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州篇2—吳用舉戴宗第三十六回　梁山泊吳用舉戴宗　揭陽嶺宋江逢李俊 箴曰：上臨之以天鑒，下察之以地祇。明有王法相繼，暗有鬼神相隨。忠直可存于心，喜怒戒之在氣。為不節(jié)而亡家，因不廉而失位。勸君自警平生，可嘆可驚可畏。（百二十回本金本無此詩） 話說當(dāng)時宋太公掇個梯子上墻頭來看時，只見火把叢中約有一百余人。當(dāng)頭（簡本“當(dāng)面”）兩個便（簡本“就”）是鄆城縣新添（簡本“參”）的都頭。卻是弟兄兩個：一個叫做趙能，一個叫做趙得。兩個便叫道：“宋太公！你若是曉事的，便把兒子宋江獻出來，我們自將就他；若是隱藏不發(fā)教（百二十回本金本“若是不教”）他出官時，和你這老子（簡本“兒子”）一發(fā)捉了去！”宋太公道：“宋江幾時回來？”趙能道：“你便休胡說！有人在村口見他從張社長家店里吃了酒歸來（簡本“村口回來”）。亦有人跟到這里。你如何說賴得過！”宋江在梯子邊說道：（簡本“宋江梯子對父親曰”）“父親，你（金本無“你”字）和他論甚口！孩兒便挺身出了官（百二十回本金本“出官也不妨”簡本“出去”），縣里府上都有相識，明日便吃官司也不妨。（百二十回本金本無此小句，但多個“況”字）已經(jīng)赦宥的事了，必當(dāng)減罪。求告這廝們做甚么！趙家那廝（金本“那”）是個刁徒，如今暴得做個都頭，知道甚么義理！他又和孩兒沒人情，空自求他。不如出官，免得受這廝腌臜氣?！彼翁薜溃骸笆俏铱啵ê啽尽皭殹保┝撕?！”宋江道：“父親休煩惱。官司見了，倒是有幸。明日孩兒躲在江湖上，撞了一班兒殺人放火的弟兄們，打在網(wǎng)里，如何能勾見父親面。便斷配在他州外府，也須有程限。日后歸來（簡本“回來”）務(wù)農(nóng)時（百二十回本金本無“務(wù)農(nóng)時”），也得早晚伏侍父親終身?！彼翁溃骸凹仁呛喉サ卣f時，（簡本“既是吾兒肯去”）我自來上下使用，買個好去處?！?宋江便上梯來叫道：“你們且不要鬧。我的罪犯又不該死（百二十回本金本無此四字），今已赦宥，必已減等。（百二十回本金本改為“定是不死”）且請二位都頭進敝莊少敘三杯，明日一同見官?！保ê啽尽澳銈儾灰[炒。且請二位入莊，一同去見官?！保┶w能道：“你休使見識賺我入來！”宋江道：“我如何連累父親兄弟。你們只顧進家里來?！彼谓阆绿葑觼?，開了莊門，請兩個都頭（簡本“叫兩個公差”）到莊里堂上坐下；連夜殺雞宰鵝，置酒相待。那一百土兵人等，都與酒食管待，送些錢物之類。取二十兩花銀（簡本“銀兩”），把來送與兩位都頭做好看錢。 （百二十回本還有“正是：都頭見錢便好，無錢惡眼相看。因此錢名好看，只錢無法無官?！保?當(dāng)夜，兩個都頭在宋江莊上歇了。次早五更，同到縣前下處。等待天明，解到縣里來時，知縣才出升堂。只見都頭趙能、趙得押解宋江出官（簡本“到縣時”）。知縣時文彬見了大喜，責(zé)令宋江供狀。當(dāng)下宋江一筆供招：“不合于前年秋間，典贍到閻婆惜為妾。為因不良，一時恃酒，爭論斗毆，致被誤殺身死，一向避罪在逃。今蒙緝捕到官，取勘前情，所供甘罪無詞?！敝h看罷，且叫（簡本“教”）收禁牢里監(jiān)候。 滿縣人見說拿得宋江，誰不愛惜他（簡本“誰不愛宋江”），都替他去知縣處告說討?zhàn)?