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 　季生攻擊的頻率極快，刺來的每一劍中都夾雜著雷電，沈凝不敢大意，全力迎戰(zhàn)，卻漸漸發(fā)現(xiàn)有什么不對——季生的攻勢雖然凌厲卻并不致命，好像是在把她……趕向孟巖離開的方向，難道他的目標是孟巖？

　　思及此，沈凝身后出現(xiàn)大量水流，隨后凝結成冰墻，冰墻高聳入云，幾乎橫貫整個長壽鎮(zhèn)，而且十分厚實輕易不能打透，將沈凝和孟巖分隔兩邊。這樣大的動靜自然惹得孟巖駐足，他回頭看去，卻只能見到阻隔視線的高大冰墻和模糊的人影，凝姑娘……這個冰墻的作用顯而易見，敵人過不來，他們也別想過去，來人竟然已經(jīng)厲害到要讓凝姑娘強行阻攔，給他們爭取逃跑時間了嗎？

　　“師弟？”周天見孟巖停下腳步，不由得開口喚他，“還不快走？”

　　孟巖：“師兄，凝姑娘是為了保護我們才將自己置身于險境的，我們就這么把她丟下，真的合道義？”

　　周天一滯，瞬間明白孟巖想要做什么，便出言阻止，“我們不是那人的對手，去了也只是送人頭罷了，而且讓我們走，是凝姑娘的意思不是嗎？”

　　孟巖不由得握緊了拳頭，昨夜那個孤單的背影又浮現(xiàn)在腦海里。不能放她一個人，不能讓她一個人面對危險，自己絕不可以……再丟下她！孟巖想到這里便往回跑，周天不能丟下師弟，只得也跟著跑回去，“你沒有武器打算赤手空拳對付那人嗎？！”周天說著從腰間抽出驚天劍，驚天劍有靈性一般跟著周天低空飛行，周天拉著孟巖上劍，“但愿我們能帶著凝姑娘逃出來吧。”

　　沈凝停留在空中，雙手捏法訣，直直看著季生：“你如今真是只聽凌霄的話了，也不知你兄長見到這般情形有和感想？”季生只是默默看著沈凝，并不說話，忽地目光一閃，沈凝也察覺到什么，轉過身去，卻見冰墻被一道劍光劈開，不由得氣急：“為什么回來！快走！”

　　季生卻二話不說提劍直直沖向孟巖，沈凝連忙追上去，正在周天和孟巖如臨大敵時，突如其來的變故卻讓他們再無動作——季生猛地轉身，沈凝來不及躲避，直直裝上了季生覆著雷電的劍鋒，那柄劍準確地插入沈凝心臟。季生皺了皺眉，“沒有魂體，果然是傀儡?！闭f罷抽出劍，在虛空之中斬了幾下，沈凝的身體像是斷線風箏般直直下墜，季生便追上去想要把沈凝的身體帶走。

　　“凝姑娘——！”孟巖二話不說從驚天劍上跳下去，想要抓住沈凝，但是卻做不到，只能眼睜睜看著季生搶在自己前面，離藍衣女子越來越近。

　　驀地，不知從何處閃過一個青色的身影，接住下落的沈凝，隨后以迅雷之勢一拳打到季生腹部，季生一口血咳出，連忙向后退去，定下身形看著來人。

　　接住沈凝的是一個青衣女子，黑發(fā)如瀑，銀眸魅惑，身形妖嬈，美艷不可方物，季生對著女子一拱手，“青姬大人，請不要妨礙在下執(zhí)行公務?！?/p>

　　青姬把沈凝抱在懷里，美目輕輕瞥了一眼季生，“滾。”

　　季生看了看她懷里的沈凝，思忖半晌，知道自己絕非青姬對手，今天是帶不走沈凝了，于是轉身離開，飛回東陸。孟巖怔怔地看著眼前的美艷女子，卻見她滿心滿眼只有懷里的沈凝，不禁一滯——這女子的眼神，怎么這般熾熱？但是…世間能美過眼前女子的人，怕是沒有了。

　　沈凝躺在青姬懷里，臉色蒼白，沒有絲毫氣息，仿佛死了一般，她胸口的劍傷處冒出絲絲寒氣，竟將傷口周圍結上冰霜。青姬皺著眉，在她傷口周圍點了幾下，隨后掌心發(fā)光覆上沈凝傷口，不一會兒傷口中便再沒有寒氣冒出，“那只昆侖山的妖怪呢？讓他傳信給昆侖山，派個修寒氣的來?！?/p>

　　孟巖聽見這話才如夢初醒，正要去找，華江和巫婧卻不知什么時候已經(jīng)回來了，兩人俱是滿眼仰慕地看向青姬，“青姬大人好！”

　　青姬大人？這人竟是虛空之境的上魔青姬？孟巖仔細瞧了瞧，才確定眼前的女子就是在夢境中喲一面之緣的青姬，只是為什么總覺得她變了許多？

　　夢境中的青姬美艷妖嬈，舉手投足俱是動人心魄，但她本人卻只是仿佛在玩弄別人一般，似乎只是單純地喜歡看別人為她著迷的模樣。而眼前的青姬高貴冷艷，雖然是同樣的容貌，卻讓人心生敬畏之心，任憑她如何絕色也不敢褻瀆分毫。

　　不過既然是青姬大人，那想來是能夠救上神了，思及此，孟巖便急忙開口：“青姬大人，凝姑娘她——”孟巖話未說完，就被青姬扼住喉嚨，美目里殺意畢現(xiàn)，“她讓你走你為什么不走？以為自己修為蓋世能夠英雄救美嗎？有英雄心沒有能力，就是廢物，而且是害人的廢物！”

