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事一無所有
“你說?一直向南望?總也逃不出北方
我說?別再瞎感傷?翻來覆去都那個樣 你想?看一看你崇拜的樂隊的家鄉(xiāng) 順便帶我找一找他的老街坊?劉華強” ——劉森 和小葛去石家莊
石家莊有北方的縮影,有搖滾的“怪叫”,有一代人在洪流身上烙下的血印子,但這個城市缺少年輕人,也缺少“旅游價值”。 于是,火車顛簸而病態(tài)般準時地將我送到湘江兩岸,長沙是個忠實的城市,縱然可以一躍入江,一直游到海水變藍,卻走不到這個城市變色的時候。 “試問閑情都幾許,一川煙草,滿城風絮,梅子黃時雨。”事實上,近幾天的長沙梅雨連綿,確實沒怎么變過顏色,在我看來,這個城市無非被沉重到悶熱的灰色籠罩,但卻遮不住同樣厚重的,歷史的鮮紅。故事是這樣說的,江南水鄉(xiāng)總是酥人骨,無論是花木深的城市也好,還是凌波難尋的美人也好,總之是噓寒問暖,眉目傳情,煙波畫船,柔情似水,不是空添一份自討沒趣的閑愁,就是喜得一間流水人家。 可是我總覺得,那些絕望而憎恨的北方縣城故事,還是南方潮濕、曖昧、苦悶而酸澀的情愁故事,都是一無所有的。從縣城里架好相機,拍攝一位工人一天的生活,然后我們就能得到一部禁片。這不再是北方縣城的“特色”,而是南北方共享的“專利”?,F(xiàn)代性做到了這一切,它讓我們打破一切藩籬,成為名副其實的難兄難弟。看看周圍,我們還剩下什么?所有的博物館,飯店和街道都好像是戲臺上的布景,而我們則是跑了一場又一場戲的龍?zhí)缀土嫒?。如果旅游有一個最殘酷的定義的話,那就是“人的打包流通作為一種商品流通的副產(chǎn)品的具體表現(xiàn)?!蔽覀儏⑴c構(gòu)成了一切的繁花似錦,又被這種絢麗所困住,我們在一個華麗的泡泡當中,可在外面的人看來,又像一個冰冷的鐵籠,但泡泡最終是會讓人窒息、充血的。還有什么東西是真正屬于自己的呢?大概500年前,人們還會指向自己的田和自己的房屋,可現(xiàn)在呢?人們會打開手機的相冊,指著場景變換更迭的自己,說著:“看,這就是我,這就是真正屬于我的,照片?!本褪沁@樣,我們和自己參與生產(chǎn)的景觀都被棄置在了過去與現(xiàn)在的夾縫中,守著那些一無所有的故事,我們當然需要這些食之無味,棄之可惜的故事,因為當下人們總需要點什么來麻醉自己,好將自己拱手讓人,似乎我們無比地恐懼與一切浮在水面的油膩光景決裂,以至于我們不愿成為自己的照料者。 毫無疑問,我們都是聽著各種各樣的故事成長的。我無比的愛著故事,它們可以被說出來,畫出來,寫出來。故事是我們在所歷經(jīng)的每一寸土地上呼吸所釋放出來的滋養(yǎng)同類的肥料,正是因為它可能出于最純粹的虛構(gòu),才是最藝術(shù)化的表達,這個世界上沒有比假花更美的花。然而,故事的問題就在于它僅僅是故事,而不是其他任何的東西,想象滿洲里有一個大象,它席地而坐,聽起來是十分離奇的,而我就想要去滿洲里,看大象席地而坐,于是離開此地,然而我們終究是看不見大象的,更沒法解決此地的問題,即使得見一次那神奇的大象,也是于事無補。石家莊也好,長沙也好,還是別的什么地方也好,不過是另一個滿洲里,無論是透過電子的屏幕,還是經(jīng)由感光器官的接收,我看見人們總是以宗教般的狂熱在池塘的水底從一個月亮走向另一個月亮,又好像在那個大象的背上從一個故事追逐另一個故事?!按蚩ā迸c逃離的速度總是快于理智與心靈追趕的速度,這總是讓我感到陣陣的絞痛——就連我們的休閑也是被一根鞭子驅(qū)使的。 故事一無所有,彼岸也一無所有,然而現(xiàn)實就是富庶的么?實際上我們都處在一種持續(xù)而糟糕的貧困中,不是肉體在忍受折磨,就是精神在承受凌辱。故事常常是一個精心裝飾好了的空間,我們裝作冷靜地踏入,躡手躡腳地走在云端,妄圖填充這具被剝奪的軀殼,但故事無從給予,剩下的只是無盡的焦慮和漫長的自欺。 “恨與惶恐?誰做誰的夢
明天我們吃什么
悲哀藏在現(xiàn)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