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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6-不存在的戰(zhàn)區(qū)(三十一)

2021-11-01 22:48 作者:輕小說圖書館管理員  | 我要投稿

只要趁著空降部隊彈射完畢前用火炮擊潰電磁彈射機型,再來就剩戰(zhàn)斗能力較差的斥候型與自走地雷。除非數(shù)量太多,否則身經(jīng)百戰(zhàn)的八六們不會輕易輸給這種對手。

然而獨立行動的機甲部隊除了應付「軍團」空降部隊,還得對付蜂擁而來的,以戰(zhàn)車型為主體的「軍團」機甲部隊援軍,似乎稍稍陷入了苦戰(zhàn)。

「——諾贊上尉,別動隊被敵軍超越了。兩個中隊規(guī)模,其中包括近距獵兵型〈Grau wolf〉與戰(zhàn)車型,屬于一般編隊,請留意?!?/p>

『收到,上校,我去迎擊……可蕾娜,你掩護我。萊登,這里交給你了。』

『蕾爾赫,你帶兩個小隊跟上。好好跟人家學學?!?/p>

『遵命?!?/p>

在「華納女神」的主螢幕中,「破壞神」與「阿爾科諾斯特」的混成部隊開始移動,不久就與「軍團」兩個中隊開始戰(zhàn)斗。他們繞到「軍團」前進路線的側面埋伏,先故意讓敵機通過,再咬住其側腹部來個開腸剖肚,這是辛的常用戰(zhàn)術。

大概是在「神駒」的駕駛艙看到同個戰(zhàn)況了,維克透過知覺同步說:

『……真是驚人。泛用機型……而且還是有人機,竟然能善戰(zhàn)到這種地步?!?/p>

他的聲調中帶著明顯的感佩,讓蕾娜無聲地笑了一下。研究班與整備人員都為了應對雪地戰(zhàn)盡心盡力,而且八六們的本領受人敬佩,也讓她好像是自己被稱贊一樣高興。

『能與「阿爾科諾斯特」——無人機的機動戰(zhàn)斗比肩的駕駛員,就算找遍聯(lián)合王國也沒幾人,而且還是用趕工打造的雪地式樣……如果有時間,真希望能請他們教教「西琳」。她們毀壞了有辦法替代,但也因此傾向于強行突破困境,而不是磨練本領。』

「謝謝稱贊,不過我也很吃驚……沒想到偵察部隊的四十人與八名斥候,竟然全由你一個人操縱——」

『一些細微的判斷會交給「西琳」自行決定。不過擊破的優(yōu)先順序或進軍路線就得由我這邊下指示了……比起你在第八十六區(qū)對八六做的指揮,我只是多做了點細部指示罷了?!?/p>

「那么維克,由你來看『女武神』有沒有需要改進或令人不安的地方呢?」

維克想了幾秒。

『如果可以,我會想替雪地裝備做點細部調整。到攻略作戰(zhàn)還有幾天時間,我可以抽空派人做調整……不然干脆讓八六們試用看看「阿爾科諾斯特」如何?我認為也該聽聽他們使用后的意見?!?/p>

意想不到的提議讓蕾娜眨了眨眼。

「可以駕駛嗎?我是說……人坐得上去嗎?」

『你以為「西琳」們?yōu)槭裁匆扇∪祟愅庑??如果沒有互換性,當搭乘者或機體短缺時不就糟了?而且駕駛員在戰(zhàn)場上失去座機時,附近的「西琳」也可以讓出座機……我們聯(lián)合王國的戰(zhàn)場,實在不適合讓一個血肉之軀長時間待在外頭?!?/p>

這番話……

以大陸最后一個君主專制國的統(tǒng)治者之一,冷血無情的毒蛇來說,算是稍微帶有不協(xié)調感的……純粹惋惜人命的發(fā)言。

『真要說起來,戰(zhàn)場本來就不是人類該待的地方。如果可以,我很希望至少能用「西琳」取代駕駛員,但想成為指揮管制官需要天分……而士兵們也有身為士兵的尊嚴與反感。一旦他們表示不想把王國的命運托付給惡心的機械人偶,那我也沒轍了。』

雖然不同于哀憐或哀悼……但似乎也不像是牧場主人舍不得損失家畜的心態(tài)。

「……維克,可以問你一件事嗎?」

『嗯?』

「關于蕾爾赫,她為什么——為什么只有她維持著人類的外貌呢……?」

她有著宛若人類的金發(fā),額上也沒有仿神經(jīng)結晶。

而且雖說是兼任護衛(wèi),但不像其他「西琳」平常會關閉電源收納,維克總是帶著她在王宮甚至個人房間走動,其原因究竟是……

『——喔……』

維克第一次含糊其辭了。

『……抱歉,我可以不回答嗎……?』



畢竟是高機動力的機甲兵器之間產(chǎn)生激烈沖突?;ハ喽惚苷媾诨鸬臋C甲戰(zhàn),必然會呈現(xiàn)敵我不分的混戰(zhàn)場面。

在地形惡劣的雪地戰(zhàn)場,辛著重于近身白刃戰(zhàn)的「送葬者」多少比較吃虧。他避開近身戰(zhàn)斗,徹底進行搜敵與誘敵,將敵機引誘至戰(zhàn)友們建構的包圍網(wǎng)當中。榴霰彈與機槍掃射、狙擊與炮擊的輪番攻擊,將踏碎結冰地面猛沖的戰(zhàn)車型玩弄于股掌之間一一擊毀,又將即使在積雪森林里照樣展現(xiàn)出自在高速機動性能的近距獵兵型逼入絕境,給予痛擊。

一旁的「阿爾科諾斯特」們也以四機分隊與「軍團」對峙,按照基本戰(zhàn)術反復進行戰(zhàn)力分割與各個擊破。

看來果然是與「女武神」同屬輕裝甲的高機動戰(zhàn)式樣,而且還是近似于「送葬者」,以近身戰(zhàn)斗為重的機種。運用可以從同個炮身發(fā)射成形裝藥彈〈HEAT〉與反戰(zhàn)車飛彈的一○五毫米火炮式短管發(fā)射器,以極近距離的炮擊接連屠戮「軍團」。

只是……

『——以損耗為前提啊。』

萊登低聲喃喃了一句。

幾架「阿爾科諾斯特」即使被機槍炸飛腳部,照樣抓住戰(zhàn)車型,就像成群禿鷹活生生撕裂一頭野獸般同時開火。

為了攔阻前去掩護友機的成群近距獵兵型,就憑一架機體擋住它的去路。

當近距獵兵型追殺到樹上時,它們主動抓住敵機,一起墜落高達十幾公尺的高度,又或是憑一架機體吸引成群自走地雷的註意,被十架以上抓住,最后沖向附近的戰(zhàn)車型一起炸毀。

跟八六或聯(lián)邦的「破壞之杖」部隊那樣,以多架機體聯(lián)手與「軍團」對峙的方式并不同。打從一開始就是以犧牲部分隊員進行誘敵、拖延或舍身突擊為前提的作戰(zhàn)與行動。而任何一個「西琳」對這都沒感覺到任何疑問或恐懼。就是差在這種果斷與毫不遲疑的地方。

