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霧:霧霧為藍
? 當有肉在狗嘴的前面擺著時,你不用想都會知道這狗會將這塊兒肉叼走了。至于這肉是壞掉的還是好的,羊肉還是雞肉……狗不會管上那么多,它的生活目標就是吃飽喝足,沒有那么多的多余腦容量來支持所謂的詩與遠方。
? 迪斯普伸出了手掌,他的這門手藝是爐火純青的。幾乎沒被逮到過,逮到了也知道什么樣的路線是最適合逃的。目前這只肥羊啊——這絕對是信手拈來的買賣。
? 可是人的心總是會被改變的,應該會的。他起碼在這次有了一些莫名的遲疑,他想起了索弗瑞對他的信任和他為什么站在這里掃大街而沒有去做別的事。
? 當思維進行到這里的時候,任誰都會覺得這個知道回頭是岸的家伙該停手了。但事實是……
? “如果你有一百萬南利呢?”
? “我會全部捐獻給我們這座偉大的寒霧港?!?/p>
? “那么如果你有六萬南利呢?”
? “那我就要精打細算過日子了?!?/p>
? “為什么不捐獻呢?”
? “因為我真的有六萬南利?!?/p>
? 很多事看著和說著終究是與做起來不一樣的??春5娜藢⒀劬o了海,出海的人將命給了海。
? 而當那樣一個鼓鼓囊囊的錢包放在面前時,或是說清高如再不為金錢所動的某位大人物站在金子堆成的山前,貴金屬反射的光芒整個將他籠蓋。誰能說不動心,人的本能怎能不動心呢?
? 沒人知道這金燦燦的玩意兒說到底是否比水要有用,但沒人不喜歡。從上古時期就是了。
? 本能越過了理性的束縛,或是理性也進行了些許的通融??傊?,停滯于半空不到一秒的手就伸了出去將錢包抓了過來。
? 那個錢包的分量真的是讓人欣喜,真的。索弗瑞在霧的那邊只能看見半個身子,他還背對著迪斯普。迪斯普心中暗暗慶幸道,“他發(fā)現(xiàn)不了?!?/p>
? 穿著普通的紳士從燈光下走了出去,他仍是扶著自己的帽子。然后邁著那種莊嚴神圣的步伐走出了霧的范圍。
? 他消失在了藍藍的霧里。頭也不回的根本沒有察覺。
? 索弗瑞勞碌了一夜,只是覺得胳膊有點酸??僧斕柨煲鸬臅r候,他看到迪斯普的樣子可真是嚇了一跳。他都快被露水淹死了。
? “你怎么這幅樣子?”
? “你好意思說我,要不我拿個鏡子給你照照?”
? 說著,迪斯普就從口袋里拿出鏡子遞給了索弗瑞。索弗瑞照了下自己的面容,眉毛也濕噠噠的,劉海也貼著額頭了。
? “我還真沒干過這種活呢?!?/p>
? “誰說不是?感覺這比在監(jiān)獄里干的活還要重?!?/p>
? “但不論怎樣你做到了,你成功了?!彼鞲ト瘐谥_尖拍了拍對方的肩膀,“我們?nèi)ヮI(lǐng)工錢吧?!?/p>
? “不了,我有點餓了。我要去買點早飯?!?/p>
? “你的那份錢讓我領(lǐng)你放心嗎?”
? “扯那么多干嘛,去吧去吧,我給你帶飯?!?/p>
??雖然索弗瑞說起話來的時候語調(diào)總是那么陰沉嚴肅,也常不茍言笑。但這并不代表說他是個陰抑的人??粗硨χ约号艹鋈サ牟秸{(diào),迪斯普知道他心里一定藏著不少的高興。
? 他在感到少有成就感的同時往著自己的口袋上無意一拍,罪惡感就油然而生。他覺得這并不好受,他也告訴自己這是最后一次了。最后一次。
? 可誰知道呢?
