死者就是康斯坦斯·肯特。她的狀況和艾莉莎·郭德去年的時候,剛剛被撈上來的時候一樣。

  三個人都感到沮喪和驚愕;他們在那里呆立了一會兒,盯著康斯坦斯·肯特那滿身傷痕、關節(jié)脫離的尸體。維克多·斯特維爾教授首先從震驚中清醒了過來,他用手電筒迅速地掃過了周圍的地面。

  在距離尸體只有幾米遠的地方,在湍流岸邊的、覆蓋著苔蘚的巖石中間,手電筒的光束下,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奇怪的東西。維克多·斯特維爾教授走了過去,另外兩個人也湊了上去。

  那是一張紙牌。

命運的安排

  當天色暗下來之后,巴斯勒·霍肯斯已經坐在了“紅獅子”旅店的一個角落里;此刻時間還早,大廳里只有零散的客人。

  當天白天非常炎熱,盡管巴斯勒·霍肯斯身后的格子窗戶半開著,他卻感覺不到一絲涼爽。巴斯勒·霍肯斯緊緊地盯著眼前的兩個空酒杯,看了一會兒,然后轉身,朝裝飾著花花綠綠的招牌的吧臺方向張望。

  喬治·克勞福特的身材健壯,蓄著大胡須——他正站在一大排酒瓶后面,平靜地擦洗著酒杯。在喬治·克勞福特的面前,是一大排閃亮的黃銅龍頭,正等著吐出一大杯又一大杯醇香的啤酒……

  巴斯勒·霍肯斯的眼睛突然一亮,因為他看到維克多·斯特維爾教授推開了門,走進了“紅獅子”旅店。不到一分鐘之后,斯特維爾教授就坐到了巴斯勒·霍肯斯的對面,把兩杯泡沐四溢的啤酒,放到了桌子上。

  “您好像心不在焉,斯特維爾先生?!卑退估铡せ艨纤挂贿呎f著,一邊毫不客氣地,伸手抓起了他所中意的飲料。

  “心不在焉?是過度狂躁!……我真是搞不懂,時至今日,人類竟然仍舊執(zhí)迷于自私、兇殘和忘恩負義!……”維克多·斯特維爾教授帶著慍氣說,“我以前一直很看重麥肯錫一家人!想一想看吧,我為他們幫了多大的忙!如果不是我親自費心,他們的孩子怎么可能拿到文憑。結果呢,他們就這樣報答我:他們的貨棚一直閑置著,但是,他們拒絕讓茨岡人住在他們的農場里!先是瓦倫家、克梧家、戴維德家,然后又輪到麥肯錫家了……”

  “可是……可是茨岡人,他們自己也不一定領情吧?”巴斯勒·霍肯斯搖頭笑著說,“我覺得,他們更愿意待在小橋旁邊,住在他們的棚車里——他們喜歡自己選地方。”

  維克多·斯特維爾教授惱怒地嘆了口氣。

  “巴斯勒,我沒有辦法推托,我向他們承諾過,說要給他們提供,農場里的舒適和便利。我向他們保證,每天都重復保證,現(xiàn)在……他們明天就要走了。你說說看,他們會怎么看待我?啊!……”維克多·斯特維爾教授遺憾地搖了搖頭,“麥肯錫家,還有其他的那些人……我現(xiàn)在知道他們的真面目了!他們都是一幫子自私鬼!……”

  “維克多·斯特維爾先生,您要知道,并不是全世界都像您一樣……”巴斯勒·霍肯斯微笑著,搖頭嘆息著說,“別的不說,就光您對我的態(tài)度,您對我的照顧,我相信沒有幾個人能夠做到……”

  “別說這個好嗎,巴斯勒,到此為止?!本S克多·斯特維爾教授用慈愛的眼神,看著巴斯勒·霍肯斯說,“不管怎么說,我和佛羅倫斯,都很滿意你的工作,我們對你的態(tài)度,絕對沒有什么仁慈的意味。別說這個了。打起精神,我們再來犒勞自己一大杯吧!……”

  維克多·斯特維爾教授說著,轉身朝吧臺的方向喊:“喬治,再給我們來兩杯,好嗎?”

