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蘋果杰克從小憩中醒來。白天她得補充睡眠，這樣子晚上才能撐得住。但顛倒日夜對她這種平常白日里要忙來忙去的小馬來說還是太難了。她只睡著了三十分鐘。醒來后，她輾轉反側。實在睡不著，她就開始在心里列農(nóng)活兒清單。她想起她還有東西要囑咐小萍花，這樣子自己離開的時候她就可以幫上家里的忙了。她又想了想自己還有什么東西能帶上。

每隔一會兒，她就要想起云寶黛西。一想到她，她的肚子就發(fā)緊。自己怎么會同意這件事呢？為什么她讓暮光說服了自己呢？她倆之間一切的事情都很尷尬。她現(xiàn)在一想到那匹小母馬就緊張。待在云寶身邊，她覺得自己和她之間好像有一座電墻。在這種情況下，她們要是互相碰一下，會發(fā)生什么呢？她現(xiàn)在對跟云寶的任何微小的接觸都很敏感。

接著她又想到了她的父母。要是他們在她身邊，他們會對她說什么？要是知道了云寶和她的事，他們又會做什么呢？

盤旋不去的思緒讓她有點想吐，簡直白休息了。

她看向外面。太陽已經(jīng)開始在遠山落下。是時候出發(fā)了。出發(fā)去找尋可能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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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寶和暮光一起站在山頭。暮光正在和她解釋自己剛剛給她的地圖，給她指出她應該朝著哪顆星星走。但云寶沒專心聽，她一直在看著蘋果杰克和她的家人說話，擁抱告別。當她發(fā)現(xiàn)大麥看到她的時候她收斂了點兒，后來史密斯婆婆看過來的時候，她徹底看向了別處。

“云寶？”暮光生氣地問，“你到底有沒有專心聽我說？”

“啥？哦，我聽了的……天上星星的地圖……或者別的什么？”

暮光失望地抱怨了一聲，合上了她的地圖然后放進挎包里，“等AJ過來我講給她聽吧?！?/p>

正好，蘋果杰克小跑了過來：“好了，暮光。所以，我猜遠處那顆亮晶晶的星星就是我們該朝著走的那顆吧？”

“額，對?！蹦汗庹f。她本來還想就那顆星星的重要性和她們該如何參與這樣一種古老的傳統(tǒng)活動發(fā)表一通演講。但最后她只是用魔法把地圖放進了蘋果杰克的包里，因為這匹陸馬看起來似乎不比那匹天馬能多聽進去多少。很好理解，她們兩個都有很多心事。但，至少她還有點事情可以跟她們講：“典禮就在五天后。它可能在海岸上舉行——通常都在那里。在這么短的時間里趕那么多路很辛苦，不過我知道你們兩個都走得很快?！?/p>

“謝謝你沒告訴別的小馬這件事，暮暮。”蘋果杰克摘下她的帽子放在胸前來表示她的真誠，“我現(xiàn)在最不需要的就是她們跑來這兒試著給我鼓勵?！?/p>

“對。”云寶說，“替我們向她們道別。哦！別忘了告訴萍琪我明天不能和她一起玩撲克了。本來我該自己去說的，但這樣子我就得跟她解釋一切了。而且她一定會堅持要求我?guī)衔宕蟀枪下返??！?/p>

蘋果杰克疑惑地看著她：“還有誰跟你們是一起的？”

“只有萍琪。她一匹馬要當四個玩家，因為她覺得這樣子更有挑戰(zhàn)性。不過，她自己和自己打牌確實挺怪的?！?/p>

“嗯，”暮光說，“看來我得跟她談談……”

蘋果杰克走到暮光面前，抱住了她：“謝謝你告訴我這件事，暮暮?！?/p>

“沒錯。既然接下來整天都得走路，我的蹄子上要是長老繭了你也一定要對我負責?！?/p>

“云寶！”

“開個玩笑?！?/p>

暮光向后退了一步，這兩匹小馬已經(jīng)準備好要開始奔跑了。云寶伸展著她的腿，調整了下自己的挎包。蘋果杰克弓起背，像一只貓一樣拉伸著肌肉，發(fā)出了一聲舒服的嘆息。調整結束后，她們看了彼此一眼。云寶挑起了一邊的眉毛。蘋果杰克后退一步，接受了云寶無聲的挑戰(zhàn)。她撅起身體，感覺自己的后腿蓄滿了力量。一瞬間，她們像兩道閃電一樣沖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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起初，她們倆完全沉默。她們的交流都是無聲的，這對她們倆來說都蠻奇怪的。云寶主要跟在蘋果杰克身后。當她跑在前面，云寶就跟著。當她停下來，云寶也停下來。蘋果杰克有時候會查下地圖，這時候云寶就等著，在那里看著她。接著她倆就又跑起來。令云寶驚訝的是，她一點兒都不覺得無聊或者煩躁。相反，她很享受能和蘋果杰克待在一起卻不用去想說些什么安慰的話，或者，額，談論她們兩個都不想談論的那事。

她們路過了一些小馬，看起來他們也像是去參加典禮的。他們有的跟她們招手，有的沖她們點頭。但是他們閃過的太快了。蘋果杰克決定在第一天晚上要盡可能趕足夠多的路程，因此也就不打算和別的小馬說上話。

最后，蘋果杰克減速小跑著停了下來，然后坐下來了。云寶看了看周圍。她們在一大片草地中。她能看見一些旅者在草地外走來走去，遠處好像還有一個小鎮(zhèn)的燈光。

“你餓了嗎？”蘋果杰克打開她的挎包問道，“我?guī)Я它c兒蘋果?！?/p>

“我知道你帶了蘋果?！痹茖毞藗€白眼，“AJ，要是我生活在你的果園里，我也會帶蘋果的。你還帶了其他吃的嗎？”

蘋果杰克沖云寶的腦袋丟了一個蘋果，她伸出她的蹄子接住，然后咬了一口?！斑€帶了一些面包。一塊上等三明治?；旌瞎?。蜂蜜燕麥棒。當然還有水。”