是甘愿成為消耗品之人才有的態(tài)度。

『這下子看來,最好考慮一下運用方式喔。照這樣削減下去,攻略作戰(zhàn)的去程還好,回程會出狀況?!?/p>

「嗯……」

辛回話到一半,註意到一件事而停了下來。在左前方,描繪出急轉彎曲線消失于樹林遠處的山野小道前面,他的異能捕捉到與「阿爾科諾斯特」們交手的部分「軍團」突破了它們的防線。他視線銳利地轉向該處,只見兩輛戰(zhàn)車型沿著山野小道現(xiàn)形了。

戰(zhàn)車型的感應器能力很差。可能是原先沒偵測到「送葬者」就在彎道前方,戒備著另一方向的炮口于一瞬間空白后旋轉過來。然而當它瞄準目標時,以最大戰(zhàn)速突擊的「送葬者」早已接近到它的極近距離內(nèi)。

「送葬者」以倒樹為立足點,壓低姿勢銳利飛出,在跟第一輛的側面擦身而過之際一刀砍去。接著再以其后腳作為踏腳臺,一個跳躍躲開第二輛的炮擊,對著炮塔上部賞以八八毫米炮彈還以顏色。

兩輛戰(zhàn)車型不約而同地頹然倒下,「送葬者」也幾乎于同一時間掀起雪煙著地。

急急忙忙追上來的「阿爾科諾斯特」呆愣地站在原地的模樣映照在螢幕上。

繪于機身的識別標志為白色海鳥。是「海鷗」——蕾爾赫的座機。

『……真是驚人,不愧是第八十六區(qū)的死神閣下……想不到人類居然能單騎打得戰(zhàn)車型無法還手?!?/p>

「你們那邊剩下的『軍團』呢?」

『咦?……噢,隊員們在解決它們了。非常抱歉,我等疏忽大意,還勞煩閣下動手?!?/p>

她說話的同時,「海鷗」的藍白色光學感應器左顧右盼,在兩輛戰(zhàn)車型的殘骸上來回梭巡。

確定兩架機體皆已完全停止運轉后,藍白色的光芒換成在「送葬者」身上打量。

『真佩服您如此從容自若,能將這架簡直不受人類控制的悍馬駕馭自如?!?/p>

「習慣了?!?/p>

辛淡定地回應。

在第八十六區(qū)戰(zhàn)斗就是不習慣就得死,而無法適應的人——身體跟不上的人,早就無力戰(zhàn)斗而一一死去了。

『習慣了……原來如此。那么第八十六區(qū),想必是相當嚴苛的戰(zhàn)場吧……』

蕾爾赫分明不具有呼氣的功能,卻嘆息似的說道。「海鷗」的光學感應器再次轉向「軍團」的殘骸。

『……死神閣下,假若……』

就在這時,她那小鳥啾鳴般的嗓音……

純粹像是問一件芝麻小事般,結結巴巴地問了:

『假若舍棄您那人類肉身,能夠獲得更高度的戰(zhàn)斗性能,死神閣下會為了戰(zhàn)斗到底選擇舍棄嗎?』

一瞬間,辛沒聽懂她在說什么。

然后一會過意來的瞬間,就連辛也不禁感到一陣戰(zhàn)栗。

「你是說——」

『在循環(huán)系統(tǒng)加裝搏動輔助器,再將下肢換成收縮力較強的人工肌肉,就能預防黑視癥。將血液替換成人工培養(yǎng)品,就能提升氧氣的搬運效率。真要說起來,不易承受沖擊的內(nèi)臟,在現(xiàn)代的高機動戰(zhàn)斗中只會礙事……這一切在聯(lián)合王國雖然還在實驗階段,但都是可能實現(xiàn)的技術。盡管只有腦部的脆弱無法解決,然而我等「西琳」就連這點都克服了——假若能夠得到這些,您會想要嗎?得到這份力量,借此戰(zhàn)斗到底?』

「…………」

這的確是……

為了對抗「軍團」——如果只為了戰(zhàn)勝它們,這的確是有用的手段。

「軍團」之所以能讓人類兵敗如山倒,全都因為它們是只為戰(zhàn)斗而制造出來的存在。人類具有一堆在戰(zhàn)斗中派不上用場或是于己不利的功能,自然不可能與整個存在全著重于戰(zhàn)斗的「軍團」平分秋色。

但是假如將這一切全數(shù)廢除……戰(zhàn)斗中不需要的內(nèi)臟,以及不適合戰(zhàn)斗的血肉盡皆拋棄,替換為更具效率的機械,確實是可以提升戰(zhàn)勝的機率。

然而——即使如此。

就連辛沒有特別保護什么,也沒有特別獲得什么,身為純粹以戰(zhàn)斗到底為驕傲的八六,都不這么覺得。

不覺得——寧可舍棄血肉之軀,也要戰(zhàn)斗到底。

對于無法作答的辛,蕾爾赫笑了。

笑意中夾雜著些許嘲弄。

同時,也帶有淡淡的安心。

『——說笑罷了,請您忘了吧?!?/p>

「你……」

機械少女淺淺地,淡淡地笑了。

『敵人要來了,死神閣下……請您忘了吧。』



「破壞神」與「阿爾科諾斯特」會合后,很快就展開了「軍團」空降部隊的掃蕩戰(zhàn),稍晚之后聯(lián)合王國的機甲部隊也成功擊退了「軍團」的機甲部隊。

在那冰雪地帶戰(zhàn)斗的空檔。

『——一群急著尋死的鳥妖?!?/p>

巧的是處理終端與聯(lián)合王國軍駕駛員低聲說了同一句話,但沒人聽見。



辛聽見飄零粉雪般輕細的亡靈悲嘆,目光反射性地轉去一看,只見倒臥在那里的不是「軍團」,而是「阿爾科諾斯特」的殘骸。

辛松開扣住扳機的手指嘆口氣,覺得這樣實在很棘手?!杠妶F」與「西琳」的悲嘆,由于原本同樣都是死者,導致辛無法聽出差異。當然,「破壞神」的系統(tǒng)會將「阿爾科諾斯特」判定為友機,但機體像這樣半毀時就很難判斷了。

既然聽得見悲嘆之聲,可見駕駛艙內(nèi)的「西琳」應該還沒死。

或許還有余力拉她出來。

確定周圍沒有「軍團」會立刻接近過來后,辛打開了「送葬者」的座艙罩。

打開「阿爾科諾斯特」的座艙罩費了一點工夫,不過那是因為座艙罩不在正面,而是采用背面裝甲往上彈開的形式??紤]到正面防御的問題——以保護乘員為第一考量的話,或許是該這么設計,但以辛的感覺來講,老實說他覺得很恐怖。

輸入緊急用的共通密碼后,伴隨著壓縮空氣泄漏的聲音,座艙罩向上彈開。在窄小的駕駛艙里,「西琳」將上半身轉過來,拿突擊步槍——聯(lián)合王國制式的七·九二毫米口徑——對準了辛,然后顯得很尷尬地把槍口放下。

