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生 The 2nd try by：JimmyWolk 譯：beimi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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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第12使徒
第二章 求生
第三章 第13使徒
第四章 相愛
第五章 第14使徒
第六章 降生
第七章 第15使徒
第八章 哺育
第九章 第16使徒
第十章 輪回
第十一章 第17使徒
第十二章 The Final
第十三章 end

零漫無目的地行走在第三新東京市空曠的街上。她并不清楚自己為什么會做這種沒用的事情，也許根本就沒有原因。

望著漸落的斜陽，她回憶起過去幾個小時中在NERV經(jīng)歷的一切。她的同類，第17使徒Tabris，選擇了自我毀滅。他那耐人尋味的笑容仍然浮現(xiàn)在零的眼前。

也許這就是Lilin口中的‘不安’吧。在某些重要的事情發(fā)生之前，Lilin總會說起這種感覺。到了最后一刻才開始珍惜，然后陷入無謂的愁思，也許這就是他們的天性。

而零發(fā)現(xiàn)，自己也正在變得和他們一樣。今天，也許是她最后一次，像這樣靜靜地走過第三新東京市的街道，她竟然覺得有點舍不得。

一直以來，她一直在思考到底什么才是自己的命運。碇君和惣流同學(xué)的幫助，讓她找到了生命中很多有價值的東西，她存在的意義似乎也變得豐富起來。然而，自從第17使徒死后，她腦中那個告訴她履行使命的聲音，也變得愈發(fā)強烈。

零感到很害怕。這是一種不可否認(rèn)的恐懼。她早就知道自己的一生將會如何收場，曾經(jīng)的她甚至期盼著那一天的到來?，F(xiàn)在，終末的鐘聲即將敲響，她卻懷疑起自己那所謂的使命，究竟是否正當(dāng)。

第17使徒的死讓她很是疑惑。他主動拒絕了與莉莉絲的融合，主動放棄了成為世界主宰的機會，然后，主動選擇了死亡。

他舍棄了自己的使命。那么自己該怎么做呢？

零沉浸在自己的思緒中，然而，一個微弱的聲音卻突然打斷了她的思索。也許是出于本能，也許是出于好奇，她朝著著抽泣聲傳來的小巷走去。

一開始，零什么也沒看到。不過，待她微微低頭掃視一周，這才發(fā)現(xiàn)了聲音的來源。一個棕色頭發(fā)的小女孩正蜷縮在小巷的轉(zhuǎn)角，看上去大約四到五歲。小女孩的頭發(fā)亂蓬蓬的，身上還穿著大得不合身的衣服，赤裸的腳上沾滿灰塵，就像是流浪者一樣。

零不知道她在這里哭了多久。第三新東京市的街上已經(jīng)沒什么人了，何況，就算有人碰巧經(jīng)過這偏僻的小巷，也不一定就會對她伸出援手。在戰(zhàn)爭多發(fā)的年代，獨善其身已經(jīng)成為了一種共識，至于照顧迷路的小孩，理應(yīng)是政府和警察的事。

不過，有一點看上去不太合理。小女孩身上的衣服雖大，但看上去卻很干凈，為數(shù)不多的一點灰塵應(yīng)該是坐在墻角時沾上的。這一點，和零印象中的流浪者有些出入。

零不知道該怎樣理解自己心中的感受，心痛也好，為難也好，但她知道自己無能為力。她從未有過安撫小孩子的經(jīng)驗，也搞不清小女孩究竟需要些什么。何況，自己從來都不是一個熱心的人，如果是以前的她面對此情此景，也許根本就不會停步。

但正當(dāng)零打算離開這里，忘掉這一切的時候，小女孩的哭泣卻停止了。她抬起頭，用淚汪汪的大眼睛望著零，這反而讓零不知所措。是因為自己站得太久所以吸引了小女孩的興趣嗎？

看著小女孩天真的眼神，零已經(jīng)預(yù)感到接下來自己會卷入某些麻煩的事。眼前這個孩子身上似乎帶著某種神秘的氣息，但零卻說不清是什么。

所以，幾乎是出于本能，她轉(zhuǎn)過身快步離開了。這一天中她經(jīng)歷了太多不尋常的事情，這足以讓少女脆弱的內(nèi)心籠罩上一層不安的色彩。她選擇了逃避。

然而她卻未能如愿。即使零一直控制著自己不要回頭，那小小的腳步聲仍然清晰地傳入她的耳朵。小女孩似乎對她有點畏懼，一直與她保持著不小的距離，但卻始終沒有被甩掉的跡象。

最后零明白了，自己已經(jīng)無法輕易脫身。于是她停了下來。

“你為什么要跟著我？”她打破了沉默，但仍然沒有回頭。

“因為你看上去很像朋友！”那孩子靦腆地回答，不知為何語氣之中似乎有些興奮。

“也許是你認(rèn)錯了人。我并不認(rèn)識你?！?/p>

雖然這樣說著，零卻轉(zhuǎn)過了頭，從小女孩眼中，她同時看到了膽怯與期待。

“你的名字是什么呀？”

“我叫綾波零?！?/p>

“我叫亞紀(jì)！”小女孩興高采烈地說著，“看，這樣我們就相互認(rèn)識了！”

她說得的確沒錯，但零還是不希望卷入沒必要的羈絆?！澳悴荒芤恢备?，亞紀(jì)。你應(yīng)該去找你的法定監(jiān)護人?！?/p>

“煎爐人......那是什么？”

“你的父母，或者其他長輩。只要是平時照顧你的人就可以?！?/p>

這句話讓亞紀(jì)的笑容凝固了，零看到她的眼圈一下就紅了。

“爸爸媽媽不見了......我怎么都找不到他們?！?/p>

“如果是這樣，你應(yīng)該去找行政人員?！?/p>

“你是行政人員嗎？”亞紀(jì)試探著問。

“我指的是警察，或者其他能幫你找到父母的政府機構(gòu)?！?/p>

亞紀(jì)看上去仍然是一臉的疑惑，但沒有再繼續(xù)追問了。

看著她眼中的失落，零才突然意識到，也許這孩子早已含蓄地表達了求助的意愿，但她卻沒有聽出來。

“那你能幫幫我嗎......求你了嘛，零......”亞紀(jì)最后一次嘗試著，淚水已經(jīng)在眼眶中打轉(zhuǎn)。

“我也不知道你的父母現(xiàn)在在哪里，不過......我可以帶你去最近的警局，如果你需要的話?！?/p>

亞紀(jì)用力點了點頭。

“那就跟我走吧?！?/p>

留下這句話，她再一次頭也不回地出發(fā)了。但這次她走得慢了許多。

“零？”亞紀(jì)小心翼翼地跟在她的側(cè)后方，“你是我的家人嗎？”

也許在世界上的某處，還有其他的綾波克隆體，因此，零也并非完全不可能遇到自己的‘姊妹’。只是，發(fā)色也好，臉型也好，瞳色也好，眼前這個小女孩實在是和自己沒有半分相像。

“我想不是的?！?/p>

“哈！那你就是朋友了！”

這個不合邏輯的結(jié)論讓零驚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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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路上，亞紀(jì)對她的畏懼似乎在逐漸打消。零可以聽到身后的腳步聲越跟越近，過了不久，有只小手已經(jīng)輕輕拉住了她的衣角。她從未經(jīng)歷過這樣的親昵。

零盡量表現(xiàn)得若無其事，用眼角的余光悄悄觀察著亞紀(jì)。顯然，她還不適應(yīng)周遭的一切，每當(dāng)有行人靠近或者車輛駛過，零能明顯感覺到她的身體在微微顫抖。

“你害怕陌生人嗎？”

亞紀(jì)搖起了腦袋?！耙膊皇?.....但是我從沒見過這樣的景象......這么多人，這么吵......爸爸媽媽從來沒告訴過我這些?！?/p>

又一次想起了悲傷的回憶，她的眼圈又開始泛紅了。零感到束手無策，亞紀(jì)的話對她來說實在難以理解。所以，為了能更好地提供幫助，她需要獲知更多的細節(jié)。

“亞紀(jì)，你曾經(jīng)住在無人區(qū)嗎？”

“我......我住在家里......？”

亞紀(jì)眨了眨眼。也許就連她自己也明白，這答案沒什么意義。

自己無法理解亞紀(jì)，亞紀(jì)亦無法理解自己。雙方同時陷入了詞不達意、答非所問的窘境，零無奈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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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等一下！”

亞紀(jì)正在用力拉扯她的衣角。

“為什么？”

她回過身，看到了亞紀(jì)可憐巴巴的小眼神。她用手指了指街邊的一家商店。

“嗯，這是一家很有名的連鎖店。你也認(rèn)識這品牌嗎？”

“零，我想要新的蠟筆！你就在這里等我好了！”

還沒等她回答，小女孩已經(jīng)興高采烈地甩開手，跑向了商店。如果要甩掉她，現(xiàn)在就是最好的時機。這場意料之外的相遇已經(jīng)花費了她太多時間和精力，是時候讓生活重回正軌了。

在邁出第一步的時候，她耳邊仿佛再次響起了那細若蚊吟的哭泣聲。亞紀(jì)很快就會回來，抱著她心愛的蠟筆，然后發(fā)現(xiàn)自己再一次被拋棄。

零不想成為傷害亞紀(jì)的幫兇，畢竟......朋友是不該拋棄彼此的。

從商店的方向傳來了像是爭吵的聲音，幾乎是條件反射一般，零以最快的速度跑向了那里。

“你不能就這樣離開！你的父母沒教過你付錢嗎？”

一走進商店，零就看到了那個驚恐地蜷縮在墻角的小小身影，手中還緊緊抱著她想要的蠟筆，而一名店員正在大聲斥責(zé)著她。

“先生，發(fā)生了什么？”

那位店員快速地打量了她一下。“你就是這孩子的姐姐吧？”他用手指了指亞紀(jì)，“雖然我明白小孩子身上沒帶錢也正常，可是你們總該教教她，不能拿了東西就跑吧？”

出于某種說不清的原因，零的臉頰微微一紅。她和亞紀(jì)竟然被當(dāng)成了一家人，她竟然被當(dāng)成了亞紀(jì)的姐姐，這種誤解反而讓她感到一絲莫名的溫馨......

她那可憐巴巴的‘妹妹’，正縮在墻角無助地抽泣著。

“抱歉給您添麻煩了，”零端正地向店員鞠了個躬，“我來付錢?！?br/>**********************************

從商店走出來后，亞紀(jì)一直很失落。直到零拉著她走到了警局，她還是一言不發(fā)地垂著腦袋。這座城市的陌生人們，真的嚇到了她。

不過一路上，她一直緊緊抱著零買給她的蠟筆。

隨著戰(zhàn)爭的迫近，第三新東京市的大多數(shù)居民都已經(jīng)撤離了，維持治安所需的人力也小了很多。諾大的警亭中，只有一位警官在昏昏沉沉地打著瞌睡。直到零和亞紀(jì)走進門時觸發(fā)了門鈴，他才猛地一下清醒了過來。

“啊......你們好，”他趕緊迎了上來，“請問需要什么幫助？”

“這個孩子迷路了?！绷阒苯亓水?dāng)?shù)乇砻髁藖硪猓p輕摸了摸躲在自己身后的亞紀(jì)的頭。

“哦？”警官彎下腰，極力表現(xiàn)出和藹可親的樣子，“你多大啦，小朋友？”

但亞紀(jì)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她仰起頭來直直地望著零，眼中寫滿了不安。

“亞紀(jì)，如實回答就好。不然的話，這位先生也無法幫你找到父母?！?/p>

亞紀(jì)怯生生地看著面前的大個子警官，然后舉起右手，豎起了三根手指?！拔胰龤q了......不過我的生日馬上就到了！那時我就四歲了！”

“好的，”警官一邊笑著，一邊把她的話記到了小本子上?！澳敲?，你的名字是？”

“亞紀(jì)......”

“真棒，亞紀(jì)?？煞裨僬f一下你的姓氏？”

“姓......姓氏？”

“對，姓氏。就是你爸爸或者媽媽的姓。”

這個問題可把亞紀(jì)難住了。她不明白‘姓氏’是指什么，何況，就算明白含義，她也不知道自己的爸爸媽媽到底姓什么。

“呃......亞紀(jì)......？”她又嘗試了一遍相同的答案。

“不是這個啦，亞紀(jì)。我這樣問吧，別人是怎么稱呼你爸爸媽媽的呢？”

“別人......？”

又是一個不知所云的問題。盡管已經(jīng)明白眼前的大個子對她沒有惡意，可是，如果必須要答對這些題目才能見到爸爸媽媽，那她的希望毫無疑問又要落空了。想到這里，她又急得掉下了眼淚。

“呃......別哭嘛亞紀(jì)，亞紀(jì)你......”警官試著安慰小女孩，但卻磕磕巴巴講不出話來。顯然他也沒什么照顧小孩子的經(jīng)驗?！昂美?，好啦，孩子，沒關(guān)系的。那么，你該知道你爸爸的稱呼吧？”

“就是‘爸爸’嘛......”