“我要三明治?！痹茖氄f，伸出一只蹄子，“我本來以為路上會有慰勞的?！?/p>

“會有的?！碧O果杰克說道，“但我們目前一個休息區(qū)都沒路過。你注意看看哪兒有燈籠。”云寶搜尋了整個夜空，希望能找到蘋果杰克可能漏看的東西。然后她又看回了眼前這匹母馬。蘋果杰克正躺著，仰頭看著天空，蹄子里拿著一只蘋果還沒吃。

云寶嘆了口氣。又來了，她臉上又帶著那副憂傷的神情。云寶討厭她這個樣子。于是她試圖帶起話題：“嘿，你還記得我們小時候，我常常在你的蘋果樹中間玩耍嗎？”

蘋果杰克依依不舍地把目光從天空的星星身上撬下來，看回了云寶：“嗯？”

“你記得嗎？我那時候在果樹中間飛來飛去。因為我飛得太快了，你都找不到我。最后我不得不停下，因為我一直在把成熟的蘋果從樹上撞掉，史密斯婆婆對我太失望了?！?/p>

蘋果杰克想起來了，她微笑道：“對，我記起來了?！苯又櫫讼旅迹骸艾F(xiàn)在，你只在樹上睡覺了。”

“額，我不會再像那樣子搞破壞了?！?/p>

“但你仍然在搞破壞！”

“哦，得了吧？我怎么搞破壞了？”

“告訴你吧，云寶。你打的呼嚕就夠把一樹的蘋果給震掉了?！?/p>

“我才不打呼嚕呢?！痹茖氝呎f邊把蘋果核丟向蘋果杰克。

這匹陸馬偷笑道：“你說不打呼嚕就不打呼嚕吧?！彼挚椿亓颂炜罩小?/p>

云寶也抬起了頭，接著嘆氣道：“好吧。我得問問你。天上到底有什么東西比我還有趣？”

“哦，云寶?！碧O果杰克搖頭道，“你非得一直做別馬注意的中心嗎？”

“也不是。但你究竟在看什么？”

蘋果杰克轉過來看著云寶。她挑起累了眉，想了想她時不時該告訴她。“額，”她說，“在家族團圓之前，我……在天上看到點兒有趣的東西?！?/p>

“嗯哼？”

“然后它就讓我開始每天不停地想……這東西不是你每天都能看到的。但它就像

有匹小馬曾經(jīng)在那里陪我們待了很久，但是我們不清楚到底有多久。我不知道……它有時候好像在對我說話?！?/p>

“額……誰在跟你說話？”

蘋果杰克換了個位置，朝云寶稍微靠近了點。她湊近她，好像要告訴她一個秘密?！拔抑肋@聽起來有點傻，不過……既然更奇怪的事情都已經(jīng)在我們身上發(fā)生過了。我……我覺得，那兩顆閃爍的星星就像我的父母，是他們在跟我說話?！?/p>

聽完蘋果杰克的話，云寶的耳朵貼到了她的頭上。她以前從沒見過蘋果杰克像這樣說話。

蘋果杰克把頭扭開：“你看起來覺得我說的話很傻。”

“不是的！”云寶很快答道，走到她的面前，“一點兒也不！我覺得根本不傻！我覺得他們就是你的父母。任何事都有可能發(fā)生?！?/p>

蘋果杰克不確定她信不信云寶的話，但她的思緒又回到了被云寶打斷之前：“你也覺得對吧？我說，你見過天上的兩顆星星一起閃爍嗎？”?

“沒有?！痹茖殘远ǖ負u頭，“至少我從沒見過。我打賭暮光肯定也沒見過?！?/p>

“我發(fā)誓，要是我能到那里……”蘋果杰克晃著腦袋說，“能再聽到他們說話一定很好。再聽一次就行。”

云寶的耳朵又豎起來。她同意地點了點頭。她們兩個保持了安靜一會兒。蘋果杰克好像不太想看星星了，開始小口小口地吃她的蘋果。云寶能夠感受到她的難過。最后，她決定說些什么，盡管現(xiàn)在不適合說這個：“你要知道，在某方面你還挺幸運的?！?/p>

“嗯，我知道。”蘋果杰克答道，她又把蘋果放下，“他們總是說我是幸運的。我有婆婆，我有小萍花，我有大麥哥。我還有一大堆表親。我只是少了我的父母罷了?！?/p>

云寶聳肩：“確實，你有他們，但我不是這個意思?！碧O果杰克皺著眉頭看著她。于是她說道：“我的意思是，你的父母愛著你！一些小馬一輩子都沒有這樣的感覺?！?/p>

這回輪到蘋果杰克把耳朵貼到腦袋上了。她記起她無數(shù)次聽到云寶向其他朋友吹噓自己的父母——他們愛她，他們永遠支持她，他們非常善良并且愿意為她做任何事情。蘋果杰克是唯一一匹知道真相的小馬。云寶講的不是她的父母，她講的是她的祖父母——視她如己出的祖父母。蘋果杰克記得，云寶的父母總是在某方面會令她失望。

她們第一次的相遇發(fā)生在云寶墜落到她的果園里的時候。小時候的云寶身體瘦小，雜亂的鬃毛讓她看起來比實際要小很多。那時候云寶很生氣，瘋了一樣地踹著一棵蘋果樹，每踹一下都要發(fā)出一聲懊惱的喊叫。蘋果杰克呢，那時候臉上還長滿了雀斑，而且也還沒大到能戴上現(xiàn)在的帽子。她一直盯著這匹天馬在那里發(fā)脾氣，直到看見她把自己給弄得精疲力竭。小云寶喘著氣，又在地上刨了一會兒。她一回頭，卻直接撞上了蘋果杰克的臉。

“你好啊。”小蘋果杰克說。

“額，你好！”云寶回道。她坐下來，回頭看了眼她剛剛踹的蘋果樹：“我賠不起你的樹?！?/p>

“我沒說要你賠呀?！?/p>

“哦，真好！”她從地上跳了起來。接著她用懷疑的眼神盯著眼前的小母馬：“你……你看到了多少？”