  給他們送來飲料的并不是喬治,而是一個漂亮的小女孩兒。艾妮·克魯克其實已經十六歲了,長著一頭褐色的頭發(fā)。喬治和他的妻子,在五年前收養(yǎng)了艾妮。

  當他們第一次見到艾妮·克魯克的時候,她是一個小野孩兒,正驚魂不定地牽著維克多·斯特維爾教授的手。教授向他們解釋說,艾妮·克魯克是附近農夫的孩子——她剛剛失去了雙親。喬治·克勞福特和艾麗斯一直沒有兒女,所以,他們就欣然地接受了小艾妮。

  在隨后的幾年里,他們并沒有感到任何懊悔。盡管最初的時候,艾妮·克魯克的確有些膽小,但是,艾妮很快就成了一個好幫手。剛開始的時候,她盡心盡力、滿懷熱情地料理馬房;后來她開始給艾麗斯·克勞福特幫忙,幫助養(yǎng)母應付星期天格外繁忙的生意——很多游客都會在“紅獅子”旅店里落腳,以便第二天前往塔維斯托克①。

  ①原文為“Tawistock”。

  給他們送上啤酒之后,艾妮·克魯克就走開了。巴斯勒·霍肯斯用目光跟隨著她的背影,動情地說:“我相信,她也會對您感恩戴德……”

  “巴斯勒,我認為我所做的一切,都是我的職責……”維克多·斯特維爾教授得意地笑著說,“不過,被你這么一說,我倒是有一些感想:似乎有些人,并不這么看待問題,他們不關心身邊的人。”

  巴斯勒·霍肯斯沉默不語,似乎在盯著一件虛幻的東西。維克多·斯特維爾教授看了他一眼,頓時皺起了眉頭。

  “巴斯勒,你在想什么?”

  “再過幾天,就到九月份了……”巴斯勒·霍肯斯憂傷地低聲喃喃著,“去年這個時候,我們在河里找到了肯特的尸體……您還記得嗎?還有周圍地上的紙牌……”

  維克多·斯特維爾教授根本用不著回想,去年的那幅凄慘景象,已經自動跳到了他的眼前:在湍流中起伏不定的橙紅色頭發(fā),他們拉上岸的尸體,滿身的傷痕……在尸體的附近,就是第一張紙牌……回程的路上,他們又發(fā)現(xiàn)了第二張紙牌。

  天明時分,他們差不多找到了一整盒的紙牌——全都散落在臨近尸體的牧場上。

  和艾莉莎·郭德的案子一樣,調查的結果是:康斯坦斯·肯特死于意外。

  負責調查的警官也是本地人,是維克多·斯特維爾教授的朋友。教授向警官報告了,兩個年輕人所講的異乎尋常的故事,但是,警官沒有把這段故事寫進報告,也沒有記載草地上的離奇紙牌。

  那位警官同樣用謹慎的態(tài)度,對待另外一個證人的證詞——艾妮·克魯克曾經見到死者,就在她走向許愿崖之前。

  “她一直忙著招待客人,直到二十三點?”警官當時這樣詢問艾妮·克魯克。

  “是的!……”艾妮·克魯克點頭回答,“她差不多每個星期天,都會來幫忙招待客人,因為……”

  “我知道,老板已經跟我說過了?!本傥⑿χ驍嗔税荨た唆斂?,“我關心的是時間??邓固顾埂た咸仉x開旅店的時候,確實是在晚上二十三點嗎?”

  “是的,嗯,二十三點左右……最多五六分鐘的誤差,我記不清楚了。”艾妮·克魯克點了點頭,“我剛剛回到自己的房間。我當時正好在窗口,看到康斯坦斯離開……她一邊走一邊哼著小調兒。我已經告訴過您了,那天晚上,康斯坦斯·肯特的心情好像特別的好。她朝著溪流的方向走去,然后轉上了小路。我看到她在一棵樹的附近,稍微停了下來。她在和人說話,但是,我看不清楚和她對話的人——肯定是被樹木擋住了……康斯坦斯·肯特在那兒停留了幾秒鐘,然后又沿著小路往前走。她一直在說話,還時不時地發(fā)笑……但是,當時,康斯坦斯·肯特的身邊沒有任何人,我非常確定。”

  在警察詢問艾妮·克魯克的時候,維克多·斯特維爾、巴斯勒·霍肯斯和托馬斯·格蘭特醫(yī)生都在場?,F(xiàn)在,巴斯勒正在回想艾妮的那段話,他也向維克多·斯特維爾教授吐露了心中的疑慮。

  維克多·斯特維爾教授摘下了眼鏡,掏出了一塊手絹,展開來,擦了擦濕潤的額頭。他說:“巴斯勒,我們以前討論過這個問題了。我們沒有什么辦法,來對付那些無法形容的‘東西’。我們最好把這些都拋到腦后?!本S克多·斯特維爾教授搖了搖頭說,“好了,我要走了。我還要準備好幾份文件。瞧,我們的好人——托馬斯來了!”

