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完，吳邪放下電話，也沒管對面什么反應，自顧自看起春晚。老癢煮好湯圓，哥倆陪著三個病號淡定地吃了一頓年夜飯。

出了正月，老坦三人總算好利索了。吳邪把他們送上回長沙的火車，長出一口氣，再看看自己明顯發(fā)福的肚子，不禁后怕。

過完年，杭州很快溫暖起來。吳邪將店鋪交給王盟，對外宣稱出國旅游，實際卻是在老癢的照顧下，每天蹲家里養(yǎng)豬。好在不管怎么養(yǎng)人也不見胖，光長肚子。

吳邪看似淡定，實際上心一直懸著，直到清明這天早上，門鈴響了。

老癢打開門，只見外面站著個胖子，手里拎著一大編織袋，鼓鼓囊囊，土腥味兒直沖鼻子。可這人的穿戴打扮跟土財主一樣，又不像個農(nóng)民。

這胖子看見老癢也是一愣，抬頭看了看門牌號，十分疑惑：“那啥，天真……不是，吳邪是住這嗎？”

老癢點了點頭：“他出去旅游了，我是他表哥，在這借住。你有什么事兒跟我說就行?！?/p>

那胖子一聽吳邪出去旅游了，表情詫異到幾乎驚恐的地步：“不是吧？！他那身板自己出去旅游？”

老癢一聽這話，表情突然猙獰起來。一把薅住那人領(lǐng)子拖進屋里，砰的關(guān)上門，將人按在墻上小聲喝道：“你是什么人？你都知道什么？”

胖子一看這位“小表哥”竟敢跟他動手，頓時樂了：“小子，跟你胖爺客氣點。小心天真回來跟你急?！?/p>

“老癢，是朋友?！?/p>

吳邪挺著肚子從臥室出來，站在房門前靜靜地看著王胖子。

……

王胖子將編織袋里的土特產(chǎn)一樣一樣拿出來，一邊拿一邊介紹。吳邪默默看著他在那叨叨，心情好像還不錯。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錯覺，老癢總覺得吳邪看王胖子那眼神，好像是在懷念著什么，就像是在透過他的臉，回憶著誰。

王胖子掏出最里面那個最大的木盒子，對吳邪說：“天真，這盒燕窩可是胖爺我親自進山采的。從現(xiàn)在開始吃，到坐完月子，一頓別落，吃完我再采，保證你……”

“你早就知道小哥在我肚子里留了東西。”吳邪輕聲說道，用的是陳述句

王胖子放下盒子，看了吳邪一會兒，回答道：“是，當時我們在醫(yī)院碰過面。你們的事兒，他都跟我說了。”

吳邪搖頭：“不止?！闭f著伸手捏住了王胖子的手背皮：“山上沒有信號，從那返回醫(yī)院至少需要三天，我只昏迷了四天。不到一天的時間你根本沒辦法從巴乃趕到長白山。唯一的解釋是，你早就等在醫(yī)院了，或者，你是跟我們一起下山的。所以，可以肯定的是，你不是王胖子?！?/p>

“王胖子”的臉沉了下來。

吳邪解釋道：“從按下門鈴那一刻你就暴露了，因為胖子從來沒來過我家，找我只會去吳山居，王盟不可能把這個地址告訴任何人。而且你對王胖子不夠了解，去年在長白山就破綻百出，只是我那時精神狀態(tài)不好，沒能及時發(fā)現(xiàn)?！?/p>

“王胖子”嘆了口氣，不得不承認：“沒錯，我確實不是王胖子，但你既然知道，為什么還要引我過來？”

吳邪端起老癢倒的溫水喝了一口，緩緩說道：“如果你是它的人，今天你會死在這里。如果你是張家人，今天你必須告訴我你知道的關(guān)于張起靈所有的事?！?/p>

“王胖子”撓了撓頭：“其實我知道的也不多?！?/p>

吳邪看了他一眼，說道：“把偽裝脫了吧，你這樣子看著，讓我怪想那老哥們的?！?/p>

等“王胖子”褪下他那層假皮，吳邪便看到一個跟悶油瓶有那么兩三分神似的青年。嗯，是張家人沒跑了。

吳邪給他倒了杯水，等這哥們落了汗，才開始提問：“你叫什么名字？”

“張海喜?！?/p>

老癢噗的笑出聲，收獲了吳邪一個大白眼：“那天他都交代你什么了？”

“也沒什么……”見吳邪挑眉，張海喜嘖了一聲：“就是讓我扮成王胖子，留下來照顧你幾天?！?/p>

吳邪搖搖頭：“肯定不止，你再想想，想好了再說話。”

張海喜嘆了口氣：“你這人還真是難搞。算了，告訴你也沒什么，這事兒本來你就應該知道。你不是個藥人嘛，族長說等你孩子生下來，讓我找機會測試它一下。如果有麒麟血，就讓他長大之后替你去守終極?！?/p>

吳邪腦袋一懵：“什么……守什么終極？替我？”

張海喜也是一驚：“你不知道這事兒？！”