　　“青姬大人！”周天見青姬這般模樣，不由得出言阻止，“我?guī)煹芤仓皇菗哪媚铩?/p>

　　“擔心是因為無能，既然無能就好好躲在角落里擔心！跑出來害人做什么！”青姬說著把孟巖甩到一邊，孟巖落地的剎那，地上出現(xiàn)一個人形深坑。青姬瞥了一眼華江，“消息發(fā)出去了嗎？”華江一激靈，“發(fā)出去了！飛雪梭是經(jīng)商必備傳信好幫手，保證一炷香內就來人！”華江話音剛落，就從西邊出現(xiàn)兩個人影，須臾之間便到了眼前，“青姬大人，召我們來——凝姑娘！”

　　白雅和雪十一看到躺在地上毫無生氣的沈凝，不由得焦急，“到底出了什么事？”

　　“先過些寒氣給她?！鼻嗉дf著看向失去冰層包裹的巨大龍骨，“她方才想把龍骨收回，但是季生半路殺出，她中了一劍，隨后季生又在虛無處砍了幾下，應當是破了她的傀儡術?！?/p>

　　傀儡術？這個女人竟然會巫族的傀儡術？巫婧吃了一驚，連她都沒有看出這女人用了傀儡術，就證明沈凝在傀儡術上的造詣比她高上許多，可是……她一個外族，是怎么學會的？

　　雪十一過了些寒氣給沈凝，隨后搖搖頭，“先暫時這樣吧，趕緊回雪宮，十二或許可以。”雪十一說著便和白雅帶著沈凝飛往昆侖山方向，巫婧和華江見事情了結便拱手告辭。

　　孟巖看著幾乎消失在天際的身影怔怔出神，一時間竟不知該做什么，青姬走到孟巖面前，神情嚴肅，一字一頓地開口，“你這么弱，是沒有辦法保護她的你明白嗎？”

　　孟巖一滯。

　　“你還打算讓她保護你到何時？”

　　“她這個狀態(tài)保持不了多久了你明白嗎？”

　　“你的夢想，你在乎的人，只有在你足夠強大的時候才能安好?！?/p>

　　“我的力量不夠，不能時時刻刻護她周全……所以，如果連你都不能保護她的話，她要怎么辦?。　?/p>

　　“她在乎的只有你，會為了你拋棄性命的，你不夠強的話，她真的會消失在你的世界，而這次是……永遠?！?/p>

　 ?? 西陸，昆侖雪宮，湖心亭。

　　雪十二源源不斷地將寒氣過給沈凝，然而躺在冰床上的人卻一點起色都沒有，過了半晌，雪十二收功，看著沈凝，眉頭緊皺，“憑我的寒氣，不夠，最多只能維持現(xiàn)狀不惡化而已?！?/p>

　　白雅神色并不輕松，聽見雪十二的話，沉默半晌，“雖然王爺云游四方行蹤不定，但事到如今，也只有找王爺回來了?！?/p>

　　青姬聞言深深看了眼躺在冰床上毫無氣息的藍衣女子，捏了捏拳頭，“你們照看好她，我去找雪衣回來。”說罷便化作一道青光，轉眼間便消失在天際。

　　孟巖從回到昆侖山后，便沒有踏入過湖心亭一步，換言之，他已經(jīng)三天沒見到沈凝了，不是他不想，而是不敢——玄涼玉和寒玉露是沈凝的必需品，而孟巖卻讓沈凝將這些東西給了他師傅。

　　可是師傅也沒能回來。

　　孟巖之前并不知道玄涼玉對于沈凝來說是那樣重要，他原以為只是喜歡而已，可是他早該想到的——在玄涼玉產(chǎn)量下降的年份仍然要大批量地采購，根本不是出于商業(yè)考慮，而沈凝偏偏還喝著陰寒至極的寒玉露，不食人間煙火，一切種種都表明，沈凝并不如常人一般。

　　她的神魂受損，不得不寄身于凡人的軀殼之內，玄涼玉是在滋養(yǎng)她的神魂，寒玉露和這寒冷的湖心亭則是為了保她尸身不腐。

　　如今沈凝因孟巖身受重傷，昏迷不醒，孟巖實在是沒有臉見她。見到凝姑娘，他就會想起來無數(shù)個午夜夢回時凝水上神的笑容，會想起當日在禮天山上她孤身犯險只為救他，會想起昆侖山上她為他療傷、給他秘笈……

　　但他卻心里藏著莫名懷疑的同時，恬不知恥地要求沈凝用玄涼玉去救師傅，甚至到頭來沈凝也是因他傷重。

　　孟巖覺得自己從未活得這樣挫敗，卻也從未活得這樣清醒，往事雖少只有五年，但回首望去，已經(jīng)能看清很多事了。他自詡所做一切是在匡扶正道，可是匡扶的究竟是誰的正道？上位者嗎？所謂的斬妖除魔，也只不過是站在人族的角度上，給殺戮披上了正義的外衣借此迷惑人心，讓那些不惜一切也要維護已有利益的自私者心安罷了。

　　誰說妖魔生來邪惡，又有誰能保證，人心一定善、那些高高在上的神仙一定善呢？世人習慣了來自仙界的說法，自以為學了書上的東西、學了書上的道義就懂得世間真理，就知道真正大道為何物，可是思來想去，也不過是仙界的仙家們留下來的東西罷了，他們自身尚不能保證正確，他們的書又如何是真理呢？

　　或許書上的東西，連他們自己都不信。然而就是這么淺顯的道理，他卻直到今日才明白，他從一開始就帶著偏見去看到妖魔，所以哪怕是上神，他也從心底里覺得是有些壞的。但事實卻是他錯的離譜。

　　可是上神應該是真的想要與自己平等相處吧。長壽鎮(zhèn)時她說的那番話，不愿救人……或許，是真的被“上神”這個身份所累。就像人族對妖魔有偏見一樣，對于神仙總是過度美化，美化到以為神仙一定正義善良，一定以救濟蒼生為己任，如果他們有一點不善，便對他們大肆批判，好像害人的不是惡，倒是他們一般。