她有著以少女來說較高的個頭,以及紅得過火的發(fā)色。記得識別名稱〈名字〉應該是叫柳德米拉。

「失禮了,諾贊上尉。我以為是自走地雷爬到了我背后?!?/p>

沒錯,將背面裝甲做成座艙罩時,萬一被敵人強行撬開,乘員就會遭受到來自背后的襲擊。再加上座椅限制了射擊角度,碰上動作迅速的「軍團」絕對來不及應對。

「提高警覺是當然的,不用放在心上……你能動嗎?」

看到辛伸出手來,柳德米拉先是一愣,然后苦笑了。

「殿下明明告訴過各位,我們『西琳』是無需救助的齒輪人偶了?!?/p>

「你們戰(zhàn)況不是已經(jīng)告急到需要跟聯(lián)邦聯(lián)手了嗎?……至少不用連好端端沒壞的東西都廢棄重做吧?!?/p>

柳德米拉沒回答,只是加深了苦笑。

辛拉著她交給自己的手,從半毀的「阿爾科諾斯特」里將她拖出來。

的確很重。

而且一碰就知道,手掌很冰。

是不具生命之人的冰冷溫度。

她的原型似乎是一位年輕男性。與眼前少女截然不同的低沉嗓音,用不具言語的人類聲音悲嘆不已。

訴說著思歸之意。

「軍團」以及其他眾多「西琳」都是……就跟如今已然逝去的哥哥亡靈,以及少數(shù)仍舊留在戰(zhàn)場上的戰(zhàn)友們的亡靈一樣。

「……還是說——」

問題一不小心脫口而出。

辛想都沒想到自己會問這種問題。

「你其實并不想獲救?」

寧可就這樣遭到棄置,然后毀壞。

繼而——迎接該有的死亡?

柳德米拉一瞬間睜大了眼睛,然后笑逐顏開。

「怎么可能?我這具身軀是聯(lián)合王國的劍與盾?!?/p>

那種聲調與表情,仿佛由衷感到光榮。

別說辛這個沒有祖國的八六,就連在聯(lián)邦遇過的幾名軍人,也不具有這種言論與感情。

生為供人利用的工具,不是接受現(xiàn)況而是引以為傲。

非人存在的……驕傲。

「當我劍斷盾毀之時,必拖著我等祖國的敵人共赴黃泉。因為我們就是為此,才會希望能留在戰(zhàn)場上呀?!?/p>

……盡管封閉在她體內(nèi)的亡靈,悲嘆的是不同的心愿。



「——大致上好像都解決干凈了,是不是該撤退了?」

安琪環(huán)顧失去敵機蹤影的戰(zhàn)場說道。層層重疊的樹木,堵塞了冰雪戰(zhàn)場的視野。左手邊的樹林對面似乎有條大型溪澗,附近的水流似乎都匯聚于此,轟轟低吼的流水聲在巖壁間回蕩,斷崖的高度似乎相當高。

這次武力偵察的目的純粹只是欺敵與聲東擊西,可以說與敵方部隊接觸并發(fā)生戰(zhàn)斗時,就已經(jīng)達成了目的。能夠得知敵軍部署了電磁彈射機型,也算是一大收獲。

『就諾贊上尉的搜敵能力來看,這附近還有敵機嗎?』

相隔約莫十公尺的距離,駕駛「射手座」前進的達斯汀問道。這位小隊當中訓練程度最低的共和國人,都是跟安琪組成兩人小隊〈Buddy〉展開行動。

總而言之,安琪聳了聳肩。

只有當待在辛附近的時候,直接分享辛的異能捕捉到的「軍團」位置資訊才有意義。因為借由知覺同步傳來的亡靈位置是以辛為基準,而且……

「每次有新人加入,我們都會提醒這一點……就是最好不要太依賴辛。雖然辛的異能確實精確到教人害怕……但也不是每次都能對大家提出警告?!?/p>

因為,假如有一天,大家陷入失去辛的狀況時……以前一味依賴他的人,以后就會失去戰(zhàn)斗能力了。

過去在第八十六區(qū)時安琪會接著說完這句話,但現(xiàn)在她吞了回去。那時他們註定會在從軍之后的五年內(nèi)死亡。因為這是早已確定的,所以她會這么說。

但現(xiàn)在不是了。

既然如此就不用說了,她也不想說。

她不愿想象那個沉默寡言的少年同胞死去的模樣——正因為他一天到晚陷入生死垂危的狀況,所以更是如此——而且據(jù)說講出口的話,當中會隱藏著化為真實的力量。

她是聽凱耶說的。

那個在第八十六區(qū)第一戰(zhàn)區(qū)的最終處理場,頭顱落入敵軍手里,淪為「黑羊」的戰(zhàn)友。

達斯汀似乎在細細斟酌這句話的含意,沉思默想了片刻后點點頭。

『……說的也是。況且如果一直依賴上尉,他負擔一定也很大?!?/p>

安琪稍微張大了眼睛,繼而露出微笑。

據(jù)說達斯汀原本是個優(yōu)秀的學生,還在共和國的建國祭負責演講。事實上他吸收學習得很快,而且總是自己動腦,進一步深思別人教他的事情。

即使如此安琪還是沒想到,共和國出身的達斯汀會顧慮身為八六的辛。

「就是呀,希望你可以盡量——不要讓他太勉強自己……啊?!?/p>

在對話當中仍然眼觀四方的安琪,這時發(fā)現(xiàn)到了某種東西。在視野邊緣,樹林的另一頭,有個東西正在往斷崖下方移動……是森林里的野獸,或是……

『我去?!?/p>

「拜托你了……小心點喔?!?/p>

接著「射手座」移步前進。他壓低姿勢以提防槍擊,慢慢地探頭看過去。

『——什么東西……?』

「少尉?報告狀況要精確……」

『不是「軍團」,沒有類似的東西,只是……』

「射手座」光學感應器的影像透過資訊鏈傳送過來。由于達斯汀正在凝視目標的關系,畫面自動跟著擴大。

那是個高低差大到讓人毛骨悚然的斷崖。河川在遙遠的下方滾滾流過,于遠古時代由冰河削切出的鋸齒狀巖壁,在左右兩邊傲然聳立。

而在兩面巖壁的各個地方……

「炮彈……!」

不知是一二○毫米戰(zhàn)車炮彈,還是一五五毫米的同種子彈。只勉強露出圓形彈殼底部的炮彈,隔著間隔一字排開,埋進了巖壁上。

既然彈殼還在,就不會是試射或什么射在上頭的炮彈。是某人——恐怕是「軍團」為了某種目的埋進去的。

一發(fā)現(xiàn)到連接引信部分的帶狀物體的瞬間,安琪起了一身雞皮疙瘩。這是——……

「葉格少尉,快退后!上校、辛,你們當心!」

安琪等不及重新連接知覺同步就大聲喊了出來。某種東西映入了「射手座」的視野。從受過復雜切削的巖石表面縫隙間爬出來的自走地雷一認出「破壞神」,就伸手去抓連接火藥的導火線,將它抱進含有高性能炸藥的胴體懷里。

「退路被設了陷阱——……!」

啪地一下放射出閃光與沖擊波,自走地雷自爆了?;鹈缪刂鴮Щ鹁€燒到炮彈的引信,點燃彈藥并接連將其引爆。

兩人站立的附近一帶——針葉樹林與結凍的大地,在一瞬間內(nèi)坍塌下陷。

?