“大概全部吧?！?/p>

“好極了……”云寶生氣地搖著頭。然后，好像覺得自己之前脾氣沒發(fā)夠一樣，她突然發(fā)作了。她表現(xiàn)出一副不服管教、極其任性的樣子，用她的整個身體傳達自己的懊惱。她重重地跺著蹄子，像匹野馬一樣亂踹，跑來跑去，搖著翅膀。鬧夠了，她坐了下來，氣喘吁吁。她緊張地盯著地上：“她好不容易才能看到的！”

“誰能看到？”蘋果杰克撿起一只被云寶弄掉的蘋果咬了一口。

“我老媽！她好不容易才能看到我的表現(xiàn)的！然后我搞砸了?！?/p>

“噢！”蘋果杰克抬頭看著這匹天馬掉下來的地方，皺著眉頭想了想，“嗯，就像我爸爸以前常說的，撣撣身上灰塵，再試一次也大差不差?！?/p>

“你老爸說的對?！痹茖氄f，朝眼前亂糟糟垂下來的鬃毛吹了口氣，“但這是對別的小馬來說。我不一樣。我老媽總是很忙，都沒空看我一眼。我必須一次性做到完美，不然最好別試?！彼盟那疤愦林厣?，突然臉色一沉：“我簡直不敢相信我竟然搞砸了?！?/p>

“哦，別再煩惱這件事了?！碧O果杰克走到這匹陌生的小天馬身邊，伸出一只蹄子攬住她，“看，要是你愿意，你回去前還可以吃點兒零食！我看你踹樹花了挺多力氣呢?！?/p>

云寶像看著她，覺得她瘋了：“啥？”

“我們今天準備了很多好吃的點心——不過可能有點兒太多了。史密斯婆婆喜歡來客人！你走之前愿不愿意跟我們一起吃點兒東西？”

云寶屁股坐在地上，眨巴著眼：“額……行。”

“太棒啦！”蘋果杰克在前面引路，邊走邊回頭沖這匹疑惑地皺著眉頭的天馬微笑：“我叫蘋果杰克?！?/p>

“云寶黛西?！痹茖毿⌒囊硪淼鼗亓诉@匹熱情的農(nóng)場小馬一個微笑。

時間拉回到現(xiàn)在。當蘋果杰克回憶和云寶的初遇時，她臉上情不自禁地掛上了微笑。她那時候可沒想到自己交到了一個相伴一生的朋友，也絕對想不到會跟云寶發(fā)展成現(xiàn)在這樣的情況。但一回想起那時候那匹傷心的天馬，她又記起了在其他的時候云寶因為她的父母失望的樣子。

“你要知道，”蘋果杰克說，“他們不是不愛你，只是——”

“哦，你可別替他們辯護，蘋果杰克?！痹茖殧[蹄打斷她的話，“我這一生大部分時候都跟他們生活在一起，我覺得我足夠了解他們了?！彼酒饋?，打算走開，但蘋果杰克很了解云寶。就跟她猜的一樣，云寶又轉身朝向了她，臉上帶著和她們初遇那天一樣的神情?！澳銢]法理解的，因為你又不是這樣長大的。今天你有你的家人過來給你送別。你總是有你家人給你的愛。當然，我這樣說話你肯定覺得我很自私。跟我父母比起來，我的祖父母確實棒極了。但是他們的那種棒不是很明顯的那種，而是很內在的。蘋果杰克，你不和他們住在一起是體會不到的。所，所以——”她似乎忍住了她真的想說的話。

“哈？”蘋果杰克質問道，“你繼續(xù)說??？接著說你想說的唄！你知道你剛剛說的話有多傷我感情嗎？你想說什么？——別裝得這么傷心，你生活里還有好事情呢。你想說的是不是這個？”

云寶沉重地吐了口氣，把頭別向一邊：“你別放心上。但我確實很缺少那種，時刻?！彼駛€漏氣的氣球一樣用她的屁股坐下。

其實蘋果杰克其實沒有多失望。她并不驚訝，她早就預料到云寶會表現(xiàn)出些自私，好讓這場旅行的焦點拉回她自己身上。她拿出自己的厚臉皮來對付云寶的憤怒。所以。無論云寶說什么，她都不生氣。她覺得，對云寶來說，發(fā)泄出來總比憋著好。否則，蘋果杰克會面對著她眼神中的悲憤，這份眼神會讓自己想起一次那匹天馬像個瘋子一樣在空中飛來飛去的樣子。她當初的眼神跟現(xiàn)在一模一樣。那次似乎是她父母中的一位做了什么事情，結果讓她變得那么瘋狂。在那種情況下，讓她解釋清楚究竟發(fā)生了什么很難，而且她也沒準備好解釋。

“現(xiàn)在好多事情都跟我們小時候不一樣了，對吧？”云寶突然沒頭沒腦地來了一句。蘋果杰克發(fā)現(xiàn)她現(xiàn)在正看著天空。

免得和她吵起來，蘋果杰克點了點頭。但她覺得事情和小時候相比好像也沒變那么多。云寶黛西仍在尋求她父母的關注。她也仍然希望自己在長成父母所期待的模樣。一切還是老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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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中，蘋果杰克又開始在前面帶路，追著遠方的星星。云寶跟在后面，心不在焉的。直到他們覺得路變得泥濘難走起來，才發(fā)現(xiàn)事情不對勁。她們發(fā)現(xiàn)她們走進了一片沼澤，和青蛙沼澤地差不多。自從上次的四頭蛇事件發(fā)生后，蘋果杰克可不想再踏進一次沼澤地。四周的蟋蟀和青蛙拼了命地亂叫，這噪音真是讓馬難以思考。她轉過身來看著云寶，然后用超過這些青蛙叫的音量喊道：“我覺得我們走錯路了。”

云寶耳朵一緊。這些青蛙的叫聲可真大?！澳阏f啥？”

“我覺得我們走錯路了！”她重復道。

“哦行吧?！痹茖氁渤吨ぷ?，“這兒太暗了，路確實難看清。”

“我們掉頭?！碧O果杰克說，但她轉身的時候蹄子給困在淤泥里了，“也許我們該向左而不是……”她停了下來，發(fā)現(xiàn)她沒法把她的后蹄從爛泥里拔出來?！芭叮撍?。”她用力扯著自己的蹄子，努力想把它拔出來。

