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歲月不息，命運無情。我們無法逃過未來，我們唯有忍受未來?！?br/>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 —帝皇在統(tǒng)一戰(zhàn)爭首次開戰(zhàn)時的演說

午夜前五個小時

“你確定嗎？”泰拉禁衛(wèi)官兼第七軍團原體——羅格 多恩看向阿米娜 菲爾。這位蒼老的星語者平素便身體瘦弱，現(xiàn)在則是幾乎瘦到皮包骨頭，靠著意志驅(qū)動身體。

“完全確定?！彼卮鸬?。

“星系的邊境處還未傳來消息?！倍喽髡f到。

“現(xiàn)在沒有，但之后將會傳來?！卑⒚啄日f到?！肮饬翆冯S言辭而至，火焰…”

“你推測還有多久？”

“很快，閣下，最多數(shù)個小時。”阿米娜說完后便陷入了沉默。多恩轉(zhuǎn)過身向外看去，目光穿過Bhab堡壘陳舊破損的巖質(zhì)護墻，張望著夜空。

帝國宮在他眼中閃爍著。多恩看見排放爐從煙囪里噴出瓦斯燃燒的火光，巢都塔尖頂端的燈光明滅著，其下方的數(shù)百萬扇窗戶所透出的光亮將黑暗染出了一片混濁的橙黃。固定在巖石基座上的炮塔對準了蒼穹。廊柱和人行道之間被塞上了大量的巨型護盾發(fā)生器，就像是鉆進了獅子鬃毛間的蜱蟲。建筑物被包裹上了一層又一層的裝甲，它們優(yōu)雅曼妙的身姿藏在了能抵御炮彈沖擊的金屬板之下。這些裝甲血痂之間是被標記為陷阱區(qū)的數(shù)英里建筑結(jié)構(gòu)體。其中布滿了大小各異的地雷和陷阱，難以進攻。在即將到來的戰(zhàn)斗中（這些戰(zhàn)斗似乎一直在威脅著泰拉，但不知怎的，又顯得很遙遠），這些區(qū)域?qū)辉试S淪陷。它們的用途就是要在被摧毀為瓦礫和燃燒的殘骸之前拖住盡可能多的敵人。而在陷阱區(qū)的周圍，帝國宮現(xiàn)在也成了一座要塞，宮殿中的火炮瞄準了天空，當蒼穹不再如往昔那般美麗平和時，炮火便會呼嘯著直擊云霄。

“最后的些許未來現(xiàn)在也已淪陷，成為了往昔的塵沙?！彼p聲說到。

“您仿佛在說：這就是終局，閣下。”阿米娜說到。

“算是吧?！?/p>

云朵在夜空中掠過，宮殿的燈光映照著它們，為其染上火黃色，令其變?yōu)榛疑年幱啊?/p>

堡壘以西半英里處，第一批護盾發(fā)生器開始進行運轉(zhuǎn)測試。水泡狀的能量護盾在天空中迅速就位，閃爍著，繼而消失，然后又迅速恢復(fù)原位。當護盾的邊緣接觸到云朵中的水汽時，雪花開始紛揚而下。它們之間閃過道道閃電。

“您是第一個知道此事的人，閣下。當然，這些信息也會被呈報給掌印者，除非您想親自告訴他…”

“他已經(jīng)知道了?！倍喽髡f到，他仍舊注視著護盾測試的閃光?！八騺砣绱??！?/p>

“那可汗與圣吉列斯閣下呢？”

“告訴他們，”他說到，“把一切都告訴他們。同時也告訴他們，我很快也會加入對于東側(cè)區(qū)域的檢查行動?！?/p>

“信號也要發(fā)出嗎？”

多恩沉默了一秒。

“為時尚早?！彼罱K說到。

阿米娜 菲爾張開嘴，想要說些什么，之后還是作罷了。

“為時尚早?！倍喽饔终f了一遍，他聲音低沉，雙眼走神目光游離。在遠處，那一連串護盾發(fā)生器中的下一臺開始點火啟動。當夜幕降臨后，這一連串的護盾發(fā)生器才都會被啟動，護盾將會罩住這座橫跨數(shù)千公里的宮殿。帝國宮太大了，黑暗首先會降臨到東側(cè)的宮門，經(jīng)過四個小時之后，才會到達最西側(cè)的城墻邊緣。但當黑夜降臨到統(tǒng)一穹頂之上，便是午夜時分；這一時刻還尚未到來。

