告白

我要結(jié)婚了。

她是這樣說的。

五月，夏天懶洋洋的到來，像個對公司制度不滿的中年大叔一樣消極工作著。連著的陰雨天讓這座北方的城市的氣溫直接跌到了初春水準。

好冷。

林煜將外套的拉鏈拉到了脖子又將手插進了口袋里。

他現(xiàn)在有一個疑問。

那就是為什么一向以寄居蟹為生物學(xué)學(xué)習對象的自己為什么會在休息日里獨自一人呆在戶外，而且還是這么冷的日子里。

蕭瑟的天氣。

寂寞的內(nèi)心。

會寂寞嗎？

像以往一樣，林煜對自己的感覺發(fā)起了疑問。

就像那個他問過自己很多遍的問題一樣。

我真的喜歡她嗎？

我真的喜歡她嗎？

林煜瞄了一眼不遠處長椅上正在旁落無人親熱著的情侶。

然后，頓悟了。

或者說，想起了自己想要忘記的已經(jīng)得出的答案。

如果回去的話，也許會撞上他們，這樣大家都會尷尬的。

好吧，事實上是他不想看到那樣的畫面。

從那之后的某天開始，他就有一種預(yù)感，如果她再繼續(xù)在自己的面前提他的事的話，那自己微笑的面具遲早會崩掉的。尤其是最近，這種預(yù)感變得越來越強烈。

是的。

我討厭他，討厭跟你在一起的他，討厭總會被你提起的他。

但是。

他沒有錯。

我知道的。

現(xiàn)在說什么都遲了。

從一開始就是不可能的。

但是為什么呢？

為什么我要逃呢？為什么會感到寂寞呢？為什么會喜歡上你呢？

帶著涼意的風像是在生氣似的不遺余力的將空氣中的寒冷往人們的身上拋去。

林煜看著面前快步經(jīng)過的人們，隱隱感覺有些陌生。

好像真的很久沒有這樣停下來看這個世界了。

林煜想起了自己的挺喜歡的那個大學(xué)老師。記得那個老師說過，沒事找個帶落地窗的咖啡館在窗戶邊上坐下看看人群，然后那些在人群中發(fā)生過的事就會成為你寫作的素材。

林煜當然已經(jīng)忘記自己聽完那個建議后的心情。

但是他知道自己從未實踐過。

結(jié)果直到現(xiàn)在自己也沒有養(yǎng)成觀察周圍的習慣。

結(jié)果最后連與她相關(guān)的往事都想不出來。

不，好像可以想起來一件。

那是她剛剛搬進公寓的時候。

某天林煜一如既往的躺著客廳的沙發(fā)上看著電視。

無聊的節(jié)目讓林煜十分的想睡。

莫名的，林煜想起了歷史書上寫的法國大革命前路易十六在日記寫下的“今日，無事。”

然后，她出現(xiàn)在了電視機前，闖入了他的世界。

像大革命一樣。

擾亂了他生命中的和平。

你跟其他人不一樣呢。

她這樣說道。

總是悠悠哉哉的呢。

青春要好好享受哦。

她如是說道。

畢竟我們的青春剩的不多了。

“喲，出殼啦？”

林煜轉(zhuǎn)頭看到室友張豪笑著提著一個塑料袋像自己走來。

“能遇到你出門真不容易??！我要不要去買彩票呢？”

這才是自己熟悉的世界，林煜忽然這樣感覺的。

“她要走了呢?！?/p>

正當林煜想要想出一句玩笑反擊張豪的時候，張豪卻換了個話題。

“是啊，能在29歲之前嫁出去真是萬幸??！”

原本應(yīng)該是在跟她交談時用到的話意外的派上了用場。

“你不打算告訴她嗎？”

像是沒有聽到林煜的回答一樣，張豪繼續(xù)說著。

“什么??？”

林煜感覺自己有點跟不上張豪的節(jié)奏了。

“你喜歡徐穎不是嗎？”

林煜后悔了，還是跟不上節(jié)奏的好。

“你什么時候知道的？”

聽著張豪的語氣，林煜知道裝傻是沒有用的。

“不記得了。”

“除了你以外還有什么人知道嗎？”

林煜不知道自己現(xiàn)在的表情變得很可怕。

“應(yīng)該沒有吧，我覺得一般沒有人會關(guān)注你的視線?！?/p>

雖然聽到了很失禮的話，但是林煜的確松了一口氣。

“所以，你不打算告訴她嗎？”