　　人族從未想過，神是否愿意，他們從來只覺得，神救人，是應該的。

　　可是神創(chuàng)造了人，給了人生命，又幫了人那么多，就已經(jīng)莫大恩典了，人不自食其力，有什么資格要求更多呢？

　　如今孟巖總算知道自己錯在何處，也下定決心以后要改，可這改正的代價竟是以凝姑娘的安危做交換，而且凝姑娘如今已是生死未卜。

　　這代價太大了些。

　　他無顏見沈凝。

　　白雅和雪十二留下照看沈凝，雪十一繼續(xù)打理雪宮中的事務，孟巖在湖心亭外呆愣半晌，最終低下頭去，“師兄…陪我走走吧。”

　　周天點點頭，“正好我也有事想和你談談?！?/p>

　　孟巖和周天緩步走在雪宮回廊里，路過的妖怪們不禁紛紛側目，有些怒目而視不給好臉色，有些則是好奇地打量，似乎很少在雪宮里看到人，而且還是兩個。

　　“關于凝姑娘的身份，我有些懷疑，”周天開門見山地說出自己的想法，并沒有和自己的小師弟拐彎抹角，“她用玄涼玉，證明有魂體要滋養(yǎng)；飲寒玉露、睡冰床、需別人過寒氣給她，證明她喜寒懼熱；那日青姬大人說季生破了她的傀儡術，也就是說，這具身體，只是她的傀儡而已，有別的魂體或是實體在操縱這具身體，”周天轉過頭，目光炯炯地看著孟巖，“既然師傅師叔已經(jīng)決定和她合作，而且她能代表昆侖山，我就不會懷疑她救我們的用心，但是我還是想囑咐你一句，小心?！?/p>

　　師兄不過和凝姑娘相處了短短幾日就能想到這些東西，而自己和凝姑娘相處這段時間，甚至連命都是她救的，卻什么都沒有想到，反而是懷疑一些莫名的東西。

　　他從前是打心底里覺得，神族就該救人，所謂“舍己為人”，是神應該的，可如今他卻覺得沒有什么應不應該，只有愿不愿意。

　　“小師弟？”周天見孟巖不說話，試探地喊了一聲，孟巖回過神來，“嗯，我知道了?！?/p>

　　凝姑娘的事不能讓更多人知道，師兄是為了自己好，姑且答應，讓他放心就是。

　　只是……凝姑娘的真實身份，究竟有多少人知道？師傅臨走前曾說他知道很多，也包括凝姑娘的身份嗎？還有青姬大人，她是存在了上萬年的上魔，她那樣在意凝姑娘，看凝姑娘的眼神是那樣溫柔卻熾熱，滿心滿眼只有凝姑娘，所以青姬大人是不是也知道凝姑娘的身份？還有她那日對他說的話，究竟是什么意思？為什么他總覺得青姬的言語間，都在說只有他能保護凝姑娘？

　　如果連青姬大人那樣厲害的上魔都做不到，自己又如何能做到呢？

　　孟巖正思索著，也沒看路，走著走著就撞上了人，“抱歉……師兄？”孟巖抬起頭，卻發(fā)現(xiàn)自己撞的竟然是周天，師兄不應該在自己旁邊嗎？何時跑到自己面前去了？孟巖疑惑著，卻見周天停在原地，他探頭看去，只見一個面若桃花的粉衣女子正站在回廊盡頭，靜靜地看著他。

　　回廊之外是一片桃林，此時并不是桃花盛開的季節(jié)，但是孟巖卻明顯感覺到有花瓣飄過，這是怎么回事？孟巖仔細一看，才發(fā)現(xiàn)這些花瓣竟然是從那粉衣女子身上飄來的。

　　花瓣紛擾，漸迷人眼，周天看著面前的女子，一時間竟再也動彈不得。為什么……明明是第一次見面，可是為什么，會這樣熟悉？

　　“去年今日此門中，人面桃花相映紅。人面不知何處去，桃花依舊笑春風。”粉衣女子輕啟朱唇，手中銜了一片花瓣，透過花瓣，怔怔望著周天，“周郎。”

? ? 　東陸，仙界，凌霄殿。

　　身穿華服的男子負手而立，站在殿中，近乎癡迷地看著面前的一幅畫，身邊籠子里關著一只金絲雀。季生大步走到凌霄身后，一拱手，“陛下，臣探查清楚了?！?/p>

　　凌霄的目光瞬間恢復冷靜，衣袖一揮，面前的那幅畫便卷起，凌霄微微側過身，斜眼看著季生，“說?！?/p>

　　“臣將劍刺入她的身體，并沒有感覺到魂體的存在，隨后臣在虛空之處砍了幾下，將傀儡線砍斷，確認凝水上神用的的確是傀儡術，只是青姬大人出手，臣沒能將龍骨和那具傀儡帶回來?！?/p>

　　青姬……凌霄眼睛微瞇，目光中透露出些許寒芒，隨即冷笑，“她倒是癡心，此刻想必是天涯海角地在找昆侖雪衣了，你且派人盯著她，寡人倒要看看，這千年來，那位風華絕代的昆侖王能躲到哪去?！?/p>

　　季生微微俯身：“是?！?/p>

　　凌霄：“可曾查出操控傀儡的魂體在何處？”

　　季生搖搖頭，“屬下無能，未能查出凝水上神魂體在何處?！?/p>

　　凌霄皺了皺眉，“算了，六界之中她能藏的地方不多，既然不在昆侖山，就是在冥界無疑了，如今六界之中也就奢比尸有膽子有理由庇護她，派些精銳，去酆都城走一趟?！?/p>

　　“是?！奔旧鷮χ柘鲆还笆?，領命離開。

　　凌霄看著身旁已經(jīng)收好的畫卷，喃喃開口，“姐姐……我一定會讓你回來的?！辈还芨冻鍪裁礃拥拇鷥r。

　　籠子里的金絲雀突然變得暴躁，在籠子橫沖亂撞，似乎想要沖出牢籠，凌霄聽見動靜，一揮衣袖那金絲雀便不再有動作，奄奄一息地躺在籠子里，凌霄嘴角勾起一抹殘忍的笑容，“怎么，聽見她的消息你著急了？別擔心，寡人很快，就讓你們兄妹團聚?！?/p>