“終有一夜，我們將會抬頭仰望，目睹蒼穹在燃燒?！边@句話傳入多恩耳中，宛如幽靈的低語。

“謝謝您，女士?！倍喽髡f到，他開始沿著樓梯向下走去，進入到堡壘中。星語者的臉抽搐了一下，她的眼皮似乎是在空洞的眼窩前眨了眨?！爸x謝您，為了此事，也是為了您所做的一切?！?/p>

“我很抱歉?！卑⒚啄仍谒砗笳f到，但多恩并未轉(zhuǎn)身。

“重新檢查被輸入所有數(shù)據(jù)”，蘇—卡森上將說到。

“它們都是在參數(shù)范圍內(nèi)運行的，”一名高級纂錄機僧幾秒后用嗡嗡的聲音說到，“目前展現(xiàn)出的數(shù)據(jù)都是精準無誤的?！?/p>

“再檢查一遍?！碧K—卡森說到。

“上將—”

“再查一遍。”

當纂錄機僧低頭忙于自己的工作時，蘇—卡森等在一旁，盡力不如自己表露出憂慮的神情。她不是個容易焦慮的人，所以，那些反復(fù)縈繞在她腦海中令她心煩意亂的想法更加令人擔憂。

Bhab要塞指揮室的中央懸掛著一塊屏幕，它的底色是黑的，太陽系各處的敵軍活動頻率和潛在的敵對事件都被用橙色的光芒在上面標出了編號。戰(zhàn)術(shù)代碼在下方快速流動著。在過去的幾年中，數(shù)字通常都在快速地變動，代碼流也是一個模糊的級聯(lián)?，F(xiàn)在，數(shù)字保持穩(wěn)定，幾乎沒有變化。負責指揮的軍官們坐在房間各處，他們一聲不吭地操作著自己的控制臺。在危機時刻，這間會議室里充斥著各種聲音，傳遞著各種信號，沉思者也發(fā)出運行的嗡嗡聲。即使是在活動的間隙，空氣中也是彌漫著緊張的低沉嗡嗡聲，就像平靜的海面下總會傳來海浪咆哮的聲音。

現(xiàn)在，平靜還是被打破了。

“數(shù)據(jù)輸入正確，當前展示出的結(jié)果精準無誤，上將?！弊脘洐C僧說到。蘇—卡森點點頭，表示自己知道了。對于即將發(fā)生的事情，她曾經(jīng)考慮過一些更能自我安慰的可能性，但現(xiàn)在她要放棄掉這些想法中的某一個，這令她更為憂慮。作為太陽系高級指揮部的督察官，她在此刻就是實際上負責系統(tǒng)防御的人。處在這個位置上的人并不偏好不確定性。

“給我接通與星語者飛地之間的直接通訊連接，”她說到。

“上將，禁衛(wèi)官駕到?！敝笓]室中的帝國之拳高級軍官——卡托爾副官說到。

房門在片刻后打開了。

當羅格 多恩進入房間時，蘇—卡森立正站好，房間各處的高級軍官和帝國之拳們也紛紛效仿。控制著數(shù)據(jù)庫和信號（收發(fā)）儀器的軍官們則仍在坐在座位上，雙眼緊盯著屏幕。蘇—卡森行了個簡短的軍禮，多恩在走過房間時對她點頭回禮。

全息投影儀投出的光球在他們上方的空氣中旋轉(zhuǎn)著。泰拉、月球、太陽系各行星、成群的戰(zhàn)艦、防御平臺和虛空要塞都懸浮在黑暗中。蘇—卡森看到，多恩只消一瞥便看到了五道防御宙域中每一道的狀況?，F(xiàn)在原體已經(jīng)記住了這些信息。蘇—卡森是一位遠征軍級別的指揮官，而且接受過生理和模因調(diào)整，但每次發(fā)號施令，她都要花15分鐘來了解太陽系的狀態(tài)。面對這些數(shù)據(jù)，沒有她的能力和訓練的凡人會完全不知所措。但多恩以近乎漫不經(jīng)心的方式就能透徹理解如此復(fù)雜的內(nèi)容，當蘇—卡森努力去理解凡人和原體之間的差距時，她會以此作為衡量標準之一。