看來自己被沖走了很長一段距離。

安琪千辛萬苦才爬上堆積著倒樹或砂土的河岸,看看座艙罩打開而一半淹水的「破壞神」,嘆一口氣。

「……有沒有受傷,少尉?」

「還好,沒有。」

幸好駕駛的是「女武神」。假如是設計與組裝偷工減料,座艙罩與本體之間留有空隙的——遑論什么防水性的共和國鋁制棺材,現(xiàn)在早就溺死或凍死了。

即使如此,爬出機體時仍然稍微弄濕了身體。太陽在他們昏倒的期間早已西沉,在停止下雪卻反而變得更冷冽的空氣中,安琪撩開快要結冰的頭發(fā)四處張望,隨便哪里都好,想找到一處可以勉強遮風避寒的地方。

在陡峭斷崖圍繞的谷底河邊,有一間仿佛陷進懸崖巖壁的圓木小屋,兩人姑且先到里頭避難。大概是狩獵小屋之類,在聯(lián)合王國的冬季山野之中,用以度過幾天時光的設備。

室內(nèi)陳設雖然粗陋,但蓋得很堅固,在僅此一間的房間深處有個大壁爐,似乎還能用。運氣真好。

「要在這里等待救援嗎?」

「只能如此了吧。『破壞神』沒能源了,而且現(xiàn)在也不能使用知覺同步?!?/p>

氣溫低于零下,同步裝置又是金屬制品,害他們剛才差點沒凍傷。

「待在這里可以遮風避雪,我想應該不至于凍死才對……不過……」

安琪想起一件事,嘆了口氣。駕駛艙里備有折疊式槍托的突擊步槍,雖然跟槍套里的手槍一起帶來了,但是……

「自走地雷也就算了,假如其他『軍團』跑來,就有點難對付了呢?!?/p>



「——遇難?」

「大概就是這么回事?!?/p>

盡管時值晚春,但這么少的人數(shù)在雪山里孤立,辛自不待言,就連平時從容不迫到傲世輕物的維克,表情也不免顯得僵硬。

地點在列維奇要塞基地的會議室。一行人雖然得知安琪與達斯汀兩人摔落懸崖,但因為需要補給,再加上支配區(qū)域深處的「軍團」有發(fā)動攻擊的征兆,于是不得不撤退,一回到基地就召開了這場緊急會議。

萊登、賽歐與可蕾娜都還穿著機甲戰(zhàn)斗服〈Panzer Jacket〉,準備好一做完最低限度的補給,就立刻外出搜救。神色不安的蕾娜與神情嚴峻的維克,正在從地形研擬搜救范圍。

摔落的地點是一座深谷,因此收不到「破壞神」的訊號,知覺同步也連不上,目前就連兩人是生是死都無法確定。

「唔嗯?!管嚼俚吕伟谅乇亲右缓?,站了起來。

「汝等所有人似乎都忘了,此種時候正該輪到余上場啊?!?/p>

「??!」蕾娜叫了一聲。

「只要有羅森菲爾特助理官的異能,就能找出兩人的所在位置了呢。」

「嗯,盡管交給余吧,米利杰,看余三兩下就把迷路的大姐姐與達斯汀那小子找出來?!?/p>

芙蕾德利嘉得意地盡量挺起平坦的胸脯,睜開了「眼睛」——

然而。

「瞧,找到了!這里是……………………………………」

沉默降臨四下。

一段極其漫長的沉默降臨室內(nèi)。

「…………………………這里是哪里??!」

屏氣凝神地等著她下一句話的蕾娜,虛脫得差點沒摔倒在地。

辛嘆一口氣問個問題。雖然他早有預感……

「芙蕾德利嘉,總之你先看看周圍有什么東西?!?/p>

「呃呃……」

芙蕾德利嘉似乎正在拼命環(huán)顧四周。她讓一雙紅瞳繼續(xù)散發(fā)微光,小腦袋瓜轉來轉去。

「……有雪!還有山!」

那是當然了,畢竟是雪山嘛。

「有沒有什么能當成目標的顯眼物體?」

「呃呃,這個嘛,兩人待在一間老舊的倉庫里…………右手邊有棵大樹!」

那是當然了,以下省略。

她所謂的倉庫八成也是狩獵小屋或類似的什么,但這種小屋其實到處都有,算不上太有用的線索。

「看得見星星嗎?」

「看得見,可是,呃,余不會觀星……」

那倒也是。

「北極星……可能也認不出來吧。如果我跟你解釋,你有辦法找到嗎?」

「呃呃,這……星星太多了,看起來都一個樣……」

原來如此,完全行不通。

其實想也知道。辛有過雪地山野的戰(zhàn)斗與潛伏經(jīng)驗,也曾經(jīng)在孤立無援的狀況下險些遇難,覺得并不意外。雪山這種地方,就是會讓人完全無法掌握自己的所在位置。

順便一提,維克從剛才就趴在桌上一抖一抖地痙攣。

看來是笑到發(fā)不出聲音了。

「我了解了,那就只能一步一步慢慢搜索了?!?/p>

「抱歉……」

芙蕾德利嘉垂頭喪氣,顯得很氣餒。

辛輕輕拍了拍她那顆小小腦袋,完全是無意識下的動作。

「能夠得知兩人平安無事,而且看得見星星……表示天氣放晴,這樣就夠了。假如他們那邊在刮暴風雪,就無從找起了。」

「……嗯。」

好不容易笑夠了的維克也站了起來,不過眼角還泛著淚水。

「話雖如此,但晴朗的夜晚反而比較冷,不趕緊救出他們就糟了……我這邊也派出人手,得盡早找到他們才行?!?/p>

使用從駕駛艙帶來的求生工具包里的防水火柴與固體燃料,配合小屋墻角剩下的木柴替壁爐生火后,其他就沒什么事好做了。

安琪脫掉弄濕的戰(zhàn)斗服外衣,改為披上同樣取自求生工具包的毛毯,註視著燒得還不夠旺的壁爐。

孤身受困于戰(zhàn)場或是險些遇難,在第八十六區(qū)都是家常便飯。所以安琪雖然急忙找了個地方避難,但并沒有特別感到焦慮或不安。

只是。

安琪緊緊抿起了嘴唇。

那時候……有另一個人,從最初的戰(zhàn)隊就一直陪在她身邊。

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在了。

不在人世了。

「……艾瑪少尉?」

「沒什么……噢,叫我安琪就可以了。記得我們應該是同年齡吧?!?/p>

安琪也看過去,只見達斯汀也一樣脫掉了外衣,披著毛毯。搖曳的火光映照在白銀色的瞳孔里。

那是白系種特有的,具有銀白色素的眼睛。

要是自己也擁有那種色彩的話……

安琪看著他或蕾娜的時候,有時會忍不住想——那樣的話,自己跟媽媽就不用被趕進強制收容所了。

她并不想當一只白豬,在墻內(nèi)過活。

在第八十六區(qū)遇見的伙伴,每個都是無可取代的摯友。

即使如此,假如問她是否慶幸能被趕進去并關在強制收容所與第八十六區(qū)……答案絕對是否定。

外貌一如月白種的母親,為了設法保護幾乎與月白種如出一轍的女兒而染上了疾病,像一塊破布般死去。

還有本來應該是父親的男人,說過的那句話。

至今仍無法抹滅的那句話。

「可以問你一個問題嗎?」

問句無意識地脫口而出。

「為什么志愿加入這個部隊?」

白銀眼瞳偷偷回看她一眼。

「理由我不是說過了?我必須洗刷共和國的污名?!?/p>

「我不認為就只有這個理由?!?/p>

你明明有理由不用戰(zhàn)斗。

「…………」

達斯汀註視著爐火不說話。

就在安琪快要忘記自己問過的話時,他輕聲說了:

「我雖然是白銀種,卻是出生于帝國。」

安琪心頭一驚,睜大雙眼。

達斯汀只註視著壁爐的火焰,不看安琪。

「我在毫無印象的小時候,就跟爸媽一起搬到共和國,然后直接獲得了公民權,所以沒有半點帝國人民的意識。但我本來——其實是帝國人?!?/p>



「我以前居住的地方是第一代移民群居的新市鎮(zhèn),在小學甚至只有我一個白系種。然后……『軍團』戰(zhàn)爭開打,只有我跟我的家庭,沒被列入強制收容的對象。」

達斯汀邊說邊回想。

那天晚上,他覺得外面好吵。母親看過外面后,鐵青著臉叫他絕對不許往外看,然后到了隔天……

達斯汀一如平常地去上學……發(fā)現(xiàn)全校只剩下自己一個學生。

「這不是很奇怪嗎?比方說諾贊上尉只是爸媽在帝國出生,上尉本人明明就是出生于共和國。他跟我一樣都是帝國血統(tǒng),跟我不同之處在于他是出生于共和國……可是上尉卻被送進收容所,而我不用。照理講應該是反過來吧,因為他們是拿帝國血統(tǒng)當借口,可是結果并非如此。學校那些同學也都一樣,明明只有我一個人留下來說不過去,卻只有我一個人能躲在墻內(nèi)?!?/p>

只因為達斯汀……因為他們一家人是白系種。

「所以,我不覺得這件事跟我無關,一直覺得應該設法阻止……只可惜太遲了,而且到頭來我什么也辦不到。」

——這種狀況要持續(xù)到什么時候!

那天晚上,他在建國祭的演講中喊出了這句話。就在那沒能得到現(xiàn)場國民們半點反應的祭典之夜,共和國滅亡了,原因是「軍團」的入侵。

「……這樣啊?!?/p>

安琪將臉埋在雙腿間,只回了這么一句。但達斯汀聽出她是想不到其他話可以回答。

沉默再次落入戰(zhàn)地夜晚角落的一小間狩獵木屋之中,帶著比之前少了一點尷尬的寧靜。

話說回來,木柴火堆要燒得夠旺需要時間,當然,小屋里的空氣還是冰冷的。

身旁傳來一個小小的噴嚏聲,一看,安琪似乎覺得有點冷,在摩娑自己的肩膀,于是達斯汀果斷地把披在身上的毛毯遞給了她。

「……這給你。」

他把毛毯硬塞給愣愣地眨眼的安琪。

「兩條都蓋上,這樣應該會好一點……聽說女生的身體不適合受寒?!?/p>

「……謝謝你?!?/p>

但是安琪考慮了一下,她似乎是覺得帶點藍彩的銀發(fā)還是濕的,會弄濕人家借她的毛毯。她在后腦勺將整把頭發(fā)用力扭轉盤起,緊緊纏繞好之后再將發(fā)尾塞進去,靈巧地固定住。

當她舉起雙臂時,毛毯與襯衣的衣襟稍稍滑落了一點。

看到在黑暗夜色中依然眩目的白皙肌膚露出一部分,達斯汀急忙想別開目光,然而不巧看到的傷痕讓他倒抽一口氣,變得無法轉移視線。



那傷痕似乎寫著——妓女的女兒。

疑問不禁直接沖口而出:

「那個不能消掉嗎?」

共和國過去曾經(jīng)擁有相當先進的瘡疤治療技術,聯(lián)邦想必也是一樣。也許沒有辦法完全去除,但至少應該能比現(xiàn)在淡化一點。

安琪看看達斯汀的視線方向,然后露出一絲笑意。

笑得有點虛偽不自然。

「哎呀,真對不起,很難看吧?!?/p>

「啊,不是,我不是那個意思……」

該怎么說才最能夠避免碰到她的舊傷?達斯汀邊想邊開口,但到頭來還是沒能整理好想法,就直接說出了真心話:

「因為看起來……很痛。」

安琪頓時露出了大感意外的表情。

「那應該不是什么重要的傷痕吧。既然這樣……我只是覺得或許沒必要特別去背負它。」

意想不到的一番話,讓安琪眼睛眨啊眨的。

然后她緩緩地露出了微笑。

「……也是?!?/p>

比方說對辛而言,脖子上的傷痕是哥哥留下的。

那傷痕對他來說想必意義非凡,讓他在誅殺了哥哥后愿意繼續(xù)背負,但又隱藏起那罪孽的遺痕不讓他人睹見。不過……

「也是,或許可以消除掉了呢。我也想穿穿看背后挖洞的洋裝……」

雖然還不想剪掉這頭留長的頭發(fā)。

「而且也滿向往穿比基尼什么的?!?/p>

「比基尼……」

達斯汀一聽,表情變得既僵硬又呆板。

「你是說……呃,想穿給某人看……之類的嗎……?」

達斯汀戰(zhàn)戰(zhàn)兢兢地問道,讓安琪起了點惡作劇的念頭。

「為什么這樣問?……難不成你喜歡我嗎?」

「喜……」

達斯汀一瞬間支吾其詞。

然后他以半自暴自棄的心境,激動地一口氣說出來:

「對……對啦!不行嗎!」

安琪只是開個小玩笑,然而意外的肯定讓她張大雙眼僵住了。

「咦……」

「這沒什么好奇怪的吧,你長得這么漂亮,而且……我是白系種,你卻這么照顧我,不喜歡上你才奇怪吧?!?/p>

隨著達斯汀越說越激動,安琪的臉也越來越紅。不知怎地,達斯汀不好意思再看著她而別開了目光,但還是擠出勇氣接著說下去。干脆就全說出來吧,反正事情都變成這樣了!

