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難看清的選擇，最先出現(xiàn)在夢里。我像大多數(shù)人一樣，記不得夢中細(xì)節(jié)，只記得醒來汗?jié)褚律溃环N隱約的空虛死死拽住心肺，燥得喉頭發(fā)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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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水放隔了夜，總有一種奇怪的味道，喝了解渴不解愁。生活中太久沒有過這種感覺了：我?guī)缀醪辉賹θ恕⑹卤Ｓ袌?zhí)著，日子過得敞亮又開闊。同桌新轉(zhuǎn)來的女生很好看，但與我無關(guān)。她很愛唱歌，聲音也很動聽，如果不是這種怪異的偏執(zhí)，我想我早就淪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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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不能動心，再不能了。那種致命的空虛，留在夢里就好了；夜里驚醒，哭得不知所以，偶爾體驗就足夠刺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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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真的很像那個女孩兒。白金色的發(fā)絲在我眼前飄搖，燭臺傾覆了琉璃盞，那火苗迅速攀上殿前金簾?？伤敛辉谝狻；翌^土臉歸了一碼，她舉手投足依然嫵媚。這時我便沒有辦法分清夢境與現(xiàn)實了：是現(xiàn)實么？可她美得那么飄渺。是夢么？可我聽得清自己每一下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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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再是我，可我也與夢中的自己無關(guān)。我不知道ta是什么人，但寓居金殿，想必出身不凡；我也不關(guān)心ta是什么人，我并不知ta生平事跡，實在難有共鳴。我不了解夢中人，卻又太了解ta。明明是兩顆不相干的心，卻跪倒在同一人面前，順從地、規(guī)律地跳動。亡國的火焰描摹熱情，熾熱的心跳為其助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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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不了解眼前的姑娘。她不像個人類，身纏九尾，明明是個狐妖?？晌覅s沒見過哪個姑娘有她這般靈動的眼眸。都說眉眼傳情，她骨相皮相默默描繪著有情人該有的模樣，我明明斷了念頭，可她輕易就替我拾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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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得出，她眼中有自由的光。我，或者夢中人，都不該把她羈絆身旁。她向我走來，明明呼吸都因為火焰的高溫變得困難，她面目深情依舊不改。我只好下意識偏過頭去，那不是為我這種人露出的笑容。我最恨自作多情，最恨夢里情字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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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越近，我肺里那種灼燒感越劇烈。我在哪里見過她，不是在這火燒破敗的金殿上。是在夏日黃昏的海灘，是在冬季窗外飄雪的大廈，是在午后陽光偏斜的教室。我沒見過她，可擦肩的每個人眉眼都似她。我想知道她是誰，我想聽她說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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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王，我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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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說我嗎？她想要牽起我的手，滿眼情深，可我把手抽回來，藏在背后。她依舊不死心，笑著看我，好像在看鬧別扭的孩子。我難免犯了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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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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陪我送命么？我動不得腿腳，但她來去自如。她真的很愛夢中這個人吧，我看得出。雖然我全沒有與她相識相戀的記憶，可看著她我莫名心里被狠狠抓了一下。比煙灰嗆進(jìn)肺里還要灼熱。這份痛苦是她加之我身，我想她走。她走了，我便放過自己，也放她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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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她先我一步，點住我的嘴唇，要我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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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宵勾卻相思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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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戲詞我見過。在哪里見過呢？或許在書上，或許我親口說給那女孩兒聽過?！跋嗨肌?，最配如此美人，最消磨凡人意志。她可曾嘗過相思滋味？貌美如她，何必受相思所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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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妃當(dāng)去便去，是孤礙你半生，命里該有此劫?！?/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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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王與我雙向而來，何談該當(dāng)此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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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就連失望都那么迷人。夢中人打定主意，要她走。這實是兩難，她若走，終身困頓相思二字；她若留，見夢中人身死，難免痛斷肝腸。她走了好，相思留在夢里慢慢磨，好過受這肝腸寸斷。我想回她以戲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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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悲歡離合古來定，勸卿莫作兩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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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夢中人不知什么下場，我仿佛從ta身子里掉出來，又看到她雙目泣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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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恐相逢在夢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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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才叫人痛斷肝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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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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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她也像夢里那人一樣情深。那眉眼間都是無關(guān)風(fēng)霜的思念，真不像她發(fā)絲如雪。她也有著與夢中姑娘一樣的嗓音，初聞俏皮可愛，再聽暗自神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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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叫乃琳~今天剛轉(zhuǎn)學(xué)過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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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中那姑娘，我忘了問她名字。我倒是不后悔，知曉了姓名哪里還止得住好奇。我看著她的面龐，仍然把頭偏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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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很識趣，碰壁一樣苦笑了兩聲，戴上耳機(jī)輕輕哼唱。夢里那姑娘，一定也愛唱歌。雖然故意不看她，我卻偷偷地聽她哼唱。全怪她，何苦告訴我姓名，我若日夜念誦，再逃不過相思。可我偏愛聽她，一定要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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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戴著手套的手有些冰涼，輕輕覆上來，我不由得一驚。正正好好的微笑，藏在午后的輕風(fēng)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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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來帝王多薄幸，此生才得兩全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