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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軍喊紅霞出來，看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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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見面，他十分感興趣的說著一部紅霞一聽就不感興趣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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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霞沒有正面推翻，開始搜索起來其他的影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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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說了一部，是建軍一聽就不感興趣的腦殘愛情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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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軍沒有正面推翻，猶豫了兩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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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了，猶豫，就是否定?！奔t霞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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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條簡單粗暴的人生哲理，就是建軍在問紅霞自己帥不帥之后，紅霞咽了咽口水，還沒來得及說話，建軍自作主張得出的結(jié)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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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建軍自認為自己智商高，情商高，卻偏偏在自己到底有多帥，這件事情上，不是這么確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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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試圖把這個問題夾雜在閑談中，讓它顯得不是這么鄭重其事，又企圖最隨意的交流中得出最鄭重其事，或者說，這世界上最完美的，最契合自己想聽到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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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霞猶豫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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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軍笑了。他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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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紅霞覺得他不懂，答案不是他想的那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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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霞試圖解釋，可惜的是，越解釋，越模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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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霞又何嘗不是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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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也常常會在鏡子前疑惑，自己的眼袋為什么這么重，法令紋為什么這么猖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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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搖尾乞憐借他人之口表揚自己，不過是為了獲得更多的肯定，以此收獲短暫的安慰和飄搖的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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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事實上，女人問不得“你愛我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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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男人問不得“我厲害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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厲不厲害，從對方的肢體波動就能感應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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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不愛，從自己的心里波動就能體會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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問出來這個問題，除了再次強調(diào)，自己是個懶得觀察，將自己置身事外的當事人，什么也說明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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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者，自己的力量還不足以支撐自己的信心，所以才需要不斷的外部肯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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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霞認真的搜索著，又找到一部喜劇，看起來演員也是建軍認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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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不過，還沒上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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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雙方在到底看什么方面久久無法達成一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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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句話說，約會看電影不是真的為了看電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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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不到，這倆還真因為小小的事兒不順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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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霞有點委屈，自己更期待建軍一開始就能依自己，看個腦殘愛情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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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軍也委屈，自己不過是想把好的東西給紅霞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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腦殘愛情片，多么腦殘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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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紅霞百轉(zhuǎn)千回的暗示后，等建軍提議看愛情片時，紅霞覺得建軍一定會覺得無聊，她又實在無法想象，也實在不舍得建軍為了自己忍受，漫無天際的無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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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霞提議，還是去看建軍喜歡的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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來來回回折騰，建軍也沒有興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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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再提，已經(jīng)沒有意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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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霞看著他的臉色不對，就開始試圖解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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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管什么話，在建軍耳朵里都是，嗡嗡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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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點頭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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火鍋的火已經(jīng)在這場反復迂回的交流之前，在該吃的肉都被煮熟，撈出來，吃完后，關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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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撲通撲通的肉類在其中翻滾的濃烈，也沒有咕嚕咕嚕的蒸汽在空中紛飛的熱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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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霞吃力的在鍋里尋找著什么，卻只能撈起一顆紅棗。燙嘴的棗子在嘴里炸開，表皮看起來嚴絲密封，里面的肉卻早已酥爛，燙得紅霞皺起了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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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這么像自己的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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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能吃不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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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軍發(fā)現(xiàn)了什么不對勁，他看著紅霞的笑容逐漸僵硬。想要說些什么打破這個沉寂的冰涼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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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會兒換紅霞想靜一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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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她怕一旦說出“讓我靜一靜”，即便自己真的能迎來靜一靜的現(xiàn)實，心里也達不到靜一靜的狀態(tà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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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在用夾菜的操作掩蓋自己復雜的心情?！彼嘈Φ馈?/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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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了？”建軍雖然知道肯定出了點兒問題，但就是不知道哪里出了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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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霞自己也說不上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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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真是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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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你真棒”，“好厲害”這些慷慨激昂激勵，仿佛面對萬難都在所不辭，下一秒就能打下一片江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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卻聽不得“怎么了？”“還好嗎？”這些情真意切的關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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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到就想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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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好多話想說，但不知道從哪里說?！?/p>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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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霞停住了筷子，頭更低了，仿佛要穿透臺面，用眼睛丈量臺面上的一條縫，仿佛要通過這條縫，去看桌子底下的一粒灰，又仿佛，在躲閃建軍的想要看透她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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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軍一把拉開了自己的椅子，坐在了對面紅霞身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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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啦？”他張開手臂，把紅霞一把攬過，攬到自己的胸口。這是他的熟練操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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盡管自己有不高興的情緒，但不知道是因為電影沒有選在一塊，還是因為網(wǎng)絡頭像沒有選在一塊，還是因為，一塊牛肉燒熟了之后有點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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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實在不知道，為什么紅霞如此低落。也許就像，紅霞不知道為什么一塊牛肉，也能讓建軍笑容逐漸僵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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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霞依偎在建軍懷里，再也忍不住了，眼淚汩汩地滑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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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手摸著建軍的脖頸，再逐漸向下滑?；剿乜冢直凰话炎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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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啦？”建軍沒有見過如此場面，所以即便自己智商高，情商高，也不由得慌了一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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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示尊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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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霞無語凝噎。但如今，自己被寬廣的臂膀環(huán)繞著，好像說什么，都是多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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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徹底軟了下來，比起愉快的達成一致，好像看什么電影已經(jīng)不重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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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不要對我這么兇嘛?！闭f完，她哭的更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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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霞沒有見過建軍如此冷漠，建軍也沒有見過紅霞如此難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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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奇怪。好端端的甜蜜，好像來的太容易，就是不被珍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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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而是因為沖突和爭端，過不去，就是無盡的暗夜和深淵；過去了，就是另一番美麗和堅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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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下，兩人的距離更進一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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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軍也覺得很委屈，自己一定是演戲演的太像了，也許只是平平無奇的陳述事實，在紅霞看來，就是冷漠和嬌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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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霞在心里懊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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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口口聲聲騙自己，包容不是無盡的退讓和無言的忍耐，而是更廣博的吸納和更堅實的支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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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頭來，自己還是連一部電影都不愿意妥協(xi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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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軍在心里懊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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做男人好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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最后，兩個人一部電影都沒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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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軍提議車里坐會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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紅霞說，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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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車場里燈光昏暗，他們能清楚的看見外面的人，外面的人看不見他們。事實上，外面的人看不見他們，但他們總覺得外面的人能看見他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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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就是這樣的，明明別人忙著在做自己的事兒，還覺得世界上所有人都在看著自己，于是好像自己出不得一點兒洋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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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活有太多的循規(guī)蹈矩，于是出點兒洋相倒變得可愛和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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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窗的玻璃氤氳著暖烘烘的水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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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里靜悄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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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剩下兩個人此起彼伏的呼吸和咚咚咚的心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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建軍伸手想撫摸紅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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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臉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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摸到了一把因為剛才的眼淚而意猶未盡的鼻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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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頭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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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坐在車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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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比坐在電影院有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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