「我從一開始遇到你時,就覺得你的眼睛顏色很美。所以,你如果要穿洋裝或什么的話,也可以從搭配眼睛的顏色開始挑?!?/p>

安琪紅著臉蛋,心神不定地低下頭去。

「那個……呃呃,這是我的……榮幸?」

不知為何句子變成半帶疑問,看來她相當動搖。她將臉埋進雙腿之間,隱藏起泛紅的臉頰。

「可是——不行……我已經(jīng)不會喜歡上男生了?!?/p>

語氣有點像在規(guī)勸自己。達斯汀銳氣受挫,退縮了一下。

「……為什么?」

「我有過一個喜歡的人?!?/p>

「!……」

有過。是過去式。而安琪是八六,也就是說——

「他很溫柔,我一直到最后都喜歡著他……不管我喜歡上誰,一定都無法忘了他,一定會忍不住做比較。這樣對對方很不好意思,所以,我再也不會喜歡上別人了。」

達斯汀眼睛看向壁爐里的火焰。

「我覺得——這樣想不對吧?!?/p>

只有這點,他敢肯定。

「無法遺忘是理所當然,如果是個好人就更不用說了。因為無法遺忘,會忍不住做比較也是在所難免??墒牵绻f因為無法遺忘,因為會做比較,所以就不再喜歡上別人,我覺得這樣很奇怪。這樣的話……你今后就再也無法獲得幸福了。」

達斯汀一面從視野邊緣感覺著天青色雙眸的視線,一面刻意看著爐火說下去。就算這份心意得不到回應,那也是沒辦法??墒侨绻f再也不會喜歡上別人,再也無法獲得幸福,像這樣作繭自縛的話……

「所以……我覺得你不用遺忘,也還是可以喜歡上其他人……至少,我不會叫你……忘記那個人……」

藍色眼眸回看著達斯汀。

那是天空最高之處的蒼藍。

「——我是來找你們的?!?/p>

辛說了。

「不過,是不是打擾到你們了?」

兩人猛地跳離對方身邊。

達斯汀動作太急,后腦勺狠狠撞上墻邊的某個架子,痛得他縮成一團。安琪則是一邊毫無意義地攏緊胸前的毛毯,一邊看向對方。

「辛,你……!」

站在小屋入口的辛,用一種就連交情已久的安琪都是初次看到的超——————輕蔑的目光看著他們。

安琪腦袋空轉的同時,模糊地想起辛有走路不發(fā)出腳步聲的習慣??磥砹晳T不發(fā)出來的不只腳步聲,例如開關門的聲音也是。

「還滿從容的嘛。應該說真不好意思,我不夠貼心?!?/p>

「你、你是什么時候來的!」

辛想了一會兒后回答:

「比基尼。」

「那不是幾乎從一開始就在了嗎!討厭————————————!」

安琪抱頭尖叫。

辛不理她,眼睛看向門外的斜上方。

他似乎是將「破壞神」停在懸崖上,然后在機體上綁了條鋼索還是什么的降落下來。

「菲多,看樣子不用救人了,麻煩把我拉上去?!?/p>

「嗶……?」

「??!等一下等一下等一下辛!不要走,救救我們嘛!」

菲多有些焦急的電子聲,與安琪拼命挽留的聲音幾乎是同時發(fā)出的。

好吧。

這里還在「軍團」四處晃蕩的交戰(zhàn)區(qū)域內(nèi),而且是在天寒地凍的黑夜里,假如一邊提高警覺一邊搜救的對象,竟像這樣搞不清楚狀況地歌頌青春,任誰都會有點火大。

所幸辛似乎是在開玩笑,他只打個手勢向菲多要求了某種東西,然后將掉下來的物品直接扔給安琪。是用防水塑膠袋包好的替換軍服與大衣。

他一定是在擔心兩人可能渾身濕透了。

「謝謝你……對不起?!?/p>

「不會?!?/p>

接著菲多把另一包軍服丟下來,辛接住后,達斯汀伸手要拿,但下個瞬間包裹就砸到他的臉上,讓他跌個四腳朝天。

布料包裹照理來說應該很難扔,它卻一瞬間就剛速飆過辛與達斯汀之間不算短的距離,可說是一記毫不客氣的全速投球。

達斯汀僅憑腹肌的力量霍地坐起來,大聲嚷嚷:

「喂!你做什……」

「這是戴亞敬你的。你如果害她哭泣,我就代替他把你丟進『軍團』里?!?/p>

這句口氣平淡的話語,讓達斯汀把抗議話吞了回去。他是初次聽到這個名字,不過從語意上推斷,就知道指的是誰了。

「——我知道了?!?/p>

至于安琪,則是被這番話惹得再次羞紅了臉。

「那、那個,辛,我跟你說,我并沒有忘了戴亞,真要說起來也并沒有喜歡上達斯汀,我是說……」

盡管沒到戴亞那么久,但辛這個少年對安琪而言,仍是共度了漫長歲月的家人般存在。她真的對達斯汀沒有那個意思,而且……也不希望辛覺得她水性楊花。

看到安琪慌慌張張的模樣,辛聳聳肩轉過身去。

「我不知道你有沒有喜歡上達斯汀,不過當著本人面前講這種話似乎不太好,而且……戴亞已經(jīng)過世兩年了不是嗎?我想那家伙也不會想一直束縛著你?!?/p>

聽到這番話,安琪露出隱含著淚水的笑容。

想起那個樂天開朗的好好先生……曾經(jīng)那般溫柔的他。

「……你說得對,或許是這樣吧,可是……」

我現(xiàn)在還是……

辛轉身背對她,達斯汀則是別開目光,不去看她喃喃自語時滑落的淚滴。



話說回來,辛的無線電一直是開著的,所以兩人自比基尼之后的對話全被出來搜救的整個部隊聽見了。

歸返基地后,安琪是還好,達斯汀倒被萊登、賽歐、可蕾娜還有西汀等人狠狠嘲弄了一頓。



「……『雪女』與『射手座』好像也在剛才回收完成了。他們說一回去就要進行修理與整備?!?/p>

看來是回收部隊傳來了訊息,維克透過知覺同步聽完報告后說道。

「包括外出搜救的『女武神』在內(nèi),由于整備延遲的關系,可能會稍微影響到三天后的龍牙大山攻略作戰(zhàn)的出發(fā)時程。大概會晚兩三個小時?!?/p>

蕾娜放心地呼了一口氣。

「……幸好沒事。不過,真對不起?!?/p>

「沒什么,進攻作戰(zhàn)會花上三天,幾小時程度還在誤差范圍內(nèi)……況且幸好兩人歸隊,讓我們得知了地面崩壞陷阱的存在?,F(xiàn)在已經(jīng)讓『西琳』們?nèi)ゴ_認了,不過交戰(zhàn)區(qū)域內(nèi)可供運用的所有路徑似乎都設了同種陷阱。她們說其中兩處位于攻略作戰(zhàn)時機動打擊群的預定路線上。」

蕾娜的表情變得僵硬。幸好及早發(fā)現(xiàn),否則在進行攻略作戰(zhàn)時,難保不會造成所有部隊的退路遭到斬斷。

更棘手的是不同于普通的地雷,這種陷阱不會因為壓力傳感、聲波或振動檢測而自動啟動。不啟動就難以發(fā)現(xiàn),更何況這種炸彈埋在無從檢測的厚冰與巖盤下,破壞目標不是機甲而是地形本身。

盡管唯一的缺點在于必須使用自走地雷引爆——但只要運用電磁彈射機型,就能輕松且不被發(fā)現(xiàn)地將自走地雷拋進現(xiàn)場。

「雖然一時之間很難挖出來,不過我先命令她們拆除導火線與引信,用阻燃樹脂埋起來了。盡管只是應急處置,反正只要能撐過攻略作戰(zhàn)的期間就夠了?!?/p>

「……你不覺得……有點奇怪嗎?」

聽到蕾娜慎重地說,維克的紫色雙眸閃爍了一下。

「是啊。」

「畢竟『軍團』與聯(lián)合王國都混雜在交戰(zhàn)區(qū)域里,想在機甲可能通過的所有路徑設陷阱,并不是不可能??墒?,在今天的戰(zhàn)斗當中,陷阱卻一直等到艾瑪少尉碰巧發(fā)現(xiàn)到的時候才啟動,這未免……」