  托馬斯·格蘭特醫(yī)生替代了維克多·斯特維爾教授,和巴斯勒·霍肯斯坐在了一起。他又招呼了一聲,艾妮·布魯克立刻送來了兩杯啤酒。

  “真是女大十八變,小艾妮已經出落成了一個漂亮的姑娘了!……”過了一會兒,上了歲數(shù)的托馬斯·格蘭特醫(yī)生,歡快地評論說,“而且非常規(guī)矩……說真的,這個孩子不應該留在這里——這兒的生活太乏味了。從一月一號到十二月三十一號,她整天都要面對,我們這些呆頭呆腦的老家伙!……”托馬斯·格蘭特醫(yī)生回頭招呼巴斯勒·霍肯斯一聲,“你怎么看,巴斯勒?”

  “嗯,要我說……”

  巴斯勒·霍肯斯停下了話頭,用目光跟隨著艾妮·布魯克——年輕的女孩兒輕巧而敏捷地,在越來越多的顧客間穿行著??腿藗兞奶斓穆曇粼絹碓叫[,煙斗和香煙所產生的煙霧,也越來越濃重,旅店里的氣氛活躍了起來。

  “我認為您說得很有道理?!卑退估铡せ艨纤剐χc了點頭?!八偸怯悬c兒憂郁的味道,沒錯。不過,最近幾天,布魯克好像挺開心的,特別是今天晚上……”

  “是啊?!蓖旭R斯·格蘭特醫(yī)生點頭表示贊同,“肯定有什么特殊的原因?!闭f完之后,格蘭特醫(yī)生就站了起來,向他的朋友道別了。

  巴斯勒·霍肯斯不愿意獨自一人待著,他走到了吧臺邊,要了一杯啤酒,一飲而盡。隨后,巴斯勒轉身看著坐在右手邊的戴維德·里恩德。戴維德是一個年輕的牧羊人,長得很英俊,但是比較保守,不愛說話。這個年輕人也在用目光,追隨著艾妮·布魯克的身影。

  巴斯勒·霍肯斯搖了搖頭,唱起了一首情歌,但是,戴維德沒有作出應和。

  “笨蛋!……”巴斯勒·霍肯斯暗想,“像個木樁子似的站在那兒,干等著……真是一個愚蠢的家伙!……”

  過了一會兒,巴斯勒·霍肯斯到外面轉了一圈,然后,他又回到了原來的桌邊。旅店的大廳開始在巴斯勒的眼前搖晃,他被迫靠在椅子的一側,以便穩(wěn)住身子。

  隨后,他又環(huán)顧了一下大廳,發(fā)現(xiàn)年輕的牧羊人已經不見了。戴維德肯定是回去暗伴他的綿羊了。艾妮·布魯克卻沒有走,還在大廳里忙碌著。

  “真是奇怪?!卑退估铡せ艨纤拱迪氲溃拔覐膩頉]有見過,她像今天這樣興奮……艾妮·布魯克光彩照人,托著盤子轉來轉去的時候,還哼著小調……”

  巴斯勒·霍肯斯待在“紅獅子”旅店里,一直坐到了打烊時分。鑒于他晃晃悠悠,行走困難,喬治·克勞福特把他扶到了旅店外面的路上。在街上,巴斯勒·霍肯斯斷然拒絕了喬治的進一步幫助,執(zhí)意要獨自走回去。

  巴斯勒·霍肯斯走了一會兒,卻吃驚地發(fā)現(xiàn),自己正在沿著小路,朝許愿崖的方向前進。當意識到自己的錯誤之后,他立刻斷然地轉過身,結果跌倒在了路旁。他順著小山的山坡滾下了好幾米,最后撞到了一個茂盛的矮樹叢上。

  巴斯勒·霍肯斯覺得暈頭轉向,腦袋昏昏沉沉的——等他再度睜開眼睛的時候,他看到了光華四溢的月亮——似乎比平時大了一倍。

  就在這個時候,他聽到了笑聲。有人在發(fā)出輕輕的、悅耳的笑聲。巴斯勒努力地搜索著——盡管他的視線一片模糊;終于,他分辨出了一個年輕的女孩兒的身影——那個女孩兒正沿著小路,慢慢地向許愿崖走去。她正在輕輕地嬉笑著,正在和人聊天……但是,她周圍沒有任何人。她的身前沒有人,身后也沒有人,身邊也沒有。

  天哪,是艾妮·布魯克?……對,那是艾妮??墒牵@么晚了,跑到這里來干什么?

