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月30日

周一

眼瞅著美國確診人數(shù)破14萬，紐約州近6萬，小小的新澤西破萬，我屯所在的Mercer County破200，緊鄰的Middlesex County近1000，敝校確診人數(shù)高居美國所有高校No. 1，我那如鏡面一般的淡定，咔嚓，出現(xiàn)了一絲裂痕，開始意識到真正的危機到來了！

可又能做什么？種種油菜花、發(fā)發(fā)小蒜苗，吃飯對著家人吃播，日子似乎也沒啥區(qū)別。

于是仔細考慮我身邊的風險：不出門，連加油都省了，目前唯一的風險來自前兩天從Whole Foods點的快遞，就這么幾個水果，用得著給我包這么多紙袋子么？我開著腦洞想風險：

據(jù)我觀察，在美國大家太愛用口水，比如粘信封（因為這個，我都是把郵件先放幾天再打開），比如用手指蘸口水翻書......那同理，在用保鮮袋裝食材的時候，會不會哪個工作人員沾著口水搓一下緊貼著的薄膜塑料袋哪？然后ta們在取水果和蔬菜的時候戴手套了么？會不會有病毒沾到水果表面了呢？

啊，這么一想，忽然發(fā)現(xiàn)了我接收操作中的一個漏洞：雖然收到快遞以后，我是拿著Clorox Wipe擦了外包裝紙袋、擦了裝果蔬的薄塑料袋，但是，直接就把這些塑料袋扔進冰箱了。4度是很適合病毒保持活性啊，糟了，會不會對我冰箱里的其他食物造成污染呢？

于是趕緊給我們117打探她們怎么對付生吃的水果。答復：拿56度熱水燙一燙；或者不買不吃。于是真心覺得自己種菜種瓜才是王道。難道真的要啟用洗滌靈洗水果模式？兩害相權(quán)取其輕吧。

又想起前幾天看到一則新聞，說有個Amazon的快遞員往包裹表面涂口水，被收件人家里的攝像頭逮個正著，這是什么變態(tài)心理啊！但是也一個激靈，趕緊給朋友們發(fā)信說：收到包裹先消毒，或者放置幾天再打開。

沒事開腦洞找漏洞，也挺好玩的。

現(xiàn)實中最大的困境是一個訪問學生到期，本來定了3月31日的機票回國。我之前就勸她要不要延期，避免在飛機上感染，以及回國隔離那么長時間，其實也不方便；但她第一次離開父母這么久，真是歸心似箭了。26日看到新聞，開始實時盯國航通知，28日（不出我所料），航班取消，未來一個多月都沒有航班。其實她的生活倒不是問題，但關鍵是在美國簽證即將到期，弄不好就是非法居留了。趕上周末無計可施，明天（哦，今天）希望能盡快解決吧。

最后，雖然紐約人數(shù)多，這只是表明了檢測的多；如加州，6萬人等著被檢測，還不知道有多少呢。大家還是都要自個兒小心。

3月31日

周二

突然發(fā)現(xiàn)今天是2020年第一個季度的最后一天了，現(xiàn)在每天渾渾噩噩，困了不論天光躺下直接睡，經(jīng)常記不得是幾號星期幾。

這第一個季度明明過得很慢、很煎熬，可是一下子到了季末，回頭瞥一眼才發(fā)現(xiàn)時光依然在飛逝，沒有為任何人停留。

新冠奪去了全球數(shù)以萬計的生命，可是昨天看到的統(tǒng)計卻是關于隔離禁足減少了車禍、使空氣質(zhì)量好轉(zhuǎn)，從而救回了人命，令中美兩國目前的總體死亡數(shù)都低于往年……這難道算是失之東隅收之桑榆？天地不仁，以萬物為芻狗，自然界中的我們就只能學著過一個個的坎， 在一個個挑戰(zhàn)中適應著往前走。包括我在內(nèi)的很多人都太習慣了過去舒適方便的生活，想來這本是一種奢侈，不該想當然。

前不久，Science的主編發(fā)了一篇社論，說過去諸多的危機都不是科學研究能夠立即給出答案的。是的，科學研究本來就有客觀規(guī)律，急不得。現(xiàn)在，發(fā)達的社交媒體能讓第一手的靠譜或不靠譜的科研信息總是在第一時間就呈現(xiàn)在公眾面前，很多時候片面放大了科學本身的意義，甚至會帶來不良后果。

說來，盡管過去幾個月有關新冠的論文如雨后春筍，但是對新冠病毒傳染性的理解依舊是太有限了。因為基礎知識少，各種防護指南也不一定就靠譜，有的太松有的太嚴。所以我們一直強調(diào)基礎研究的重要性，就是說得知道事物究竟是怎么運作的，才能有的放矢地做準備啊。

這場危機有太多值得我們反思和學習的內(nèi)容。第二季度，世界是否可以重啟？

4月2日

周四

一直覺得我日常是大大咧咧的，但事實證明，做科研的嚴謹是可以滲透到方方面面，就比如選昨天出門這件事（也可能純粹是閑出來的）。

1. 一位博后經(jīng)過多次觀察，告訴我們每周四美東（本地的中國超市）上貨，貨源比較充足（事實證明，不一定，這個觀察可能是非疫情的狀態(tài)）；

2. 既然做了那么多心理建設出趟門，做好了把所有衣服立即洗一遍的準備，那自然要一箭多雕啊。所以我一直在看天氣預報，就等一個風和日麗的日子稍微做點戶外運動。

所以選擇昨天出門購物，那是天時地利人和都考慮在內(nèi)滴

九點一到，緊張又雀躍滴出門了，裝備：手套、口罩、酒精干洗凝膠、消毒濕巾。

到了美東，發(fā)現(xiàn)車不太多，稍稍松口氣；戴好口罩手套，拿濕巾擦購物推車。一進超市，放心了，觸目所及，沒幾個人，并且都戴著口罩；兩位收銀員，在口罩手套之外，一位戴著大塑料面罩，一位穿著一次性雨衣

