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

如蟬蛻一般，舊日的軀殼留在不見天日的泥土中，掙扎著爬向參天的枝干，用余生鳴泣。都賢秀蛻去染血的外衣，披上白熙成的保護殼。他不能喊叫，一只寒蟬，應(yīng)該如死人般無聲無息，在他鄉(xiāng)茍延殘喘，守著秘密提心吊膽直到永眠的那日，才是終結(jié)。這是他與“父母”達(dá)成的共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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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金屬工藝師白熙成的身份，在一個安靜的地方，重新開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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搬來的時候也是夏天，他順路走進一家超市，隨手在貨架上拿了兩罐啤酒結(jié)賬。一切都很順利，除了在柜臺收銀的女人，攤開在桌面的書清晰印著警察學(xué)概論，她凝神看著手中的身份證與它的持有者對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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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看起來很年輕呢，是剛搬過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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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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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我好像還是第一次見到你?！?/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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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這里是一個適合重新開始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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寥寥幾語的對話，白熙成只是當(dāng)做任何一個行客的無營養(yǎng)對白，無關(guān)緊要，是誰都可以，反正都不會與他的人生產(chǎn)生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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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正視她，是在她連續(xù)幾次狀若無意地經(jīng)過工坊，雖然只有一次踏進店里詢問過某樣飾品的價格，但他能敏銳的感知，她感興趣的并不是一條項鏈或是戒指，她說話的時候目光都是落在他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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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智元，到底來自哪一方勢力呢？警察？或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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帶著審視敵人的疑惑，白熙成會在她經(jīng)過工坊時，用探究的目光仔細(xì)注視車智元纖瘦的背影，她可不是其他那些孱弱的女人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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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在動用一切能夠獲得信息的渠道收集他的信息，年齡、身高、血型……喜歡吃什么、不喜歡吃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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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來工坊的次數(shù)頻繁到足以令人生疑，上五年級的善宇在放學(xué)的傍晚經(jīng)過工坊時問他，是不是在和超市里的姐姐談戀愛；隔壁店鋪的大叔早上開店門時告訴他，超市老板的女兒向他打聽白熙成的聯(lián)系方式，大叔說話時臉上露出白熙成無法理解的在世俗意義上被稱為戲謔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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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久以來幾乎就要遺忘的心驚感重新襲來，車智元，到底是什么人？為什么要想方設(shè)法套取他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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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白色發(fā)尖溫?zé)岬乃榫従弶嬒?，白熙成看著鏡中面無表情的自己，鋒利的刀刃浮現(xiàn)在腦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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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不其然，車智元再次來到工坊，拎著幾罐啤酒，開朗地喊著熙成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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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步步緊逼退無可退背抵柜子之際，她的眼里依然沒有懼色，帶著她這個年紀(jì)的懵懂仰頭直視他，視線相觸之時，車智元躲閃著側(cè)頭，像是下了某種決心般，沖向桌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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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開了一瓶啤酒，悶頭灌了幾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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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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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乎意料，理智的弦被狠狠波動，白熙成余光瞥向角落，瞳孔顫抖著：“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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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陰影自墻角開始攀爬，幾乎要觸及車智元時，猛地彈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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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熙成眸中的恐懼讓車智元生疑，順著白熙成視線看過去，一片空蕩，她把他的眼神理解為抗拒，但仍舊不服輸：“喜歡，不喜歡，你至少說點什么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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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后別過來了。”白熙成回過神，不假思索回絕，“還要我把你拽出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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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先回去了?！弊旖禽p輕扯起一個笑，車智元眨了下眼睛，將欲滴落的淚水穩(wěn)在眼眶，幾步走過去拉開門。闔上門的瞬間，一滴眼淚壓著睫毛滴落，簌簌而下的淚水劃過臉頰，溫?zé)嵯虧帜ㄈI水，深吸一口氣，重新露出開朗的笑，你是車智元啊，怎么能這樣輕易放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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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冬