某些人認為，所有原體都是超乎人類理解的存在。但蘇—卡森并不這樣想，在她看來，多恩超越了凡人，但兩者之間的相似性仍多于差異性。多恩的天性是崇高，而非怪異。他（也）會感到煎熬，會做夢，會憂慮。他性格中磐石般的堅毅頑強是來自于（自我）控制，他是用意志做到這一點。一位原體的意志（強大）到足以毀邦滅國。

多恩看向了蘇—卡森。

“取消聯(lián)系星語者們的要求吧，”他說到，“沒必要了?！?/p>

“閣下，所有沖突和預(yù)警指標都在下降，并保持了穩(wěn)定?！彼D了頓，話語中出現(xiàn)了罕見的猶豫?！斑@種狀況持續(xù)兩個小時了?！?/p>

“你怎么看？”多恩問到。

“沒有看法。”蘇—卡森說到，“我找不到也推斷不出原因。這種效應(yīng)出現(xiàn)在了太陽系各處，而是地區(qū)性的。熱忱暗礁號在與我們的最后一次通訊中表明：未發(fā)現(xiàn)任何類型的艦船們接近星系外環(huán)的跡象，在過去的46個小時里都沒有發(fā)生此類事情?？舶?迪亞茲也報告稱火星表面未發(fā)射飛行器。仿佛是…”她把話吞了回去。

“仿佛什么，上將？”多恩問到，他聲音平靜，表情令人難以捉摸。

“沒什么?！碧K—卡森說到，“我沒有要分享的可靠戰(zhàn)術(shù)評估意見，閣下?！?/p>

“但你產(chǎn)生了某種印象，或者某種感受。請講出來吧?！?/p>

蘇—卡森順從地低下了頭。

“那種感覺仿佛是一道陰影正在降落于星系各處，盡管戰(zhàn)火已經(jīng)燒到了這里，但那道陰影將其平息了 ”

多恩凝視了她一會兒，然后慢慢地環(huán)顧四周，將一切都收入眼中。

“調(diào)整到二級狀態(tài)，保持四個小時?！倍喽髯罱K說到，“卡托爾會監(jiān)視狀況。所有部門的所有指揮人員進行輪崗值班?！?/p>

盡管蘇—卡森并未露出困惑的表情，但她還是朝多恩眨了眨眼。

“閣下，我不—”

“休息一下吧，妮奧拉?！倍喽髡f到，在他們認識彼此數(shù)十年的時間里，這是他第一次稱呼蘇—卡森的本名。

蘇—卡森感覺自己蹙起了眉。

“這里不會發(fā)生需要由你來處理的事情?，F(xiàn)在不會?！?/p>

蘇—卡森的表情變得平靜，在平靜中，這位凡人戰(zhàn)士和半神都理解了彼此。她突然感到寒冷，但也感到了一陣平和。她緩緩呼出一口氣。

“遵命，閣下?！彼f到。

多恩以最輕微的方式點點頭，蘇—卡森則向他鞠躬致敬，然后便轉(zhuǎn)身發(fā)布了命令。多恩走向了離開房間的房門。

蘇—卡森看到原體停在了門檻邊上，回頭看著泰拉和太陽系那旋轉(zhuǎn)著的圖像。有那么一秒，她看見原體眼底深處的目光，她也看到多恩點了點頭，然后便走出房門，走向?qū)m殿的其他區(qū)域。她注視著多恩，猜測原體要去往何處。之后房門緊閉，多恩的身影消失在了她的眼中。

午夜前四個小時

“未來已經(jīng)死了，羅格 多恩。它的灰燼正在從我們手中流去?！?/strong>

多恩向前走去，他聽到回憶中的幽靈在低語。兩名圣騎士護衛(wèi)著他，一位走在他前方，另一位跟在他身后。他們裝甲鐵靴踩在石頭地面上的聲響清冷地回蕩著。固定在他們頭頂天花板上的一捆捆電纜在嗡嗡作響。他們向下走去，從一些房間前經(jīng)過，房間中的人們蹲在傳感器屏幕前，聽著從泰拉大氣中篩選而出的信號的嘶嘶聲。

“在這件事結(jié)束時，我們會讓一切回歸正?！?/strong>

一行人穿過黑暗的走廊，走過燈火通明的林蔭道，從如同陰影的皮囊般掛著的旗幟下經(jīng)過。從它成為一座要塞開始，這間宮殿就從未入眠過，而現(xiàn)在也是一樣。它只是滑入了黑夜并變得寧靜，就像鐘表里的指針仍然停留在報時前的最后一分鐘處。

