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 江湖一詞最早出自于《莊子 大宗師》：“相濡以沫，不如相忘于江湖。”

? 當(dāng)然，那時候的江湖，就真的只是江湖，字面意思的江湖。

? 后來范仲淹在《岳陽樓記》里的一句“居廟堂之高則憂其民，處江湖之遠(yuǎn)則憂其君?！卑呀蛷R堂對應(yīng)起來，一個是野，一個是朝；于是就有了歸隱江湖的說法。

? 不過再后來，有了完整體系的武俠小說，江湖就有了仁者見仁智者見智的復(fù)雜意思。

? 于是就再也想不明白，所謂的歸隱江湖，是歸隱去了江湖，還是歸隱出了江湖。

二

? 說到江湖，就繞不開武俠小說；談起武俠小說，就繞不開金庸先生。

? 有人說把金庸的十五部小說按其歷史背景聯(lián)系起來，就是一部江湖沒落史：從春秋時期的越女劍里兩國勝負(fù)決于越女劍法，阿青進(jìn)宮三千越甲無法阻攔；到北宋的天龍八部里蕭峰困于民族與身份，自刎改變宋遼戰(zhàn)局；再到南宋射雕英雄傳和神雕俠侶的俠之大者為國為民，為宋朝死守襄陽數(shù)十年；等到了元的倚天屠龍記，各個正派掌門人都有了變成偽君子的傾向，但寧可手指被剁也不降于敵國；再往后，到了明清的飛狐系列、碧血劍和書劍恩仇錄，所謂的門派大都成了朝廷的附庸和專門和朝廷作對的恐怖組織，動起手來也常常運用暗器和毒藥；待到寫到了主角都不太會武功的鹿鼎記，金庸先生就封筆了，因為據(jù)說再往后，就沒江湖了。

? 當(dāng)然江湖還是有的，落沒的頂多算武俠，實際上所謂的俠，在郭解被漢武帝殺了之后，就已經(jīng)沒落了——然而俠的沒落恰恰證明著天下的太平，因為一個正常的世道，不需要所謂的俠來替天行道。

? 然而武俠是武俠，江湖是江湖。

? 有人的地方就會有恩怨，有恩怨的地方就會有江湖，人，就是江湖。

? 人在江湖，身不由己。

三

? 提及江湖，就一定要說到劍。

? 江湖的風(fēng)流有一石，刀分一斗，天下兵器共分一斗，剩下八斗，都是劍的。

? 有一位幾乎無敵的劍神是幾乎每一座幾乎的標(biāo)配，劍神之外，還有劍仙，除了劍仙，可能還有劍圣，當(dāng)然，興許還有劍魔——其他的兵器自然也有，然而不多?！胀ǖ慕耸恳泊蠖际怯脛Φ模瑓^(qū)別無非是分為什么泰山劍法華山劍法嵩山劍法衡山劍法恒山劍法點蒼劍法青城劍法崆峒劍法等等而已。倘若把一座江湖里用劍的人都去掉，那這座江湖怕是剩不下幾個人了。

? 于是記憶或是想象里的江湖大俠，一定是背負(fù)或腰挎一把長劍——至于劍是什么劍倒不重要——動起手來是洋洋灑灑幾千招還是劍方出鞘便可回鞘也不重要，只要有大俠的氣質(zhì)就好。

? 好像所謂的江湖氣不過是一點劍氣和一點俠氣而已：

? 這天下沒什么事情是一杯酒解決不了的，如果有，就兩杯；

??這天下沒什么事情是一劍解決不了的，如果有，就兩劍。

四

? 然而厲害的并不是劍，厲害的是用劍的人。

? 我對于劍的懷疑源于單田芳先生在某本評書里的一句話：“劍這種兵器，花里胡哨的?！蔽蚁肓艘幌拢幸徽f一，確實?！阋强纤闼銊Φ淖枇Ρ酆蛣恿Ρ鄣拈L度，你在下次和人打架的時候怕是寧愿選鐵锨。

? 劍著實是一個奇怪的兵器——長了揮不動，短了夠不著；是一種很不好練的兵器，然而不好練的兵器練成了也未必比好練的兵器厲害；沒有內(nèi)力加持根本破不了甲，而有內(nèi)力的人徒手也能傷人... ...

? 偏偏江湖里的人都樂此不疲。

? 難道只是因為腰間別著劍比手里拎著鐵锨體面些？

? 好像確實體面些。

五

? 后來才知道，真正出人命的地方，是不用劍的。

? 比如《水滸》里的好漢常常提著一種叫樸刀的農(nóng)具砍人——雖則是農(nóng)具，但根據(jù)其外形判斷，確實比劍稱手的多；再比如古時真正的戰(zhàn)爭，一般是騎兵提著長槍，借著馬力破甲刺人——若是雙方兵力上了萬，幾次鑿陣之后，幾千人就沒了。

? 一個江湖高手用劍砍幾千根木頭，不知道要多久。

? ——當(dāng)然那還是古代，要是現(xiàn)代，可能一個什么原子彈，就是幾十萬了。

? 當(dāng)然省略了幾千的零頭。

? 忽然想起來某本小說里的一句話：“和沙場比起來，江湖就是過家家?！?/p>

? 江湖是過家家，那劍想必是玩具了。

六

? 這天下很多地方是只看實力的，誰的拳頭硬，誰就有道理；誰的本身大，誰就有飯吃。弱肉強(qiáng)食，適者生存確實就是現(xiàn)實。

? 但一件事情是現(xiàn)實并不代表它是對的，一件在某些人看來對的事情并不代表它對另外一些人來說沒錯。

? 在江湖里，一個好人當(dāng)好人并不是因為當(dāng)好人有什么好處，只是因為他是好人；

? 一個道理被講出來并不是因為有人會聽，只是因為它是道理，

? 所以我要講。

七

? 江湖不應(yīng)該是個隨隨便便出人命的地方，劍也不應(yīng)該是個動輒就出鞘的兵器。

? 江湖有江湖的規(guī)矩，劍有劍的底線。

? 劍就真的只是被用來輕輕掛在腰間，于是江湖還是那個有情有義，有趣的江湖。

? 劍者，江湖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