天氣預(yù)報說今晚會下初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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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戀人一起看初雪，會一直幸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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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熙成從車智元那里聽到這個傳聞時只想冷笑，幼稚到可笑的謊言，如果一場雪真有那么顯著的效果，世間豈不會沒有怨侶？他真想為理想國唱一首贊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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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概能猜到白熙成要掃興，車智元十分果斷截斷了他即將出口的話：“總之就這么說定了，今晚六點在街口見面吧。拉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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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自作主張拉起白熙成的手，兩只小拇指交纏，拇指相?。骸吧w章！好了，哥哥可不能反悔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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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智元展顏，眼中沁滿笑意，舉起自己的小拇指晃了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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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熙成看著她的背影閉上眼長出一口氣，他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只要一碰到車智元，本來打好腹稿的絕情話語就會變成啞口無言的默認(rèn)，數(shù)不清有多少次了，陪她出去玩，然后這些就都變成了車智元口中的約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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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記得夏日那場突如其來的暴雨，兩人不得不就近找了一爿屋檐躲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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被雨淋得有些狼狽的女人突然笑出聲，引得他側(cè)目，女人踢著鞋子示意，另一番開朗的模樣：“我這可是新衣服、新鞋子，頭發(fā)都足足吹了一個小時……啊第一次約會真是運氣太差了?！?/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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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約會？”白熙成對她的偷換概念不予認(rèn)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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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互相喜歡的人一起出來玩，不是約會是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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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熙成避開她的目光：“我對你沒有興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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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為什么和我一起玩？”車智元轉(zhuǎn)身面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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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因為……”白熙成看向雨幕，“陪你玩一次的話，你會很長一段時間不來煩我。”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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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記得，那天玩游戲輸了之后淋的雨非常溫暖，溫暖到，甚至連他的父親都懼怕，只敢遠(yuǎn)遠(yuǎn)躲在遠(yuǎn)處，不能接近一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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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達(dá)約定的地點時已經(jīng)遲了一個小時。車智元不知已經(jīng)到了多久，坐在一棵有了年頭的大樹下，抬頭望著天空發(fā)呆，手邊放著一罐開啟的啤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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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決定了不赴約的，但是眼睜睜看著時針移向七的時候卻還是忍不住想要去確認(rèn)，她還在不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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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熙成看到她還在樹下的時候，心里突然有了一種前所未有的安定——車智元是他所必需的，他驗證過很多次，車智元是連他父親都懼怕的人，只要和她在一起，父親鬼魅的低語就無法影響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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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不是說明，那所謂全能的神終于對他仁慈了一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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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熙成放緩腳步，一步一步，鄭重地走向車智元，在她面前站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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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覺到跟前人影，車智元將目光移到他身上，她沒有站起來，就那樣仰視著她，眼眶泛紅，嘴角笑意清淺，眼神是前所未有的明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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紛紛揚揚的小雪片開始降落，在風(fēng)中飄搖旋轉(zhuǎn)，目的地是整片大地。輕盈冰冷的雪落在白熙成肩頭，把他籠罩在雪霧中，清晰又朦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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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智元站起身，定定看了他一會，上前吻住他雙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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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zé)崛彳浀挠|感讓白熙成心跳漏了一拍，雪花落到唇上轉(zhuǎn)瞬即逝的涼意收回他的理智，他閉上眼，手臂慢慢抬起，最終把車智元擁入懷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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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雪，如果能把我的過去也一起埋葬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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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秋