但是一看貨架，我的心態(tài)瞬間崩了，商品明顯只有之前的一半左右??！連小油菜西洋菜都沒有。事實證明，這種心理暗示很糟糕，我本來只打算買半車的東西，結(jié)果買了兩車。而一個小時之后的事實又證明：第一次這么早來超市的我顯然不知道超市的上貨時間（或者說疫情期間的上貨時間），10點半以后貨物源源不斷上架

就說兩個觀察：

1. 我不曉得現(xiàn)在其他超市什么情況，去中超大家的防范意識都很強，購物者基本都戴著口罩，也特別在乎保持距離，大家都會彼此閃避；我只遇到一位妝容精致的老奶奶，不僅不戴口罩，而且我選菜的時候，她直接湊過來，嚇得我落荒而逃；另外一位結(jié)賬的時候，為了茄子到底1.99還是1.29在那跟收銀員糾結(jié)了5分鐘。我被她搞得特緊張：您要是有強迫癥，麻煩先戴上口罩好不好？在她之后結(jié)賬，我把信用卡用消毒濕巾擦了半天才敢收起來。

2. 我有點不厚道地想笑噴，竟然有兩位大兄弟，真的是兩位不同的我沒看錯，都戴著口罩，但是頭上還頂著個大塑料袋

。不是嘲笑啊，就是覺得形象太卡哇伊了

但是在外面看到一位大姐的口罩被風一吹，最外面那層飄起來，有點點心酸，估計是用了很多次了。

第二件事是加油。其實最近沒怎么開車，根本不用加油，但是本著出一次門效率最大化的原則，就順道拐進去。油價降了15%了吧。因為上次跟加油小哥說話害我開窗5分鐘之后咳嗽一星期，這次是一直戴著口罩。讓我很驚喜的是，加油小哥是戴著N95和手套的，這下放心了。

第三件事實在太開心了：春日暖陽下的校園不見人影只聞鳥鳴，藍藍的天上白云飄，白云下面松鼠跳。就一個詞：愜意。

我慢跑快走了一個小時，把喜歡的花樹們慰問了一遍，發(fā)現(xiàn)了一株新的黃玉蘭。這一個小時大概遇到了20個人，一半鍛煉的，兩三家?guī)薜?。大家都特別嚴格滴執(zhí)行social distancing，老遠就避開，但都很友好滴用微笑打招呼。除了我戴著普通口罩之外，有一對看起來像老教授的夫婦都戴著N95。

這兩天口風急轉(zhuǎn)，開始認識到口罩重要性了？我都懶得評論了，我們@返樸年初的口罩科普都是基于早就發(fā)表的研究論文啊，怎么現(xiàn)在英文新聞里才提到這些研究呢？我還是很腹黑滴覺得可能是口罩的供應情況有所好轉(zhuǎn)了。

一路聽NPR：美國申報的失業(yè)人口從上周的330萬一下子多了660萬，還有很多沒失業(yè)的也都低薪維持；對于很多家庭來說，十幾年前如果失業(yè)，一個家庭的存款還可以支持一個月，幾年前只能維持兩周了。這次疫情帶來的危機相當深遠，可能真正的危機還沒有開始。

4月6日

周一

最近被Fauci圈粉，但這么一位學者也被妖魔化、被攻擊、被不懂醫(yī)學的所謂經(jīng)濟學家質(zhì)疑不支持Trump推廣氯喹的動機...... 比病毒更毒、更無孔不入的是陰謀論。不過是無知無識無所適從，找個靶子發(fā)泄憤怒。我挺喜歡Fauci以及國內(nèi)在疫情期間幾位說話擲地有聲的醫(yī)生，因為他們堅持不說假話，或者不說話。學者需要的就是在自己的知識區(qū)間里面講真話，不管好不好聽，不管是否政治正確。國家設置CDC、衛(wèi)健委等職能部門，是要提供盡量科學客觀的建議預警，任何時候都不要本末倒置。

過去幾天看Johns Hopkins的新冠地圖（https://coronavirus.jhu.edu/map.html），這里更新比一般的網(wǎng)站都快，此刻全球統(tǒng)計出來的新冠確診已經(jīng)超過130萬，但是考慮到那么多國家和地區(qū)沒有或者不具備條件檢測，再加上無癥狀感染者，也許實際感染者已經(jīng)破200萬了吧。死亡人數(shù)統(tǒng)計出來的是73703，打出來是冰冷的數(shù)字，背后是破碎的家庭。更可怕的是，我們并不知道這個數(shù)字到底在幾位數(shù)才能終結(jié)……

可能最近唯一的好消息是訪問學生的身份問題解決了。所有受疫情影響滯留的訪問學者簽證都延期兩個月，不過我們學校的規(guī)定是DS2019表每次只能延一個月，希望在下次延期前，她能登上歸國的航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