“他看見這場叛亂走入了他的幻覺中。這是你所懼怕的真相，你希望自己曾聆聽過…”

多恩一步一步向前走去，他的雙耳聽見了宮殿的巖石巨肺中透出的寂靜之音。泰拉禁衛(wèi)官走向了午夜。

在一千英里之外，Ganjar Mesa的兵營洞穴內(nèi)，賽普林 圖在人群中擇路而行。在她移動時，自動槍撞擊著她的后背，但她仍然穩(wěn)穩(wěn)地端著一碗湯。她踩到了一個熟睡中的人，對方叫喊了一聲。她道了聲謙，但雙眼仍注視著自己前方的區(qū)域。周圍是一片人海，人們都簇擁在篝火旁。某些人在睡覺，其他人在進食，只有很少的人發(fā)出笑聲，聲音從石墻上反彈開來。這些人中，有些已經(jīng)年老，有些尚且年幼。兄弟姐妹們圍坐在一起，互相咕噥著記憶和希望。當賽普林經(jīng)過時，某個手臂上紋著大量幫派刺青的女人在拆裝一把樣子古舊的激光槍。

賽普林看到了自己要去的地方——就在一根石柱下面，石柱底部的大桶中燃燒著化學火焰，搖曳的火焰令石柱表面閃閃發(fā)光?；鹧媾赃吿芍硞€將自己裹在一張破爛毯子中的人影。

“我給你帶了些湯，”她說到，端著碗蹲下身子，“還是溫的，我想?！?/p>

她的父親抬起頭，眨了眨眼睛，望向了遠處；之后他看到了賽普林，便爬起來坐好。他畏縮了一下，勉強忍住了痛苦的喘息。

“你—”賽普林開始詢問到，她把湯碗放在地板上，伸手去觸碰父親。

“我很好！”他不耐煩地回答到，之后喘了口氣，朝女兒微笑起來。這番舉動令父親的眼中閃過一種痛苦，賽普林將之忽略掉了。父親端起湯，吹了吹，喝了一口。

“有新消息嗎？”他問到。

賽普林搖搖頭。

“什么都沒有，”她說到，并未補充“食品發(fā)放帳篷外面排隊的人群中并無謠言在傳播”這句話。盡管不知道為什么，但這件事令她憂慮。

“反正這一切很快就要結(jié)束了，”父親一邊喝湯一邊說到?！澳銜吹降摹Ｊ裁炊疾粫l(fā)生。你可以看看，這是否會被證明不過是一種清理掉街區(qū)并奪走我們所擁有之物的手段?！?/p>

賽普林皺了皺眉。

“這里有很多人都希望通過這種方式來獲得這些街區(qū)中的人們所擁有的東西?！?/p>

“某人有了某物，其他人就會想要爭奪?！?/p>

“當心些，”賽普林說著，將碗搖搖晃晃地送到了父親唇邊，雙眼飛快地掃過他臉上的皺紋。父親將那間被發(fā)放給自己的灰黑色制服披在身上，鐵灰色的直發(fā)從頭上垂下，在化學火焰的光亮中，他的皮膚看起來就像濕漉漉的大理石。他根本就不該身穿軍裝，更別說拿武器上戰(zhàn)場了。但征兵官們是以街區(qū)為單位來計算人口的，他們通過讓人們穿過一道百米長圍欄的辦法來計算人數(shù)。如果你能行走，他們就會把你帶走，而她的父親就是勉強能夠行走。

“如果他們沒把這片區(qū)域夷為平地來用于建造新的高塔船塢，那我們就是幸運的?！备赣H喝著湯說到，“但他們也不會留著我們活太久——資源耗費太大了。你會看到的，在今天午夜零時到來之前，一切都會結(jié)束?！?/p>

塞普林噘起嘴唇，眉頭越皺越緊。

“他們給我們發(fā)了子彈…”她輕聲說到，想起了塞在自己口袋與荷包中的四十發(fā)自動槍子彈。那些人通過音頻喇叭告訴他們：這里將進行檢查，沒有彈藥的人會遭到槍決。新兵中已經(jīng)發(fā)生了槍擊事件，但檢查并未到來。盡管如此，賽普林仍然確保自己和父親的武器與配給都近在手邊。賽普林只知道如何開槍，而且還是因為有人曾向她演示過一次。那還是她的姐妹以商隊守衛(wèi)的身份回家時的事情了。這就是塞普林沒有試圖逃避兵役的原因，她至少知道如何射擊，這就強于很多民兵了。