　　西陸，妖界，槐江郡。

　　絲竹輕撥，薄紗層層，舞女身姿曼妙，笑靨如花，濃妝淡抹，一顰一笑皆是風情。

　　“王爺，來，再喝一杯……”美貌舞女聲音甜膩，撒著嬌，香肩微露，手執(zhí)銀制酒杯送到男子唇邊，男子摟著舞女柔若無骨的腰肢，微一用勁，便將舞女帶到自己身上，薄唇一勾，輕笑兩聲，“怎么都是本王在喝，這杯，該你了?！?/p>

　　男子一身白衣松松垮垮，胸口大開著露出白皙的皮膚，青絲未束，眉間一抹血紅痕跡更添嫵媚，金黃的狐眼淡淡一瞥便可叫人迷了心智，丟了性命。

　　青姬自恃美貌，可她到了這男子面前，也只能嘆一句，“六界絕色，不過如此?！?/p>

　　妖族出美人，而眼前這男子便是妖族中絕色，也是六界第一的美人——風華絕代，昆侖雪衣。

　　“凝兒受傷了，我是來找你回去的?！鼻嗉淼揭性诿廊碎缴稀阎羞€摟著美人的昆侖雪衣面前，“走吧。”

　　昆侖雪衣不為所動，一手摟著美人，一手玩弄美人發(fā)絲，“本就是個死人，受傷就受傷了，你急什么？”

　　“沒有你的寒氣，那具尸體很快就會爛掉，你到時讓她用一具枯骨去與君上相處嗎？”

　　“正好看看那人是愛她的人還是愛她的皮相，若是后者，不正好給青姐姐你機會？”昆侖雪衣說著拍拍懷中美人的臉蛋，“乖，下去吧，本王要談事情?！泵廊寺勓詫χ鲅┮滦卸Y，招呼著跳舞的姐妹們離開，青姬見狀便要和昆侖雪衣好好談事情，卻不料后者抓著她的手一用力，青姬沒有防備，跌落在他懷里，雪衣?lián)е嗉У难?，在她頸間輕嗅，聲音魅惑，“好香啊…這六界之中，青姐姐的樣貌是本王難得能看入眼的，青姐姐要不要考慮考慮本王，做昆侖雪宮的王妃？”

　　青姬冷哼一聲，“我可打不過王妃，你還是放過我吧。”

　　雪衣聽見這話頓時沒了興致，松開手，沒好氣道：“好端端的提他做甚？”隨后又坐直了身子，整理自己的衣服，“傷成什么樣啊大老遠的跑來找我？你不知道我現(xiàn)在玩失蹤呢嗎？這要是被凌霄那殺千刀的發(fā)現(xiàn)，他還不趕緊派兵抓我，扒了我的皮做狐皮大衣？到時候昆侖雪衣就變成昆侖狐皮衣了?！?/p>

　　“是有人跟蹤我，不過我已經(jīng)解決了。”

　　雪衣不屑地撇撇嘴，“解決了？”說著打了個響指，門口便傳來重物落地的聲音，青姬聞聲看去，卻見兩個妖族被凍成冰塊墜落在地，不由得一怔，“妖族？”

　　“青姐姐，你還真是胸大無腦，誰跟你說，奸細一定不會是本族人了？”雪衣嘆口氣，站起身來，整理好衣服，“阿九阿十，帶著少爺，咱們回宮?！?/p>

　　昆侖山，昆侖雪宮。

　　周天聽見女子說的話時一愣，呆了好半晌，才回過神來，隨后拱手，“在下周天，與師弟路過此處，不想打擾了姑娘，這便離去?！敝芴煺f著便拉著孟巖離開。

　　“咦，小樓姑姑您怎么在這兒？我還說去找您呢?！?/p>

　　身后傳來一個小妖的聲音，周天不由得駐足，回頭看去，卻見粉衣女子依舊癡癡望著自己，那眼神好似夜空深沉，仿佛穿越了千年時光，悲悲喜喜，都化作這癡癡凝望。

　　小樓望著周天怔怔出神：“我出來，見一個人?！?/p>

　　“那我去‘落花流水’取些泉水來，十一大人說王爺要回來了，我們都要準備著呢?！毙⊙f著對著小樓一行禮，便離開。

　　“落花流水？”孟巖聽見這個名字不由得笑出聲來，“怎么會起這個名字？是被打得落花流水嗎？”

　　“不是的，”小樓輕輕開口，“是落花有意，流水無情……落花流水處的靈泉甚是甘甜，二位道長若是無事，可隨小樓一道去，待小樓烹茶招待二位?！?/p>

　　孟巖剛想答應，周天卻推卻，“有勞姑娘費心了，我們不過是路過，不敢勞煩姑娘?！边@女子身上沒有妖紋，而且她出現(xiàn)在自己面前時悄無聲息，想來已經(jīng)不是修為尚淺的妖族，而且方才的小妖喚她姑姑，她大約是什么身份高貴的妖族了。

　　“小樓獨居萬樹桃花林中，鮮少踏出林子，今日與二位相見也是有緣，二位放心，昆侖雪宮如今聽從凝姑娘之令，小樓不會加害二位的，還請二位莫要推辭?！?/p>

　　小樓已經(jīng)把話說道這個份上，周天也不好再推辭，便對著小樓一拱手，“既然如此，有勞姑娘了?！?/p>

　　萬樹桃花林……周天記得曾經(jīng)在書上看到過這個地方，不過那是在人間，而且三千年前就已經(jīng)消失了，不知和這昆侖山上的有什么關系？“小樓姑娘，在下曾在書上見到過人間桃源鎮(zhèn)的萬樹桃花林，不知…是否和昆侖山的有所關聯(lián)?！?/p>