“我不是這個意思，你瞧，”他絞盡腦汁試圖讓亞紀(jì)理解自己的意思，“嗯......你媽媽平時是怎么稱呼你爸爸的？”

亞紀(jì)仔細回憶著細節(jié)，再一次信誓旦旦地給出了回答。“笨蛋。”

警官撲哧一聲笑了出來，但同時也只能無奈地承認(rèn)，自己真的沒轍了?！昂⒆樱@座城中有上百萬對夫妻，幾乎沒有哪個男人能逃得過這一句......好吧，如果這孩子不能提供足夠的信息，那我看看有沒有新發(fā)布的尋人啟事好了。”最后這句話他是對零說的。

不過，當(dāng)他把‘亞紀(jì)’兩個字輸入查詢系統(tǒng)的時候，零看到他的臉色一下就變得嚴(yán)肅起來。

“對不起，”最后，他搖了搖頭，“我們沒有收到與她相符的尋人啟事?！?/p>

“那么，可以麻煩您為她找個暫時居住的地方嗎？”

“抱歉，小姐，這件事我實在幫不上忙。公安系統(tǒng)和福利系統(tǒng)已經(jīng)全部關(guān)停了，這一整片街區(qū)的治安只剩下我們?nèi)齻€人在維持，其中兩人剛剛出去巡邏。再過幾天，我們也會離開......真的很抱歉，我們實在是沒法照顧這孩子?！闭f到這里，他似乎緊張起來，“有流言說，軍隊很快會進攻這座城市，所以大家都紛紛逃走了。離這最近的還在運營的孤兒院位于御殿場，但我覺得現(xiàn)在他們不太可能再趕來這里把這孩子接走......”

“您的意思是，亞紀(jì)將會無家可歸嗎？”

“呃......這個......”警官的目光在她和亞紀(jì)之間回轉(zhuǎn)，顯得極其尷尬?！靶〗悖垎柲阌袥]有什么......呃，熟人或朋友之類的......也許你可以問問他們能不能幫忙照顧這孩子?！?/p>

零第一次感到了一絲急躁。現(xiàn)在的她根本沒有時間可以浪費在這種事上，約定的時刻即將來臨，她必須得履行自己的使命......

不，不行。至少在現(xiàn)在，她的使命是保護好這個迷途的孩子，如果可以，她很希望再次看到亞紀(jì)那天真的笑容。

察覺到自己的衣角被輕輕扯動，零以自己的意志做出了決定。

“亞紀(jì)，今晚就住在我的房間吧?！?br/>**********************************

“我們現(xiàn)在要去哪？”

留下了自己的住址和聯(lián)系方式之后，零帶著亞紀(jì)離開了。在走出大門的時候，亞紀(jì)主動拉住了她的手。雖然感到一絲驚訝，但零并沒有拒絕。

亞紀(jì)的掌心里汗津津的。也許她真的很緊張。

“我們現(xiàn)在回我住的地方。你可以先住在那里?！?/p>

“零......我想回家......”

“只要查到了你的家庭住址，你隨時都可以回家?！?/p>

“可是我知道我家在哪......”

零瞪大了眼睛。她停下腳步，鄭重地蹲在亞紀(jì)的面前?！澳闶钦f，你記得自己的家庭住址？”

亞紀(jì)晃了晃腦袋?！斑@個......不記得......”

“那你的意思是......？”

“我知道回家的路?！?/p>

“亞紀(jì)，你應(yīng)該早點告訴我的。走吧，我送你回家?！?/p>

零站起身來，但卻沒能邁出步子。一只小手緊緊拉住了她。

“不想回去......”亞紀(jì)嘟起了小嘴，目光直直地盯在地面上。

“為什么？”

“家里沒有爸爸媽媽......但是有很可怕的老阿姨！”

“可怕的老阿姨......？”

“是的！我睡醒的時候，發(fā)現(xiàn)爸爸媽媽都不見了，只有一個很可怕的阿姨！所以我就跑出來了，再然后，我就遇到了你！”

零再次陷入了困惑。她極力嘗試著想要拼湊出亞紀(jì)話語中的邏輯。

“也許那位阿姨是家里來的客人。又或者，你的爸爸媽媽要離開幾天，所以請了那位阿姨來照顧你。但不管怎樣說，亞紀(jì)，”她真誠地直視著亞紀(jì)的眼睛，“既然你知道回家的路，那你現(xiàn)在最該做的事就是回家去。我相信，家里一定會有人在等著你。”

“但是......”亞紀(jì)似乎仍想抗議，但最后還是放棄了?！澳?.....你可以陪我一起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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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我的家！”

零沒想到她的家居然位于如此偏僻的地方，這里已經(jīng)算是第三新東京市的郊外了。而且那房子也不是零所預(yù)想的公寓，而是一座很大的別墅。

更重要的是，她認(rèn)識這座別墅。她很清楚，別墅的女主人并不可怕，家里也沒有像她這樣的小女孩。

“你確定嗎？”

亞紀(jì)用力點了點頭。

“亞紀(jì)，你真的確定那就是你住的地方嗎？”

“嗯......除了沒有籬笆，其他的地方都和我家完全一樣！”

零皺起了眉頭。自己和亞紀(jì)之中，必然有一個人的記憶出現(xiàn)了錯誤。而她不是很相信錯誤會出在自己這邊。

眼下，只有直接去問一問，才能搞清真相。

不過，亞紀(jì)似乎顯得很不情愿。當(dāng)零朝著那間房子走去時，她卻一直站在原地不肯走。

“你不想回家嗎？”

“萬一那個阿姨還在怎么辦......”

“如果你不來的話，我是沒辦法把話問清楚的。不過，我也不打算強迫你。”

留下這句話，零走進了門廊。在按下門鈴的時候，她的身后終于傳來了小小的腳步聲。

“稍等！”

門開了，一位頭發(fā)灰白的老婦人出現(xiàn)在零的面前。亞紀(jì)輕輕地‘啊’了一聲，躲到了零的身后。

“你好啊，請問有什么......”看到藍發(fā)少女的一瞬間，山寺夫人愣了一下，“請問......我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

零點了點頭。

“哦，我想起來了！你就是那個登山時中暑的姑娘，對吧？”

在她做出回答之前，山寺夫人的目光已經(jīng)落到了她的身側(cè)?！鞍」?，還有你，你這小搗蛋鬼可是給我惹了不少麻煩呢?！彼贿吅吞@地笑著一邊彎下腰去，“你跑得實在是太快了，都不給我說話的機會?！?/p>

但亞紀(jì)卻顯得更加害怕了，小手緊緊地攥住了零的衣角?！?.....媽媽和爸爸在哪？”

“我不知道你的爸爸和媽媽是誰呀。小家伙，如果你肯告訴我你的名字，也許我可以幫你問問別人?！?/p>

“我是亞紀(jì)。就叫亞紀(jì)。”

看著山寺夫人眼中的疑惑，零替她解釋道，“她現(xiàn)在只記得這么多了。”

“哦？好吧，那你們進來坐一會怎么樣？我也正好趁這段時間想想辦法。家里應(yīng)該還有些曲奇餅的?！闭f完，她伸手在亞紀(jì)零亂的頭發(fā)上輕輕摸了一把。

雖然看上去并不情愿，但亞紀(jì)這次沒有再抗拒。這個老婦人，好像也沒那么可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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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寺夫人不止一次提到過自家的農(nóng)場很少有客人光臨。零能看得出來，她是真的很寂寞。

光是這短短幾分鐘里，茶幾上就堆滿了各式各樣的茶點。即使零屢次拒絕，她卻仍然停不下來。‘我想小亞紀(jì)肯定會喜歡的。’這就是她給出的理由。

亞紀(jì)坐在沙發(fā)上，雙手捧著一塊大大的巧克力曲奇啃得正香。盡管戒心尚未完全褪去，但各式零食的確讓她的緊張緩解了不少。

“所以，給我細講講你們的故事吧?！泵盍艘淮笕?，山寺夫人終于端著剛沏好的茶水走了過來?！靶〖一锸敲月妨藛幔俊?/p>

“從目前情況來看，是的?！绷闫届o地回答，“我是在一條小巷里遇到她的，當(dāng)時她孤身一人?！?/p>

聽到有人提起自己的名字，亞紀(jì)略顯不安地朝兩人看了一眼，但還是選擇了保持沉默。

“可是她為什么會覺得父母會在這里？他們是來第三新東京市旅游的嗎？”山寺夫人轉(zhuǎn)向了亞紀(jì)，“會不會是你們碰巧住在一座和我家很像的房子里呢？”

小女孩夸張地搖著腦袋。

“你確定嗎？也許是你在途中睡著了呢？小孩子記不清細節(jié)也是很正常的呀。”

不出零的意料，亞紀(jì)再次搖了搖頭。其實她也隱隱覺得，亞紀(jì)的記憶應(yīng)該沒有錯。這一路上她走得飛快，顯然對這條路線很是熟悉。

“不是旅游，”亞紀(jì)信誓旦旦地說，“這里就是我家?！?/p>

“孩子......你一定是記錯了什么。我和我的丈夫已經(jīng)在這里住了幾十年了?！鳖D了頓，她又補充了一句，“不過，你說你們不是來這旅游的，這一點我倒是相信。畢竟在現(xiàn)在這種形勢下，哪里會有人主動來第三新東京市呢......”

山寺夫人長長地嘆了口氣，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悲傷的心事。零和亞紀(jì)不約而同地選擇了沉默。

“那時候，箱根是多么熱鬧呀！可自從第二次沖擊以后，一切就全變了。成批成批的施工隊伍來到這里，挖掘機開得震天響，像是一群瘋狂的淘金者那樣，尋找著什么東西。后來他們終于發(fā)現(xiàn)了一個隱藏在地下的巨大空洞，我本以為他們該滿意了，但政府卻突然宣布要把這里建設(shè)成新的首都。再后來，數(shù)不清的軍隊和科研人員來到這里定居，那種名為使徒的怪物也總是三天兩頭前來襲擊，把這里完完全全變成了戰(zhàn)場......

“當(dāng)初一起來這里開店的朋友們，也都陸陸續(xù)續(xù)地搬走了，但我和丈夫卻一直舍不得離開。人老了啊，就是越來越放不下，總是愛瞎操心，真是讓你們見笑了呢。

“但這次，我們恐怕真的要離開了。聽說軍隊就要打過來了，再不走的話可能真的會死喔......

“哈！抱歉，我又開始碎碎念了?！币庾R到自己的失態(tài)，山寺夫人略帶歉意地向兩人笑了笑。

“沒關(guān)系的?！绷阋恢痹谡J(rèn)真聽她傾訴，但同時注意到，亞紀(jì)似乎沉浸在了自己的心事里。

“我知道了！”亞紀(jì)興奮地從沙發(fā)上跳了下來，“我可以證明！我以前不小心燒掉了地毯的一個角，還被媽媽訓(xùn)斥了一頓！”

（這里再次回收了一個伏筆，參見第八章明日香的話：‘她上周才剛剛燒掉了一條毯子！’不得不說，JimmyWolk先生抓細節(jié)的能力實在是太強了?！猙eiming）

她像是突然來了精神一樣，朝著客廳與陽臺相接的方向跑去，與之前失落的樣子完全判若兩人。但當(dāng)零和山寺夫人趕到時，卻只看到亞紀(jì)的笑容僵在了臉上。

地毯完好無損，根本沒有被火燒過的痕跡。

亞紀(jì)的希望再一次破滅了。她一屁股坐在地上，放聲大哭。

山寺夫人一下子就慌了神。她也曾養(yǎng)育過自己的孩子，看著這個可愛的小姑娘哭得梨花帶雨，她感到一陣心疼。

“寶貝，真是對不起......”她半跪在地，把亞紀(jì)拉到了自己的懷抱中。

零也不知該怎么形容這種感覺......總之，她也很想守護這個悲傷的女孩，將那些傷心事統(tǒng)統(tǒng)趕走。畢竟，這種被人拋棄的恐懼，她體會得太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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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零終于帶著亞紀(jì)離開山寺家時，天已經(jīng)完全黑了。亞紀(jì)的心情終于平復(fù)了些，現(xiàn)在她只是一言不發(fā)地乖乖跟在零的身后。

山寺夫人極力留兩人在此過夜，但零還是堅持要離開。原因無他：戰(zhàn)爭將至，而自己則是這場混亂的中心人物，她并不想給善良的山寺一家惹上麻煩。出于同樣的考慮，她到是很希望亞紀(jì)能留在這里，但這個倔強的小姑娘卻堅持要和她的朋友一起走。

夜色降臨，街道上的喧囂也漸漸平息。零看得出來，亞紀(jì)正慢慢放下白天的戒心，她那雙大眼睛正好奇地掃視著周遭的一切，尤其是路邊的霓虹燈。

（‘尤其是路邊的霓虹燈’......JimmyWolk先生此前已不止一次提過，夜晚的第三新東京市實在是太黑了......可憐的小姑娘呀......——beiming）

“零，我餓......”她可憐巴巴地拉住了零的手。

“你應(yīng)該吃了很多零食才對?！?/p>

亞紀(jì)沒有說什么，她只是眼巴巴地望著零，一眨一眨的大眼睛里寫滿了委屈。

零輕輕嘆了口氣。這里離公寓還有一段距離，加之這一天她也沒吃什么東西，現(xiàn)在也終于有了一絲食欲。她環(huán)視四周，街上只有一個小小的攤位依然點著燈。

“亞紀(jì)，我們?nèi)コ岳姘?。?/p>

“拉......面？”

“嗯，是湯面的一種......”