敵人放任「神駒」與「破壞神」通過該處,連部隊撤退時也沒有用來妨礙他們……不會只是區(qū)域防衛(wèi)用的陷阱。

簡直……

「就好像在引誘我軍深入支配區(qū)域,企圖使我軍孤立無援——是嗎?」

「阻電擾亂型的寒冷化戰(zhàn)術,會不會也是其中的一環(huán)?」

「……有這個可能性。在這慢慢被人勒死的狀況下,聯(lián)合王國軍就算苦撐著也得展開反攻,為此投入的人員都是精銳。那些『軍團』已經(jīng)得到夠多的小兵首級了,接下來想要的恐怕就是這些精銳?!?/p>

接著維克沉思默想了片刻,然后輕輕點了點頭。

「——稍微做點準備好了,我會增強軍團的預置戰(zhàn)力。如果有個萬一,可以派這份戰(zhàn)力救出戰(zhàn)場深處的士兵們。」

?

這種事應該早就做習慣了,但不知為何,只有這一次非常需要勇氣。

無論是連上知覺同步,抑或說出這一句話都是。


「——蕾娜,你能稍微出來一下嗎?」


辛壓抑住前一刻的畏縮,裝出自己平時的聲調,但現(xiàn)在的他,對自己這種無意識的行為與理由都還毫無自覺。



列維奇要塞基地觀測塔是早年挖通支撐基地天篷的巖山內(nèi)部所建造成的要塞主樓遺跡。

沿著異樣陡峭的順時針螺旋階梯不斷地往上爬,就會來到天篷的上面。這里是供前進觀測之用的觀測所,位于這附近地勢最高的要塞基地頂部,也就是天鵝的背上。

翅膀邊緣一字排開的對空機炮與對地、對空復合式感應器,在夜空中切割出一塊濃黑領域。從這個距離地表有幾百公尺高的位置,必須走到天篷邊緣才能看到地面。

在這有如漂浮于夜空中的場地,辛披著聯(lián)邦軍制式的戰(zhàn)壕大衣,等著他呼喚的人現(xiàn)身。雖說時值晚春,但畢竟地點在雪地戰(zhàn)場,這個任憑風吹日曬的場所實在是寒氣逼人。

「嘿咻……」

伴隨著小小的使力聲,聽得見通往觀測塔內(nèi)部的防爆活板門被人推開的聲響。

輕柔的花朵幽香擔任了引路之責。

那是雪地里不可能綻放的,早春的紫羅蘭花香。是這兩個多月來問過也記住的……蕾娜的香水味。

「——辛?你找我來這里有什么事嗎?是不是有什么異狀……」

講到一半,待在稍遠處的辛,聽見了蕾娜倒抽一口氣的聲音。

哇……感嘆之聲從她的櫻唇灑落,辛的視線自然地跟著她抬高向上。

他看見那無數(shù)的,多到讓夜晚輝煌奪目的——星辰的光輝。

可能是因為必須遮蔽的太陽西沉了,阻電擾亂型的銀云散去,夜空晴霽……

呈現(xiàn)出堪稱壯麗的——星月夜景。

不知其名的無數(shù)恒星,鑲嵌綴滿了黑天鵝絨般的整顆天球,絢爛地散發(fā)光彩。一道格外亮白的銀河斜著橫越天空的兩端盡頭,星云形成了漩渦。

這是個缺乏人工燈光,遠離人群都市的戰(zhàn)地之夜。戰(zhàn)場的夜空又黑又暗,也因此而被星光與雪地夜光照得微亮。

在幾萬年前切削成形,如今仍保持純白的巖石天篷,與淡淡光芒上下輝映。細細的月牙恰如冷若冰霜的女王,坐鎮(zhèn)于天頂?shù)母浇?/p>

蕾娜脖子后仰到極限看得出神,再這樣下去恐怕會直接往后摔倒,因此辛拉著她的手,讓她抓住防止墜落的護欄。蕾娜好像完全沒註意到這個動作,搖搖晃晃地照辦,繼續(xù)讓星光映入白銀眼眸之中。

過了很久,她才終于嘆一口氣,說了:

「……好美?!?/p>

「是啊……你以前不是跟凱耶說過嗎?說在第一區(qū)看不到星空,所以很想看看滿天的星星?!?/p>

對著她回望過來的雙眸,辛聳一聳肩。

「只可惜不是流星雨……我去找安琪他們時看到了星星,所以……」

對辛而言雖是看慣了的戰(zhàn)場星空,但那時他無意間想起了蕾娜與凱耶之間的對話。

在第八十六區(qū)第一戰(zhàn)區(qū)第一戰(zhàn)隊的那間老舊隊舍,那時他們連對方的名字都不知道……從沒想過會像這樣,站在同一個場所。

「所以,你就特地找我來看?」

「是我多事了嗎?」

「不會?!?/p>

蕾娜羞澀地笑笑,再次將白銀眼眸轉向滿天的星斗。徐徐吹來的夜風,讓一頭長發(fā)閃亮地飄舞。

她是在早春時節(jié)從共和國出發(fā),因此似乎沒帶國軍制式的冬季裝備。她披著出發(fā)時緊急請人送來的聯(lián)邦戰(zhàn)壕大衣,在追憶之下微笑。

「只有這件事,肯定是在第八十六區(qū)生活的一大優(yōu)點……我記得她是這么說的。」



蕾娜想起兩年前聽過的,如今已不在人世的八六少女的話語,如此低喃。

蕾娜原本以為第八十六區(qū)——那個全塞給八六的戰(zhàn)場是人間地獄。

完全沒想到被困在那里的他們,會對他們的境遇感到任何慶幸。

明明那時候自己跟他們待在不同的地方,不認識他們的長相,連名字都不知道。

蕾娜偷瞄了一眼站在自己身邊,同樣仰望著天空沉思某些事情的辛。偷看他那被大衣高領擋住,現(xiàn)在看不見的……斬首瘡疤般的傷痕。

蕾娜沒問過傷痕是怎么來的。

她對辛的了解不過如此,自己與辛的距離還很遙遠,讓她問不出口,辛也不會向她傾訴。

盡管站在同一地方、同一戰(zhàn)場,光憑這點還不足以縮短距離。

——畢竟你們才剛見面。

葛蕾蒂說的沒錯,自己與辛才剛見到面,只互相知道名字,以及……好不容易才剛知道長相。

明明是這樣,但蕾娜內(nèi)心的某個角落,卻不禁以為雙方互相了解的部分不只如此。

她仰望著夜空呼喚道:


「辛?!?/p>

「蕾娜?!?/p>


不知為何,在完全相同的時機下,呼喚對方的聲音重疊了。

一瞬間兩人都無法接著說下去。雙方都判斷不了該做何反應,莫名尷尬的沉默暫時降臨在滿天星斗之下。

辛先重新打起精神,說了:

