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機…”

　　藍湛的頭痛極了，隱約聽見有人遠遠地喚著忘機，就好似隔了幾重山那么遠。

　　是誰在喚忘機？他可知道，我的名字，叫做藍湛。

　　“忘機，醒醒…..”

　　藍湛感覺被人摟在懷里輕輕晃著，不斷叫著，額頭唇邊，都有溫溫的觸感。那個聲音，那個感覺，是屬于那個人的，懷抱和親吻，也是屬于那個人的。

　　我是在做夢吧？藍湛想著。

　　他沒出息的不想醒過來，害怕一醒過來，就再也做不了這么美好的夢了。

　　可是，胃里好難受，翻江倒海的好似要把所有的一切都掏出來。

　　“嘔…..”藍湛一下子難受得醒過來，胃里一陣翻滾。

　　等到他吐得差不多的時候，眼冒金星地抬頭，模模糊糊一張臉出現(xiàn)在他的視線，這張臉藍湛很熟悉，他曾經(jīng)細細地親吻過，撫摸過，甚至曾經(jīng)每個夢里都有它。

　　可是，為什么現(xiàn)在這張臉的眉頭緊鎖，神色凝重，眼神黯然？

　　藍湛忍不住就要伸手去撫平那鎖住的眉頭，手卻被抓住了。

　　“忘機…”

　　魏嬰把藍湛的手放在唇邊，輕輕的吻著，嘴唇微微的顫抖，藍湛被他弄得癢癢的，很是不自在，用力把手抽出來，手上沾到一些魏嬰臉頰流下來的液體。

　　藍湛好奇地放到嘴邊舔了舔，只感覺咸咸澀澀的，比酒還難嘗。

　　“好苦！”藍湛皺了皺眉，想把口中的苦澀味道給吐出來，可惜吐了半天，嘴里面還是那么苦。

　　“忘機，對不起…”藍湛看到眼前那張熟悉的臉變幻了幾下，似乎要掩飾什么，但最后還是恢復了滿滿都是心痛的表情，他在為誰心痛？

　　“嗯……”

　　藍湛看著眼前那張臉慢慢湊了過來，那微微顫動的嘴唇貼上了他，涼涼的，和喝過的酒一樣。

　　魏嬰的舌頭攪進藍湛的口中，臉頰上滑落的液體也順著滑到了嘴里，整個嘴都是苦的，連喉嚨底都是苦澀。

　　“不要，好苦….”藍湛推開他，不斷地想把那些苦澀的味道驅(qū)逐出去，可惜不知為什么，藍湛越往外吐，口里卻越苦，而且這苦不僅滲進喉嚨里，慢慢居然滲進了心里。

　　藍湛拼命地吐，吐到最后卻發(fā)現(xiàn)，原來是自己眼里流下的淚，到了自己的嘴里，可是，他是什么時候流的淚呢？

　　藍湛猛地使勁擦掉臉上的淚，好像只要擦掉就不會有苦澀。

　　“忘機，停下，忘機！”

　　有人抓住藍湛的手吼道，藍湛看見那人同自己一樣淚流滿面，他的眼睛肯定比自己還紅。

　　“可是，好苦。”藍湛拼命搖頭抽回手，他要把淚全擦掉，只要擦掉，就不會有苦了。

　　“好好好，忘機，我?guī)湍悖@樣就不苦了?！蔽簨虢K是敵不過藍湛的掙扎，軟言軟語地哄藍湛停下，然后湊上來細細吻掉藍湛臉上的每一滴淚，每一滴淚都被他吮進嘴里。

　　好像真的就沒有那么苦了，可是這個人，把淚都吃進去了，他難道不苦嗎？藍湛迷迷糊糊的想著。

　　“你不苦嗎？”