“我知道！”亞紀(jì)興沖沖地打斷了她，“爸爸經(jīng)常給我做拉面吃！”

這家拉面攤比之前她和碇同學(xué)、惣流同學(xué)和葛城一尉吃的那家還要小，只有為數(shù)不多的幾個座位。不過對她們兩個來說還是綽綽有余。

一個四十多歲的大叔正在攤位里面忙活，那閃亮的光頭讓亞紀(jì)覺得滑稽不已?！芭?，客人！我還正打算早點收攤呢！最近生意是越來越少了，畢竟大家都離開了嘛......”

零抱起亞紀(jì)，幫她坐上了比她個頭還高的椅子。直到這時，店主才發(fā)現(xiàn)來的客人居然有兩位。

“啊哈，小家伙想吃什么？”

“呃......拉面？”

“當(dāng)然是拉面啦，但你想要什么口味？”

亞紀(jì)愣了一下，從來沒人問過她這個問題?！熬褪抢嫖兜睦媛??！?/p>

大叔被她天真的樣子逗笑了?！斑@樣說吧，你可以選擇魚肉拉面，雞肉拉面，豬肉拉面，或者蝦......”

“豬肉？那是什么？”

這個奇怪的問題倒把他難住了?！柏i肉......就是豬身上的肉嘛......”

“肉？”亞紀(jì)又一次興奮起來，“哇哦！今天是什么特殊的日子嗎！”

（可憐的孩子*2......——beiming）

迎合著活潑的小姑娘，光頭大叔也跟著大笑起來，“今天當(dāng)然是特殊的日子。兩位可愛的女士光臨敝廬，深感榮幸呀！那么，這位小客人點了豬肉拉面，那邊的客人您呢？”

“大蒜拉面，不加叉燒肉?！?br/>**********************************

“總覺得......好感傷......”亞紀(jì)突然這樣說了一句。

雖然不能理解一間屋子和感傷有什么關(guān)系，但零也沒打算問下去。

“從我住到這里，我的房間就是這個樣子?！?/p>

沒錯，這里一直都是這樣。雖然對她而言，這里的一切已經(jīng)足夠滿足她的生存需要。

“那你就不覺得悲傷嘛......”亞紀(jì)仍然不肯放棄，“零，你需要一些能讓你快樂的東西！”

“我并不認(rèn)為我的房間需要改變......”

“哈，我想到了！我們來畫畫吧！媽媽總說我的畫是最漂亮的裝飾品！”

亞紀(jì)干勁十足地打開了蠟筆盒，但卻發(fā)現(xiàn)少了點什么。“零，你有沒有......啊哈！”

她的目光在屋里搜尋，然后落在了零半開著的手提包上，一沓厚厚的打印紙露出了一角。那是學(xué)校的講義。

“我們可以用這個！”

零猶豫了一下，但還是默默點了點頭。出于一些復(fù)雜的的原因，她已經(jīng)很久沒去過學(xué)校了。她還知道，很快，自己就再也不用去了。

亞紀(jì)卻對零的猶豫毫不在意，也許她根本就沒有注意到。她興奮地把白紙在地面上鋪開，然后整個人直接趴在了地上上，立刻投入了全神貫注的創(chuàng)作過程。

斑斕的色彩在紙面上綻放，然而，零的注意力卻落在了亞紀(jì)的身旁。在地面的一角，有什么東西正在閃閃發(fā)亮。

她曾經(jīng)很信任那個男人。她也曾期望自己對他來說絕不是一次性的棋子，而是某種更重要的存在。但她的希冀卻被毫不留情地打破了。

那天晚上，她把他的信物摔到了地上，此后它就一直靜靜地留在那里。她從來不會費心去清掃自己的房間。根本沒有這種必要。

但現(xiàn)在，她卻有了一種把那東西清理掉的沖動。亞紀(jì)還是小孩子，玻璃的碎片可能傷害到她，這就是零做出的判斷。

零輕手輕腳地繞過亞紀(jì)的身旁，把四散的碎片一一掃起。不知為什么，想到這東西即將從自己的眼前永遠消失，零竟然感到一陣解脫。

自己之前一直沒有收拾，真的只是單純因為沒必要么？

玻璃碎片落進空空的垃圾桶，發(fā)出了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穆曇簟?/p>

零希望自己不會影響到亞紀(jì)的創(chuàng)作，畢竟這孩子剛才畫得那么投入。然而，當(dāng)她轉(zhuǎn)過身時卻只看到五顏六色的蠟筆零落地攤在地上，亞紀(jì)則舉著一張白紙和一枝深綠色的畫筆，擋在了她的面前。

“你也一起來！”

“我從未有過繪畫的經(jīng)驗。”

“你也一起來嘛！”亞紀(jì)可愛地歪著腦袋。

看來，繼續(xù)拒絕也沒有用了，于是零接過了紙和畫筆?？吹剿邮芰俗约旱难?，亞紀(jì)心滿意足地跑回了自己的位置，繼續(xù)投入忘我的藝術(shù)創(chuàng)作。

零走到桌前，把白紙在眼前鋪開。畫些什么呢？她從未畫過畫，就連怎么在紙上表現(xiàn)物體的形狀都不知道。

不過，眼前的白紙似乎有種特殊的魔力。它在呼喚著零把它填滿，就像是填滿她自己心中的空虛一樣。一瞬間，她的眼前浮現(xiàn)出很多人，每一個都曾為她孤寂的內(nèi)心帶來一點點色彩。碇同學(xué)，惣流同學(xué)，葛城一尉，鈴原同學(xué)，洞木同學(xué)......

還有亞紀(jì)......

此時此刻，可愛的小女孩正趴在地上醉心繪畫。兩只小腳丫翹到身后，在空中輕輕地踢打著。

宛如有自主意識一般，零手中的畫筆動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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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哇哦，”亞紀(jì)捧著那幅畫，看上去驚喜極了?！爱嫷氖俏覇?？”

零打量著畫的全貌，這幅畫帶給她一種陌生的感覺。她還不敢相信這竟然是自己畫的。“嗯......”

“畫得好棒！你可真厲害！”

沒錯，作為一張‘照片’來講，這幅畫的確稱得上是佳作。盡管只用了一種顏色，但恰到好處的層次關(guān)系和精細的線條，幾乎完全復(fù)刻了亞紀(jì)趴在地面上畫畫的樣子。

“嘿嘿，既然這樣，”亞紀(jì)狡黠地笑著，從她那堆得像小山的成品畫作中翻出了一張?！皼]想到吧！我也畫了一張你的！”

她畫得相當(dāng)......呃，抽象，總體上看來不過是線條的堆積。一團凌亂的藍色曲線代表了頭發(fā)，兩條粗粗的紅線就代表了眼睛......但是最不合理的，還是那個大大的笑容。

“你喜歡嗎？”

她不知道該怎么回答。這幅畫明顯和她一點都不像，但看著亞紀(jì)那期待的小眼神，零實在不忍心讓她失望。

“顏色選得很用心，這團藍色陰影還是很生動的......”這是她最后想出來的的答案。

顯然，這個回答足夠讓小女孩滿意了，她的臉上綻放出燦爛的笑容。

“零，你喜歡藍色嗎？”

“我對顏色并沒有特殊的偏好?！?/p>

“可是你很喜歡藍色，對吧？”

零認(rèn)真地思考了一會。藍色對她來說，到底意味著什么呢？

“藍色的確讓我......嗯......感到安心?！?/p>

“我最喜歡的顏色是紅色喲！”

“紅色......嗎？”

這個結(jié)果讓零愣了一下。的確，她對顏色并沒有特殊的偏好，但是紅色對她來說確實......不那么安心......

“是呀！我最喜歡紅色的東西了，它們能讓我想起媽媽！”亞紀(jì)咯咯地笑了起來，“我媽媽的頭發(fā)就是紅色哦！”

“紅色的頭發(fā)......”零自言自語著，“這條信息很有用?！?/p>

“啊哈？為什么呀？”

“紅色是相對少見的發(fā)色，在日本這樣的亞洲國家更是如此?！绷闫届o地解釋道，“到目前為止，我只見過一個有著紅色頭發(fā)的人?！?/p>

亞紀(jì)正在畫的那幅畫，看上去像是一張全家福，在畫面的正中凌亂地涂著一團紅色線條。到了現(xiàn)在，零終于明白了紅色線條的含義?！澳阌眉t色來代表你的媽媽，對嗎？”

“對！這是媽媽，這是爸爸。還有這個，是我！我懷里抱著的是紀(jì)子！”

她自豪地一一指出圖中的要素，雖然那不過是一團團線條的堆積，但這幅畫卻給零帶來一種異樣的感覺。

這樣抽象的表現(xiàn)效果，根本不足以傳遞出任何細節(jié)。何況，即使加上足夠的細節(jié)，零也很有可能根本不認(rèn)識畫中的人。她與亞紀(jì)的家人，本就沒有任何交集。

然而，這種莫名的熟悉感是怎么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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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過了一個小時，哈欠連天的亞紀(jì)才終于心滿意足地停了下來。零當(dāng)然不知道，往常這時候她早就被媽媽趕去睡覺了。

“得把這些掛到墻上去......”她一邊揉著眼睛，一邊指了指那沓厚厚的畫作。

“你打算怎么掛呢？”

“零，你有沒有膠帶紙？”

零輕輕搖頭。她當(dāng)然不會買這種用不到的東西。

“嗯......那我想想......”亞紀(jì)的目光在小屋中游蕩，忽然，冰箱上的一個小小的白色物品吸引了她的注意?！坝辛耍×?，快抱我去那里！”

從裝著各類藥品的小筐中，她拿出了一卷醫(yī)用膠布。

“我們就用這個來粘，可以嘛？”

零想了想，自己應(yīng)該是再也用不到了。所以她點了點頭。

很快，亞紀(jì)的大作就貼滿了靠床的那面墻。她特地把零畫的那幅貼在了正中間。

對于這些裝飾品，零歷來是不甚在意的。這些東西既不能吃也不能療傷，如果只是單調(diào)地擺在那里她也不會去看。不過零也得承認(rèn)，貼上了這幾幅稚嫩的畫作，她的房間的確變得不那么‘感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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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晚，零失眠了。從白天起，一種說不清的焦慮就一直在困擾著她?，F(xiàn)在已是深夜，四周都靜悄悄的，但這種焦慮卻變得愈發(fā)嚴(yán)重。

為什么與他人的親近，竟會讓自己感到緊張？

亞紀(jì)則與她完全不同，在躺倒后的五分鐘內(nèi)就進入了夢鄉(xiāng)。睡得失去意識的她，現(xiàn)在正呈‘大’字形貼到了零的身上。

皎潔的月光透過窗戶灑在小女孩的臉上。她長長的睫毛和輕柔的呼吸聲，讓零焦躁的內(nèi)心多少感到了一絲安慰。

零還沒有主動擁抱過別人，現(xiàn)在她忍不住想試試這究竟會是怎樣的體驗。她小心翼翼地抬起右手環(huán)繞過亞紀(jì)的背部，然后慢慢地，慢慢地把手放上去......

這原本應(yīng)該是種安慰和舒緩，零卻搞得自己有點緊張。

“媽媽......”亞紀(jì)發(fā)出低低的夢囈。她的額頭滲出了很多汗，小小的身體像個小火爐一樣?！鞍职?.....”

零能猜到，也許在夢境中這孩子又遇到了什么傷心的事。

她的手在空中懸了幾秒種，但終于還是完全放了下去。輕輕撫摸著亞紀(jì)那柔軟的小身體和亂蓬蓬的頭發(fā)，原來擁抱的感覺竟是這么治愈......

也許對亞紀(jì)來說也是一樣。她的身體不像之前繃得那樣緊了。在朦朧的月光中，有一滴淚水從她的眼角滑落。

這個小女孩是如此的......純潔......