“你怎么了？”云寶問道，努力想從一片吵鬧中聽到蘋果杰克的聲音。

“我的蹄子?！彼呎f邊用力扯著，想從淤泥中解脫出來，“它——”她又最后試著拔了一次。伴隨著“?！钡囊宦?，她的蹄子終于拔出來了。她向前踉蹌了幾步。過了一會，云寶突然爆出的笑聲讓四周的青蛙們安靜了。

云寶瞪大了眼目睹了全過程，看著落難的蘋果杰克如何艱難地把蹄子拔出來。她想憋笑，卻實在忍不住了。

脫離淤泥后，蘋果杰克檢查著自己的狀況。云寶見了又發(fā)出一陣爆笑，笑得倒地不起，蹄子在空中亂蹬。蘋果杰克發(fā)現(xiàn)自己濕透了，她的挎包也一樣。“這一點兒都不好玩，黛西！”蘋果杰克邊說邊向岸邊走去。

云寶的大笑漸漸變成了偷笑?！翱纱_實有點兒好玩兒啊?！彼匀惶芍呎f邊擦著剛剛笑出來的眼淚。

蘋果杰克小心翼翼地走在濕滑的土地上，終于成功靠著一些泥煤苔找到了平衡。她打開她的背包：“地圖都濕了！吃的東西也濕透了?！?/p>

云寶不笑了?！昂冒?，這聽起來就不太酷了?！彼郎蕚湔酒饋?，卻發(fā)現(xiàn)自己動不了?！昂佟彼仡^看有什么東西在她背后，又試著起來了一次。過了一會兒她才發(fā)現(xiàn)……因為她笑得太厲害，她的翅膀給陷進淤泥里了?！昂眉一??！彼龖K叫一聲，直接躺倒，“現(xiàn)在我給困住了?！?/p>

蘋果杰克不敢相信：“你說什么？”

云寶想轉身，但她的背部給陷住了。她扭動著想解放自己，卻似乎只讓淤泥生起氣來，把她的翅膀抓得更緊了。她拼命地叫了起來，與此同時想把自己的翅膀給拽出來，但一切都是徒勞?！拔业某岚虮挥倌嘟o困住了。現(xiàn)在我起不來了！”蘋果杰克先沉默了一小會。接著，云寶聽到了她的竊笑?！昂伲∵@一點兒都不好玩！”

蘋果杰克正忙著把她鬃毛上多余的水分甩干：“誰讓你剛剛笑我的，活該。”

“你就不能過來幫我起來嗎？！”

“行行?！碧O果杰克說。她跳過淤泥，跳進了有她膝蓋那么深的沼澤水里?！澳阒赖?，我聽別馬說過，他們在像這樣的沼澤里找到過小馬的化石。我猜現(xiàn)在我們知道這些小馬是怎么給困在沼澤里了?！?/p>

云寶從地上盯著蘋果杰克，看著她伸出一只蹄子。她握住蘋果杰克的蹄子，接著陸馬就開始把她往外拽。云寶感覺淤泥緊緊扒在她翅膀上，咬緊了牙關，發(fā)出痛苦的呻吟。蘋果杰克用力拉了一次，兩次，三次，終于，伴隨著“啵”的一聲，云寶被拉到了水里，終于自由了。

云寶立馬跳了起來，回頭看著她的翅膀——淤泥像蛋糕一樣糊在她的翅膀上?！班妗！彼f，“天哪，蘋果杰克，你剛剛就不能稍微溫柔點嗎？你都快把翅膀從我身上給扯下來了?！彼熘岚?，如釋重負地嘆了口氣。

“不是，我的，錯?！碧O果杰克翻了個白眼，“你要是沒笑我的話才不會陷進泥里?！?/p>

“靠，疼死我了?！痹茖氄f，“也許你該親一下它好讓它……”話沒說完，她的聲音小了下去。她狠狠地在心里踹了自己一下。現(xiàn)在她沒膽再去看蘋果杰克，只好低頭看著沼澤水里月亮的倒影。

蘋果杰克的臉充血了，現(xiàn)在她也不敢看云寶。

過了好一會兒，她們都一句話不說。

云寶開始撓著頭?！巴叟??！彼蚱屏顺聊?。

“嗯?！碧O果杰克應和道。

“今天才是第一天呢?！?/p>

“嗯。”

“在我說出剛剛那傻話之前，我都以為我們已經(jīng)出發(fā)好幾天了?！睘榱吮苊鈱擂危茖毥o自己找了點事情干——她開始忙著把泥從她的翅膀上刮下來。

蘋果杰克沉默了。她們現(xiàn)在真的要討論這個話題嗎？在離開家?guī)仔r后，在這個只有她倆，周圍全是影響她倆交流的青蛙叫的地方？頭頂?shù)纳n穹是她們此刻唯一的見證者。蘋果杰克掃了一眼天上的星星，然后嘆了口氣：“你知道的，小朋友們弄傷自己的時候大馬經(jīng)常會那么做，對吧？”

“不用你說，蘋果杰克，我也有長輩。”云寶仍舊沒看著她，“我知道的。”

氣氛再一次沉寂了。

“可是你也知道，”云寶晃落了蹄子上的一些泥巴，“我不是小朋友。”

“嗯。”

“我是成年馬了。一只成年天馬。你不能就這樣親我的翅膀，AJ?！?/p>

“我那時候沒多想。”蘋果杰克邊說邊閉上眼睛，在心里默默想著要是她們沒開始聊這個話題就好了。然后，她皺眉了：“我怎么就不能親你的翅膀了？”

“落葉長跑的時候我讓你把我的翅膀捆起來是一回事兒?！痹茖氝呎f邊張開翅膀檢查，“但你不該把你的嘴巴放在其他馬的翅膀上，除非……除非你跟他們……是那個關系?！?/p>

蘋果杰克從沒遇見過比這更尷尬的時刻了。她說道：“云寶，我才沒想跟你搞那種關系！”