　　小樓停下腳步，轉頭看了周天半晌，隨后溫和一笑，“若周先生說的是三千年前消失的那個……那正是小樓的母家。戰(zhàn)爭殘酷，我的族人死傷很多，只剩小樓和幾個孩子還活著，幸得王爺收留，我們才能在昆侖山繁衍休息?！?/p>

　　周天沒想到情況竟會是這樣，不由得面露歉意，“抱歉，提起了姑娘的傷心事?！?/p>

　　小樓搖搖頭，“不妨事的，已經(jīng)過去很多年了?！?/p>

　　周天和孟巖繼續(xù)跟著小樓行走，穿過桃林，便來到一處泉水前，泉水旁蓋著一座木制小樓，想來就是小樓平日里歇息的地方。

　　“這靈泉水脈和凝水湖相連，靈氣充沛，寒玉露便是用此泉水釀的?！毙钦f著安排兩人坐下，取了茶具，又取了泉水和茶葉，“兩位稍等，這泉水燒開，還要些時候?！?/p>

　　周天和孟巖并不著急，便點點頭。

　　小樓：“說起來，兩位是禮天門弟子吧？”

　　“師兄是，我不是?！泵蠋r有些惆悵地說道，“為了活命，凝姑娘要我與師門斷絕關系了?！?/p>

　　小樓聞言笑了笑，出言寬慰道：“情義在心不在名，二位如今看來，感情也是很好的，是否為師門名義上的弟子，并不重要?！?/p>

　　周天聞言對著小樓一拱手，“姑娘看得通透?！?/p>

　　小樓微微一笑：“周先生不必多禮，說起來，我與你們禮天門還有一段淵源，所以如今見到二位，甚是親切。”

　　“淵源？”周天一愣，這女子修煉年頭已久，若是淵源，該是多久前的淵源了？

　　小樓一雙眼眸看向周天，柔情似水之中似是藏了千言萬語：“我與你們禮天門的開山祖師周道長，十分相熟?！?/p>

　　周郎。周天腦海中莫名出現(xiàn)這個聲音，他不由得搖搖頭，但嘴卻不受控制地開口，“敢問姑娘……您的名字，來歷如何？”

　　小樓正準備倒水的手一頓，抬眼看著周天，眼眸深邃，像是隱忍著什么，又像是想要告訴周天些什么，“山泉散漫繞階流，萬樹桃花映小樓?！?/p>

　　周天一滯。

　　“小樓，是周道長給我取的名字?！?/p>

　　像是著魔般的，周天不受控制地念出后兩句，“閑讀道書慵未起，水晶簾下看梳頭?！?/p>

　　小樓轉頭看向不遠處房間門口的水晶簾，又看了看旁邊梳妝臺上的木梳，輕輕笑了笑，溫和開口，“看來周先生不光精通道法，詩書也知道不少?！?/p>

　　“師兄很厲害的！”孟巖開口夸贊周天，“我之前不會的問題，師兄都能幫我解釋?！?/p>

　　但是那是道法。周天在心里默默想著，只有他自己知道，他并非知道詩書，相反他對此并不感興趣，只是獨獨對這四句詩記得深切罷了。

　　小樓外，泉水汨汨，不知何處飄來的花瓣落入水中，匆匆流走。

? ? 　周天醒來的時候屋內只有小樓一個人，水晶簾旁，正對鏡梳妝，周天看過去，一時間竟覺得這光景有些熟悉，卻想不出在何處見過。

　　“周先生醒了？”小樓透過銅鏡看見周天睜開的眼睛，溫和地笑了笑，“王爺回來了，孟公子看凝姑娘去了?！?/p>

　　周天這才想起來，昨日他和師弟在此處喝茶，之后覺得有些困乏，竟然就在這里睡了過去，思及此處，他連忙起身，對著小樓一拱手，“是在下失禮了。”

　　小樓搖搖頭，“不妨事。話說回來，周先生是要離開昆侖山了嗎？準備去往何方？”

　　周天一滯，師叔只囑咐他不要回禮天山，至于具體去什么地方……他也不知道。突然之間有家不能回，這滋味著實難受。

　　“若是先生一時間沒有去處，不如就在這里住下來，”小樓說著站起身來，從柜子中拿出些書本，那些書紙頁泛黃，邊緣毛燥，應當是很久的書了，小樓把那些書本遞給周天，“這些都是很古老高深的功法，莫說是禮天門，就算是仙界也不見得有這些功法，周先生若是不嫌棄，可以在此處安心修習，小樓絕不打擾，而且還可以和孟公子不時相聚做伴，不知先生意下如何？”

　　周天本想拒絕，奈何看到那些失傳已久的功法孤本，拒絕的話就怎么也說不出來了，他拿著那些功法，終于很沒出息的點點頭，“那就…聽小樓姑娘的吧?！毙枪媚锛热皇亲鎺煚?shù)墓嗜?，那么這些功法應該就是那位資質無雙的祖師爺留下來的，那位祖師爺憑借自身才智將許多神魔的功法改成適合人族修習的功法，是人族修士當之無愧的開天辟地之人，自己能習得他的遺作，一定受益匪淺。

　　昆侖雪宮，湖心亭。

　　妖紋是人族衡量妖怪修為的重要標志，若是妖紋沒有褪去則為修為低下的小妖，因此妖族為了臉面也為了自身安全，通常會費盡心機地把妖紋藏好。但是并不是所有妖怪都這樣，有一只妖怪，不已妖紋為恥，相反，在他褪去妖紋后還費盡心機地把妖紋顯現(xiàn)出來，招搖過市，生怕別人看不到他的妖紋，風騷得緊。

　　眼前這只身著白衣的狐妖，有著堪稱絕色的臉，金黃的狐眼輕輕一瞥便攝人心魂，而他額上那抹鮮血般艷紅的痕跡，更是將這人的嫵媚發(fā)揮得淋漓盡致。

　　就算孟巖心心念念著躺在冰床上的沈凝，就算孟巖知道眼前這絕色美人是男子，但他還是忍不住想要多看兩眼。孟巖本以為凝姑娘已經(jīng)夠好看的了，不料之后出現(xiàn)妖嬈的青姬，再然后便出現(xiàn)眼前的這只狐妖。