這段時間，她一直在懷疑，也許補完計劃并不是人類唯一的自救之道?，F(xiàn)在，亞紀(jì)那純潔無瑕的小小睡臉讓她徹底相信了這一點。不管周遭的世界再怎么污濁，總有一些一塵不染的靈魂會自污濁之中盛放。這就是生生不息的希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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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最終還是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但她并沒有睡得太久。

當(dāng)那一輪滿月運行到天空的正中央時，她被喚醒了。

腦海中的那個聲音，比以往任何時候都要強烈。那聲音在呼喚著她，去往莉莉絲的身邊，回歸自己本來的樣子。

她小心地下了床，穿好校服，然后靜悄悄地朝著門口走去。她不想吵醒亞紀(jì)——準(zhǔn)確地說，是不愿面對分別。即使明知無聲的拋棄會給那孩子帶來多大的創(chuàng)傷，她仍然沒有勇氣親口對亞紀(jì)說再見。

如果時間允許，真想再游一次泳啊。就算什么都不做，只是靜靜地躺在水面上，任由水流帶著自己漂蕩。光是這樣，她就能感受到無比的解脫。

零一直是個只為了使命而活的人。只是最近，她的腦海中似乎出現(xiàn)了一些雜音。那雜音對她說，她一直以來的使命都是錯的，那只不過是那個男人自私的計劃而已，所謂的人類補完計劃，根本就沒有正當(dāng)性可言。

在兩種聲音之中，零終究還是做出了自己的選擇。她推開了門。

在她的眼前，是第三新東京市靜謐的街道，皎潔的月光把一切都染上了一層清冷的白色。這是她所守護的城市，這里有她最珍視的人們，她那小半生中所有的歡笑與淚水，都與眼前這座城市有關(guān)。

‘對不起......’

向著自己的使命，她邁出了第一步......

“零，你要去哪？”

零瞪大了眼睛，呆立在原地。

亞紀(jì)則坐在床上，揉著惺忪的睡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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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補完計劃發(fā)動，所有人都會失去形體，合而為一。其中當(dāng)然也包括亞紀(jì)。

零終于意識到，所謂人類的命運將會如何，她根本就不在意。那只不過是那些別有用心的大人們灌輸給她的價值。

所謂人類降生于世便必須贖罪的說法，同樣令她不屑。沒有人應(yīng)當(dāng)為自己的降生而遭受懲罰。新生命的降臨絕不是人類的罪孽，眼前的小女孩就是明證。

她絕不能讓亞紀(jì)受到波及。她必須保護好她的天使。

“快！”有生以來，零第一次感受到這等慌張。“亞紀(jì)，快點穿好衣服，我們要走了！”

“現(xiàn)在嗎......？”亞紀(jì)不情愿地呻吟著。

“現(xiàn)在也許已經(jīng)晚了......總之我們必須快點離開！”

這座城市，已經(jīng)不再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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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黑夜的掩護下，兩個小小的人影正在全力奔跑。

離開零的公寓后，兩人以最快的速度趕到了車站。眼下，只有從這里直接搭電車出城才是唯一的出路。清涼的夜風(fēng)從山的那邊吹來，站在空無一人的站臺上，零大口大口地喘著氣，雜亂的心跳仍然難以平息。她本就不是個擅長運動的人。

亞紀(jì)的情況倒是比零稍好一些，可她畢竟也只是個三歲的孩子。

過了大約四十分鐘，一輛電車終于慢悠悠地進了站。車上只有一位大叔歪著身子靠在扶手上睡覺，臉上還蓋了一張報紙。車廂里飄著一股酒精的味道。

（這場景，各位很熟悉吧（笑）?！猙eiming）

零拉起亞紀(jì)，朝著另一節(jié)沒有人的車廂走去。兩人就靜靜地坐在那里，只有節(jié)奏性的‘咣當(dāng)咣當(dāng)’的聲音在空蕩蕩的車廂里回響。這一路上，列車也曾到站停下幾次，但沒有人再上車，這或多或少讓零放心了一些。

昏暗的燈光搖曳著，亞紀(jì)抵擋不住困意，靠在零的身上沉沉睡去。但也許是出于緊張，一直沒怎么睡覺的零反而一點睡意也沒有。她撐著腦袋，呆呆地望向窗外那厚重的夜色，那些惱人的愁思再一次找上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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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正在逃亡。

她背叛了那個男人。

無論是戰(zhàn)自還是NERV都不可能接納她，現(xiàn)在她只是夾在兩方勢力之中的一棵草芥。但零并不后悔，甚至覺得很暢快。這是她今生第一次以自己的意志來規(guī)劃人生。即使死亡隨時可能降臨，自己都確實地看到了黑暗中那一盞微明的燈火，感受到了那一絲單薄的暖意。

只是......抱歉啊亞紀(jì)，我連累了你。你本應(yīng)擁有更美好的明天才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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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愛的乘客，”車廂的喇叭突然響起，打斷了零的思緒?！昂鼙傅赝ㄖ?，由于前方的鐵路正在施工，本次列車的終點變更為下一站：桃源臺站。請各位乘客帶好隨身物品，在桃源臺站下車。本次車費將自動返還您的賬戶，為您帶來的不便，還請諒解?！?/p>

零皺起了眉頭，這條通知的背后肯定隱藏著什么不能說的原因。作為這條線路的?？停芮宄胺降蔫F路并沒有施工，以往的戰(zhàn)斗也從未波及到這里......她有種預(yù)感，危險就要降臨了。

“亞紀(jì)，亞紀(jì)，”她輕輕搖晃著半睡半醒的小女孩，“醒醒，我們要下車了?！?/p>

“??？現(xiàn)在？可是車還沒停......”

零直接拉下了‘緊急制動’的拉栓。尖銳的金屬摩擦聲霎時響起，整輛列車都在震顫，亞紀(jì)尖叫著捂上了耳朵，睡意立時消散得無影無蹤。

列車尚未完全停穩(wěn)，零就打開了應(yīng)急車門，帶著亞紀(jì)跳下了車。

“我們要去哪？”

零沒有回答，而是立即拉著亞紀(jì)鉆進了鐵道邊的樹叢。她比了一個‘噓’的手勢，然后緊張地觀察著鐵道前方的情況。

列車幾乎馬上就要到桃源臺站了，在這個距離上，她已經(jīng)能看到站臺上有幾個人影正在等待列車進站，他們身上還挎著什么東西。

雖然不能看清細節(jié)，不過從大致的剪影可以判斷，這是一群持槍的士兵。

他們顯然也注意到了列車的緊急制動，正警覺地朝著這里走來。

不能再向前走了。她環(huán)視四周，這里只有低矮的樹叢和連綿的小山。

“零，我們到底要去哪？”

“我們離開這里，”她盡力冷靜地回答，“越遠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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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好累?。《夷_也好痛......”亞紀(jì)小聲嘟囔著，“我們就在這里休息一下嘛。”

其實零也很想休息一下。在蜿蜒曲折的山路上，兩人一路攀登，累得上氣不接下氣。盡管如此，零還是擔(dān)心她們跑得還不夠遠，那些人也許馬上就會追來。

已經(jīng)過去幾個小時了。初升的太陽已經(jīng)灑下了第一縷陽光。

“亞紀(jì)，你應(yīng)該穿上鞋的?！?/p>

“可是我不喜歡鞋嘛。穿鞋總是讓我的腳感覺又熱又粘?！?/p>

“穿鞋可以保護你的腳。這樣我們的行動也會快很多?！?/p>

亞紀(jì)疑惑地歪著腦袋。

“我是說，”零進一步解釋道，“穿上鞋的話，你的腳就不會痛了。”

“零，我才不怕呢！只要休息一下，我就還能走......”

可是這里并不是休息的地方。兩人現(xiàn)在正身處一小片開闊地帶，這意味著敵人可以輕易發(fā)現(xiàn)她們。只是，小亞紀(jì)現(xiàn)在看上去萎靡不振，也許是真的太累了，繼續(xù)趕路的話，也許她會突然暈倒也不一定。

“那就休息幾分鐘吧?！绷惚饋喖o(jì)，讓她坐到了一塊大石頭上，而自己則留心觀察四周的一草一木，警戒著潛在的危險。

她這才突然發(fā)現(xiàn)，原來從這里可以直接看到第三新東京市。

她仍能感受到那個聲音的召喚。那個男人就在這里，就在這地下的最終教條區(qū)，等待著她去履行自己的使命，帶他去往理想的彼岸。那個聲音的力量，是如此的強大，如此的不可抗拒......

“零，你沒事吧？”

她倒吸了一口涼氣，從驚愕中醒了過來。

“你一直在發(fā)抖，還出了好多汗......”亞紀(jì)看上去同樣很不安。

“我......沒關(guān)系，別擔(dān)心?！彼龜D出一個疲憊的微笑，輕輕摸了摸亞紀(jì)的頭。

“可是你看上去真的很不好耶?！?/p>

“嗯......有一件事......原本，我今生的使命就是去完成它。但我卻決定拒絕這使命?！?/p>

“為什么呀？”

“因為這會給很多人帶來痛苦，而我不想看到大家痛苦的樣子?！?/p>

其實，零說的并不是主要原因。她刻意做了隱瞞。

“我覺得你做得很對呀。那你為什么會這么傷心？”

傷心？零不太明白她為什么會選這個詞，也許是受限于相對貧瘠的詞匯量吧。

“我的行為會讓一個人失望，那個人......對我很重要。我的世界，我的人生，都是由他一手創(chuàng)造的。但是......”說到這里，零的身體又開始不受控制地顫抖，“但是最近，我開始懷疑自己對他的感情，開始懷疑他真正的目的，直到最后，我決定不再繼續(xù)幫助他了?？墒?，我終究還是......”

周身的寒冷突然就被驅(qū)散了。一雙稚嫩的手臂環(huán)繞過她的頸部，小小的身體從后面抱住了她。

“雖然不認(rèn)識你說的那個人，”亞紀(jì)咯咯地笑著，“但我還是很喜歡你！”

碇同學(xué)和惣流同學(xué)都曾教過她，在這種情況下該怎么做。

“謝謝你。”她同樣笑著回答。

震耳欲聾的轟鳴聲突然響起，亞紀(jì)嚇得全身一震，尖叫起來。零對這聲音很熟悉，她抬起頭，看到VTOL組成的機群正向著第三新東京市飛去。

緊接著，她聽到了開炮的聲音。

“戰(zhàn)爭開始了?！彼÷曕?。

“零，你說什么？”

“沒什么。亞紀(jì)，”她背起了小女孩，“我們該走了。”

“哇！那是什么！”亞紀(jì)突然指著一個方向驚叫起來。

順著她手指的方向，零看到兩臺熟悉的巨人加入了戰(zhàn)局。大多數(shù)的孩子在第一次見到EVA的時候總會嚇得直哭，可奇怪的是，亞紀(jì)卻似乎并不害怕EVA，她的眼神中甚至出現(xiàn)了一絲興奮。

“那是......鎧甲？”她興高采烈地問道，“是不是那種被媽媽施以祝福的、有魔法的鎧甲？”

零沒有回答。她還不太明白亞紀(jì)到底在講什么。

不過，亞紀(jì)已經(jīng)繼續(xù)說了下去。“爸爸和我說起過它們的故事！”

“你爸爸他......？”
**********************************

一邊在樹林中穿梭，零一直在思考著亞紀(jì)的話。也許這只是個巧合。畢竟，EVA的存在早已是家喻戶曉的事了，亞紀(jì)的爸爸給她講起EVA的故事倒也沒什么奇怪的。又或者，她的爸爸原本講的故事與EVA并無關(guān)系，是亞紀(jì)自己的想象力太過天馬行空。

但......萬一不是呢？

“Ein Mannlein steht im Walde ganz still und stumm ，”

零愣了一下。這段旋律她并不熟悉，至于歌詞，就更聽不懂。

“Es hat vor lauter Purpur ein Mantlein um ，

Sagt ，wer mag Mannlein sein ，

Das da steht im Wald allein......”

“亞紀(jì)，”她打斷了小女孩的哼唱，“可以暫時保持安靜嗎？”

“對不起......但是媽媽說，每當(dāng)害怕的時候就唱這首歌，她一定會來保護我......”

“對不起，我沒想到會是這樣?！彼秊樽约旱倪^度緊張向亞紀(jì)道歉，“可是你的聲音也許會把其他人引來這里?！?/p>

“那會怎么樣？”

“那些人并不是朋友。一旦被發(fā)現(xiàn)，我們就會被抓走。”

亞紀(jì)被嚇住了。零明白，這孩子是真的不愿意與自己的分開。她有點后悔，自己不該拿這件事嚇?biāo)摹?br/>**********************************

直到她因為體力不支而不得不休息一下的時候，亞紀(jì)還是顯得很失落。零有點愧疚，但也不知道該說點什么話題，才能轉(zhuǎn)移她的注意力。

就在這時，她突然想到了一件事情。

“亞紀(jì)，你剛才唱的是德語嗎？”

“嗯......是我媽媽教我的，她還讓爸爸和我一起學(xué)......”