　　“不苦，不苦?！蔽簨胄χ卮鹚{湛，藍湛覺得他的笑容很難看，難看的就好像一把刀插在自己心間。

　　“真的不苦？”藍湛很好奇。

　　“真的，要不信你嘗嘗？”說著魏嬰就要湊上來吻藍湛。

　　“我信我信?！彼{湛忙捂住嘴向后退去，他才沒那么傻，去嘗那么苦澀難當?shù)臇|西呢。

? ? ? ?“忘機，唉…”魏嬰嘆了一聲，把藍湛摟進懷里，藍湛只覺得他的懷里軟軟的，比床還要舒服，迷迷糊糊就睡著了。

　　宿醉的結(jié)果就是醒來時劇烈的頭痛，就如同腦殼被人生生撬開一樣，不過這樣的痛，比起那種心里的冰冷刺痛，卻是不算得什么。

　　支撐著起來，發(fā)現(xiàn)身上的衣服，床上的被褥，都被換過了，昨晚……

　　疼痛的頭腦漸漸清明起來，昨夜模模糊糊的身影和面孔也漸漸對上了號，那些有些事也逐漸清晰起來。

　　像個笨蛋一樣猛吐，像個笨蛋一樣淚流滿面，像個笨蛋一樣埋怨淚水的苦澀，像個笨蛋一樣…..

　　用人族中的一句俗話說，這次連丟臉也都丟到了家去了。 雖然自己并沒有什么家。

　　床幔里是空蕩蕩的，伸手一摸，身邊的被褥沒有溫度，魏嬰，昨夜連留下也沒有。

　　還是，昨夜那個心痛難當?shù)奈簨耄亲约旱囊芟耄?/p>

　　是啊，魏嬰要忙著準備娶親，忙著娶貌若天仙的江家小姐，有什么心思來自己這里，肯定只是臆想罷了，就如同自己的一廂情愿。

? ? ? ?只是，鬼力……好像恢復了？怎么回事？是限制的時限到了嗎？還是昨晚的吻……

? ? ? ?那……要不要離開呢？

　　在這里已經(jīng)沒有任何意義了，這里本來就不是自己該來的地方，鬼就應該回到鬼蜮，老老實實地呆在自己的陰宅里，那才是自己應該呆的地方。

　　可是，舍不得離開。

　　對，藍湛舍不得離開，哪怕為自己找任何無聊愚蠢的借口，比如想看看江家小姐如何的貌若天仙。

　　也不知從何時開始，只要沒有看到魏嬰，藍湛便會開始想念。

　　想念他的笑容，想念他的玩笑逗弄，想念他的溫柔體貼，想念他的一切….

　　如同墮入魔障，被這些想念像螞蟻一樣啃咬，一口一口咬上了心。

　　突然想起以前有同族罵自己賤，想來也不是沒有道理的，人家已經(jīng)不要你了，你還巴巴地糾纏，這不是賤，那又是什么？

　　很想笑，笑自己的愚不可及，笑自己的知錯不改，笑自己的無能為力，笑自己的越陷越深。

　　笑聲回蕩在空空的屋子里，沒有什么溫度。

　　

? ? ? ?無論是小院里的，還是園子中的蓮花通通都結(jié)了蓮子。

　　曾經(jīng)有人說過等這蓮花結(jié)了蓮子，味道一定會很不錯，到時候要與自己共嘗。

　　可惜，蓮花結(jié)了蓮子，這人卻不知還記不記得他說過的話，藍湛想，他是不記得了的。

　　嘆了一聲，藍湛轉(zhuǎn)了身便去向酒窖，繼續(xù)借酒消愁去。

　　