　　這世上還有比他更好看的人么？這只狐妖身上的每一寸都仿佛天工雕刻，渾然天成，增一分減一分，都會索然無味，這人簡直……美得恰到好處。若是這世上還有比他好看的人，孟巖當真想不出來那該是一張怎樣讓人為之欲死欲活的臉了。

　　昆侖雪衣兩指在沈凝傷口處停留一會兒，陣陣寒氣從中冒出，不一會兒雪衣便收了功，“這具身體暫時沒問題了，她的魂體在何處？”雪衣話音剛落，冰床上的女子便睜開了眼睛，“連我的魂體在何處都察覺不出來，看來你這千年當真是逍遙得緊啊?！?/p>

　　“凝姑娘！”孟巖見沈凝睜開眼睛，便趕忙跑到她身邊，十分關切道：“你感覺怎么樣？可還有什么不適？我能為你做些什么？”

　　沈凝看了他幾秒，沒說話，隨后轉過頭看著雪衣，“我的神隱術連你都沒發(fā)現(xiàn)，看來是瞞過季生的眼睛了，這次回來，還走嗎？”

　　昆侖雪衣聞言就勢翻身上了冰床，，修長的手指摩挲著沈凝的下巴，“若是寶貝兒你不想叫本王走，本王就不走了，日日夜夜陪著你，如何？”雪衣聲音魅惑輕佻，偏偏配上他妖孽的容貌，這副光景最是攝人心魄。

　　孟巖看著兩人這般親近的模樣，一時間不知該做何反應，只得有些落寞地低下頭，但手卻不自覺握緊了拳頭，沈凝把這一切都看在眼里，一掌打向雪衣，后者輕輕一躍便離開幾步遠，輕松躲過沈凝沒有殺意的攻擊，他手中晃著銀制酒杯，靠著湖心亭的柱子，好整以暇道：“真是個沒良心的小東西，本王剛救了你，你就是這般對待救命恩人的？你自己數(shù)數(shù)，本王都救過你多少次了？”

　　“若是你手腳干凈些，興許我能多和你說幾句謝謝，”沈凝說罷看向周圍其他人，“你們先下去吧，我與雪衣有話要說?！?/p>

　　雪宮眾人拱手退下，孟巖卻不為所動，一直看著沈凝，后者看了他半晌，“你也退下。”

　　醒來之后，她對他說的第一句話，竟然是“你也退下”。孟巖咬了咬牙，不甘心地轉身離開，雪衣看著眾人走遠，確定他們聽不到他與沈凝的談話后才開口，“尸體是不會自己長好傷口的，而且季生的劍上帶著紫霄神雷，正是妖族的克星，我雖然不懼，但是你的這個劍傷終究是好不了了。”

　　沈凝伸手摸向自己胸口的劍傷，那里的缺口已經(jīng)被雪衣用冰填補，只是這也只是緩兵之計，這具身體的寒氣仍舊在緩慢滲出，總有一日，會變得皮肉腐爛，只剩白骨。沈凝垂下眼眸，“這具身體還能支持多久？”

　　“三年，再多就要腐爛了?！?/p>

　　沈凝長舒一口氣，“還好，時間夠的?！彼揪痛蛩阍谌曛畠韧瓿刹季郑羰沁@具身體挺不了那么長，她倒真要頭疼了。

　　“我說的是在這湖心亭，由我寒氣養(yǎng)著，三年，若是你要下山，我可就不敢保證了。”

　　沈凝袖中的手不由得握緊了拳頭，“我知道了?！?/p>

　　雪衣見沈凝沒事了便要離開，“我依舊回望月峰去，有事你知會——”

　　“青姬在哪里？”

　　雪衣動作一滯，“好端端的你問青姐姐做什么？她…云游六界，我怎么知道她在哪里?！?/p>

　　“雖然我用了神隱術，不知道周遭發(fā)生的事，但是不代表我傻——那種境遇下，能救下我，還能把你找回來的，除了青姬還有誰？”那天她見季生回身便知道他打的是什么主意，當下便用了神隱術將神魂隱匿在這具身體里，又拋了些傀儡線去迷惑他，但是神隱術一旦發(fā)動便不知道周遭發(fā)生的事，若非感覺到這具身體的寒氣不再流失甚至漸漸好轉，她是絕不會解開神隱術的。

　　“我…你…哎呀你是不是傻，她除了在你身邊還能在哪？如今見你沒事自然是在昆侖山外守著了?！毖┮掠行鈵赖乜粗澳阌植幌胍娝?，問她做什么？”

　　沈凝聞言垂下眼眸，“我是想讓她別再守著我了…我還不起她的情誼?！?/p>

? ? 　孟巖心情很不好。自從那位名動天下的昆侖王回到昆侖山后，便每隔幾日就來找一次凝姑娘，而且舉止親昵，凝姑娘對他這樣的舉動似乎也不介意，并沒有拒絕他的靠近。不僅如此，他居然還…還帶著一個粉雕玉琢的奶娃兒來找凝姑娘，凝姑娘看著那奶娃的時候眼里閃現(xiàn)出的欣喜是孟巖從未看到過的，要不是那奶娃兒和凝姑娘長得沒有半分相像，他幾乎要懷疑那是不是凝姑娘自己的孩子了。

　　簡直……可惡！孟巖把點心塞進嘴里，看著亭子里的三人一副其樂融融的模樣，恨恨地一口吞下，自從那兩人來了之后他就被趕出湖心亭，在亭子外的冰面上吃東西，雖說在哪吃都是吃，但是…他們這算什么？一家三口？那個奶娃娃哭喊著要抱抱就算了，昆侖雪衣那個大男人也這樣是要干嘛？

　　“看著很不開心嗎？”一旁的雪十二淡淡開口，孟巖迷茫地看著他，“什么？”