  這個恐怖的問題,在巴斯勒·霍肯斯的腦子里盤旋著,但是,他的頭腦現(xiàn)在,已經像風浪中的小船一樣飄忽不定。艾莉莎·郭德那天晚上的情緒也非常好……沒有腦袋的騎士……康斯坦斯·肯特失蹤的那天晚上,看起來也很歡快……康斯坦斯似乎在和某個人有說有笑……但是,沒有人看到是誰……她最后被“一陣風”推下了懸崖。

  現(xiàn)在,小艾妮也在和某個人聊天,而且,她似乎正朝著許愿崖頂?shù)姆较蜃呷ァ?/p>

  巴斯勒·霍肯斯張開了嘴巴,想要說話,想要招呼艾妮·布魯克,但是,他只能發(fā)出微弱的聲音。他想要大叫大嚷,想要提醒艾妮,前面有致命的危險——她會步前面那兩個女孩兒的后塵,墜入湍流……但是,巴斯勒·霍肯斯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他的聲帶完全麻痹了。

  艾妮·布魯克歡快地走遠了,朝著許愿崖頂?shù)姆较颉?/p>

惡魔

  維克多·斯特維爾教授推開了院門,然后,他不慌不忙地朝里面走著,同時用贊賞的目光,察看著面前漂亮的石頭房子。

  那所石頭房子距離院門,大概有五十步遠,上面鋪著深灰色的石板屋頂——這絕對是村子里最龐大、最豪華的房子。生機勃勃的籬笆環(huán)繞著翠綠的草地,都被修建得干凈利落。至于花池里的玫瑰花,無疑也是這一帶最漂亮的。還有讓維克多·斯特維爾教授更加感到驕傲的一點:玫瑰花是他親自動手,像慈父般精心養(yǎng)育出來的。不僅如此,教授還每天都向園丁巴斯勒發(fā)出警告(盡管是用開玩笑的口吻):如果他膽敢碰玫瑰花——哪怕是一個花瓣,就會當場解雇他!

  這是一個由來已久的傳統(tǒng),自從維克多·斯特維爾教授娶了佛羅倫斯,住進這棟房子之后,照顧玫瑰花就是教授一個人的特權。佛羅倫斯是一個獨生女兒,她不僅繼承了父母的房產,還得到了一筆相當豐厚的遺產;斯特維爾教授隨后,對妻子的遺產進行了妥善的投資,獲得了豐厚的收益。

  滿意地巡視過他的地盤之后,維克多·斯特維爾教授走進了自己的房子。他很快就走進了客廳,和他的妻子一起喝茶——這是一項近乎神圣的慣例。

  佛羅倫斯的年紀和教授相仿,但是,看起來她要年輕得多。她臉上的線條非常柔和,而且衣著得體,看起來仍然很有風韻。

  “他們還沒有找到艾妮·布魯克的尸體?”佛羅倫斯焦慮地問。

  “沒有。已經過了差不多一個星期了,很難找了。尸體肯定不在湍流當中了,應該是順流沖到了塔瑪河①里,甚至有可能沖到了海里……”維克多·斯特維爾教授遺憾地搖著頭說,“更糟糕的是,從那天晚上開始,這個區(qū)域就不停地雷鳴電閃,驟雨連綿……”

  ①原文為“Tamar”,英格蘭西南部的一條河流。

  “今天下午,我和巴斯勒聊天時,談到了這個話題……”佛羅倫斯笑著說。

  “巴斯勒……”維克多·斯特維爾教授緩緩地點著頭,“要是他那天少喝一點兒酒就好了。他喝得肚子鼓鼓的,像一個羊皮水囊。”

  “你也知道,他是第一個感到懊悔的人?!彼固鼐S爾夫人遺憾地搖著頭說,“他很清楚自己爛醉如泥的惡果:如果當時,巴斯勒還處于清醒的狀態(tài),他就能夠抓住那個小女孩兒,至少能夠警告她?!?/p>

  “瞧瞧他干的好事!……”維克多·斯特維爾教授憤憤地說,“巴斯勒試圖向艾妮發(fā)出警告,但是,自己立刻昏睡了過去,直到第二天凌晨才醒過來?!?/p>

  “好了,維克多,不要再責怪他了?!狈鹆_倫斯遺憾地說,“不過,對于巴斯勒所說的故事,你有什么想法?”