張豪又把話題拉了回來。

“現(xiàn)在告訴她，也只會讓她困擾吧?！?/p>

“這樣啊?！?/p>

“也是呢?！?/p>

“今晚的歡送會別遲到了?！?/p>

醒過來的時候窗外已經(jīng)很亮了。

林煜慢慢睜著眼適應(yīng)著刺眼的光線，同時身體的感覺也在恢復(fù)著。

頭很痛，腰也很痛。

坐著睡了一夜嗎？

雖然腦袋因為疼痛正處于罷工狀態(tài)，但還是反射性的得出來結(jié)論。

歡送會好像喝了不少酒，也完全沒有提那件事。

然后呢？喝醉了之后呢？發(fā)生了什么嗎？

一邊用處于極限邊緣的大腦努力回憶著，一邊扯開蓋在身上的毛毯站了起來。

好像把喝醉了的徐穎送上了床來著。

“醒啦？”

林煜走進客廳發(fā)現(xiàn)張豪正躺著沙發(fā)上看著雜志。

“好像還是第一次看你喝醉呢？”

張豪把雜志攤在胸口看著林煜說道。

“之后發(fā)生了些什么嗎？

一瞬間，林煜想起了不少無聊的時候看過的狗血的電視劇。

“我也喝醉了，記不太清了?！?/p>

張豪揉了揉太陽穴。

“大概就是你把徐穎送回了房間，然后你坐在門口睡著了吧?！?/p>

“是嗎？”那真是太好了。

“徐穎剛才已經(jīng)走了，讓我跟你說聲再見來著?！?/p>

張豪剛拿起雜志準備接著看，又忽然想起來似的說道。

“是嗎？”

林煜感到了前所未有的失落感。

“你真的不打算告訴她嗎？”

說話的時候張豪已經(jīng)坐了起來擺出了很認真的表情。

“嗯?！?/p>

怎么可能說呢？

不可能說的出口的吧。

“林煜?！?/p>

張豪突然很正式的叫了林煜的名字。

“我知道你的選擇是正確的，是為她著想的，是成熟的。作為朋友，我也會全力支持你的選擇的。”

自顧自說著話的張豪轉(zhuǎn)過頭來用有些不確定眼神看著林煜。

“但是，我認為說出來也不是錯誤的。”

我知道喲。

我知道的。

怎么可能愿意接受呢？

但是不接受又能怎么樣呢？

“我的戀情已經(jīng)結(jié)束了。”

林煜淡淡的笑著。

“雖然并未開始過?！?/p>

“我是說偶爾你是不是也該為自己考慮一下?！?/p>

像是想要支持張豪的一般，窗外的雨點突然啪啪的擊打著玻璃。

“按照你自己的想法去做一次吧。”

張豪站了起來。

“用你那快欠費青春燃一次怎樣？”

“我會在你身后推你一把的。”

“那么，推我一把吧?！?/p>

林煜轉(zhuǎn)過身背對張豪。

張豪推了他一把。

用腳。

狠狠的。

很痛。

痛的不想再去理智的思考。

很想回頭揍他一拳，但是本能的知道應(yīng)該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謝了，兄弟。

林煜沖了出去。

瘋狂的揮霍著體內(nèi)激增的腎上腺素。

她說過的，青春應(yīng)該好好享受。

“徐穎現(xiàn)在正在十字路口等車?！?/p>

張豪在林煜的身后喊道。

剛跑出樓，衣服就被打濕了，黏糊糊的粘在身上，有點重。

風和著雨像是敵人似的將林煜向后推。

但是他現(xiàn)在是不會被任何事物改變前進方向的。

絕對。

徐穎沒想到林煜會追過來。

因為在她的記憶里，他一直是那樣優(yōu)哉游哉的。

她從來沒有會有事情讓他那樣的拼命，而且似乎還跟自己有關(guān)。

丟下什么東西里嗎？

應(yīng)該不是吧。

如果是那樣的話，他怕是只會發(fā)個短信吧。

等他一下吧。

遲了一步嗎？

林煜沖到十字路口的時候，徐穎坐的出租車已經(jīng)出發(fā)了。

喊一下嗎？

雖然腳下的速度沒有絲毫的改變，但是林煜的內(nèi)心卻萌發(fā)了退意。

已經(jīng)努力過了吧？已經(jīng)夠了吧？在這里停下也不會被嘲笑吧？

等等。

我拼命跑到這里的理由是什么來著？

沒錯。

我還不能停下來。

出租車停了下來。

林煜在車邊停了下來，用力平復(fù)著紊亂的呼吸。

車窗慢慢搖了下來。

對方似乎想說什么。

對不起。

雖然不知道你什么。

但是，現(xiàn)在請聽我說。

的確沒有組織過語言。

畢竟連追出來都是臨時決定的。

但是沒有關(guān)系。

因為，我已經(jīng)演練過無數(shù)遍了。

徐穎看去有點驚訝，但是很快就恢復(fù)了平常的表情，嘴角還帶著一絲笑意。

她伸出白皙的拳頭輕輕的敲在林煜的胸口。

“你這不正青春洋溢著嗎！”

林煜慢悠悠走到了出租屋的樓下。

畢竟腎上腺素已經(jīng)消耗完了，而且雨也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