她的父親舔舔嘴唇，又喝了一口湯。

“在今天午夜零時到來之前，一切都會結(jié)束…”他咕噥著。遠處的某人發(fā)出了笑聲，他轉(zhuǎn)過頭，看著聲音傳來的方向。

“當心，”賽普林說到，她端平了湯碗——這物件原本在她手中晃動。

午夜前三個小時

阿卡姆斯等待在一片黑暗的Qokang綠洲中，他倚靠在欄桿上，他的腳下是一片巨大的水池。銀色的月光從穹頂?shù)钠瓶谥猩淙?，蕩漾在水面上。阿卡姆斯頭頂?shù)臏u輪機的水閘排出了一條細細的水流，僅僅數(shù)周之前，他還看不到這個由傾瀉而下的大股水流匯成的池子。那時，他滿耳都是瀑布飛流直下時那雷霆般的響聲?，F(xiàn)在則只剩下了潺潺的流水聲。

“你知道這意味著什么嗎？”安德羅梅達—17從他身邊問到。這名月球基因巫者坐在欄桿上，雙腿晃動著。阿卡姆斯看向了她，后者聳聳肩，鉻黃色的長發(fā)綹在肩上抖了抖?！拔业囊馑际?，他為何要在現(xiàn)在這個時候召見你？”

“我不想妄下結(jié)論，”阿卡姆斯說到。

“但你是知道原因的。有些事情即便未曾聽聞，你也能感受到。今晚，從這里到太陽系的邊緣，沒人不知道這些事情。在所有靜謐的地方，都有人感覺到自己周邊在變得愈發(fā)死寂。人類就是如此——在內(nèi)心深處，我們?nèi)允球榭s在森林中，聽著野狼嚎叫的動物…”安德羅梅達—17抬頭望向那道射入的月光，阿卡姆斯注意到她的眼睛有一種自己從未見過的神情?！澳闱?，我們過去就這樣做過，那時候我們還是一個在生死邊緣搖搖欲墜的種族——我們保持著安靜和鎮(zhèn)定，希望那些我們幾乎聽不到的咆哮聲只是風從樹林間穿過的聲音，月光下的影子也只是陰影而已…我們保有這些記憶，我們所有人都是如此。我們的血脈銘記著…”

阿卡姆斯仍舊一言不發(fā)，只有潺潺水聲填補著這片空寂。安德羅梅達—17最終回過頭來看著他，冷笑了一聲，聳了聳肩。

“這并非是最令人寬慰的想法，我得承認這一點?！卑⒖匪箵u搖頭，仍不作答。安德羅梅達—17皺起眉頭，仍舊瞪著他。

“你在考慮—”

“我們還沒準備好，”阿卡姆斯低聲喝到。

“你們永遠也不能做好準備，”安德羅梅達—17說到，“你們中無人能做到，多恩不能，你也不能，泰拉上所有手握槍炮的人都不能。你們永遠也不能做好準備。”

“有更多時間的話—”

“為這種事情做準備，有多少時間都不夠用?！彼龘炱鹨粔K松動的碎片，將它從邊上丟了下去。她向前傾身去看碎片濺起的水花?！斑@事關(guān)靈魂，也是正你們無法做好準備的原因?！?/p>

阿卡姆斯發(fā)覺自己繃緊了身體，安德羅梅達則因他這副緊張兮兮的難受樣子而發(fā)笑。

“我那些塞拉娜胞親們相信，靈魂并非存在于身體之外，而是流淌于我們的血液之中，寄居于我們基因的記憶之內(nèi)。她們會說，人類無法為這種事情做好準備。那些正在發(fā)生和將要發(fā)生的事情會在我們的血脈中留下一道傷疤。人類與之所有后代的靈魂都會被其改變。在一萬年的歲月中，這都會是吟唱于所有人類靈魂中的記憶。倘若那個時候到來，我們就得準備好再次面對這一切”

“如果我們現(xiàn)在失敗，那未來就永遠不會到來?！?/p>

“你懷疑自己不會存活下來嗎？在這件事上我覺得我本人——以基因巫者的方式和奇怪的洞察力來看——應(yīng)該是個悲觀主義者。（但我也覺得自己能幸存下來。）”