是嗎，原來是這樣啊。雖然不能百分百確定，但零的心里已經(jīng)基本有了答案。雖然這個答案本身簡直不可理解，讓她感到無比困惑，然而，那張帶來莫名的熟悉感的全家福，留著紅色頭發(fā)、會講德語的媽媽，還有提起EVA的爸爸......所有的事實都指向了一個共同的方向。

如果她的猜測真的正確，那亞紀(jì)一定可以和自己的父母重逢。

“別擔(dān)心，”她半跪在亞紀(jì)的身前，輕輕撫摸著她的頭發(fā)，“你很快就會見到爸爸媽媽了?！?/p>

“真的......？”

“真的哦?！?/p>

一片巨大的黑影突然降臨，就像是憑空出現(xiàn)一樣，將兩人罩在了其中。聽到雙翼劃過天空的聲音，零抬起了頭，但立刻驚恐地呆愣在原地。

緊接著，在反應(yīng)過來的第一時間，她立刻背上亞紀(jì)向著樹林深處跑去，就像獵物是在躲避著來自天空的捕食者。

“量產(chǎn)型EVA......嗎？”終于跑到了一片看上去比較安全的地方，零把亞紀(jì)放了下來，劇烈地喘息著。

亞紀(jì)終于回過神來。震天的巨響時不時就會傳來，巨人們的廝殺帶來的的沖擊甚至傳到了這里，但是，作為一個三歲的孩子來說，亞紀(jì)的反應(yīng)可以說鎮(zhèn)定得可怕。再一次讓零驚訝的是，她似乎認(rèn)識量產(chǎn)機！

“就是這些家伙！它們傷害了媽媽！”亞紀(jì)急切地低聲說道，“爸爸給我講過的！”

零的目光一直沒有從那九個可怕的白色巨人身上移開。它們圍成了一個圓，把背靠背站著的初號機和二號機圍在了中間。敵人的數(shù)量實在是太多了，NERV的兩機已經(jīng)開始陷入劣勢。她衷心祈禱著碇同學(xué)和惣流同學(xué)能平安歸來，畢竟啊......還有人在等著他們呢。

又是一聲意料之外的巨響。有個龐然大物帶著橫掃千軍的勢頭從兩人頭上跨過，強大的聲浪差點把小亞紀(jì)掀翻。

JA無人機，又一位巨人加入了戰(zhàn)場。它的出現(xiàn)讓量產(chǎn)機群方寸大亂，已被逼入絕境的NERV兩機突然就迎來了轉(zhuǎn)機。

“別擔(dān)心，”零安撫著驚恐的小女孩，“這次它們不能傷害你媽媽了。”
**********************************

亞紀(jì)并不害怕巨人們狂暴的廝殺，她甚至看得津津有味。但在零的堅持下，她還是不情愿地邁開了步伐，繼續(xù)踏上了逃亡之路。

零也有自己的考慮。對于EVA那樣的存在來說，她們兩人所處的位置離戰(zhàn)場太近了，戰(zhàn)斗的余波隨時可能危及這里。必須要躲到離戰(zhàn)場足夠遠的地方才行。

亞紀(jì)的體力恢復(fù)了不少，現(xiàn)在她正跟在零的背后，在低矮的灌木叢里跋涉。

不知走了多久，終于，當(dāng)零撥開擋在身前的樹枝，眼前的一切豁然開朗。一條橫穿過灌木林的公路出現(xiàn)在她的眼前。

零警覺地向兩邊看了看，在確認(rèn)安全后，她翻過了公路的護欄。而亞紀(jì)則靈巧地從護欄下方爬了過來。

然而，并非只有眼睛看得見的才是危險。也許是震動傳感器，也許是紅外探測器，不管對方用了什么手段，總之，當(dāng)零和亞紀(jì)意圖穿過公路，躲到對面的樹林中時，傳來了恐怖的喊話聲。

“你們兩個，不許動！”

從公路的轉(zhuǎn)角處，一輛吉普車開了出來。從車上走下三個全副武裝的士兵。

戰(zhàn)自很有可能在每條公路上都設(shè)置了據(jù)點。他們早就做好了偽裝，在此等候多時了。

“快跑！”零用自己的身體護住了亞紀(jì)，“快點躲起來！”

“零，那你怎么辦？”

“快走！”

“嘿！不許動！”一名士兵立刻舉槍瞄準(zhǔn)了亞紀(jì)，然而小女孩的行動終究還是快他一步，小小的身影一下就消失在灌木叢中。

“媽的！Yoshida，你去追那個小的！”走在最前面的一人下達了命令。

“不準(zhǔn)你們傷害她?。?！”

這是零有生以來第一次用盡全力吶喊，她的喉嚨傳來刺痛的感覺。

她一點都沒有退縮。面對迫近的敵人，她張開雙臂擋在了士兵們的必經(jīng)之路上。

三位士兵被她突然的爆發(fā)嚇了一跳，立刻就舉起了槍。

綾波零并不害怕死亡，一直以來都是這樣。

她也理解對方為什么想要殺掉自己。也許，當(dāng)她露頭的那一刻，對方就已經(jīng)認(rèn)出了她是EVA的駕駛員。

但是，對方竟然連亞紀(jì)都不放過，血腥的戰(zhàn)爭與殘暴的人性，竟然連那圣潔的天使都要吞噬，想到這一點，她第一次體會到了怒火中燒的感覺。憤怒給她帶來了前所未有的勇氣，讓柔弱的少女甚至敢與三位全副武裝的士兵為敵。即使是拼上自己的一切，她也絕不會讓對方通過這里，至少是在亞紀(jì)藏好之前。

零之所以讓亞紀(jì)快點離開，就是不想讓她看到鮮血橫飛的場景。那潔白無瑕的靈魂，絕對不能被玷污。

“那個......那個小的應(yīng)該不是駕駛員吧？”最左邊的那位年輕士兵開口了，聲音聽上去頗為緊張?！拔矣X得我們沒必要......”

“我不管！”為首的那人狂躁地吼了回去，“這個藍頭發(fā)的總歸是駕駛員了吧？那個小的和她在一起，這已經(jīng)很可疑了！即使錯殺，也絕不能放過一個NERV的罪人！”

“她和NERV根本沒有關(guān)系！我們只是碰巧......”

“你給我閉嘴！”為首那人的目光轉(zhuǎn)向了她，眼神中滿是兇惡?！肮馐亲屇慊畹浆F(xiàn)在，你就已經(jīng)夠走運了！我們接到的命令是把NERV的人就地格殺！Ishida！”

聽到了長官的命令，最右邊的士兵點了點頭，舉起槍瞄準(zhǔn)了她。

零閉上了眼睛。終焉即將降臨，她卻一點都不害怕。

她只是覺得有點遺憾，自己啊......終究還是沒能陪亞紀(jì)走下去。接下來的日子，亞紀(jì)，你一定要照顧好自己。

然而，預(yù)想中的槍擊卻遲遲沒有降臨。

“你他媽在等什么！為什么不開槍！”為首的人狂怒地吼道。

“不行......”Ishida的雙眼緊閉著，終于還是放下了槍?！伴L官！我認(rèn)為我們必須再核實一下她的身份，我實在不能對手無寸鐵的普通市民開槍！”

“你他媽到底是怎么了？被他媽的慈悲心把腦子糊住了？你知道你的行為可能帶來多大危害么？”

“我知道！”

“那就快點開槍！媽的，怎么選了你這么個慫包......”

“長官！”Ishida粗重地喘著氣，他的聲音完全蓋過了上司。“我當(dāng)然不愿看到世界毀滅，正是因為這樣我才接下了這個任務(wù)。可是......可是......我也有個像她這么大的女兒！”

然而，他的上司仍然沒有絲毫的體諒。“那么，你想被處以叛國罪嗎？”

“無所謂！至少我要堅持我的良知！”

“那就滾蛋讓老子來！”為首的人憎惡地瞪著Ishida，隨后舉槍瞄準(zhǔn)了零，“呸！怎么攤上你這......”

他的話沒能說完。槍響了。

子彈是從背后射入的，在他的胸前開了一個碗大的坑。他直挺挺地倒在了地上，再也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

“你瘋了！Yoshida！你剛剛殺掉了我們的......！”

Ishida瘋狂地撲了上去，然而，緊隨其后的是第二聲槍響。

站在最左邊的那位年輕士兵，早就表現(xiàn)出了過度焦慮的癥狀。在兩位隊友的爭執(zhí)發(fā)展到白熱化時，誰都沒有注意到他的手正抖得越來越厲害。

第一次開火是單純的意外，他的槍口一開始瞄準(zhǔn)的也并非他的長官。然而，隨著那聲槍響，他緊繃著的神經(jīng)徹底崩潰了。

那一刻，他想的竟然是，如果讓Ishida活著回去，他的罪行就必然會暴露。所以，當(dāng)Ishida瘋狂地朝他撲來時，在極度的恐懼中，他再一次扣動了扳機。

最先從震驚中反應(yīng)過來的，是零?，F(xiàn)在正是逃脫的機會，然而......

“站——住——！”

驚懼交加的Yoshida再次舉起了槍，黑洞洞的槍口鎖定了她。剛才的意外仍然讓他臉色煞白，全身發(fā)抖，然而這并不妨礙他殺掉這一切的罪魁禍?zhǔn)住?/p>

殺了她，她才是噩夢的起源！

他沒能第三次扣動扳機。VTOL的呼嘯聲在背后響起，緊隨而來的是三聲槍響。

前兩發(fā)子彈并未命中，而是擦著Yoshida的身體飛了過去，在混凝土路面上濺射出一片火花。但這已經(jīng)足以讓驚恐的士兵哀嚎著扔掉武器，抱頭鼠竄。

然后，第三發(fā)子彈射穿了他的右側(cè)大腿。血霧在Yoshida的身下炸開，劇痛讓他瞬間失去了行動能力。

零不明白，為什么戰(zhàn)自的VTOL會向己方的人開火？一連三發(fā)子彈都是沖著Yoshida去的，這看上去根本不像是誤傷。

在不遠處，那臺VTOL正在降落，一隊荷槍實彈的士兵已經(jīng)提前跳下飛機，正向這里跑來。如果他們也是敵人，那自己必然逃脫無望。

這時，她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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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您，加持先生?！彼嵵氐鼐狭艘还?/p>

“別別別，這是我該做的?！奔映至ⅠR扶住了她，對于這種正式的道謝，他似乎顯得不太習(xí)慣?！罢f起來，居然在這里見到你，還真是讓我驚訝呢?！?/p>

“在進攻開始之前，我就逃出來了，因為我判斷總部已經(jīng)不再安全了?！?/p>

其實她故意避開了重點，但這顯然沒能逃過加持的眼睛。他愣了一下，盯著零看了幾秒鐘。這樣的目光讓零略感心虛，但她還是決定不做解釋。

“呃......零，我指的是另一件事......”加持終究還是問出了這個問題。

“我.......我有著不能站在碇司令那一邊的理由。”

也許是聽出了難言之隱的意味，加持也不再繼續(xù)追問了?！皼]關(guān)系的，零，活下來了就好。”他轉(zhuǎn)過頭，向那群士兵喊道，“Sakamoto！機上還有空座位嗎？”

“如果算上這三個傷員，VTOL的承載力實在是不夠......”

加持皺起了眉頭，就在這時，他目光落到了遠處的一輛吉普車上。

“Sakamoto，接下來的任務(wù)，可以交給你指揮嗎？”

名為Sakamoto的士兵給了他一個肯定的手勢。

“那就好，”他轉(zhuǎn)身面向零，“我們就坐那輛吉普好了。再堅持一下，零，等到戰(zhàn)爭結(jié)束，你想去哪我都會帶你去的?！?/p>

零無言地點了點頭。不過，當(dāng)加持朝著吉普車走去的時候，她卻并沒有跟來。

“加持先生，可以麻煩你把車開過來嗎？我還有點事要辦，但很快就回來。”沿著相反的方向，她走向了一片灌木林。

“呃，當(dāng)然沒問題。不過可否容我一問，”加持向著她的背影問道，“你要去做什么？”

“我要......去接一個人?！?/p>

“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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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走得很急，她很擔(dān)心亞紀(jì)會因為害怕而跑得太遠。不過，這擔(dān)憂很快就被打消了。

小小的身影就躲在一棵樹的后面。那棵樹甚至比她自己還要纖細。

亞紀(jì)的雙眼緊閉著，捂著耳朵縮成了一團。幾道風(fēng)干的淚痕還留在她的臉上。零微微彎下腰，摸了摸她的小腦袋。

“危險已經(jīng)過去了，我們安全了?！彼@樣告訴小女孩，“亞紀(jì)，我們走吧?！?/p>

亞紀(jì)并沒有追問更多的細節(jié)。光是看到零再次出現(xiàn)在她的面前，這劫后余生的的重逢就足以令她喜極而泣。

這一路上，她一直緊緊拉著零的手，就像是抓住了不愿失去的寶物。

當(dāng)胡子拉碴的男人出現(xiàn)在她面前時，亞紀(jì)又小小地緊張了一下。

“別擔(dān)心，亞紀(jì)。加持先生是我們的朋友哦?！?/p>

而加持，反而顯得比亞紀(jì)更加慌亂。他萬萬沒想到，零說‘要去接一個人’，結(jié)果竟是從樹林中領(lǐng)出一個小女孩？

“嗨......”小女孩緊張地向他打了個招呼。

“呃......嗨！”

“這孩子名叫亞紀(jì)。我們昨天才相遇。”零解釋道，“我正在幫她尋找失散的父母。簡單的情況就是這樣，加持先生，我們可以出發(fā)了嗎？”

“呃，當(dāng)然?？焐宪嚢??！?br/>**********************************

“小家伙，可以跟我講講你的父母么？”加持一邊開車，一邊頭也不回地問。

“我才不認(rèn)識你呢！”

“哈，小美女，那是當(dāng)然。今天可是我們第一次見面。不過嘛......”加持望了一眼后視鏡，觀察著亞紀(jì)的容貌?！翱傆X得你身上有種熟悉的感覺，尤其是眼睛......”