云寶震驚地看著蘋果杰克：“我沒說你想！”她同樣覺得很尷尬，“老天，怎么每次說到這種話題每匹小馬都一副嚇得不輕的樣子？我真的搞不懂……”她看向蘋果杰克，蘋果杰克正盯著別處。“額，不是，蘋果杰克，我剛剛說的不是那個意思。我想說，你知道的……你知道的……這事兒很隱私。就像……就像我從不讓任何小馬梳我翅膀上的毛。一部分是因為我不信任別馬來幫我干這事兒。但另一部分原因，你也知道的，這是一件……你只可以和你親密的小馬干的事?！?/p>

蘋果杰克不確定自己聽懂了沒?！拔乙詾槲覀兒苡H密啊?！彼f，“而且……額，我猜，自從你……親了我之后，你應該不——”

“哇哦哇哦哇哦！”云寶邊說邊站起來，把臉扭開，“親吻……你知道的，有時候親吻就只是親吻罷了。它不代表什么。小姐，我-現(xiàn)-在-要-親-你-的-翅-膀-了。我，額……”云寶想把蘋果杰克逗得開心起來，因為她看到她表情有些不正常。她嘆了口氣——她以為自己在跟誰開玩笑??？“我只是想你給我點兒安慰好不好？我不是故意要說那句話的。你就算不親我，我也不會就坐在那兒因為你難過的好不好？我-我喜歡你，喜歡所有馬，但不是那種喜歡?！彼涯樐瞄_，搖著頭。突然之間，她覺得自己整個身體都空了?！皣樀侥阄液鼙?，行了吧？你是我最好的朋友。我才不想因為一件傻事就失去你?！?/p>

蘋果杰克低頭把目光落進水里，感覺她倆還是沒把話說清楚。她不想繼續(xù)跟云寶因為這事兒喋喋不休了。所以她問道：“你為什么需要安慰呢？”

云寶把翅膀收到身側，然后轉身走向沼澤的出口，跳過她們剛剛陷進去的爛泥?！凹热晃覀兊氖澄锒細Я?，我們得去找到那第一個休息站。我餓了?！?/p>

蘋果杰克蹙額。她現(xiàn)在也沒心情繼續(xù)談這個話題了。她覺得自己精疲力竭了。離她發(fā)現(xiàn)最后的真相還有好幾天。但此刻，她就只是跟著云寶走出沼澤地，試著去找些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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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寶和蘋果杰克走著，渾身沾著泥巴，身軀疲憊，同時精神上也很疲倦。因為不太想打開那些濕透了、沾滿泥巴的地圖，她們兩個決定試著跟一些旅者走在一塊——希望他們能認得路吧。當他們走過一片小湖時，蘋果杰克認真地考慮了下要不要跳進去好好洗個澡。突然，她視野角落里的什么東西抓住了她的注意力：第一盞燈籠！蘋果杰克一看到它，眼中就有了光。

“云寶！”她喊道，歡快地朝前跳了起來，追著從她頭頂飛過的燈籠?！芭?，它們真漂亮！你看見沒？”她轉向云寶，發(fā)現(xiàn)她正看著自己在微笑呢。

“它們就在這兒，AJ?！痹茖氝呎f邊竊竊笑了幾聲，“我可沒想到它們能讓你這么興奮?！碧O果杰克瞪了她一眼，讓云寶笑得更厲害了?！皠e，別停下來。你興奮起來的樣子真可愛。”

“好吧，我們之所以在這兒就是為了它啊，難道不是嗎？”蘋果杰克回頭看那些燈籠飛進夜空中?！斑@太棒了。我們過去從沒做什么事情來銘記媽媽和爸爸，除了聊關于他們的事，看他們的照片和遺物。我們做的事沒一個能比得上這個?！彼_始奔向遠處那個臨時搭建的休息點，那里有帳篷、燈光、桌子、食物，還有很多在聊天的小馬。在入口，她甚至看見了一些皇家守衛(wèi)站在那里。

“等一下等一下！”云寶說，“我不可能現(xiàn)在就跑到那兒去，我現(xiàn)在聞起來就像沼澤里的臭水溝！”

蘋果杰克停下腳步，回頭看了看云寶。她沉默了一會。然后她坐下，滿臉困惑：“你剛才想告訴我……你很在意你現(xiàn)在的樣子？”

“看那兒！”云寶指著遠處的營地。“皇家守衛(wèi)？這可比我想的嚴肅多了。要是那兒有閃電飛馬隊怎么辦？我不能讓他們看見我的翅膀上沾滿泥巴。他們會覺得我不把飛行當回事的！”云寶站起來，然后走向小湖泊。

“所以你現(xiàn)在打算在這什么都沒有的地方洗澡？在那個能凍死馬的冰水里？”蘋果杰克問道。她看向周圍：“然后周圍還有小馬走來走去？”

“還能怎么辦，AJ？”云寶摘下她的挎包，看向水里，咽了咽口水。她小心翼翼地伸了一只蹄子進去試探，結果立馬收回了：“哇，冷死我了！”蘋果杰克走到她身邊，也伸蹄試了試。確實很冷。云寶深呼吸了一下，搖晃著張開翅膀，然后一頭鉆進了冰水里，濺了蘋果杰克一身。

“云寶！”蘋果杰克喊道，她又濕透了。

“哦，你沒-沒-沒事吧！”云寶的整個身子在冰水里亂顫著，“我-我-我-搞-搞-快快-快點！”她把腦袋鉆進水里，然后很快抬起頭來，弄濕了她的鬃毛。然后她把她右邊的翅膀浸到水中，接著是她的左翅膀，快速地抖動著它們。她重復這些動作的時候是那么迅速，水流在她藍色的皮毛上跳動著……蘋果杰克忍不住覺得自己在看一只鳥在洗澡。想到這個，她輕笑了出來。

因為不想在干凈整潔這方面被云寶比下去，蘋果杰克也跳進了水里。一下到水里，她就因為突如其來的冰冷喊了一聲。她做了個深呼吸，然后猛扎進水里，濕漉漉地鉆出來。“要是我們有點兒香波或者其他的什么東西就好了?！彼f。