　　從酒窖里鉆出來的時候天都黑了，藍湛抱著一壇天子笑，晃晃蕩蕩地摸著回房的路。

　　“哎呀！”不知撞上個什么東西，藍湛一個不穩(wěn)跌倒在地。

　　一只手把他扶了起來，他瞇起眼睛看看來人。

　　“忘機，怎么又喝這么多？”來人言語間滿滿都是關切之意。

　　?聲音清朗，是藍湛最不想聽又最想聽的那個。

　　 “別…別管我…你走?！彼{湛推開他，誰要他的假惺惺？

　　“忘機，你這個樣子叫我怎么放心的下？”一雙手扶住了藍湛，手臂間透出暖意，“來，我扶你回房吧?！?/p>

　　“不用…你管…我要去喝酒…”再次推開扶上來的的手，藍湛一面告誡自己不要再貪圖這種奢侈的溫暖，和虛假的情意。

　　“忘機，別鬧了，走，回房去吧?！蔽簨胍粫r急了，拉過藍湛來就想一把抱起。

　　“無羨師兄，這就是你說的忘機公子吧？怎么，也不介紹介紹？”

　　 藍湛聽這聲音心中就是一驚，酒也醒了個大半，不知怎地，隱隱夾雜著有害怕的感覺。

　　循聲看去，才知道魏嬰方才并不是一個人，同行的大約是一約莫二十出頭的男子，瞇著眼睛笑意盈盈地打量自己，模樣看起來倒是很是隨和大方，額頭上一抹紅點，頗有些那些寺廟的觀音侍童的感覺，只是他眼中有些看不真切的亮光，不明地叫人心中膽寒。

　　“忘機，這個是我?guī)煹芙鸸猬?，今天過來坐一坐，看看我?！蔽簨胍膊恢欠裼幸?，擋了在藍湛身前，擋住了那男子的目光，藍湛心中安寧不少。

　　定下神來，藍湛才覺出被魏嬰扶著，一時冷下臉來淡淡地說：

　　“你好生陪著你師弟，酒已醒，我自己回房便可?！?/p>

　　“還是我陪著你回房，我陪著好。”魏嬰聲音中有焦急感，面上也有緊張之色，似乎一定要陪著藍湛回去，仿佛好像害怕他遭受什么傷害似的。

　　藍湛暗嘲自己多想，又在犯什么傻？魏嬰，又怎會….

　　“請恕師兄照顧不周，師弟你先在府中自己逛逛吧。”魏嬰那邊已經(jīng)和他師弟告別，轉(zhuǎn)身便匆匆拉著藍湛走，“忘機，走，我送你回去?！?/p>

　　隨后出了園子魏嬰幾乎是拉著藍湛在狂奔，到了房里，藍湛甩開了他的手，坐椅子上都是直喘：

　　“跑那么快，做什么？”

　　“你喝了酒不要在外面吹風，快些回來的好?！蔽簨虢忉尩?，他不知道他解釋得有多牽強，就連藍湛都看出來了。

　　“是嗎？”藍湛冷笑，魏嬰欺騙他多次，現(xiàn)在再騙什么，藍湛已經(jīng)不想再追究了。

　　“忘機，你別…”魏嬰皺起眉頭，動了動嘴，“別這樣子?！?/p>

　　“那我應該怎樣？”藍湛依舊淡淡地看著他?！拔也辉撨@樣，那你告訴我，我又當怎樣？我其實真的很想知道?！?/p>

　　“我….”魏嬰張了張嘴又合上，張了張嘴又合上，卻說不出話來，真可笑。

　　“我不知道?！?/p>

　　這就是他的答案。

　　魏嬰喪氣地垂下了頭，深深嘆了一口氣，接著抬起頭，又深深地望了藍湛一眼，仿佛要將藍湛整個人記在眼中，最后，閉上了雙眼，深吸了一口氣，接著轉(zhuǎn)過身去。

　　開門的時候，藍湛聽見他說：

　　“忘機，你只要記住，我對你，是認真的?！?/p>

　　門啪得一聲再次關上，留下藍湛一個人在屋子里，還有那句久久回蕩在他腦海中的那句話。

　　認真？呵，藍湛忍不住都要笑出聲來，說什么認真，到頭來卻要娶親，這到底是哪門子的認真？

　　藍湛苦笑著搖頭，魏嬰，你不要再這樣騙我了。

　　求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