“你瘋了嗎？結(jié)婚？和一個警察？”孔美慈渾身顫抖著質(zhì)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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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不需要擔(dān)心，智元對我的身份從來不存疑，我有足夠的自信可以瞞過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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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會給我們帶來災(zāi)禍的！白熙成，你不要忘記你答應(yīng)過我什么，你全部的人生都該由我來掌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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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怎么會忘記呢，媽媽。我的人生，一直掌握在你手里，現(xiàn)在是，以后也是?！卑孜醭煞鲋赣H的肩膀安慰，把歇斯底里的母親扶到沙發(fā)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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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冷靜一點?！币恢睕]有開口的白滿優(yōu)出聲制止妻子，“理由呢？非結(jié)婚不可的理由。作為一條船上的人，我們有必要知道的吧?！?/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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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dāng)然?！卑孜醭稍谒麄儗γ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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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智元她只相信自己看到的，而我在她面前只表現(xiàn)出她想看的，這點對我們很有利不是嗎？”白熙成揚起一遍嘴角，露出一個些許嘲諷的笑，看著他們不耐的表情繼續(xù)道：“結(jié)婚的話，我的身份就得到了另一層保障，能夠更加隱蔽地躲起來，大隱隱于市的道理，您應(yīng)該比我更清楚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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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滿優(yōu)低頭沉吟片刻，再次抬頭時眼神不再游移，算是一種首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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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且……智元她懷孕了?！闭驹陂T外，白熙成闔上門之前淡淡地補充道，門撞上的聲音恰好掩蓋了玻璃破碎聲，把孔美慈的喊叫聲隔絕在內(nèi)。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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裝修精致的小樓二層，車智元手心一滑，裝滿溫開水的玻璃杯，掉落在厚實的地毯上，發(fā)出一聲悶響，水極速流出滲入地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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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嘆氣，捧著顯懷的肚子，盡可能彎腰去夠杯子，手快要碰到杯子時，有些水腫的腿已經(jīng)支撐不住。還好一雙手及時摟住她的腰，撿起地毯上的杯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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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成你回來了，還順利嗎？”車智元驚喜地拉住丈夫的手臂問道。第一次見到婆婆，對她的不滿意就明晃晃寫在臉上，一句句尖酸刻薄夾槍帶棍的話，話里話外都是譏諷她高攀了她的兒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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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對兇惡的犯人時都不曾動搖的車智元，在婆婆尖刻的語言里，感到了心底的酸澀和芒刺扎下般的疼痛，她說不出話來反駁，回想當(dāng)初，確實是她主動冒出了第一步，她沒想到今日竟會成為致命的七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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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白熙成握住她的手，十根手指緊緊交纏，和她并肩而立，堅定的告訴母親他的立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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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會和她結(jié)婚，如果不是她，其他任何人我都不會考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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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她可以驕傲地昂首，陪他一起劈開荊棘，躲進他們的夢織花園，沒有別人，只有她和他，還有她腹中孕育的小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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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智元握著茶杯，倚在沙發(fā)上歪頭看丈夫把她的腿放在自己腿上輕輕按摩，手心的灼熱感一點點隨著按壓滲透到她身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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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在看什么呢？”白熙成明知故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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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我們殷昰爸爸，真帥氣??！”車智元笑意盈盈盯著他，周身縈繞著母親的柔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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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熙成突然把臉湊到她肚子上，掌心貼著肚皮：“殷昰啊，不要在里面欺負(fù)媽媽哦，媽媽很辛苦的?！?/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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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一下，你到這邊來?！避囍窃笓]丈夫挪了位置，讓他把頭貼在另一側(cè)肚子上，“她好像在找你的聲音?！?/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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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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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便說點什么?！避囍窃∷氖址旁诙亲由细惺堋?/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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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昰啊，今天過得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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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陣輕輕的起伏在車智元肚子上顯現(xiàn)，掌心能明顯感到小生命的在活動，也許正在游動著，跟隨父親的聲音，朝著他的方向游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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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熙成抬頭看著妻子，她也在看他，用她能溢出蜜糖的眼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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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

白熙成為女兒取名殷昰，這是銀河的意思。她和她的母親一起，把群星閃耀帶進了她父親枯寂如荒漠般的人生，在他還未察覺之際，他正在亦步亦趨跟隨啟明星，奔向光的懷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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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產(chǎn)后精疲力盡的妻子已經(jīng)陷入睡眠，白熙成

幫她掖好被角，在她額上落下輕輕一吻，然后坐在陪護椅上抱著女兒全神貫注地端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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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小的人兒軟得像一團棉花，濃密纖長睫毛輕顫，在眼瞼落下小小的陰影，她安穩(wěn)地睡在父親的臂彎，嘴角眼梢皆是父親的影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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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熙成不自覺地?fù)P起嘴角，殷昰，他在心里喚著女兒的名字，他根本不知道這聲輕喚有多繾綣，不用沾染糖漿，就能在舌尖咂出沁入心脾的濃情蜜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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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過了多久，小人兒咂吧幾下嘴，睜開了雙眼，不哭不鬧，烏黑的瞳仁轉(zhuǎn)動，用和父親如初一轍的眼睛和父親對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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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殷昰，我是爸爸?！卑孜醭尚⌒囊硪砩斐鲆桓种福p的不能再輕地貼在女兒臉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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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人兒攥拳的手張開，把父親的手指裹進熱乎乎的小手掌緊緊握住，汲取著面對世界的安全感。她咧開嘴，嘴角上揚，露出了對父親的第一個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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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瞬間，白熙成眼眶濕潤了，一種難以名狀的心情占據(jù)胸口，表情分析教程中從來沒有學(xué)到過這種心情，明明應(yīng)該是喜悅的長江，為什么眼淚會不受控制地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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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騰出左手抹了把眼角，心底是從未有過的暢快淋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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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熙成……”車智元睜開疲乏的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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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熙成立即把女兒謹(jǐn)慎地抱到小床上，轉(zhuǎn)身握住妻子微涼的手，彎腰觀察妻子的狀態(tài)：“感覺怎么樣了？辛苦了?！?/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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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智元抬起手臂，盡力給丈夫一個完整的擁抱：“我感覺現(xiàn)在我是世界上最幸福的人，我們一家會一直這樣幸福下去吧?！?/spa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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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會的?！卑孜醭苫乇ё∑拮?，低聲回應(yīng)。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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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陽在云霧中嶄露頭角，掛在半空的新月逐漸隱沒蹤跡，夜的帷幕終究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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EN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