“我相信，我們很快就會遇到她的父母?！绷愦驍嗔怂脑?，“不過現(xiàn)在，加持先生，我們應(yīng)該專注于眼前的事情?！?/p>

也是，雖然跟小姑娘斗斗嘴也挺有趣的，可這里畢竟是戰(zhàn)場，如果不專心的話可是會沒命的。

“那么，我接下來要去NERV一趟。你們和我一起來嗎？”

零原本的計劃，是帶著亞紀(jì)逃出第三新東京市，離NERV越遠越好。不過，既然加持先生志在必得地要結(jié)束這場戰(zhàn)爭，她也就不需要繼續(xù)逃亡了。然而，即使如此，她還是想盡可能讓亞紀(jì)與NERV保持距離。

“可以麻煩您把我們送回公寓嗎？戰(zhàn)爭還沒有結(jié)束，帶亞紀(jì)去那里太危險了。”

“嗯，那也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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越靠近Geofront，加持就開得越慢。不僅如此，他還故意多繞了幾個圈子，以避免和戰(zhàn)自的遭遇。

所幸這一路上都沒遇到什么敵人。EVA的廝殺仍在繼續(xù)，車上的人隨時都能感覺到地面的震動，然而，戰(zhàn)自的有生力量卻似乎撤得干干凈凈。

零留心著亞紀(jì)的狀況，但同時也緊張地關(guān)注著巨人們的戰(zhàn)爭。

雖然戰(zhàn)場上的量產(chǎn)機大多受了不輕的傷，有些甚至失去了一條手臂，但零能看出，局勢正在惡化。就算是得到了意料之外的援軍，但己方還是在逐步落入劣勢。

JA突然沉默了，下一秒，它就被拆解成了一堆零件。零下意識地擋住了亞紀(jì)的眼，不想讓她見證這殘酷的瞬間。量產(chǎn)機臉上那猙獰的笑容，簡直令人不寒而栗。

不過，她這才發(fā)現(xiàn)，整夜逃亡帶來的疲倦已經(jīng)開始顯現(xiàn)，亞紀(jì)已經(jīng)昏昏沉沉地睡了過去。不只是她，在危險宣告結(jié)束后，就連零也覺得自己的眼瞼越來越沉。

就在這時，一聲巨響傳來，車身也隨之劇烈震動。加持竭盡全力才避免了側(cè)翻，但強烈的沖擊還是讓吉普車熄了火。

零驚恐地睜大了眼睛，這樣強烈的沖擊......她能想到的可能只剩下一種。

EVA的自爆。

果然，當(dāng)她再望過去時，二號機已經(jīng)從戰(zhàn)場上消失了。

不是恐懼，不是憤怒，也不是憎恨，看著那個在座位上縮成一團、全身顫抖的小姑娘，零感到受的是深深的悲哀。

“不......不該是這樣的啊......”

“零！沒時間說這些了，我們得快點離開！”經(jīng)過數(shù)次嘗試，加持終于重新打著了火，“抓緊了，孩子們！”

然后，更可怕的景象降臨了。

狂暴的咆哮聲震耳欲聾，在量產(chǎn)機群之中，紫色的巨人解放了自己全部的力量。橙紅色的AT立場在它的身后彎曲，形成了六對巨大的翅膀。

“天啊......”就連加持，也被這景象深深震撼了。

“不要......碇君......”她小聲地祈求著，淚水已從臉頰上滑落，“不要這樣做......”

“零......發(fā)生了什么？”

“碇君......他在呼喚著終焉的降臨......加持先生！”零就像是突然反應(yīng)過來一樣，“我們得想辦法聯(lián)系他！我們得讓他停下來！”

“我試試！”加持立刻打開了車載廣播。他眉頭緊鎖，調(diào)節(jié)著頻率旋鈕，想要找出一個仍然可以用的廣播頻率。

“快啊......否則就真的晚了......”

“......嗣，冷靜！我還活著！”

一個熟悉的聲音突然響起。無論是車上還是NERV總部，所有聽到這聲音的人都呆住了。

在所有人中，最震驚的是小亞紀(jì)。這個聲音她太熟悉了，這就是她朝思暮想、無論如何都想再見到的那個人！

“這是！這是......！”她指著車載廣播，已經(jīng)激動得連話都說不全了，“這就是我......！”

“沒錯，亞紀(jì)?！绷爿p輕地點了點頭，“就是她?！?br/>**********************************

在朗基努斯之槍即將刺入核心的剎那，初號機那染血的雙手牢牢握住了它。

這就是零看到的最后景象?；蛘哒f，零堅持著看到了這里。

然后，疲倦終于壓倒了她，讓她短暫地失去了意識。

不過，在視野完全陷入黑暗之前，她終于發(fā)自內(nèi)心地笑了。

戰(zhàn)爭結(jié)束了，大家都安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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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的意識在黑暗中徘徊，然而，她卻突然看到了一團烈火。

隨之而來的是身體被燒灼的劇痛。那烈火似乎要將她的靈魂燃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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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持背著零，朝她住的公寓走去。亞紀(jì)則跟在他的身后。

她的脈搏和呼吸都沒有異常，突然的昏厥只是疲倦所致，加持明白現(xiàn)在她最需要的便是休息。

然而，少女的身體卻突然縮緊，緊接著發(fā)出了痛苦的低吟。

他立刻把零的身體平放到了地上。她已經(jīng)醒來了，但卻只是顫抖著倒吸涼氣，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零！你怎么了！”亞紀(jì)已經(jīng)撲到了她的身邊。

“我現(xiàn)在就去找醫(yī)生......”一邊說著，加持站起身來。

然而，零卻掙扎著攔住了他。加持再看時，她甚至盡力擠出了一個笑容。

“別擔(dān)心......我......沒事......”她斷斷續(xù)續(xù)地說，“是......莉......莉莉絲......她被炸掉了......！”

“這樣啊......”加持終于也如釋重負地笑了，“看來小律那邊也成功了呢?！?br/>**********************************

當(dāng)零醒來時，眼前是自己房間的天花板。

亞紀(jì)趴在在床邊睡得正香。即使已經(jīng)睡著了，她的兩只小手仍然握著零的手。她一定在這里守了很久，想到這里，零不由得感到一絲自責(zé)。

加持先生已經(jīng)離開了。也許是去處理NERV的事了。

她輕輕下了床，小心地把亞紀(jì)的小身體抱到了床上，為她蓋好了被子。

然后，零打量著自己的房間，自己的......家。

這還是她第一次這樣做。

家里的亂象已經(jīng)不堪入目。房間的墻上布滿了彈孔，杯子的碎片散落了一地。床，冰箱和桌子這些重物也紛紛移了位，就連門上的鐵板也變了形。

戰(zhàn)自的士兵抓人不成，便氣急敗壞地把她的家破壞成這個樣子。

好在，即使是經(jīng)歷了這么多磨難，她和亞紀(jì)還在，她的家也還在。當(dāng)初趁著夜色從這里倉皇逃走的兩人，終于又好好地回到了這里。

那么，接下來該去找亞紀(jì)的爸爸媽媽了。她輕手輕腳地朝著門口走去，但是......

“零，你要去哪？”

亞紀(jì)坐在床上，揉著惺忪的睡眼。

“安心睡吧，亞紀(jì)。我要去找你的爸爸媽媽?！?/p>

“帶我一起去嘛，我也想見他們！”

“你要做的就是好好休息。我保證，等你醒來的時候，爸爸媽媽就會出現(xiàn)在你眼前。”

“可是我不想和你分開！我會害怕的！萬一壞人來了怎么辦？”

零歪著腦袋想了一會，亞紀(jì)所說的確實是個問題。就算戰(zhàn)爭已經(jīng)結(jié)束，城市仍然是一片混亂，未必就不會有‘壞人’找上門來。

“這樣吧，亞紀(jì)。一旦聽到腳步聲，你就躲進那邊的窗簾里，好嗎？”

“好......”亞紀(jì)特地拖長了聲音，顯得很不情愿?！傲悖倥阄乙粫?。至少等我睡著了你再走......”

零淡淡地笑了一下，坐到了亞紀(jì)的床邊。她又多待了十幾分鐘，這才從家里出發(f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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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走在Geofront的斷壁殘垣中，零仍然在思索著那個不可思議的結(jié)論。她實在是疑惑不已，這件事明明根本不可理解，但它卻是唯一合理的結(jié)論。何況，亞紀(jì)已經(jīng)認(rèn)出了明日香就是她的媽媽，這更使得那個結(jié)論確鑿無疑。

既然想不明白，那就簡單地相信它是真的吧。這是零一貫的作風(fēng)。本來，她的心智發(fā)展就較之同齡人更加落后，無論是在人際交往還是生活工作中，遇到不能理解的事對零來說簡直就是家常便飯。她實在是沒能力也沒時間把這些事情一一理清。

Geofront的總部也受到了不小的沖擊，走廊里的燈管忽明忽滅。零看上去就像是突然從黑暗之中現(xiàn)身，把一名正在執(zhí)勤的警衛(wèi)嚇了一跳。

“等......是誰......！”他正要舉槍的手卻忽然停下了。借著昏暗的燈光，警衛(wèi)看清了少女的臉。“你是......綾波駕駛員？”

她沒有在打招呼這種瑣事上浪費口舌，而是開門見山地提出了問題。

“請問碇駕駛員和惣流駕駛員在哪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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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路上，真嗣一直在想，綾波今天看上去似乎和往常不太一樣。剛才她拉著明日香急匆匆地就走了，甚至都等不及自己辦完出院手續(xù)。這可真不像她呢。

當(dāng)他推開公寓的門的剎那，他終于明白了零為什么會那么著急。

已經(jīng)來晚了。他錯過了一切。

他呆站在原地動彈不得，有那么一瞬間甚至他覺得自己身在夢中。

明日香正和亞紀(jì)緊緊相擁。寂靜的房間里，只有低低的啜泣聲在回響。

亞紀(jì)......他日思夜想的，親愛的女兒......

“媽媽，你受傷了?！眮喖o(jì)從媽媽懷中抬起頭來，已經(jīng)注意到了明日香肩上的繃帶。

“別擔(dān)心，亞紀(jì)。一點都不痛的?！泵魅障闳隽藗€謊。光是抱著亞紀(jì)，她的肩部就已經(jīng)疼痛難忍，然而無與倫比的幸福感卻壓倒了一切苦痛。

“你和爸爸去哪里了......我一直都在找你們！還有，你的頭發(fā)為什么變得這么長......”

“說來話長啊，”明日香半哭半笑，摸了摸女兒的頭，“媽媽很快就去剪掉，好不好？”

“不要！媽媽現(xiàn)在這樣很漂亮！”亞紀(jì)用力搖著腦袋?！皨寢專愫軅膯?？”

“才不呢，一點都不傷心?！?/p>

“那你為什么要哭......？”

明日香擦干眼淚，輕輕捧起女兒的臉?！氨瘋臅r候就哭，喜悅的時候就笑。但是，如果你感到前所未有的喜悅，那就一邊哭，一邊笑吧?！?/p>

亞紀(jì)并沒有一下子理解這種矛盾的情感表達，但還是點了點頭。

“亞紀(jì)......”他的聲音小得自己都聽不見。

“爸爸？爸爸！”

下一秒，小亞紀(jì)像一陣風(fēng)一樣沖了過來，撲進了他的懷里。

小小的身體緊緊貼在他的身上，像個小火爐一樣散發(fā)著無窮的能量。他從未忘記這種感覺。

“爸爸，你看上去也變了好多?！眮喖o(jì)咯咯地笑著，“好滑稽！”

“亞紀(jì)卻一點都沒變呢，你還是爸爸記憶中的那個小天使?！?/p>

明日香略帶嫌棄地看了他一眼。都多少年了，他表達情感的措辭還是那么土。

“亞紀(jì)，你是怎么來到這里的？”他終于問出了那個埋藏在心底的問題。

亞紀(jì)最喜歡就是在爸爸媽媽面前表現(xiàn)自己了，現(xiàn)在正是個絕佳的機會。“我也不太清楚！總之，我一覺醒來，你和媽媽都不見了！紀(jì)子也是，我的畫也是，全都消失了！屋子里只剩下一個很可怕的老阿姨！她說自己叫山寺什么的，但我并沒有聽完，我用最快的速度從老阿姨那逃走了！然后我走啊走啊，一路上遇到了好多可怕的人。不過，在我最害怕的時候，我遇到了零！

“她帶我買了新的蠟筆，帶著我一起畫畫。你看，墻上貼的這些就是我和零一起畫的！好看吧！”

“真是太漂亮了！”真嗣發(fā)自內(nèi)心地稱贊著，在女兒的側(cè)頰上大大地親了一口。

“后來，我和零一起回了趟家。那個阿姨還在那里！不過有零陪著，我也就不那么害怕了。然后我發(fā)現(xiàn)，那個阿姨其實也挺善良的，她還給我拿了很多餅干！但是......但是......你和媽媽還是不在。所以零就帶我回來了。哦對了！回來的路上她還帶我吃了拉面，有很多肉的那種！”

“真的？”他顯出很驚訝的樣子。

“那是當(dāng)然！后來我們就回到了這里，那時候零的家看上去特別悲傷！我覺得我一定要讓它快樂起來，所以就和零一起畫了這么多畫。零畫畫可厲害了，最中間的那一張就是她畫的！

“然后，到了半夜，我突然看到零起床要走。我以為她要拋下我了，于是就攔住了她，可是她卻說，讓我也趕快穿上衣服，我們要快點離開了！

“我們先是坐上了......嗯，什么來著......電車！但是沒走多遠，電車就被壞人給攔下來了，零拉著我跳下了電車，在樹林里走了很久很久，好不容易才躲開了壞人。我的腳走得可疼了！零還勸我要穿鞋來著，但我就是不喜歡鞋嘛！

“后來我實在太累了，一定得休息一下才行。就在這時候，我看見了一群魔法鎧甲在戰(zhàn)斗！就和爸爸說的一樣，紅色的，紫色的，還有九只白色的！但是那臺藍色的卻一直沒來......不過，倒是出現(xiàn)了一個爸爸從來沒有提起過的白色家伙！

“我正看得起興，零就不讓我看了。她說那里太危險，我們必須逃到更遠的地方去。然后我們走啊走啊，終于看見一條大馬路！但是大馬路上卻有一群很壞很壞的人躲著，我們一出來就被他們抓到了！零讓我趕快跑，她自己卻留了下來，害得我擔(dān)心死了！我......我也不想扔下零......但我那時候太害怕了！無論是零還是那些壞人，都沖我喊得很大聲......