，備說宋江平日的好處?！耙嗲议惼畔Ъ矣譀]了苦主，只是相公方便他則個?！保ò俣乇窘鸨緹o此大句，簡本“且閻婆惜又沒苦主，都來相公處說方便。”）知縣自心里也有八分出豁（簡本“愛惜”）他。當(dāng)時依準(zhǔn)了供狀，免上長枷手杻，只散禁在牢里。（簡本多個“又得”）宋太公自來買上告下，使用錢帛。那時閻婆已自身故了半年；這張三又沒了粉頭，不來做甚冤家?？h里疊成文案，待六十日限滿，結(jié)解上濟州聽斷。本州府尹看了申解情由（簡本“前由”），赦前恩宥之事，已成減罪。擬定得罪犯，將宋江脊杖二十，刺配江州牢城。本州官吏亦有認(rèn)得宋江的，更兼他又有錢帛使用，名喚做斷杖刺配，又無苦主執(zhí)證，眾人維持下來，都不甚深重。當(dāng)廳帶上行枷，押了一道牒文，差兩個防送公人，無非是張千、李萬。 當(dāng)下兩個公人領(lǐng)了公文，監(jiān)押宋江到州衙前。宋江的父親宋太公同兄弟宋清都在那里等候，置酒相請管待（簡本“款待”）兩個公人，赍發(fā)了些（簡本“相送”）銀兩與他放寬（百二十回本金本無前4字）。教宋江換了衣服，打拴了包裹，穿上麻鞋。宋太公喚宋江到僻靜處叮囑道（簡本“叮寧囑曰”）：“我知江州是個好地面，（金本“──”）魚米之鄉(xiāng)，（金本“——”）特地使錢買將那里去。你可寬心守奈，（簡本“我兒小心前去”）我自使四郎來望你，盤纏有便人常常（簡本“時當(dāng)”）寄來。你如今此去，正從梁山泊過。倘或他們下山來劫奪你入伙，切不可依隨他，教人罵做不忠不孝（簡本“被人恥罵”）。（金本“──”）此一節(jié)牢記于心。孩兒，路上慢慢地去。天可憐見，早得回來，父子團圓，弟兄（百二十回本金本“兄弟”）完聚！”宋江灑淚（簡本“垂淚”）拜辭了父親。兄弟宋清送一程路。宋江臨別時囑付兄弟道（簡本“分付弟曰”）：“我的官司此去不要你們憂心。只有父親年紀(jì)高大（簡本“年老”），我又不能盡人子之道，（百二十回本金本無此小句，只有“我又”）累被官司纏擾，背井離鄉(xiāng)而去。兄弟，你早晚只在家（簡本“小心”）侍奉，休要為我來江州來，棄撇父親，無人看顧。我自江湖上相識多，見的那一個不相助？盤纏自有對付處。天若見憐，有一日歸來也?！彼吻鍨I拜辭了，自回家中去侍奉父親宋太公，不在話下。（簡本“宋清亦下淚，辭別自回。”） 有詩為證：殺人亡命匿家山，暮夜追兵欲避難。自此便從縲紲去，江州行見展云翰。（其它三版無） 只說宋江自（百二十回本金本無“自”）和兩個公人上路。那張千、李萬已得了宋江家中銀兩，（簡本“那公人”）又因他是個好漢，中此于路上只是（簡本“小心”）伏侍宋江。三個人上路，行了一日，到晚投客店安歇了，打火做些飯吃，又買些酒肉請兩個公人。宋江對他（簡本“公人”）說道：“實不瞞你兩個說，我們明日此去，正從梁山泊邊（簡本“下”）過。山寨上有幾個好漢聞（簡本“若聞”）我的名字，怕他下山來奪我，枉驚了你應(yīng)付。我和稱兩個明日早起些，只揀（簡本“只從”）小俺路里過去，寧可多走幾里不妨?！眱蓚€公人道：“呷司，你不說，俺們?nèi)绾蔚弥业茸哉J(rèn)得小路過去，定行得撞著他們?！保ê啽緹o此句）當(dāng)夜計議定了。次日，起個五更來打火。兩個公人和宋江離了客店，只從小路里走。