云寶在發(fā)抖，但是翅膀不洗干凈她不想爬出去?！拔覜]帶香波，但是你能幫我從包里拿個瓶子出來嗎？”她一邊問，一邊摳著一根羽毛根部粘著的淤泥。

蘋果杰克跳出水，走到云寶的包邊上。她甩了甩自己，然后打開了它，發(fā)現(xiàn)里面有瓶看起來像香波的東西。杰克拿起來看了看；“‘熊蜂的漂亮翅膀 - 專為你羽毛打造的調節(jié)劑。閃電飛馬隊信賴的唯一品牌?！煳鳎@是你用來美容的嗎？”

“嘿！”云寶喊了起來，把她的蹄子從水里舉了起來，“你不該讀的！”

蘋果杰克把瓶子扔給云寶：“那你干嘛讓我去拿？”

“額，我怎么知道你會讀出來？”云寶邊說邊用她發(fā)抖的蹄子笨手笨腳地接住。過了一會兒，她弄掉了瓶子，因為蘋果杰克故意撲倒了她?，F(xiàn)在她們都沉進水里了。云寶浮上來打破了水面，大口喘氣：“蘋果杰克！”

“哈，你活該！”蘋果杰克說道，她看著云寶，臉上帶著調皮的笑容。

“瓶子呢？”云寶在水里搜尋著。

蘋果杰克撿起瓶子?！斑@兒呢。啊-哈！”云寶伸蹄來拿的時候她卻一下子移開了，“羽毛調節(jié)劑？我都不知道你這么在意外表呢，云寶?！?/p>

“這是為了讓我的翅膀保持最好的狀態(tài)?！痹茖氄f著臉紅了，“不是什么東西都能用在羽毛上的！所以現(xiàn)在你趕快還給我！”她倆的小打小鬧被打斷了，一群小馬駒朝著湖這邊跑了過來，一邊跳進湖里一邊興奮地大叫。過了一秒鐘，他們就從水里跳了出來，因為寒冷尖叫著，跑回了他們父母的身邊。

蘋果杰克和云寶僵住了——她們發(fā)現(xiàn)自己把馬群吸引到湖這邊來了。

其中一個家長嘆了口氣；“我告訴過你這水很冷的?！彼龑λ男鹤诱f。然后她轉向云寶和蘋果杰克，她倆仍然沉浸在竟然有別馬也會傻乎乎地跳進冰水的震驚中：“你們倆知道的，有些小馬到這兒是來哀悼的，不是來玩兒的?！?/p>

蘋果杰克低下頭：“對-對不起，女士?！?/p>

“哦，老天，AJ，你道什么歉？”云寶邊說邊盯著陌生的母馬，“這是一場有關生命的慶典。不用老是哭哭啼啼的?！彼赶蚰切┱χ男∧格R和小公馬，“至少他們有正確的想法?！?/p>

那匹陌生母馬嘲弄地笑了一聲，把她的兒子推回慶典上，跟她來的其他小馬也跟著。云寶看向蘋果杰克，她看起來悶悶的。而且冷冷的。但主要還是悶悶的。“別讓她掃了你的興?！痹茖毎哑孔訌奶O果杰克那里拿過來，開始把調節(jié)劑倒到翅膀上，“有些小馬老愛多管閑事?！?/p>

“但我們確實該尊敬點，云寶。”蘋果杰克答道。她站起來游到陸地上?！半m然我的父母很久以前就過世了，但對一些小馬來說，他們的親人可能最近才離開。”

云寶停下了搓泡泡，想了一會兒該說什么。然后她說道：“但我說的還是沒錯啊。我說，別了吧！她難道指望整個世界停下來好讓她有時間來默哀嗎？要是她不想理別馬，她就應該待在里邊別出來?！?/p>

蘋果杰克今晚是第二次把自己甩干了?！皼]那么簡單。不是每匹小馬都能收起他們的感情然后過會兒再放出來?！痹茖毧粗O果杰克又在調整她包里的東西——她是想忙一會兒好讓自己不想事情。云寶皺眉了。又一次，她不得不看著蘋果杰克變得傷心。她想上去緊緊抱住她，親在她的臉頰上，再告訴她一切都會沒事的。但那肯定不會發(fā)生——不會再發(fā)生了。

云寶終于把翅膀都打上了泡沫，然后再一次把翅膀浸到水里搖干凈，濺得水花到處是。過了會兒她才意識到一些小馬也想下水，他們正努力躲開因為她的奇怪舉動而濺出的水花。

云寶快速跳出水面，渾身濕透了，站到蘋果杰克身邊。她倆看著又有一小批小馬跑來勇敢嘗試這寒冷的湖水。他們也一樣，渾身臟兮兮的，而且似乎非常高興能在慶典前找到機會來把自己弄干凈。

一匹公馬從云寶旁邊擦身而過?！氨?。”他邊說邊把一只蹄子放進水里，“哦！好冷……但是有至少比沒有好，對吧？”他走進了水里。

“額，對?！痹茖毚鸬馈Ｋ聪蛱O果杰克，指著那些小馬，一副“他們在開玩笑嗎？”的表情。

“你看你起了個什么好頭?！碧O果杰克說道。她又笑起來了。

“我說吧！”云寶說道，好像她早就想到了一樣，“我們才不是唯二兩匹想為了節(jié)日弄得好看點的小馬。”

“更像是為了他們愛著的小馬弄得好看點吧。”蘋果杰克看向云寶。她們捕捉到了彼此的目光，沖對方笑了一下，然后都看向了別處?！澳愫孟裼悬c兒發(fā)抖?！?/p>

“額，這水真的太冷了?！痹茖殧Q緊她的尾巴，努力把水擠出來。

蘋果杰克用鼻子推了她一下，“走吧，Sugarcube。讓我們去烤烤火。”云寶的臉因為她這個舉動微微變得紅了，含糊地說了聲“好”。然后她跟著蘋果杰克一起走向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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暮光把這兒叫作生命的慶典可是沒有開玩笑。這里到處都是熱情的小馬。這里是一個給小馬駒們玩耍的樂園，有好多好吃的好喝的，還有游戲。還有故事聽。哦，故事。