「……你先請?!?/p>

「抱歉……」

由于銳氣受挫的關系,使得第二次開口需要一點勇氣。

「……關于上次的事……」

一說出口,就感覺到辛傳來些許緊張的氛圍。

看來辛也并不是完全沒放在心上。蕾娜不知為何因此稍稍放了心,說道:

「對不起,我說的有點太過分了?!?/p>

「……不會?!?/p>

「不過,我是真的感到哀傷,這句話我不會收回。你們已經(jīng)離開第八十六區(qū)了,已經(jīng)從註定戰(zhàn)死的命運獲得了解放。明明應該是這樣的——但你們就只是獲得解放而已?!?/p>

分明已經(jīng)從除了選擇死亡地點與方式之外,毫無自由可言的戰(zhàn)場獲得解放——卻仍然待在同一個戰(zhàn)場。他們說戰(zhàn)斗到底是他們的驕傲,沒錯,或許這是他們僅剩的唯一一項存在證明,但他們?nèi)缃駪摽梢约角蟾嗍挛铮瑓s不去追求。

想去哪里都行,想成為什么樣的人都行,他們自由了。

明明是這樣——但他們還不懂得如何追求自己的未來。

「遭人剝奪的事物始終沒能拿回來,所以對于將來也無法冀求同樣的事物,不知道該以何種將來為目標。我有這種感覺……所以很哀傷?!?/p>

不懂得如今已經(jīng)能冀求的幸福為何物。

無法在腦中描繪——那些遭人剝奪的事物。

就如同維克、西汀,以及過去葛蕾蒂說過的,蕾娜或許是相當傲慢。

明明屬于剝奪、傷害的一方,卻要求他們再次追求遭到剝奪的事物。

竟然說「因為牢門已經(jīng)打開了,所以你們必須跟我來到同一個地方」。

明明不去任何地方,也是一種自由。即使如此,蕾娜仍希望他們來到自己的所在之處。

「只是……」蕾娜接著說了。

如今她會覺得,這句話或許……當時應該一起告訴辛的。

「我認為你們之所以對世界不抱希望,是因為你們……太善良了。」

辛一聽到,頓時眉頭緊鎖。

「……善良?」

「是的?!?/p>

「就像你說的,坦白講,共和國或者聯(lián)邦——沒錯,我都不在乎……但我認為這跟所謂的善良并不一樣。」

蕾娜忍不住笑了出來。

雖然她早就料到可能如此。

「辛,你難道沒有自覺嗎?……你是個秉性善良的人。否則你不會記住所有先一步逝去的人,還想帶著他們一起走。應該也不會試著幫助哥哥、凱耶或受到『軍團』囚禁的同伴獲得解脫。」

「…………」

「你是個秉性善良的人。還有萊登或賽歐,可蕾娜、安琪跟西汀,以及所有八六都是。因為最簡單的方式,應該是憎恨這個世界。怨天尤人才是最輕松的方式。一切過錯都在共和國身上,所以你們大可以全部怪在共和國頭上,選擇憎恨我們就好。但你們卻……削去了自己的一部分。為了不去詛咒世上的一切,而選擇讓自己受傷?!?/p>

選擇自己割舍、燒毀曾經(jīng)擁有的幸福記憶。

「……因為詛咒世界,才是真的會失去一切?!?/p>

就連最后剩下的驕傲,都不例外。

「是的,你們反而是將傷痛視為驕傲?!?/p>

即使遭人剝削,遭人踐踏,仍然秉持著驕傲,絕不變得跟那些人一樣低劣。

「如果這份傷痛代表了你們自己,那么我也無法要你們忘了它。但是……我希望你們的善良能夠得到回報。」

蕾娜仰望星空,自言自語般地說著,宛如低吟悄唱。

在雪地戰(zhàn)場,與漂浮于真空的群星世界,她就像在挑戰(zhàn)人類無從生存的嚴酷天地,提出嚴正的聲明。

「善良的人,應該要獲得幸福才對。公正的人,應該要獲得回報才對。這才是人類世界該有的樣貌,假如現(xiàn)在并非如此,那我希望將來能夠如此……因為人類向來都是這樣,一點一點——實現(xiàn)理想?!?/p>

愿能實現(xiàn)公正而良善的世界。

總有一天。



聽到這番如歌如詩,嚴正聲明的宣言,辛說不出任何話來。

他認為這是永遠無法實現(xiàn)的理想。

認為這是說得好聽,卻不切實際的空泛妄想。

他的確是這么認為,要不屑一顧應該很容易,但不知為何,他就是說不出口。

——看海。

半年前,在戰(zhàn)歿者公墓的白雪中,自己說過的話重回腦海。

當時他許下帶大家去看海的愿望,想讓他們看看無緣目睹的事物,認為那是自己現(xiàn)在的戰(zhàn)斗理由。

既然如此,那么盡管辛知道蕾娜想看到的世界不存在于任何地方,也無法否定她的心愿。

「抱歉,我怎么講到這么奇怪的話題?而且你剛才好像也有話要說……」

「…………嗯……」

可能因為銳氣受挫的關系,使得第二次開口需要一點勇氣。

是啊,自己原本打算在這里跟她說什么來著?

在前去執(zhí)行龍牙大山攻略作戰(zhàn)之前——在作戰(zhàn)一旦成功就會揭曉的事實確定之前。

「蕾娜,假如就像聯(lián)邦或聯(lián)合王國的預測那樣,『無情女王』正是瑟琳·比爾肯鮑姆少校,而且她有某種辦法能結束戰(zhàn)爭的話……」

這是絕對不可能的。

說歸說,其實辛對瑟琳完全不抱期待。

戰(zhàn)爭一定不會終結。

即使如此,假如……

「假如這場戰(zhàn)爭真的能夠結束——到時候……」

忽然間。

想講的話唐突地中斷了。

我們?nèi)タ春0?,去看看未曾見過的景色。如果可以,我們一起。

辛本來是想這么說的,他聽蕾娜說過想看海,但從未主動向她提起。

辛認為應該告訴她,只有這件事,絕不弄虛作假。

他想帶蕾娜看海,因為這是他現(xiàn)在戰(zhàn)斗的理由——

但是,無意間……

如虛幻泡沫般浮現(xiàn)的自我疑問,讓喉嚨為之凍結。

辛想帶她看海。不是力有未逮,最終倒斃的死亡戰(zhàn)地,他希望能讓她看看如今受到戰(zhàn)火封鎖的世界無緣一見的事物。這是他的心愿。對,他變得能夠冀求一些事物了。

既然如此。

那么,之后呢——……?

看過了海,然后呢?

蕾娜會有什么心愿?——是否愿意對他許下什么心愿?

這……

要持續(xù)到幾時?

辛自己并不想看海,這點直到現(xiàn)在仍未改變。

自己沒有任何想做的事。

那種空虛,讓辛莫名地感到毛骨悚然。他急忙停止繼續(xù)思考,但疑慮卻遺留下來,未曾消失。

戰(zhàn)斗到底,是八六的驕傲。

那么如果戰(zhàn)斗到底,還活了下來的話——


86-不存在的戰(zhàn)區(qū)(三十一)的評論 (共 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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