　　“你以為會有人永遠圍著你轉嗎？就算再怎么在意你，要是做錯了事情，就要道歉，這么簡單的道理不懂嗎？”雖然他也很討厭那個女人，但是為了讓自家王爺少操點心，他還是決定適時出言提醒一下孟巖。

　　啥？孟巖一臉“你說啥”的表情，這算什么？神仙對話？不不不，他這個應該算是妖怪獨白。

　　“不懂就算了。”雪十二見他這么迷茫的模樣，似乎有些氣惱，站起身來，“吃完沒有，吃完接著練功。”

　　“哦?！泵蠋r悻悻地站起身來，把裝著點心的籃子放到一邊以防練功把它踢翻，之后便和雪十二繼續(xù)練功。

　　不遠處的湖心亭內，沈凝半倚在冰床上，一個粉雕玉琢的小奶娃正趴在沈凝腿上，奶聲奶氣道：“姨母，你準備什么時候和姨夫好好說話啊?！毙∧掏抟簧砟律?，發(fā)絲用一根紫色發(fā)帶束著，眉間一點血紅，眨著大大的狐眼看著沈凝，模樣十分可愛。

　　“等他過來認錯，”沈凝說著從桌上取了一塊點心喂給腿上的小奶娃，“阿正乖，莫要在他面前喊出‘姨夫’兩個字?！?/p>

　　“嗯！”墨正重重點頭，“阿正知道的，姨夫失憶了，姨母要重新追姨夫，但是…”墨正轉頭看向正和雪十二練功的孟巖，“姨夫要是一直不和姨母道歉，姨母就一直不理他嗎？”

　　“本王敢打賭，不出一年你絕對和他好好說話，”昆侖雪衣靠在湖心亭的柱子上，晃著銀制酒杯，仰頭將杯中玉露一飲而盡，“就你這沒出息的模樣，還冷戰(zhàn)？嘁?！崩鲅┮略捯魟偮洌媲熬惋w來一只玄涼玉盞，他側身躲過，看著遠處被玉盞砸出坑的冰面，不由得心有余悸地拍拍胸脯，“哦喲，好怕怕?！?/p>

　　“難道像你一樣，沒事就冷戰(zhàn)個上千年？”沈凝冷哼一聲，“阿正，去旁敲側擊一下孟巖，讓他過來給我道歉?！毙∧掏蘼勓在s忙從沈凝腿上下去，一路小跑跑到孟巖面前，雪衣見狀摸了摸下巴，“孩子還真是夫妻關系的潤滑劑啊……不過話說回來，不是你一開始告訴孟巖，幫他洗雪冤屈只是交易，目的是為了復活魔君的嗎？人家懷疑你不把你當自己人也是正常，你生個什么氣？”

　　“……女人心海底針你不知道嗎？”

　　“你們女人真麻煩，”雪衣撇撇嘴，不一會兒便看到墨正拉著孟巖一路小跑回來。孟巖對著沈凝一拱手，“凝姑娘，抱歉，那日是我不對，我不該不信你的?！?/p>

　　沈凝把頭扭向一邊去，“孟公子好大架子，非要我這乖外甥去一趟才知道過來道歉，我可承受不起。”

　　孟巖聞言又走到沈凝面前去，“其實我之前已經(jīng)反省過來，我不該對妖族懷有偏見，不該因為一個人的身份就去懷疑他做事的動機，在下已經(jīng)知道錯了，還請凝姑娘寬恕?！?/p>

　　“反省過了卻不過來向我道歉，原來孟公子以為我有讀心術，知道你心里在想什么。”

　　孟巖一滯，沉默半晌才道，“凝姑娘醒來對我說的第一句話便是讓我離開，我以為凝姑娘不想見到在下，所以一直沒有來找凝姑娘?！?/p>

　　沈凝眉毛一擰：“這么說，倒是我的不是了？”

　　見沈凝的語氣越發(fā)不好，孟巖一時語塞，不知道該如何作答。一旁的昆侖雪衣終于看不下去了，大發(fā)慈悲開口道：“這種時候就不要找借口了，老老實實認錯就好?！?/p>

　　孟巖恍然大悟，對著沈凝一拱手，深鞠躬，“凝姑娘，我再也不敢了！”

　　沈凝瞪了一眼雪衣，恨他多嘴，卻也沒奈何，只得沒好氣地對孟巖道：“繼續(xù)練功去吧，晚上進來亭里吃飯?！?/p>

　　“好！”孟巖聽見這話總算是笑逐顏開，喜悅之情溢于言表，樂呵呵地回去繼續(xù)與雪十二練功去了。

　? ? 孟巖繼續(xù)練功，昆侖雪衣見沈凝和孟巖算是無事了便離開，原本想帶著墨正一起，誰料小奶娃卻抱著姨母的腿怎么也不肯撒手，昆侖雪衣懶得管他，便獨自回了望月峰。沈凝看著雪衣離開，便伸手把小奶娃從自己身上拎下去，“今日可曾練功了？”

　　小奶娃面容一僵，隨后在沈凝腿上蹭啊蹭，“姨母，這么久沒見到你啦，抱抱~”

　　沈凝不為所動，杏眼一瞇，手托腮，“是你自己回去練功，還是我陪你練？”

　　“姨母……”小奶娃撇撇嘴，兩根食指攪著衣服，“就不能休息一天嗎？”

　　沈凝輕輕挑眉：“你昨日也是這么說的?！?/p>

　　唔…小奶娃鼓起腮幫子，瞪大了眼睛看著沈凝，“那姨母陪我練功好了。”

　　誒？沈凝有些吃驚地看著墨正，這孩子一向嫌她嚴格，練功時總是離她遠遠的，今日怎么主動要她陪練了，莫不是吃壞了東西？沈凝拿起桌子上的點心仔細瞧了瞧，也沒壞啊，這是怎么了？

　　昆侖墨正低頭委屈地開口：“姨母待不了多久了吧？”