好幾群馬燃起了小篝火。一些篝火是公共的，一些是私人的。有一圈兒小馬在哭，有的卻在笑。這可真是典禮上的奇觀。

云寶很高興蘋果杰克又高興了起來。她們在一處小篝火坐了下來，和其他三匹小馬一起——兩匹公馬一匹母馬，他們是一起旅行的兄弟姐妹。蘋果杰克和云寶靠得很近，但像個老手一樣正講著故事：“那次大狂奔，婆婆以為地震了。她把我和妹妹——那時候她還是個寶寶呢，還有我的大哥哥聚集起來。她怕谷倉倒了，所以為了安全起見把我們丟出來了。她一點兒都不知道她把我們丟到的地方是爸爸正好把狂奔的動物引過來的地方。”

“哦，我的天。”云寶扶額，篝火會上的其他成員也都笑了出來，“我還以為史密斯婆婆能意識到呢！”

“她很容易一驚一乍的。你當初在她頭上飛那么快，還把蘋果給撞掉了。她告訴我那時候她心臟都快停跳了?！?/p>

“哦?！痹茖氄f，“你早該告訴我的！我一點兒都不想讓你婆婆得心臟?。　?/p>

蘋果杰克推了這匹天馬一下：“告訴了你你也不會聽。”云寶沖她笑了。蘋果杰克捕捉到了她的微笑，卻努力想無視掉，又轉向那三個兄妹，說道：“所以接下來婆婆又把我們趕到一塊兒丟了進去，然后狂奔的動物也被爸爸控制住了。婆婆好好就著安全性教育了爸爸一頓。但爸爸也挺生氣的，因為婆婆剛剛讓他的孩子陷入了危險。”

那三兄妹又笑了起來，然后那個妹妹開口說道：“我能想象得到。像這樣的故事我也可以講好幾個關于我媽媽的。”兄妹仨都搖起了頭，然后妹妹接著說道：“你知道的，我們已經(jīng)在這兒聊了快一個小時了。雖然我還沒完全聽你把故事講完，但我還一點兒東西都沒吃呢。還有，燈籠……所以我們現(xiàn)在吃點兒晚飯怎么樣？”

“太好了！”云寶說，“我餓扁啦！”她跳了起來，走向用餐的桌子。蘋果杰克注意到那對兄弟中的一個看到云寶走過去以后，也緊緊地跟上了。

蘋果杰克看到了那些吃的，嘴里也升起了津液。她把她的晚飯撥到盤子里——她拿的比她實際能吃的多多了——但是管他呢，她就只是想試試，吃不下再放一邊。她走回去坐到篝火邊，三兄妹里剩下的兩個已經(jīng)坐回來了。她看向周圍想找云寶黛西，然后看見她坐在那兒，一邊用蹄子拿著東西吃，一邊聽那匹找她的公馬說話。她看起來不感興趣，保持著禮貌而不失尷尬的微笑。

又多聊了一會，也吃得夠飽了，蘋果杰克想休息一會兒消消食，躺了下來，拍拍她撐飽的肚子，抬頭看著星星。

看星星很有趣，但是他們沒有對她說話。

云寶又回到她身邊的時候，她的思緒被打斷了，她覺得云寶好像有點落寞?！拔绎柪?！現(xiàn)在我們干啥好呢？”蘋果杰克坐起來，指向空中的紙燈籠?！芭杜丁＿@個部分聽起來蠻好玩的！我們現(xiàn)在就去吧？”

她倆在做燈籠的地方坐了下來?！昂?，我準備給媽媽做一個。你介意幫我做一個給爸爸嗎？”

“當然……額……你想我在上面畫點什么？蘋果？”

“對。”蘋果杰克說道，她笑了起來，“我覺得那挺明顯的?！?/p>

“額，那要哪種蘋果呢？”蘋果杰克花了點兒時間來形容她爸爸的可愛標記，然后試著回憶她媽媽的是什么樣子。在給燈籠畫上可愛標記的時候，她們陷入了一種令人安心的寧靜中。

突然，安靜被打破了。三兄妹中之前和云寶搭話的那匹公馬在云寶身邊坐了下來。

“你怎么不等等我?！彼f道，臉上帶著微笑。

“嗯-哼。”云寶應付了一聲，注意力還是放在燈籠上。

“所以，你看，我在想，我住得離小馬谷不遠，我覺得在這之后我們還能再聯(lián)系?！?/p>

“嗯，我其實不住在小馬谷里面?！痹茖毎压P刷捏在蹄子里，邊畫邊說，“更像是住在云中城。但是跟小馬谷在一塊區(qū)域?！?/p>

“隨便吧?！彼^續(xù)說道，可云寶一聽他的聲音就嘆了口氣?！凹热荒阕〉眠@么近，我在想要是我能買到幾張閃電飛馬隊表演的票……說不定我們能一起去看？”

云寶認真地放下筆刷，朝那匹公馬皺起了眉頭：“你知道的，我已經(jīng)買了季票了。我不需要別馬幫我買?！?/p>

“哦！”他說，“所以要是我買到票了，我們就能在那兒見面了？”

云寶的耳朵貼了下來：“我不喜歡有馬在我看表演的時候在我旁邊讓我分心?！?/p>

“我明白了。”他說，有點兒不高興。然后安靜了一會，他又開口了：“要是我們……？”

“她不感興趣，懂不懂？！”蘋果杰克說道，或者更確切些，她喊道。四周的小馬都嚇了一跳，轉過頭來看著蘋果杰克。就連云寶也震驚地看著她。當這匹陸馬意識到自己太激動時，她尷尬地想找條地縫鉆進去。退而求其次，她把她的帽子拉下來遮住眼睛，直到看不見眼前的燈籠為止，然后繼續(xù)畫著，好像什么事都沒發(fā)生。

“行吧?！蹦瞧スR小聲說，“那我走了?！?/p>

又過了好一會，蘋果杰克才敢從帽子底下抬起眼睛。那匹公馬已經(jīng)走了。其他所有的小馬也不再盯著她了。除了云寶黛西。這匹天馬正憋著笑：“哈，AJ，雖然他有點討厭，但你也有太過頭了吧？”

“額，”蘋果杰克說道，她不知道自己為什么好像有點兒失望，“你要是想清楚了，你為什么不直接告訴他你對他不感興趣？還是你只是很享受有匹公馬跟你調情？”