“即便你永不屈服，失敗也總是有可能發(fā)生的?！?/p>

安德羅梅達注視著他，臉上是一副他讀不懂的表情。這小姑娘正在擺弄另一塊巖石碎片。

“你并未辜負他，”安德羅梅達說到，“而且哪怕到了最后，他也并未失敗。你背負了他的姓名，但你并非必須也要扛起負擔。我沒有說過你會失敗。我說的是你永遠也不能做好準備。兩者含義是不同的?！?/p>

阿卡姆斯并未回答，而是換了個姿勢。他肩上那件黑斗篷突然顯得很陌生，就像那個似乎仍然不屬于他的名字一樣。

他呼出一口氣，想說些什么。

他動力甲護領(lǐng)處的通訊系統(tǒng)突然發(fā)出了嘶聲，并且播放出了一連串加密的咔噠聲。阿卡姆斯轉(zhuǎn)過身，戴好了自己的頭盔。

“他來了，”阿卡姆斯說到。安德羅梅達把石塊從邊緣處丟掉，但并未觀看其落水過程。她溜到了阿卡姆斯身邊。

首先從黑暗中走出的是阿卡姆斯的一位圣騎士兄弟們，他的爆彈槍處于戰(zhàn)備狀態(tài)。在他前進的同時，阿卡姆斯與他相互傳遞了身份識別信號。哪怕是兄弟之間也要保持謹慎，這是他們在過去幾年中學到的重要一課。

我們的血脈也會記住真相的死亡嗎？阿卡姆斯發(fā)覺自己在思索。

羅格 多恩走入了他的目光中，在月光的映照下，多恩被拋光的金色動力甲似乎變成了銀色。阿卡姆斯暫時低下了頭。當他們的主人出現(xiàn)時，圣騎士們并不是行跪拜之禮；他們是多恩的禁衛(wèi)和戰(zhàn)爭同伴，他們執(zhí)行自己的職責便是表達充分的敬意。這是另一個讓阿卡姆斯感到不安的變化。

“吾主，”他說到。當阿卡姆斯抬起頭時，他與多恩四目相對。

“跟上，”原體說到，并從他們面前走過。多恩的步伐很快，但并不惶急。

安德羅梅達跳下欄桿，跟上了阿卡姆斯。

“你知道我為何召見你與阿卡姆斯嗎，安德羅梅達女士？”多恩問到，但他沒有減慢步伐，也沒有轉(zhuǎn)身。

“你發(fā)覺讓他待在身邊能令您感到安心，”安德羅梅達毫不猶豫地回答道。多恩的目光越過肩膀，瞥了她一眼，阿卡姆斯認為自己從主人的眼中看到了一絲閃光。安德羅梅達則聳了聳肩。

“是的，禁衛(wèi)官閣下，我知道為什么?！?/p>

“那你知道我要去哪里嗎？”

“您要去能看到天空的地方，”她回答道。

多恩并未作答，身后的人們追隨他穿過了回蕩在皇宮中的黑暗。

午夜前兩小時

“力量和真相將會是它的未來，而現(xiàn)在，它將充當我們的屠殺場。這里會有一場屠殺血戰(zhàn)…那就是步入未來所需的代價?！?/strong>

當多恩從統(tǒng)一穹頂下方走過時，他自己的聲音回響在腦中。其他人的聲音纏繞著他的思緒，不斷地于寂靜中朝他吶喊。他想起自己在人生中邁出的每一步，做出過的所有決定?，F(xiàn)在看來，所有這一切似乎都有著不同的意義，與自己當時的所思所想并不相同。

“這永遠都不會結(jié)束，你難道沒看出來嗎？仇恨只會播種仇恨，帝國無法建立于如此血腥的基礎(chǔ)之上?！?/strong>

“你不是我的子嗣了。無論你在未來做出了什么，你都永遠不再是我的兒子?！?/strong>

“倘若帝國沒有死去，那它也就不會幸存，兄弟…”

“灰燼正在從我們指間流去…”

“我不是您的兒子…”

“禁衛(wèi)官閣下?！痹谟撵`般的話語聲中，多恩個人通訊響聲插了進來。

“請講，女士，”他朝著動力甲中的通訊器默念到，這樣一來阿卡姆斯、安德羅梅達和其他圣騎士們就都不會聽到。

“消息傳來了，”阿米娜 菲爾說到?！鞍茨姆愿溃@條消息并未被廣播給太陽系各處的星語者們。您希望我們發(fā)送信號嗎？”