　　沈凝一滯。

　　“阿正知道的，姨母和叔父有事情要做，姨母的時間不多了對不對？”墨正口中的叔父就是昆侖雪衣，小奶娃的狐貍眼睜得大大的，直直看著沈凝，“很危險對不對？阿正有可能見不到姨母了對不對？而且姨母不會放棄去做那件事對不對？”

　　聽著墨正奶聲奶氣的一聲聲“對不對”，沈凝一時間竟不知該作何反應，只得垂下眼眸，過了半晌才道，“我陪練就是了?！?/p>

　　雪十二和孟巖練功練到一半就發(fā)現(xiàn)在湖心亭好好呆著的沈凝和墨正離開了亭子，朝他們走過來，“凝姑娘？”

　　“我要和阿正練功，你們找別的地方吧。”

　　孟巖嘴角一抽，凝姑娘竟然為了這個小奶娃把自己趕走？雖然這是她外甥，但是也……太親密了?。∶蠋r氣鼓鼓地坐在冰面上，“我不去別的地方，就在這里看?！?/p>

　　沈凝瞥了他一眼，也沒趕他走，只是淡淡吩咐雪十二道：“保護好他?！?/p>

　　雪十二暗叫一聲麻煩，孟巖卻不以為意，嘟囔著，“這么個小奶娃能掀起多大浪來?！比缓?，下一秒，孟巖看著眼前的漆黑一片，不由得抽了抽嘴角，“這是……凝姑娘的招式嗎？”

　　雪十二：“是我們少主的招式?！碧斓責o色……真是懷念啊。

　　周遭漆黑一片，孟巖什么都看不見，只能憑借印象和聲音來辨別雪十二的方向，至于沈凝和墨正二人，他是一點都不知道他們在哪了，“連這么一個小奶娃都這么厲害，我竟然還妄想保護凝姑娘……”簡直滑天下之大稽！天方夜譚！開玩笑！

　　“小奶娃？”雪十二冷哼一聲，“我們少主可是三千歲的大妖，功力不在我之下，只是長得年輕罷了?！?/p>

　　三千歲……孟巖想起那小奶娃七八歲的樣貌，不由得面皮一抽，“那叫長得年輕嗎？那叫童顏……不對，他是返老還童吧！”對啊，他想起來了，那孩子……不對，是那老家伙眉間的朱砂，應該是妖紋……他和昆侖雪衣那家伙怎么一個模樣，都不愛把妖紋收起來？這樣很容易讓人誤解他們的修為的??！真不愧是叔侄。

　　“六界之中有兩族，模樣和修為有很大關系，修為越高則樣貌越成熟，”雪十二意有所指，“你既然修煉了沈凝給你的那本《秘笈》，想來應該知道吧？”

　　修為和外貌掛鉤…孟巖一愣，他知道的，在夢境中曾經(jīng)從魔君處知道的，神魔兩族，修為決定外貌，可是，“他不是妖么？怎么會這樣？”他可沒聽說過妖族的外貌和修為有關啊。

　　雪十二冷哼一聲，沒再多言。孟巖得不到答案，又看不清周圍的情況，一時間只覺得無聊，反正這種情況下也不能繼續(xù)和雪十二練功，不如…繼續(xù)練那本《秘笈》吧！那本秘笈似乎很適合他，對他的術道提升很快，而且……還能看到粉嫩可愛的少女時期的上神，簡直就是完美！打定主意，孟巖便開始修煉——書上所載他已經(jīng)爛熟于心，所以此刻不必翻書也能修煉。

　　墨正正和沈凝練功，卻忽然發(fā)現(xiàn)自己的招式正被破解，原本一片漆黑的天地正漸漸變得明亮，他不由得出言抱怨，“姨母，這么快就變亮，不好玩啦?！鄙蚰齾s是一愣，“我沒有破你的‘天地無色’啊。”

　　誒？墨正聞言不由得看向破解自己招式的方向，然后就發(fā)現(xiàn)，自己的墨色，正從一個方向被逐漸吸走，而那個方向是……“姨夫？”墨正不由得跑到入定的孟巖旁邊，仔細打量著他，“確實是在入定沒錯啊，怎么會破了我的招式呢？十二哥哥，你不是說姨夫現(xiàn)在只有中乙的水平嗎？他能破我的天地無色？”開玩笑，就算放眼六界，能破他這招的，也只有那些個老家伙和東陸那個壞人罷了，怎么修為低下的姨夫也能破了？難道是自己的修為變低了？

　　沈凝走到孟巖身邊，看著他的面容，不禁一滯——十五歲少年的面容，若隱若現(xiàn)地有了些變化，而那顯現(xiàn)出來的樣貌，竟然和自己記憶中那人的面貌分毫不差！

　　夢魘…沈凝在心底默念著這個名字，垂下眼眸，面紗下的嘴角微微勾起，“十二，這幾日都不用陪他練功了，你該干什么就干什么吧，若是有事，我會再通知你的?！?/p>

　　雪十二樂得輕松，微一拱手便離開。

　　“姨母？”墨正扯了扯沈凝的衣袖，仰起頭睜著大大的狐眼看著她，“哭不出來，很難受吧？”他知道沈凝用的是傀儡術控制這具身體，說到底也只是具尸體而已，不會生長，不會疼痛，受傷不會愈合，心里再難受也不會哭泣。墨正抬起手，想要摸沈凝的臉，奈何太大他做不到，好在沈凝知道他想要做什么，便蹲下身，握著他的手貼到自己的臉上，閉上眼睛微微笑道，“阿正的手，好溫暖?！焙湍隳赣H的手一樣溫暖。

　　“姨母不要難受，阿正會拼命練功，快快長大，幫姨母打壞人，”墨正說著伸手擁抱沈凝，輕拍著她的背，就像他小時候沈凝對他做的一樣，“壞人沒有了，姨夫就能回來了，姨母就會開心了?！?/p>

　　沈凝回抱著墨正小小的身體，“阿正有這份心，姨母就已經(jīng)很開心了?！边@孩子真的是……上天派來拯救她的小可愛啊，怎么會有人，這么溫暖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