? 錢包里的景象確實如他所料,是筆不小的收獲。只是其中一張紙條在雪花與油菜花間顯得突兀。他打開來看了一眼……
? “你,是神的孩子。不要抗拒自己的天性,你生來就是如此,請相信神的旨意吧?!?/p>
? 紙條上的字寫得十分漂亮,是明顯練習過的藝術(shù)體文字。如果不是家境卓越又有著閑心的話是寫不出這么一手字的,迪斯普皺了皺眉頭,“莫名其妙?!?/p>
? 他將紙條扔到了一邊,只當沒看見過??墒?,不一會兒,紙條再次飛了回來。他看了一眼,上面還是那行字。
? 等到再扔出萬萬沒想到紙條再飄回時,上面的字又變了模樣,“向南走三步,數(shù)三聲。你會得到一筆意外之財?!?/p>
? 迪斯普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和剛剛不到一分鐘內(nèi)發(fā)生的一切,這短短一分鐘讓他對于他的世界突然起了種不真實的懷疑。
? 但那又如何呢?走嘛,紙條的話能信嗎?
? 他照做了,站在藥材鋪附近的他被兩張紙蒙住了眼睛,又正巧落在他的手里。
? 那是張存折,上面存有三千南利。而一同吹來的紙條告訴了他取錢時所需要的信息和另一段更莫名其妙的話。
? “想要得到神的垂青,就要衷心于神的事業(yè)。粉色的血大概是不錯的祭品?!?/p>
? 迪斯普的眉頭鎖的更緊了。他反復確認過周圍并沒有任何可疑的人,這只是凌晨,人影都沒見過幾個……這些紙條,會是從哪里來的呢?粉色的血又算是哪回事兒?
? 他恍恍惚惚的,沒有注意到凌晨的紳士帶著幾個高大的人站在他的身后。那些人全都遮住了面孔。
? 為首的紳士拍了拍迪斯普的肩膀,迪斯普反應過來應該先逃,但早就被兩人架住了胳膊。
? “你這個該死的渾小子,我要把你送到棺材鋪對面那座監(jiān)獄去,我發(fā)誓我會這樣做的?!?/p>
? “不!先生,我剛從那里出來,我是說……我只是一時糊涂先生。”
? “一時糊涂?那我為什么要原諒你呢?”
? “原諒我……”迪斯普聯(lián)想起了之前的那張紙條,“原諒我吧先生,看在神的面子上?!?/p>
? 對方將帽子摘了下來,只是臉上仍然戴著一種……像是山羊臉譜般的黑色面具。
? “看在神的面子上。如果你能帶來祭品的話過往不究,如何?”
? 迪斯普根本沒來及多想,只能點頭。紳士給了他一個城北的地點,之后就帶著人在霧中離開了。
? 只留下迪斯普一人在原地站著愣神,在思考著剛剛的究竟是幻覺,還是……什么祭品?就是字面意思的粉色的血嗎?
? “你怎么還站在這兒?你……”索弗瑞看見了迪斯普手中的錢包,“給我一個解釋。”
? “哦!索弗瑞!你誤會了!這是一場交易,這是我通過交易得來的?!?/p>
? “說謊就更不對了,迪斯普。”
? “啊,我的名字從你嘴里說出來我就開始慌張了……沒什么!就是剛剛有人來,找我買粉色的血而已?!?/p>
? “你的話越來越……”索弗瑞停頓了一下,“粉色的血?你是說有人找你買粉色的血?”
? “是的,難道你知道些什么?那你總該相信這是場交易了吧!”
? “你認識對方嗎?”
? “不認識,但是……我答應要給他們粉色的血了?!?/p>
? “你真糊涂啊……”
? 索弗瑞心中明白,粉色血的人他只見過一個。就是冰,這也確實是件稀罕事。貧民窟里有一群奇怪的家伙一直在四處打聽什么粉色的血,聽佩爾菲特說冰還險些被抓到過一次……
? 這事情不是那么簡單,那么表面的。這一定是有什么陰謀在下方涌動……他們的神是什么?他們要冰的血干嘛?這些都……
? “迪斯普!”