“我一直躲在一棵樹后面哭，然后聽到了幾聲特別恐怖的巨響！那時候我好害怕自己再也見不到零了！不過后來，她卻突然出現(xiàn)在我面前，告訴我已經(jīng)沒事了，那一刻我真是太開心了！

“零帶我走出樹林，有個留著胡子的大個子家伙正在等著我們。零說他是加持先生，是我們的朋友，讓我不用害怕。雖然看上去很嚇人，但加持先生也的確是個好人，他開車把我們送回了這里，一路上帶著我們躲開了好多壞人呢！

“回來以后我就迷迷糊糊地睡過去了。后來零又要離開，她說她要去找你們，讓我好好休息。她還告訴我，如果聽到腳步聲就躲進那邊的窗簾里。自從她走了以后我就開始擔(dān)心，她會不會又遇上什么危險。我越想越害怕，然后就再也睡不著了。直到零帶著媽媽進來的時候，我還躲在窗簾里呢......！”

“我的......天......”真嗣聽得瞠目結(jié)舌，他不敢相信在這短短的二十四小時中，綾波和他的女兒竟然經(jīng)歷了這般兇險。

萬幸她們都好好的回來了！

而明日香的震驚程度也毫不下于他。過了良久，她才一字一頓地說出了一句，“這可真是......驚險的一天啊......”

亞紀(jì)驕傲地挺起了胸?！澳钱?dāng)然！我和零一起，經(jīng)歷了很多刺激的事情！”

“綾波......？”聽到他的聲音，那個站在房間一角、一直默不作聲的少女，抬起頭對他笑了笑。

“謝謝你啊，零?！泵魅障阏嬲\地握住了她的手。

“其實......”

零的話沒能說完。明日香一把將比她還纖弱的少女拉了過來，給了零一個大大的擁抱?！罢娴模娴奶兄x你了！”

這突如其來的擁抱讓零愣有些意外。不過隨后，她那舉在空中，不知所措的纖細手臂，也慢慢環(huán)繞過明日香的身體，回以一個輕輕的擁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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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種感覺就像是時間回溯了一樣。走過了這么多磨難，一家人終于重新團聚在一起。

一家三口手拉著手，行走在破敗的街道上。大戰(zhàn)之后的第三新東京市顯得格外蕭索，但兩位十四歲的少年少女卻從未笑得如此幸福。

“這才多長時間呀，亞紀(jì)又比以前重了好多呢?！?/p>

“笨蛋，亞紀(jì)的體重才沒變呢。是你自己變瘦弱了才對?！?/p>

“是呀，畢竟好久沒有干農(nóng)活了嘛?！?/p>

亞紀(jì)趴在爸爸的背上，睡的正香。而變回十四歲少年的真嗣卻顯得略有些吃力，身體時不時就會晃悠一下，像是要摔倒一樣。

“你啊，回去好好健身吧?！泵魅障阆訔壍匕琢怂谎邸２贿^，在看到亞紀(jì)旳睡臉時，她的表情立馬變得緩和下來。

“她回來了，真嗣。我好幸福，她真的回來了。”

“而且對她來說，這場危險的旅程僅僅持續(xù)了一天。”真嗣輕輕搖了搖頭，他的視線飄向了遠方?！盀槭裁磥喖o(jì)沒有和我們一起回來呢？薰曾經(jīng)說過，‘有一天，你一定會找回自己的幸?！?，現(xiàn)在我終于明白他的意思了。我們終于創(chuàng)造了一個亞紀(jì)能幸福地生活下去的世界，所以她回來了......”

“真嗣，我并不信那些?！币贿叺巧祥L長的樓梯，明日香狡黠地笑了一下。“只要我的女兒回來，其他的都不重要?！?/p>

是啊，其實真嗣也是這么想的，雖然這種想法對大家不太負責(zé)任。無論是在那個殘破的世界還是這個新世界里，只要明日香和亞紀(jì)平安無事，無論什么磨難他都能甘之如飴。

他推開了公寓的門，落滿灰塵的合頁發(fā)出了輕輕的‘咯吱’聲。安睡中的亞紀(jì)砸吧著嘴，發(fā)出了一聲低低的夢囈。

“我們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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零突然感受到了一種異樣的情緒。

房間里明明什么都沒少，那些被破壞的痕跡她也不是很在意?？墒?，她為什么覺得房間里空空蕩蕩的，就好似缺了點什么？

在過去十幾年的人生中，她一直都是這樣孤身一人，住在這簡陋的小房間里，卻也從未有過這樣的感覺。

好安靜......實在是太安靜了......

她又回想起亞紀(jì)和父母重逢時的場景。那時候一家三口熱淚盈眶地抱在一起，她雖只是站在一邊遠遠地看著，卻也不禁露出了微笑。

明日香給了她一個真誠的擁抱，但其實零并不認(rèn)為自己配得上他們?nèi)绱烁屑?。對她來說，從遇到亞紀(jì)開始，她所經(jīng)歷的一切不過都是一個又一個的巧合。

現(xiàn)在一家三口已經(jīng)離開了。最后，這里又只剩下她一人。

溫暖明媚的陽光從窗戶射入，但她卻還是感受到了一絲寒意。

不過啊，自己還活著，大家還活著，這才是最重要的。碇君和惣流同學(xué)曾教會了她生命的意義，今后，她要真正地用一生去體悟幸福與苦難的真諦。

就在這時，藏在窗簾下面的什么東西吸引了她的注意。她拉開窗簾，將那東西拾起，發(fā)現(xiàn)那是亞紀(jì)剛剛畫好的一張新作品。

這是亞紀(jì)留給她的禮物。亞紀(jì)說過，自己離開之后她就再也睡不著了。也許，在醒著的那段時間里，她一直在忙著為自己準(zhǔn)備這份禮物。

那是一張新的全家福。除了紅色的頭發(fā)的媽媽，深棕色頭發(fā)的爸爸，還有抱著玩偶的小女孩之外，還加上了一個有著藍色頭發(fā)、燦爛笑容的小人。在小人的旁邊畫著一個箭頭，箭頭的末端寫著，‘我的朋友’。

這還是零第一次，認(rèn)真地憧憬著自己的未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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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進自己的公寓，美里累得幾乎要虛脫了。在腎上腺素的刺激下，她勉強撐過了這場殘酷的戰(zhàn)爭。如今一切都已塵埃落定，她終于可以好好休息一下了。

她暢快地踢掉了鞋，帶著一聲‘嗚呼’就朝著自己的臥室沖了過去?，F(xiàn)在她只想一頭扎進軟綿綿的床上，睡到天昏地暗。

然后......她就撞上了一個人。

“真嗣！”她略顯尷尬地驚叫起來，“原來你已經(jīng)回來了啊......”

“美里小姐......歡迎回家。不過現(xiàn)在還是......”

“美里！你太吵了啦！”明日香標(biāo)志性的尖銳嗓音隨之響起，“安靜一點行不行......”

而她的監(jiān)護人并沒有聽進去。美里豪放地將兩個孩子一把拉進了自己的懷抱?！霸俅我姷侥銈冋媸翘昧耍∧銈儌z，到底去哪了？我還去醫(yī)院接你們來著，結(jié)果前臺說你們早就走了！”

“天，怪不得你這么晚才回來?！泵魅障阋荒樝訔墸贿^隨之狡猾地笑了一下?！懊览铮阋谴饝?yīng)我能保持安靜，我就講給你聽?！?/p>

“安靜？為什......”

在真嗣和明日香做出回答之前，一個小小的聲音已經(jīng)揭開了真相。

“媽媽......？”

真嗣房間的門打開了，一個抱著布娃娃的小女孩正站在那里，疲倦地揉著眼睛。

明日香一下就掙脫了美里的懷抱。“嘿寶貝，我們是不是吵到你了？”

美里的嘴巴大張著，久久不能合攏。自己的家里為什么會多出一個小女孩？不對，從明日香的表現(xiàn)來看，難道這位就是......？

“抱歉打擾你睡覺了哈。睡得還好嗎？”她緊張地沖小女孩笑了笑。

“嗯......”小女孩反倒看上去比她還緊張。

“真嗣，難不成這就是你們的......？”

“沒錯哦。”真嗣笑著對她點了點頭。

“咳咳，葛城一尉，”明日香清了清嗓子，擺出了極為鄭重的站姿，“請允許我向你介紹：碇真嗣和惣流·明日香·藍格雷的女兒，碇亞紀(j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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陌生的天花板。

后來又發(fā)生了什么？自己為什么會在這里？

慢慢地，他的思緒終于跟上了眼前的現(xiàn)實。現(xiàn)在，他全身動彈不得，甚至連話也講不出。他的整條右臂都失去了知覺，就像是完全不存在一樣。

可是自己還活著。

但自己為什么還活著？

這難道就是自己的報應(yīng)么？

讓自己......注定無法見到她？

他聽到了開門的聲音，有人走進了他所在的病房。

“你真的要這樣做嗎？”

這個聲音很熟悉。是那個少女的聲音。

“嗯，不會花太久的?！边@個聲音，是他的兒子?！胺凑览锬沁呉矔簳r不需要搭手?！?/p>

“這個人是誰呀？”

這是個稚嫩的童聲，他從來沒有聽到過。

“他是我的爸爸，”真嗣說，“你的爺爺?！?/p>

爺爺？已經(jīng)過了這么久了嗎？

“他在睡覺嗎？可是現(xiàn)在還沒到睡覺時間呀?！?/p>

“嗯......爺爺是在睡覺。也許他永遠都不會醒來了?！?/p>

“為什么呢？爺爺生病了嗎？”

“爺爺他......受了很重的傷。”

他的眼前突然出現(xiàn)了一個小女孩的臉。她的眼神里充滿了好奇。

“爺爺為什么睜著眼睛睡覺呀？”小女孩疑惑地問。

隨后真嗣也出現(xiàn)在他的視野里。真是奇怪，他看上去和以前并沒有太大差別，但卻已經(jīng)有了女兒。

“亞紀(jì)，這不是普通的‘睡覺’哦......爺爺也許會睡一輩子的。”

亞紀(jì)？這個名字......？這就是亞紀(jì)嗎？原來......？

“可是爺爺看上去好難過呀。爸爸，我們把爺爺叫醒好不好？”

真嗣微微一笑，摸了摸女兒的頭?！鞍职终f過了，爺爺不會再醒來了。醫(yī)生們都是這么說的?！?/p>

“永遠都不會了嗎......”亞紀(jì)的聲音很是失落，“聽上去太悲傷了。他們就這么確定嘛......？”

“恐怕是的?！?/p>

“嘿，亞紀(jì)，和媽媽先走吧，”又是那個少女的聲音，“別在這里打擾爸爸了。讓他把想說的話說完?！?/p>

“可是，我們?nèi)ツ?？?/p>

“當(dāng)然是美里阿姨那邊咯?！?/p>

“嗯！”亞紀(jì)最后望了他一眼，“再見，爺爺！我要先走啦！”

這到底是怎么回事？他為什么會感受到一陣難以言說的溫馨？在他的心里，所有的溫暖，所有的幸福，明明早就已經(jīng)消失得干干凈凈才對......自從，失去她以后......