約莫也走了三十里路，只見前面山坡背后轉(zhuǎn)出一伙人來。宋江看了，只叫得苦于。來的不是別人，為頭的好漢正是赤發(fā)鬼劉唐，將領(lǐng)著三五十人，便來殺那兩個公人。這張千、李萬唬做一堆兒跪在地下。宋江叫道：“兄弟！你要殺誰？”劉唐道：“哥哥！不殺了這兩個男女，等甚么！”宋江道：“不要你污了手，把刀來我殺便了?！眱蓚€人只叫得苦：“今番倒不好了?！眲⑻瓢训哆f與宋江。（簡本“行三十里，只見山坡下一夥人來。宋江看見劉唐領(lǐng)兵來，要殺兩個公差。宋江叫曰：“兄弟，不要動手?！眲⑻谱×说叮保?（百二十回本還有“詩曰：有罪當(dāng)官不肯逃，逢人救解愈堅牢。存心厚處生機巧，不殺公人卻借刀?！保?宋江接過，問劉唐道：“你殺公人何意？”劉唐答（百二十回本金本“說”）道：“奉山上哥哥將令，特使人打聽得哥哥吃官司，（簡本“我奉晁頭領(lǐng)將命，打聽得哥哥被官司捉去”）直要來鄆城縣劫牢。卻知道哥哥不曾在牢里，不曾受苦。今番打聽得斷配江州，只怕路上錯（簡本“行錯”）了路道，教（簡本“另”）大小頭領(lǐng)分付去四路等候，迎接哥哥，便請上山。這兩個公人不殺了（簡本“不殺這公人”）如何？”宋江道：“這個不是你們弟兄抬舉宋江，倒要陷我于不忠不孝之地，萬劫沉埋。（百二十回本金本無此小句）若是如此來挾我，只是逼宋江性命。我自不如死了！”把刀望喉下（簡本“欲”）自刎。劉唐慌忙攀住胳膊道：“哥哥！且慢慢地商量！”就手里奪了刀。（簡本“劉唐忙奪刀相勸”）宋江道：“你弟兄們?nèi)羰强蓱z見宋江時，容我去江州牢城，聽候限滿回來，那時卻得與你們相會?！眲⑻频溃骸案绺邕@話，小弟不敢主張。前面大路上有軍師吳學(xué)究同花知寨在那里專等（簡本“等候”），迎迓哥哥，容小弟著小校請來商議。”宋江道：“我只是這句話，由你們怎地商量?！保ê啽緹o此句話） 小嘍啰去報，不多時，只見吳用、花榮兩騎馬（簡本“二人”）在前，后面數(shù)十騎馬跟著，飛到面前下馬。敘禮罷，花榮便道：“如何不與兄長開（簡本“打開”）了枷？”宋江道：“賢弟，是甚么話！此是國家法度，如何敢擅動（簡本“開”）！”吳學(xué)究笑道：“我知兄長的意了。這個容易，只不留兄長在山寨便了。晁頭領(lǐng)多時不曾得與仁兄相會，今次也正要和兄長說幾句心腹的話。略請到山寨少敘片時，（簡本“晁頭領(lǐng)自有話商議，上山少敘”）便送登程?！彼谓犃说溃骸爸挥邢壬阒浪谓囊??！保ń鸨緹o此句）扶起兩個公人來，宋江道：“要他兩個放心，寧可我死，不可害他。”兩個公人道：“全靠押司救命！”（簡本無此兩句對話）一行人都離了大路，來到蘆葦岸邊，已有船只在彼。當(dāng)時載過山前大路，卻把山轎教人抬了，直到斷金亭上歇了。（簡本“宋江只得跟到岸邊”）叫小嘍啰四下里去報請眾頭領(lǐng)都來聚會。迎接上山，到聚義廳上相見。晁蓋謝道：“自從鄆城救了性命，弟兄們到（簡本“在”）此，無日不想大恩。前者又蒙引薦諸位豪杰上山，光輝草寨，恩報無門?！彼谓鸬溃骸靶】勺詮膭e后，殺死淫婦，逃在江湖上，去了年半。本欲上山相探兄長一面，偶然村店里遇得石勇，捎寄家書，只說父親棄世，不想?yún)s是父親恐怕宋江隨眾好漢入伙去了，因此詐寫書來喚我回家。雖然明吃官司，多得上下之人看覷，不曾重傷。今配江州，亦是好處。適蒙呼喚，不敢不至。