? “求你了,別一直叫我的名字?!?/p>
? “把那些錢扔到它們該去的地方,我們就單方面結(jié)束這場交易了?!?/p>
? “索弗瑞!不……我已經(jīng)答應了,現(xiàn)在結(jié)束他們會殺了我!”
? “你這家伙……”
? 索弗瑞正在思考著究竟該怎辦的時候,熟悉的身影又出現(xiàn)在眼前并將事情變得更糟更亂了。他不知道冰為什么會在這個時候出現(xiàn)在這個地方,但冰就站在迪斯普的旁邊,她的手抓住了迪斯普的手臂,迪斯普手里拿著她的錢包……真的是有夠了。
? “我改主意了,我必須把你送回監(jiān)獄去。我必須這么做?!?/p>
? “索弗瑞!索弗瑞!對不起!我錯了!”
? “你不該跟他道歉的,應該先給我……罷了,把錢包還我。”
? 冰將錢包奪了回去重新放回了裙子褶皺間的口袋里,“你是老手了吧,這樣的口袋也看得見?!?/p>
? “小姐……不,姐姐,我錯了。你快……”
? “切……”
? 冰松開了手,并且察覺到對方的眼神里不懷好意。那種眼神對于冰來說太容易察覺到了,八成是……
? “以后我就穿花棉襖出門算了,省得招惹是非。還有,今天你看我的眼神也不對啊,你不像是尋常人不該被我的相貌影響,難道說……這是你朋友?你想請我放他一馬?”
? “這個人認真起來太恐怖了……”
? 索弗瑞在心里暗自說了一句,可是他此刻倒是覺得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又或許接下來說的得當?shù)脑捘軐杉乱黄鸾鉀Q掉。主要是,一切都取決于冰是否愿幫助他們。
? 但是他又覺得這樣的想法也有些許不對,他,必須將這個控制不住自己手的家伙送回監(jiān)獄中去,那么到底該怎辦???
? “你在糾結(jié)什么?”
? “沒什么,把他送到監(jiān)獄去吧。”
? “好?!?/p>
? 見到兩人如此決絕,迪斯普更是不知道該怎么辦。這才是他出獄的第二天,他不過是控制不了自己的欲望而已。就像是人要吃東西一樣。
? 吃多了就會胖,可還有不少人管不了自己。那生下來就只會偷盜的自己,控制不了自己不去偷盜的自己為什么要被理所應當?shù)乃腿氡O(jiān)獄?
? 這不公平。
? 什么山羊面具,什么神的孩子。他都忘卻了,他想要逃走,他覺得眼前的這兩個家伙都不可理喻。
? “我覺得我應該把所有情況都告訴你的……”
? 索弗瑞正準備說出血的事情,卻沒想到冰旁邊的迪斯普將冰朝著地上一推扭頭就跑掉了。他鉆進了他再熟悉不過的小巷里,最熟悉的逃離路線。
? “必須把他追回來?!彼鞲ト鹪俅为q豫了起來,“可他……萬一還有機會呢?”
? “阿冰!三妹!你醒醒啊喂!我就一個扭頭不見你怎么就這樣了!”
? 刀客塔搖晃著倒在地上的冰,只是一推就足以使她暈倒。這樣一個人的血液到底有什么用呢?除了顏色不同外。
? “還好……只是暈了。我得把她背回去?!?/p>
? “索弗瑞……”
? 冰的嘴里嘟囔著,
? “快去追他……不然……放我下來!我去追……”
? 她說完這句話就又暈過去了,嚇得刀客塔背著她就往著花圃的方向跑了。而索弗瑞,在話說到一半時就知道要出事了,他奔跑著去了他們之前常常隱藏在一起的地方。那個地方……
? 就在一個轉(zhuǎn)角處,紅色的液體淌了出來。
? 索弗瑞臉色鐵青,一切就是那么轉(zhuǎn)瞬之間。
? 平靜日常的寒霧港里,確確實實是有什么事要發(fā)生了。這不過只是開場的一個小小布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