關(guān)于國際主義的現(xiàn)實局限性——轉(zhuǎn)載熊逸《正義從哪里來》
托馬斯·潘恩的名言“我的國家是世界,我的宗教是行善”直到今天依然會引起很多人情感上的不快,而近現(xiàn)代世界的國際主義運動也都以“民族國家”宣告收場。
對于后者,米歇爾斯在為他的名著《寡頭統(tǒng)治鐵律——現(xiàn)代民主制度中的政黨社會學》1915年第2版所作的序言中,談到德國社會主義運動的馬克思主義領(lǐng)導人之所以會在自身地位改變之后迅速轉(zhuǎn)變了立場,“黨的生存是····…第一位的……該黨出于自保的需要,很快拋棄了國際主義信念,并轉(zhuǎn)變成一個愛國主義政黨”。這一觀點不斷得到歷史的驗證以及新一代有識之士的共鳴,以至于我們甚至可以由此推測,無論是中國儒家所夢想的大同世界,還是西哲如但丁所鼓吹的世界帝國,即便終有成功的一天,那樣的世界恐怕也不會是我們真正想要的。
事情的另一面是,米歇爾斯雖然言之成理,卻不曾慮及“圈內(nèi)人偏袒效應(yīng)”這一至關(guān)重要的
心理因素,即便那些政黨領(lǐng)袖都有圣賢一般的品德,但國際主義很難贏得普羅大眾的長期好感。
18世紀的法國哲人費內(nèi)隆曾對歷史學家提出過一項離經(jīng)叛道的要求,即歷史學家應(yīng)該在祖國與外國之間保持中立,當然,政治家最好也能夠具備這種道德素養(yǎng)。如果我們從全人類的角度來看,這的確是一種偉大的博愛情懷,但換到民族國家的角度來看,可想而知,會有太多人痛斥這種離心離德的謬論。
更為我們當代同胞所欣賞的是錢穆在《國史大綱》的序言里開宗明義的著名主張:“凡讀本書請先具下列諸信念:當信任何一國之國民,尤其是自稱知識在水平線以上之國民,對其本國以往歷史,應(yīng)該略有所知。所謂對其本國以往歷史略有所知者,尤必附隨一種對其本國以往歷史之溫情與敬意。(否則只算知道了一些外國史,不得云對本國史有知識。)”
人們更容易喜愛錢穆而厭憎費內(nèi)隆,這實在是天性使然。人若脫離社會組織便會感覺到無所依托——依照涂爾干的研究結(jié)果推測,這甚至會使得自殺率顯著上升。所以,抱持國際主義態(tài)度的人,不僅需要有強大的理性,還需要有強大的意志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