吳邪直接急了：“什么事！我該知道什么？為什么要守終極？！張起靈是去守那個青銅門了？?。?！”

張海喜忍不住抽了自己一嘴巴，但抽完就破罐子破摔，噼里啪啦全說了：“當年我們張家敗落，大伙兒都散了，有些發(fā)病瘋了，有些死了。反正門是沒辦法像以前那樣，動用大量人力物力維護。族長沒辦法，就去求你們九門提督。本來說好的每家輪十年，派出一隊人跟我們?nèi)デ嚆~門里守終極，可是后來你們也完蛋了。所以建國到現(xiàn)在，全是我們張家剩下這兩個半人在守?，F(xiàn)在好了，你要是能給族長生下個繼承人，以后我們就是三個半人輪班，能輕松少。”

吳邪緊緊攥著手里的魂盅，控制著顫抖的嘴唇，開口問道：“如果是九門的人輪班，這次進青銅門的該是哪家？”

張海喜掰著手指頭算了算：“第五輪……哦，應該是你?！?/p>

吳邪突然感到一陣窒息。

老癢見吳邪臉色不對，趕緊將呼吸面罩扣到了他臉上，一邊捏著氣囊一邊大喊：“呼吸！老吳！”

張海喜嚇了一跳，連忙過去點了吳邪胸前的幾處穴位，然后摸了一下吳邪的脈搏：“他反應也太激烈了吧？”

老癢咬牙切齒：“這控制得就算不錯了！你們厲害怎么讓你家族長自己生啊！”

張海喜退回一邊，嘴里面嘟嘟囔囔：“這不就是族長自己生……啊，自己找老婆生?！?/p>

?

等吳邪緩過來，已經(jīng)是半小時之后了。慘白著一張臉，躺在沙發(fā)上問張海喜：“那門后面，那個所為的終極，有危險嗎？”

張海喜點了下頭：“危險當然是有的，但只要在極限時間內(nèi)出來就沒事。像我這回，族長第一次來的時候我本來快不行了，他把我替出去休息了幾天，我回去就又能待兩年，撐到去年族長來換我。”

吳邪這下對上時間線了。張起靈帶他們一起去云頂天宮那次，跟著陰兵進青銅門后，遇到了這個張海喜，他當時應該是被環(huán)境和事件觸發(fā)了記憶，想起關(guān)于終極的事，并準備好在那個“極限”之內(nèi)將張海喜換出去。

吳邪攤開手掌，將魂盅舉到張海喜面前：“你認識這個東西嗎？”

張海喜看著魂盅，看了好半天，突然瞪大了眼睛，像是想起了什么，嚇得臉都白了：“魂……魂盅，怎么現(xiàn)在還有這東西！”

?

吳邪見他認識，更加緊張起來，連忙追問道：“那張起靈的魂魄為什么會在里面？不是說不到極限時間人不會有事嗎？他的魂在這里，是他的身體在青銅門里出了意外嗎？”

張海喜聲音都顫抖了，直勾勾地看著魂盅，顯然是恐懼到了極致：“我不知道怎么解釋能讓你理解……我們在終極里的時候，時間和空間是混沌的，只要在里面待上兩三天，本身就會變成終極的一部分，所以那個情況下，我們的肉體和精神也是混沌的。這種短暫的融合可以用我們自己的意志控制它老老實實待在門內(nèi)。但是超過極限，就會被它同化吞噬，只有外力介入，才能把我們從那個狀態(tài)下剝離出來。可是，可這魂盅，要是真通過你這個羈絆，把族長的魂魄從終極里抽出來了，那現(xiàn)在是誰在控制終極？長白山豈不是很危險！”

吳邪一下就聽明白了，但更讓他感到恐懼的是：“它”將魂盅送到我身邊的目的，很可能就是為了觸發(fā)這種危險?？墒怯|發(fā)了對他們有什么好處？“它”追求的不是長生嗎？搞出災害早晚也得禍害到自己身上，那還長生個屁？

難道現(xiàn)在的“它”，已經(jīng)不是原來的“它”了？

想到這，吳邪突然打了個激靈，問張海喜：“如果沒有人控制，長白山會發(fā)生什么？”

張海喜搖頭：“不確定，沒人見過，見過的人也不可能存在于世。終極逸散，萬物都會成為終極?！?/p>

萬物都會成為終極。

那是萬物都將湮滅的意思嗎？

吳邪怔怔地看著手里的魂盅，突然感到自己像個握著天啟開關(guān)的孩童，懵懂無知地在利他與利己中糾結(jié)。遠處，是他所處的世界，近處，是一顆叫“張起靈”的糖。他想要這顆糖，但擁有這顆糖的代價，是他身外的一切人與物，都將不復存在……他可以為了這顆糖失去一切，但他沒有權(quán)力決定別人的存在與消亡。

吳邪：“我該怎么做？”

張海喜有些不忍，但還是說出了解決的辦法：“你得放他回去。你必須忘了他，你們之間的聯(lián)系消失?；曛咽ッ浇榘l(fā)揮不了作用，他的意識就可以脫離，回到終極里?！?/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