“第一批亮光會在何時出現(xiàn)？”他問到

“兩小時后，”阿米娜回答到。

兩小時嗎…

“謝謝您，女士，”多恩說到，并且掐斷了通訊連接。

他轉(zhuǎn)身看向阿卡姆斯。他回憶起了某個肩負過這個名稱的年輕戰(zhàn)士的面容，另一種聲音從黑夜的邊緣處傳來。

“你在害怕什么？”

“我害怕別人會因我的軟弱而死。我害怕自己會失敗。”

“準備一個發(fā)送給所有軍團編隊的信號，”多恩說到。

“長弓”軌道平臺位于帝國宮上方，懸浮在大氣層的邊緣。德米特留斯 卡塔法庫連長看著黑夜溜過觀景窗。黑暗在窗外蔓延，點點的燈光點綴其中，匯聚成巨大的城市懸浮體、太空港和巢城集合體的形狀。他知道這片景觀在白天與黑夜中的一切細節(jié)，并在無盡的戰(zhàn)略全息展示中重新想象這些內(nèi)容——當他和突擊連隊中的其他成員無需四處奔波時，便會以此來打發(fā)時間。剩下的時間都被用來等待了。

他聽到遠處傳來艙門開啟的嘶嘶聲，但沒有轉(zhuǎn)身。

在平臺的另一側(cè)，他可以望向遠方，看到太空的邊界。在很久之前，當?shù)谝慌湃说诌_蒼穹之外的虛空中時，迎接他們的只有滿天繁星。而現(xiàn)在，泰拉的夜半球一側(cè)閃爍著戰(zhàn)艦的光芒。星系監(jiān)測船；改裝過的商業(yè)拖船；運輸泰拉虛空作戰(zhàn)預(yù)備部隊的巨型運輸艦；古老的戰(zhàn)爭巨艦——當它們的龍骨被建成時，統(tǒng)一還尚未到來，人類帝國也還是一個幻夢；極為嶄新的導(dǎo)彈艇，它們的武器都還沒有噴射過怒火；當泰拉的燈光在地面上爬行蔓延時，所有這些飛船都排列好了陣型，擁擠在黑夜之中。

“連長，”格特拉克斯的聲音從他背后響起。德米特留斯驚訝地轉(zhuǎn)過頭，畢竟這位被指派給長弓軌道平臺的通訊主管幾乎不會離開平臺核心處的通訊網(wǎng)絡(luò)集群站。

“有一條來自泰拉的通訊，是由原體的軍團通訊頻道直接發(fā)送的?！?/p>

卡塔法庫眨了眨眼。他不喜歡出其不意的消息，至少在他心里，出其不意、評估和明確行動之間的差距小到幾乎不存在。但控制泰拉周圍空域交叉防御層的通信是精確的。這條通訊和指揮頻道是被指定的，應(yīng)急頻道和備份信息也是一樣。它們中都不包括直接來自原體的通訊信息。

“這條信息被發(fā)送給了軍團所有的區(qū)域指揮官，從第一到第三宙域的指揮官都包含在內(nèi)?！?/p>

“只給了軍團？”

“是的，連長”

他又眨了眨眼。

“什么內(nèi)容？”

“是基因加密信息，僅供您個人查閱。”格特拉克斯說著就遞過了一塊固定在鋼鐵框架中的數(shù)據(jù)板?？ㄋ◣旖恿诉^來，他解開手甲，將拇指按在框架底部的孔上。一根針刺入了他的皮膚，抽了一滴血液后又被收了回去。屏幕進入了綠色的靜態(tài)模式，然后合并成了腳本文件。他讀了這份文件中的文字，然后沉寂了很久。

“讓平臺中的軍團分隊們進入全面?zhèn)鋺?zhàn)狀態(tài)。安靜而徹底地完成這個過程。確保平臺所有的指揮和控制功能都處于最佳狀態(tài)。”

“是，連長…”格特拉克斯頓住了。雖然他的頭部被球根狀通訊器和音頻通訊模塊包圍住，但他正在克制住皺眉的跡象并未被掩蓋?！澳Ｍ斘覀冞@么做時，平臺中的其他部隊并未做好同樣的準備嗎？”