今來既見了尊顏，奈我限期相逼，不敢久住，只此告辭?！保ê啽尽叭涨氨居仙桨萏叫珠L，偶遇石勇寄家書，著我回家，不期事發(fā)。今配江州，蒙兄呼喚，不敢不至。既見尊顏，本欲久住，奈我限期相逼，只此告辭?！保?詩曰：方枷鐵鎖并臨頭，坐守行監(jiān)不少休。天與英雄逢水滸，劫囚行見出江州。（其它三版無） 晁蓋道：“直如此忙？且請少坐。”兩個中間坐了。宋江便叫兩個公人只在交椅后坐，與他寸步不離。晁蓋叫許多頭領(lǐng)都來參拜了宋江，都（百二十回本金本“分”）兩行坐下。小頭目一面斟酒上來。先是晁蓋把盞了，向后軍師吳學(xué)究、公孫勝起，至白勝把盞下來。（簡本“眾頭目都來參見宋江，依次把盞”）酒至數(shù)巡，宋江起身相謝道：“足見弟兄（金本“兄弟”）們眾位相愛之情！宋江是個得罪（金本“犯罪”）囚人，不敢久停，只此告辭?！保ê啽尽耙杨I(lǐng)眾弟兄相愛之情！宋江乃是有罪囚人，不敢久停，只此告別?！保╆松w道：“仁兄直如此見怪？雖然賢（金本“仁”）兄不肯要壞兩個公人，多與他些金銀，發(fā)付他回去，只說我梁山泊搶擄了去，不道得治罪于他?！保ê啽尽凹仁琴t兄不肯害兩個公人，多與金銀送他回去。只說被梁山泊搶去了，不會問罪于他。”）宋江道，“哥哥，你（百二十回本金本將頭三字改為“兄”）這話休題！這等不是抬舉宋江，明明的是苦我。家中上有老父在堂，宋江不曾孝敬得一日，如何敢違了他的教訓(xùn)，負(fù)累了他？前者一時乘興，與眾位來相投。天幸使令石勇在村店里撞見在下，指引回家。父親說出這個緣故，情愿教小可明吃了官司，急斷配出來，又頻頻囑付；臨行之時，又千叮萬囑，教我休為快樂，苦害家中，免累老父愴惶驚恐。因此父親明明訓(xùn)教宋江，小可不爭隨順了哥哥（百二十回本金本無“哥哥”），便是上逆天理，下違父教，做了不忠不孝的人在世，雖生何益。如哥哥不肯放宋江下山，情愿只就兄長手里乞死。”（簡本“念小弟有老父在堂，如何敢違教訓(xùn)。若不肯放宋江下山，情愿就死於此?！保┱f罷，淚如雨下，便拜（簡本“哭”）倒在地。晁蓋、吳用、公孫勝（簡本“晁蓋等”）一齊扶起。眾人道：“既是哥哥堅意（簡本“堅心”）要（百二十回本“欲”）往江州，今日且請寬心住一日（簡本“宵”），明日早（簡本“便”）送下山?！比匚宕?，留得宋江就山寨里吃了一日酒。教去了枷，也不肯除，只和兩個公人同起同坐。（簡本無此句）當(dāng)晚住了一夜，次日早起來，堅心要行。（簡本“次日宋江堅意要行?！保﹨菍W(xué)究道：“兄長聽稟；吳用（簡本“我”）有個至愛相識，見在江州充做兩院押牢節(jié)級，姓戴名宗，本處人稱為戴院長。為他有道術(shù)，一日能行八百里（簡本多個“程途”），人都喚（簡本“稱”）他做神行太保。此人十分仗義疏財。夜來小生修下一封書在此，與兄長去，到彼時可和本人做個相識。（簡本“去到彼即投此人?！保┑猩跏?，可教眾兄弟知道。”眾頭領(lǐng)挽留不住，安排筵宴（簡本“致酒”）送行，取出一盤金銀送與（簡本“來送”）宋江，又將二十兩銀子送與兩個公人。就與宋江挑了包裹，都送下山來。一個個都作別（簡本“辭別”）了。吳學(xué)究和花榮直送過渡，到大路二十里外，眾頭領(lǐng)回上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