  “我有什么想法?我再說一遍,我認為他最好少喝點兒?!本S克多·斯特維爾教授憤憤地說,“我知道巴斯勒不會撤謊——這我很清楚,但是,考慮到他當時的狀態(tài),我們很難把他的證詞,正經地當作一回事。不過,令我擔憂的是那些紙牌——在湍急的河流附近,又出現(xiàn)了散落的紙牌……”

  “先是艾莉莎·郭德,去年是康斯坦斯·肯特……”佛羅倫斯計數(shù)著,同時偷眼觀察著丈夫的表情。

  “現(xiàn)在又是小艾妮。自從巴斯勒看到她,走向許愿崖頂之后,就沒有人再見到過她??紤]到這種種的因素,我認為不應該懷疑巴斯勒的說法?!本S克多·斯特維爾教授一臉嚴肅地說,“那天晚上,有人陪著艾妮·布魯克。去年也曾經有人,陪著康斯坦斯,前年肯定也有人陪著艾莉莎。在這三個案子里面,都有一個人把小女孩兒推下了懸崖?!?/p>

  維克多·斯特維爾教授堅定地看著妻子的眼睛。

  “有一個人?但是,那是誰?……”斯特維爾教授激動地問,“既然曾經看到的人,都說他是透明的,我們可以換一種說法,那是個什么東西?”

  “維克多,我真搞不懂你?!彼固鼐S爾夫人搖頭嘆息著說,“有時候,你好像愿意接受一些事情,有時候你又拒絕承認——就像今天這樣?!?/p>

  “我親愛的佛羅倫斯,我并不否認任何東西?!本S克多·斯特維爾教授搖了搖頭認真地說,“我的意見很簡單:鑒于敘述這個故事的人,當時受到了酒精的影響,而且,他所看到的事情,發(fā)生在昏暗的環(huán)境中,所以,我們必須非常謹慎地,對待他的說法?!?/p>

  “據(jù)我所知,斯泰瑞爾斯莊園里的慘劇,可不是發(fā)生在夜間?!?/p>

  聽到佛羅倫斯這么說,維克多·斯特維爾教授毫不客氣地放下了茶杯。

  “告訴我,佛羅倫斯,你到底想說什么?我感覺你話里有話,你的腦子里有什么想法……”

  佛羅倫斯垂下了眼睛。幾秒鐘之后,她又抬眼盯著她的丈夫。

  “是的,我有一些想法……或者說,我得出了一些結論。再說,村子里早就在流傳著,相似的流言了?!狈鹆_倫斯望著斯特維爾教授,“維克多,你瞧,當有人提到撒旦……”

  “我親愛的佛羅倫斯!……你知道我不想聽到這種東西!……”維克多·斯特維爾教授一臉厭惡地擺了擺手,“好了,請你發(fā)發(fā)善心,我們換個話題吧!……”

  “好吧……其實,我只是向你轉述,大家都在竊竊私語的話題?!狈鹆_倫斯苦笑著說,“村民們都在談論,一個能夠隱身的惡魔,有人說他能夠變得模糊不清,有人說他能夠變得半透明,還有人說他能夠完全隱身。我相信在這個村子里,隱藏著一個剛剛從地獄里跑出來的惡魔,他裝扮成了普通人的樣子……這些失蹤案都有一個共同點:在失蹤之前,艾莉莎、康斯坦斯和艾妮,三個受害者都表現(xiàn)得異常愉快而興奮。有些人忽略了這一點,但是,巴斯勒可不同,他指出了這個共同點?!?/p>

  “這倒是沒錯?!本S克多·斯特維爾教授點了點頭,若有所思地說,“那么,你由此得出了什么結論?”

  “我今天仔細地盤問了巴斯勒。我發(fā)現(xiàn)他自認為,很清楚三個女孩兒興奮的原因:三個女孩兒的行為、舉止,都符合熱戀中的女孩兒的特征?!?/p>

  眾人一陣沉默。最后,維克多·斯特維爾教授開口了:“如果我沒有猜錯的話,她們每一次的‘戀人’都是同一個人?也就是說,在村子里有一個年輕而神秘的引誘者……他熱心于蠃得年輕女孩兒的芳心,然后再把她們除掉——把她們都推到懸崖下面的湍急水流里。可是,并沒有什么證據(jù)能夠表明,這個引誘者是個年輕人。這個可怕的惡魔,到底躲藏在哪張面孔下面?我現(xiàn)在還毫無頭緒……”

【保羅·霍爾特】Le Diable de Dartmoor (1)的評論 (共 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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