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姐，這個是什么？”

“是馬林果，可以吃的?！?/p>

“那姐姐，這個呢？”
“這是榛子樹?，F(xiàn)在還太早了，等到秋天葉子變黃落下來，它們就會結出果實，那時候就可以吃了。”

“這個呢這個呢？”

“我想是龍葵，唔……”

艾林從嘰嘰喳喳的小孩子中間抬起頭站直身子。打量著這篇樹林。俄羅斯的春天來的太晚了，太多人沒能熬過漫長的寒冬。即使身邊沉默的大樹已經(jīng)抽出嫩綠色的新芽，大多數(shù)地面也仍被未化開的冰雪覆蓋著。那群孩子在她附近跑來跑去，不顧小手凍得通紅也要撥開那些積雪，正從里面尋找早生的野果。她瞇起眼睛，不經(jīng)意地聽著孩子們互相聊天。

“大姊說我們都可棒了”，他們這么說?！八f我們和這片地一樣，只要到了春天就能再生長起來，生生不息，什么什么的……”

她繼續(xù)聽著。森林濕漉漉的，淺綠的枝條與淡黃的小花輝映著，在水汽中閃閃發(fā)光，有如寶石一般。從這里可以聽到流水的聲音，碎冰在其中叮當碰撞，這意味著溪流也已經(jīng)解凍。欣欣向榮，她想起這么個詞來。也許正如他們所說……

她下意識將目光投回他們進入的方向，卻意外看到遠處一道乳白色的煙霧。在無風的天氣中，這道煙霧筆直地沖向天空。明明沒有任何聲音，卻宛如號角。

“比我想得要早一點……”

她喃喃自語，接著召集起那些孩子。“該回去了，在叫你們?！?/p>

那群孩子聞言都小跑過來，笑嚷著把手里的野果丟進艾林提著的籃子里，隨后三三兩兩地結伴跑上回去的小路，卻總不忘記了回頭頻頻看著落在后面的艾林。

“姐姐，快點啦！”

“你們才是，小心一點?！?/p>

“嗯……但是大姊在等我們回去呢！”

“好，好?！?/p>

?

?

孤兒院——至少目前它的作用是這樣——石制的高墻靜默地聳立著，卻擋不住里面飛出的笑聲。紅色的屋頂下緣滴滴答答的落下融化的冰雪。那群孩子迫不及待地跑進屋里，圍在橘色長發(fā)的少女身邊爭先恐后地分享今天的經(jīng)歷。所以艾林剛進來時只是默不作聲地靠在門邊站著，等到孩子們想起廚房溫暖的爐火，才把手中的籃子交給其中比較大的一位，隨后走近屋交正在椅子上護理刀具的少女。

“安娜?！?/p>

“出什么問題了嗎？”安娜·米爾斯抬起頭看著她?！澳銈兓貋淼臅r間比以往長，沒遇到什么危險吧？”

“沒事，你們的人做得很好?！卑衷谒龑γ娴囊巫由献隆！罢驗槿绱宋覀儾庞窒蛏稚钐幾吡艘稽c。那里去的人少些，能多找到一點食物?！?/p>

“幸虧有你在——”安娜終于完成了手里的工作，把刀小心地靠墻放好后伸了伸腰。“俄羅斯這邊我完全不懂，生長著什么，又有什么能吃之類的……你們來之前，我還發(fā)愁這群孩子怎么辦呢?！?/p>

艾林點點頭繼續(xù)聽著。

“這群孩子的父母，要么死于吹號者的輻射，要么被魔物撲殺了，要么丟下孩子跑路了……”安娜扳著手指頭?！皝韼兔Φ娜艘彩莵砹擞肿撸洪L這么和我說的，也不知道還能撐多久……”

“……我們也是?！卑贮c頭。

“是啊，我們也是。畢竟紅色雪橇也不是什么慈善組織，碰巧在附近扎營罷了?！卑材嚷柭柤纭！罢f實話，你們剛來的時候，那個……Musta？我還以為又像前幾次一樣來了騙人的家伙。那群人隨便搞點揉碎的植物，施兩個法術就走了，怕不是就為了騙一頓飯吃。結果他還真有點本事……這年頭你們這樣的旅者越來越少了，怕死的人可多著呢?！?/p>

“他的法術……我想已經(jīng)很古老了，我認不出具體是哪個派系的?！卑只叵氲臅r候皺著眉頭?！八任蚁胂蟮倪€要老。對了，他現(xiàn)在在哪？”

“廚房?！?/p>

“……哎？”

?

小麥的收成不太好，面粉剩余的不多，不過還是堪堪能讓孩子們吃飽肚子。此時高大沉默男人的手杖被他立在了墻角，而他本人正在這與他格格不入的環(huán)境中攪拌著面糊。工具與盆壁相碰時發(fā)出咔噠咔噠的聲音，那群孩子已經(jīng)不見蹤影，想必去幫忙做雜事或是游戲了，現(xiàn)在又只剩他一個人在這里。

“我不知道你還會做飯?！卑忠性陂T口打量著黑色的男人。

“活得久了?！盡usta回應道，把手里的盆輕輕放在桌面上。

“那孩子呢？”

“還好。”他想了想，又補充道，“魔物傷害的不深?！?/p>

“不全是好事?！卑肿呓鼛撞?，“病人恢復需要的食物更多也更復雜……我不知道你做的是不是正確的事?！?/p>

“我是醫(yī)生?！盡usta把頭轉過來和她對視，艾林勉強辨認出面具下那雙濕漉漉的眼睛，這讓她想起剛剛的森林。他的聲音既不氣惱也不急躁?！斑@就是對我來說正確的事，艾林小姐。”

“你說得對?！卑职岩暰€轉向桌上?！澳悄悻F(xiàn)在要做什么？”

“布林餅?！?/p>

“……配料呢？”

“漿果。”

艾林不再說話，抱臂靜靜地看著他在加熱的平底鍋里攤平一勺面糊，等到表面凝固產(chǎn)生氣泡時就翻個面，直到餅面上出現(xiàn)好看的紋路就傾斜起鍋來，把薄餅滑出在盤子里疊放好。他的動作意外地熟練，不一會盤子里就堆起了挺高的一疊面餅?？具^的面餅呈金黃色，像個小小的太陽。

她們采到的那些漿果正在另一個小鍋里咕嘟咕嘟地煮著，變成濃稠的果醬。酸甜的香氣探出鍋邊，彌散在空氣中，有兩個小孩已經(jīng)率先耐不住好奇心跑過來了，他們在廚房門口探頭探腦，卻畏懼著高大的男人，他們猶猶豫豫地轉頭，視線在他倚在門邊的手杖和他本人之間來回移動。

艾林隨手從盤子里拿過一張薄餅，用小勺從鍋里舀出一點果醬涂上，疊好遞給兩個孩子?！澳弥桑ソ写蠹??！?/p>

兩個孩子興奮地跑開了，不一會叫嚷聲隱約在樓下響了起來，艾林幫他拿起放薄餅的盤子。

“我們還要在這里多久，你覺得？”她問。

“很快?！盡usta點頭，“春天，然后夏天。他們很好，不需要我們了。”

“我想也是。”艾林若有所思地看著窗外的陽光和滴水的房檐。“紅色雪橇的人也來過了……”

“他們很好?！?/p>

“……是啊?！卑中α艘宦??！按_實如此。”

作者：神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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