云寶歪頭：“啥？”她搖頭：“他在跟我調情？”

“云寶！”蘋果杰克奚落道，“你怎么就看不出來他在跟你調情呢？”

云寶聳聳肩，看向自己的肩膀，想搞明白這所謂的“調情”?！拔也恢腊?！我小時候就對那種事情感覺不自在！他在沖我獻殷勤？”她回頭看了好幾次，“我都不知道他長什么樣！”

“什么？”蘋果杰克邊說邊挑眉，“你吃晚飯的時候他可一直在跟你講話啊。”

“我懂，但別讓我回想起來！”云寶翻了個白眼，“嗐，他一直在問我問題?！?/p>

蘋果杰克用蹄子敲著前額：“因為他喜歡你！他想認識你！”

云寶調整了下坐姿想坐坐舒服：“額，可我感覺不到啊。我們現(xiàn)在能別聊這個了嗎？”

蘋果杰克不知道是什么讓她更困惑了——為什么云寶在談論一匹顯然對她感興趣的小馬時感到很不自在，為什么她和云寶之間簡單的互動都能讓云寶臉紅，或者是為什么剛剛和云寶的談話讓她感覺如此輕松。這匹陸馬皺眉了。她禁不住想，云寶是不是不會去和除了她以外的小馬調情呢……

但是肯定還有什么小馬是云寶會喜歡的……

“嘿，AJ？”云寶正拿著她畫好的燈籠。畫的有點兒歪，但上面的蘋果還是很明顯的。蘋果杰克也看了看自己畫的呆頭呆腦的東西。這一定是因為他們沒有提供能畫可愛標記的筆刷?！澳阌X得這兩個燈籠能放了嗎？”

當她想起她們是為何而來的時候，她的思緒變得沉重了。

蘋果杰克拿起她的燈籠，云寶拿起另外一只，然后她們走到了放飛的地方。一只獨角獸正在那兒幫忙點亮燈籠。放飛的時候，幾乎每匹小馬都是自己動手的。他們慢慢地，虔誠地，放飛他們的燈籠。

蘋果杰克開始發(fā)抖。她不知道為什么。這只是個簡單的小儀式罷了。也許這份儀式給她帶來的和父母的親密感變得太明顯了。她來自一個務實的家庭——這類象征性的舉動非常少，就算有，也不太經(jīng)常。突然，燈籠帶來的這份意義的重量都落在了她的身上。當那匹獨角獸點亮她的燈籠讓她放飛時，她發(fā)現(xiàn)自己還沒準備好。

她看向云寶，她正把另一個燈籠遞給她?！皠e?！碧O果杰克說，“我想讓你和我一起放飛?！彼f完這些話，她才意識到她干了什么。

“哦?！痹茖毎褵艋\又拿了回去，“那-行吧。”

蘋果杰克伸蹄想去握住云寶的蹄子來讓自己不要太緊張。她只握了一會，但是馬上好多了。她做了個深呼吸，走向放飛燈籠的區(qū)域——正好遠離了其他的小馬，在那里她可以說她私下想說的話。又深呼吸一次，她托起了她的燈籠。她真的不知道她要說什么。或者，她該說話嗎？

她感覺有一只蹄子放在她的背后。云寶用她那只空蹄子撫摸著她的后背，微笑著鼓勵她。這匹陸馬看向蹄中的燈籠。“我愛你，媽媽?！痹谧専艋\浮起來之前，她說道。她看著自己放飛的燈籠加入了空中的大部隊，畫上去的可愛標記成了在夜空中舞動的一束光。

在轉向云寶之前，她整理了下自己的思緒。她沒看云寶的臉，只是看著燈籠上畫的可愛標記。她把燈籠拿在蹄里，感覺眼中逐漸有了淚，這淚熾熱，在她的眼眶中滾動，差點兒就要掉下來。她摘下她的帽子，把燈籠貼到自己的臉頰上：“我好想你，爸爸?！?/p>

看著另一只燈籠逐漸變成天邊一點難以辨別的亮光，她把懷里的這只燈籠又抱了會兒，看著畫上去的可愛標記，努力回想著這匹公馬從前的事情。但她的記憶讓她失望了，在她長大的過程中，她對父親的記憶被時光動了手腳。她和父母度過的日子存在于很久以前，她現(xiàn)在幾乎沒法再回憶起一點兒從前了。

她呼了口氣，顫顫的，然后放飛了燈籠。她看著它起飛，先是顫顫巍巍，再是穩(wěn)定地乘著晚風向更高處飛去。就像之前的燈籠一樣，它飛得越來越遠，直到蘋果杰克也說不出到底哪個燈籠是她放飛的。

云寶認真地看著蘋果杰克。她剛剛見證了蘋果杰克一個非常私人的時刻，而且她是被邀請過來的。對蘋果杰克愿意讓自己看到她的這一面，她感到有點尷尬，又有點感激。雖然她看到蘋果杰克快要憋不住眼淚的時候還是不知道要做什么。她美麗的綠眼睛盛滿了月光，變得更加水靈了。當她眨眼的時候，那些眼淚都從她的眼眶里掉了下來，在她的臉頰上劃出了一道淚痕，然后更多的眼淚順著淚痕淌了下來。

看著蘋果杰克傷心，云寶自己也不好受。云寶討厭看到蘋果杰克哭。雖然會打破蘋果杰克的私人時刻，但她還是走到了她的身邊。她抬起一邊的翅膀環(huán)繞住她。這個動作把蘋果杰克嚇回了現(xiàn)實。然后她厭厭地靠在云寶身邊：“我感覺我好傻?！彼呎f邊輕輕地抽泣。

“不，你不要這么想。”云寶說道，然后站起來，把蘋果杰克帶起來。她領著這匹陸馬離開放飛燈籠的區(qū)域，用她的翅膀緊緊攬著她。橙色的母馬還在抽泣，努力想控制住自己的情感，但云寶只是用鼻子輕輕撫著她：“你不用像裝進瓶子一樣把這些情感忍住。”她靠近蘋果杰克的耳朵，輕聲說：“至少，在我身邊不要這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