隨后，傳來了金屬與地面摩擦的聲音。聽上去像是真嗣拉過一把椅子，坐了下來。

“很奇怪吧，”真嗣開口了，“她明明從來沒有見過你，卻還是對你那么關(guān)心。我想，這是你永遠也理解不了的情感，你從來不會無條件地去愛一個人，就算對親生兒子也是這樣。如果......如果她知道了你曾經(jīng)的所作所為，你覺得她會怎么想？”

我并不是不會無條件地去愛別人，真嗣。抱歉了，我只是沒有無條件地去愛你。

“亞紀(jì)她......一直都是這樣。”聽上去，真嗣似乎是在笑，他現(xiàn)在一定很自豪吧?！拔覐膩頉]有見過她不喜歡某個人的樣子。明明在那樣孤獨的世界里長大，她卻比你要善良得多呢。在上幼兒園后的第一周內(nèi)，她交到的朋友比我這小半生交到的還多。

“你也許想知道自己為什么還活著。說實話，不只是你，所有人都想知道。醫(yī)生不厭其煩地給我解釋了半天，但我還是沒聽懂。就算學(xué)了那么多年的醫(yī)學(xué)知識，可我到底還是對神經(jīng)學(xué)知之甚少。不過，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你的槍當(dāng)時瞄偏了。不管是因為爆炸的震動還是別的什么原因，總之那發(fā)子彈并沒有致命。

“你能活下來，還得感謝一個人，赤木博士。是她把你從地下背上來的。一開始，她說連自己都不清楚為何會這樣做，后來卻又改了口，說‘讓你以這種狀態(tài)活下去才是最大的懲罰’。赤木博士她......我實在不知道該說什么好。順帶一提，她來探望你的次數(shù)是最多的?！?/p>

赤木律子？那個女人......？

“說到探望，其實，我今天并不是專程來看望你的。哈，雖然這并不代表我以前沒來過。我今天之所以會來，是為了探望美里小姐。嗯......亞紀(jì)很快就要有新的伙伴了。

“當(dāng)初戰(zhàn)爭一結(jié)束，加持先生就迫不及待地向美里小姐求婚了。大家都沒料到，原來他才是對這事最心急的一個，哈哈......不過美里小姐一開始并沒有答應(yīng)，而是足足吊了他幾個月。我想，她大概在懲罰加持先生玩失蹤嚇唬人吧。

“我和明日香的結(jié)婚證也很快就要下來了?？紤]到我倆的情況比較特殊，審核的流程原本會很久，不過，加持先生幫了我們不少忙。這樣一來，我和明日香的婚禮也很快就要舉行了。我當(dāng)然很想說出‘希望你到時候也能在場’這樣的話，但我想你多半是做不到的。

“我猜，你也想了解一下綾波現(xiàn)在是什么情況。遺憾的是，自從你入院以來，她一次都沒有來過。你真應(yīng)該親眼看看她，現(xiàn)在的她和以前完全不一樣了。你應(yīng)該猜不到她在繪畫方面有著驚人的天賦吧？我想你是不會關(guān)心這些事的。她畫得真的特別棒！有一次去她家的時候我甚至看到一家畫廊送來的邀請信，但當(dāng)我問起的時候，她卻總是神神秘秘地不肯說，只是笑著告訴我，‘以后你就知道了’。

“亞紀(jì)和她成了無話不談的好朋友。真是奇怪，明明年齡相差了那么多，兩個人的關(guān)系卻是出奇得好。綾波她......其實是個很可愛的人呢。上周，我們一家還和她一起去了游樂場。和亞紀(jì)一起坐摩天輪的時候，她簡直笑得合不攏嘴。還是第一次看到她這樣呢?！?/p>

他笑了起來，但聲音很快又變得嚴(yán)肅。“有人建議我們，應(yīng)該換個新的身份生活下去。畢竟，SEELE的殘黨仍未完全肅清，也許還有些其他的狂熱宗教團體正在蠢蠢欲動。這次戰(zhàn)爭讓NERV的大家成了名人，但也大大增加了我們被盯上的概率?？紤]到安全問題，尤其是那孩子的安全問題，我認(rèn)為這種想法還是有道理的。不過，這也并不代表我打算這么做。

“當(dāng)然了，最大的反對者是明日香。也正因為她的堅決反對，我才會徹底放下了這個想法。畢竟，舍棄自己的名字就意味著忘卻自己的過去，至少我和明日香是這么認(rèn)為的。我們，還有亞紀(jì)，并不是生活在兩個世界的人，沒有必要因為開始了新的生活就否定掉自己的過去。無論外部的環(huán)境怎么變化，我們自始至終都是我們。另外，在NERV的領(lǐng)導(dǎo)下，一個全新的第三新東京市正在重建，如果SEELE或者什么組織真的敢進犯，就讓他們試試吧。

“基路議長已經(jīng)確認(rèn)死亡了。尸檢結(jié)果表明他是死于突發(fā)的心臟病，畢竟，就算再怎么先進的機械也不可能補償過度衰老的肉體。至于SEELE的其他人，就算還沒有被捕也已經(jīng)被全球通緝了。畢竟，據(jù)加持先生所說，他‘忘了’解除自己設(shè)置在網(wǎng)絡(luò)上的程序，結(jié)果導(dǎo)致SEELE的圖謀大白于天下。有一個SEELE成員立刻就自殺了，另外還有幾個自殺未遂，被警察攔下來了?，F(xiàn)在全球警方和諜報部門正在通力合作，爭取早日將SEELE的殘黨全部肅清。在這種情況下，我想SEELE也搞不出什么大動作了。

“另外，有一對夫婦我應(yīng)該從沒跟你提過。山寺夫婦，我們在戶外登山的時候偶然結(jié)識了他們，此后就成為了關(guān)系很好的......嗯......朋友？總之，他們就要搬去和第二東京的兒子一起生活了，原本的房子也就騰給了我們。亞紀(jì)特別喜歡那間房子，畢竟在之前的那個世界里，那里就是我們的家。

“關(guān)于房子的價錢，山寺夫婦的要價已經(jīng)低得不能再低，我和明日香應(yīng)該很快就可以湊夠。思來想去，我還是認(rèn)為這是必要的開銷，畢竟我們不能讓亞紀(jì)也擠在那么小的公寓里生活，再說，加持先生和美里小姐也需要一點私人空間嘛。

“我的那些朋友們，也開始了新的生活。冬二已經(jīng)帶著妹妹搬到班長洞木光所在的城市了，他也轉(zhuǎn)入了洞木所在的學(xué)校。畢竟，他的父母早就不在了，第三新東京市也沒什么值得他留戀的。嘛，雖然作為NERV的前EVA駕駛員，他肯定或多或少會受到一些監(jiān)視，不管洞木似乎對此毫不在意。前不久冬二還給我來信，說他要和洞木一起去旅游來著。哈，看來兩人的情侶關(guān)系再也不用遮遮掩掩了嘛。

“至于另一位朋友相田劍介，他已經(jīng)徹底放下了成為EVA駕駛員的念頭，畢竟世界上已經(jīng)沒有EVA了呀。現(xiàn)在他把精力全部放到了學(xué)業(yè)上，不得不說，這家伙的智商可真是高呢，也許比明日香也差不了多少............他已經(jīng)被甲府的山梨大學(xué)正式錄取了哦。

“總之，那些曾經(jīng)被NERV挑選出來，作為適格者候補的的少年少女們，如今也紛紛卸下了枷鎖，走向了自己嶄新的人生。”

真嗣的聲音中斷了很久。他深深吸了一口氣，然后才繼續(xù)說了下去。

“爸爸，你知道嗎，有些話我以前一直沒機會對你說。雖然不知道你能不能聽得到，但我還是覺得應(yīng)該告訴你。我覺得......我也或多或少開始理解你了。當(dāng)我意識到自己失去了一切的時候，我也差點失去控制，走上了你的老路。當(dāng)然，雖然整個過程只持續(xù)了短短幾十秒，隨后我就聽到了她的聲音，但是......這件事還是讓我后怕不已。如今我終于意識到，當(dāng)你真的決定向世界復(fù)仇的時候，你才真真正正地失掉了一切。這個世界的確很污濁，但人類的存在本身并不是罪孽。總有些純潔無瑕的靈魂會自污濁之中誕生，這便是人類的希望。爸爸，我希望你也能明白這一點?！?/p>

想必，這就是他的結(jié)語了。病房的門也在這時打開，紅發(fā)少女的聲音又一次響起，“嘿，說完了嗎？美里的產(chǎn)檢已經(jīng)做完了哦?！?/p>

然后，傳來了慢慢從椅子上站起的聲音。

“嗯，說完了......嘿寶貝，美里阿姨那邊好玩嗎？”

“那邊有好多玩偶，可是媽媽卻不讓我玩！”

“那......！”第二適格者聽上去似乎氣壞了，“那些東西哪里是玩偶！都是些胚胎模型什么的，哪敢讓你玩？”

“哼！”

接下來，他聽到了小女孩賭氣跑開的聲音。少年少女卻并沒有去追，而是在竊竊私語著什么。

“那么，他怎么樣了？”

“他的情況我也......”

源渡實在是跟不上了。他的意識已經(jīng)開始模糊，眼前的景象也開始變得越來越暗淡。他是一個大腦受創(chuàng)的病人，本應(yīng)長久地陷入植物人狀態(tài)才對，能保持如此長時間的清醒，實屬罕見。

這就是......家庭......嗎？還真是幸福呢。

在意識的深處，源渡笑了。曾幾何時，他也是個追逐著幸福的年輕人，憧憬著和唯在一起的美好未來。然而，隨著唯的消失，他的世界也徹底地崩塌了。心中的那塊空缺，永遠不會有第二個人能填滿。

現(xiàn)在，真嗣已經(jīng)成長為獨當(dāng)一面的男人，他比自己更懂得如何愛與被愛。

真嗣，他的兒子，一定能得到那份他渴望了一輩子的幸福。

這還是此生第一次，源渡以一個父親的身份為自己的兒子感到驕傲。在意識完全陷入黑暗之前，他真誠地向這個新生的世界致以祝福。

（全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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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的話：還沒看夠嗎？腎上腺素還在飆升嗎？我知道我知道，你們也許會覺得這是個俗套的皆大歡喜結(jié)局，所有人都團結(jié)在了一起，壞人得到了懲罰但也改過自新，大家都很幸福......沒辦法，我就是喜歡這樣的結(jié)局。再說之前我也提醒過你們了:P

這一章真的必要嗎？作為作者，我當(dāng)然會說很必要。也許在有些人眼里，它不過就是一章長得離譜的尾聲（盡管確實交代了很多之前沒寫過的內(nèi)容）。但畢竟，亞紀(jì)來到這個世界的過渡過程還是需要介紹一下的，否則這種轉(zhuǎn)變也未免太過突兀。另外，我也希望能賦予綾波麗更多的戲份，而不只是‘第16使徒’那一章所描寫的那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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譯者的后記：從翻開The 2nd try這篇小說，到敲下譯文的最后一個字，這一天，beiming等了將近半年。

過去的這個學(xué)期，也恰巧是beiming最為忙碌的一個學(xué)期，但現(xiàn)在回憶起來，卻也不能不說這是一段值得紀(jì)念的經(jīng)歷。畢竟，beiming自己也很享受那段點燈熬油、咬文嚼字的時光，在繁忙的課業(yè)生活之外，這便是beiming為數(shù)不多的愛好與消遣。

身為譯者，beiming還是要再一次對讀者與原作者道歉：這篇文章終究不是一篇完全忠于原文的譯文，另外，文中偶爾出現(xiàn)的拼寫錯誤，beiming仍然沒能完全掃清。

The 2nd try譯文的長度大約為30萬字，恰好與Evangelion SR的長度相仿。翻譯此文的動力，亦恰好來自于beiming對OriginalX先生的景仰。他是個真正的EVA迷，將短暫的生命不分晝夜地傾注在EVA上，在還沒有大數(shù)據(jù)的那個年代，將碎片拼接好傳承給后人。

對于EVA研究站及EVA研究站論壇（以及其他國內(nèi)、國外的相關(guān)網(wǎng)絡(luò)論壇）的其他前輩們（恕beiming實難一一列舉），beiming同樣在此表示感謝。

那么，作為文章的譯者，beiming的任務(wù)就到此結(jié)束。

beiming相信，等遇到了下一篇值得翻譯的佳作，beiming還會與各位再見的。

附在最后的，是一些勘誤，今后，beiming也會繼續(xù)檢查，陸續(xù)更新勘誤的內(nèi)容。目前已經(jīng)發(fā)現(xiàn)的嚴(yán)重錯誤有：第七章 ‘此刻她指向閉上眼睛 ’ 應(yīng)改為 ‘ 此刻她只想閉上眼睛 ’ ；第七章 ‘ 在基督的驚恐中 ’ ，應(yīng)改為 ‘ 在極度的驚恐中 ’ 。對于這些拼寫錯誤，煩請讀者在閱讀時自行更正，因自己的失誤為各位帶來不便，beiming深表歉意。

謝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