卡塔法庫點點頭?！斑@一切會發(fā)生的，但我們在此之前就必須準備好。風暴在我們旁邊涌動，而我們就是屹立在風暴潮中的磐石，格特拉克斯?！?/p>

他回身看向景觀窗。黑夜現(xiàn)在已經(jīng)籠罩了所有可見的地表。他辨認出了Bhab, Dhawalagiri和Gravula這些區(qū)域的燈光。

他們都不知道，他發(fā)現(xiàn)自己在思索。那些在今夜沉眠的人們不知道自己醒來后會看到怎樣的真相。

“我能詢問一下嗎，連長—”

“兩小時之后，太陽系全域入侵警報就會被拉響。做好準備吧?？纯茨切聪蛭覀兊娜藗?。是時候了，我的兒子們。”卡塔法庫念出了自己讀到的內(nèi)容，看向了自己的軍團兄弟。他想起了那些分散在泰拉和外側(cè)黑暗之間各處的第九軍團和第五軍團戰(zhàn)士們；想起了數(shù)十億凡人士兵——其中某些僅僅是在數(shù)周之前入伍的。他想起了那些日日夜夜——彼時，敵人似乎已經(jīng)來到人類帝國的核心地帶。所有這些內(nèi)容都是假的，有些是他被激怒后產(chǎn)生的反應(yīng)，有些是由于恐懼和疲勞而做的夢。但現(xiàn)在，就在這個靜謐的夜中，這些夢將要結(jié)束了。

午夜前一個小時

當多恩登上通往矮墻的最后幾道臺階時，從喜馬拉奇雅山谷間吹來的寒風招呼了他。那股勞動營的氣味已經(jīng)消失了——當他把帝國宮改造成堡壘時，空氣中就彌漫著這股味道。現(xiàn)在的空氣中彌漫著煙味和即將下雪的預(yù)兆。人們正燒毀了城墻方圓一公里內(nèi)最后的建筑物，以清理出一片殺戮場。

在登上頂端的臺階后，多恩停歇了一會兒。然后他點了點頭，爬上了矮墻。塑鋼裝甲板現(xiàn)在已經(jīng)遮蔽了外面的景色，只是在大部分墻段上留下了狹窄的射擊觀測口。但人們在這塊狹小區(qū)域中用活塞降低了裝甲板的高度，這樣多恩就可以看到頭頂?shù)奶炜蘸鸵归g的地平線。他的兄弟們等在這里。

可汗灰燼白色的動力甲上涂著新鮮的紅色標記。他面容冷峻嚴肅，散發(fā)出的沉靜氣息似乎令周身的空氣震顫。站在他身邊的天使身著一件拋光的金色甲胄，披著一席緋紅色的外袍。圣吉列斯轉(zhuǎn)身看向多恩，他們的目光相遇，便開始了交談。雙方的身旁都站著自己軍團中的戰(zhàn)士和一小群凡人。多恩停在了距二位兄弟兩步之遙的地方，阿卡姆斯、安德羅梅達和圣騎士們在他背后站成松散的一圈。

“禁衛(wèi)官?！笔ゼ兴勾故字乱猓珊箘t是簡短地點點頭。

“消息確鑿，”可汗說到，仿佛是要打斷一段沒說出口的談話?！霸谀愕南⒌诌_半小時后，我的星語者也向我匯報了?！?/p>

多恩想起阿米娜 菲爾在太陽從Bhab上空落下時給他帶來的消息。

“占卜儀也全都確認了情況。亞空間呈現(xiàn)出了一種寂靜，這份寂靜在如同風暴云那般移動和增長。它在變得愈發(fā)黑暗。這是一種亞空間位移運動，某種事物的弓形波穿過了睡夢的表皮，正在接近我們。就像是…在那些有海洋的世界上，海面會在海嘯到來之前變得平靜。海洋從深處吸了一口氣，波濤便從海岸邊退了回去。”阿米娜停住了，打著寒顫。

“懂了。”他回答到

多恩看向了可汗，點點頭。隨著午夜愈發(fā)接近宮殿各處，虛空盾開始沿著附近的一段城墻進行點火測試，干燥的空氣中傳來噼啪聲。

在他們頭頂?shù)母呖罩?，一顆新恒星形成了，雖然幾乎被虛空盾的閃光和戰(zhàn)艦的光矛所遮蔽，但它還是在變得愈發(fā)明亮。

當警報汽笛的第一聲開始響起時，人類之主的三位忠誠子嗣站在帝國宮的城墻上，抬頭仰望著蒼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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