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戀(前傳):相遇
(補三部曲的前傳,設定有參考大帝的真實經歷,這波應該是把柳德米拉架空了……)
今天是每月一次的大掃除日,你照例是從客廳開始清理,接著是書房、臥室、陽臺,花園暫時沒法弄,畢竟雪尚未化完全…這段時間你一直在這兒住著,屋里倒也沒積存多少灰,所有事項都結束后,離正午還差一個小時。
你看了看廚房,終是沒有打算提前做飯,帶著潔具轉身去了閣樓上的小房間。你幾乎沒怎么進去過,當初剛搬來的時候因為考慮到他時間緊張,整理工作顯得非常匆忙,你便把一些隨行的舊物和很多亂七八糟的東西全都堆了進去,之后又出于工作繁忙外加懶得收拾,它們就被你漸漸遺忘了。推開門的瞬間,一股雜物混著灰塵和古木的氣味撲鼻而來,你無奈將天窗半開著透氣,迎著絲絲冷風走進去挪那摞得老高的木箱子。
都說整理舊物就像是在尋寶,的確如此。你找到了大學時候的日記,忘了寫給誰的字跡早就模糊不堪的紙條,還有自己曾經最喜歡的毛絨外套……你把需要的物件一一取出擺入一旁早就準備好的收納盒里,將外套拿起來抖動時,有什么東西從內側口袋里掉了出來。
是一條藍灰色的手帕,許是因為年代久遠和長期擱置,表層的絨毛都開始些許脫落了。你小心拾起它,目光定在它左上角印刻著的鐮刀錘圖案上,忽然眼眶一熱。
1987年夏,你正式開啟了去往列寧格勒大學的留學之旅,在那里的第一年,你結交了一位蘇聯(lián)女孩兒妮娜,她和你一樣同為留學生,只不過她是德國人,準確來說是東德。你們相處得非常融洽,你甚至在第一學期末邀請了她一起回你的老家游玩,對方也禮尚往來,于第二年末邀你一起回了東德,你在那兒呆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臨行前的一晚,她帶你去了市中心非常出名的一間酒館。你非要跟她拼酒力,結果自然是不常接觸酒精的你先意識不清,晃晃悠悠出門的時候,你撞到了一個男人,個子不高一襲黑衣,本能讓人有種不好惹的感覺。妮娜趕忙幫著道歉,而你則終于忍受不住沖向了一旁的樹叢大吐特吐。
“她是你朋友?”
“嗯?!?/p>
隔的不遠,你聽到他們在對話。
“你們是學生吧,這種地方很危險的盡量少來?!蹦腥瞬僦跇藴实牡抡Z,語氣倒像個大家長一樣。他走向你,拍了拍你的肩膀,遞過來一塊手帕,卻被你抬手隨意推開。
“下次別喝那么多了?!?/p>
你當時確實是懵的,是妮娜接過了手帕,結果你擺手說不需要,妮娜剛要還回去就發(fā)現(xiàn)那人不見了,只好把手帕隨意往你口袋里一揣……
然而酒醒了之后你便想不起來這檔子事了,是妮娜后來告訴你的。你帶著那手帕回了蘇聯(lián),但之后就不知道把它放哪去了,也不是啥重要東西,你便未放在心上,將它遺忘在了1989年東德的那個夜晚。
回去后的日子并不太平。九十年代初,東歐劇變蘇聯(lián)解體,而你恰好結束了還算美好的大學生活。畢業(yè)典禮結束后,你沒有立刻離校,只在校園閑逛著。忽然迎面走來一個男人,個子不高卻氣場十足,走路的姿勢略顯怪異,你正思索對方是不是左臂有什么病根,他就在你面前放慢了腳步,迅速掃了你一眼后,目光停在了你手腕上戴的紅繩。
那是你之前離家時家人為你準備的平安鎖。
你正要開口,他便搶了你的話。
“我之前是不是見過你?”倒是沒有多少詢問的語氣,顯得他很肯定似的。
“…您是?”
“我是本校的校長助理,剛剛的畢業(yè)典禮你也許有看見過我?!?/p>
“啊,您好。額,所以您說的見過我…是在剛剛的典禮上嗎?”
問了很沒腦子的話,倒是令他咧了嘴。
“不,我想應該是在東德,一家酒館的門口?!?/p>
你的確是被那一時涌上來的記憶和面前的人震驚到了,而他倒覺得沒什么,和你有一搭沒一搭地聊著,陪你走到了學校大門口。
“再過兩天你應該就會回中國了吧?!?/p>
“是的,雖然學校的老師有希望我留下來,但我還是覺得要先回去一趟?!?/p>
“也好,國內這段時間很亂,你還是回去的好?!?/p>
你聽出了他話音里的悲傷,這也不奇怪,蘇聯(lián)四分五裂的大背景下,人們多少都有那么些無精打采,你只得安慰他,跟他說一切會好起來,希望他照顧好自己。
“對了,”他忽然話鋒一轉,“當初的手帕你還沒還我呢?!?/p>
你知道他在開玩笑,所以你也跟他開了個玩笑。
“它現(xiàn)在不在我身上,不過我下次回來的時候一定會還給您!”
“你還會回來嗎?”剛走沒幾步,你便聽到他的喊聲。
“當然,畢竟這里有我親愛的老師和朋友,也算是我的第二故鄉(xiāng)嘛?!?/p>
“好,回去的路上注意安全,再見。”他直直地站在那兒,嘴角好像掛著笑,朝你揮手告別。
然而這一別,就是整整十年。
回國后,父母并沒有讓你再回俄羅斯工作的打算,反而期望你在國內的學校當外語老師,你自是理解他們的擔心,便也同意留在國內。那個年代通信聯(lián)絡并不發(fā)達,剛開始你還會和朋友們書信往來,不過后來因為工作繁忙也沒再堅持。在前蘇聯(lián)的一切,好像隨著時間的流逝開始慢慢從你的腦海中淡出,但你始終沒有忘記他。你也曾再回到母校尋人,得到的消息卻是他早就離任了,沒人知道他去了哪,幾次詢問無果后,便也遺憾放棄。
但你完全沒有想到的是,再見到他,會是在電視熒幕上……于1999年最后一晚,俄羅斯代總統(tǒng)的宣布儀式上。電視臺同步播報了這則新聞,你在房內聽到了父母的閑聊,便也出來湊湊熱鬧,卻在看到屏幕中那站在臺上眼神堅定的他時驚愕得摔碎了手中的杯子。
父母問你發(fā)生了什么,你半天沒有說話,只是在哭,卻不知道為什么哭。待你緩過神來,說出口的第一句話便是:
“爸媽,我想…再回一趟俄羅斯?!?/p>
說來也好笑,他成了總統(tǒng),好像方便你找他了,又好像更不容易找到他了。沒有他的聯(lián)絡方式,你只能先回到俄羅斯后選擇通過電子郵件聯(lián)系政府。當然這個方法很蠢,幾天后自然是沒有任何回應。思來想去,你選擇留在列寧格勒大學,那個你和他曾經都待過的地方。
你知道自己這么做會很徒勞,你也不清楚自己是哪來的毅力一定要聯(lián)系到他,明明他已經不是普通人的身份了,也不可能再向從前那樣陪你一路走到校門口了,但你就是這么做了決定。
畢竟當初可是約好的……盡管你依舊沒有找到那塊手帕。
也許是幸運之神眷顧,在你任教后的第三年的某一天,他回到了列寧格勒大學進行問候活動,人群攢動中你硬是擠過去,大著膽子在人群中走上前。
“總統(tǒng)先生,我想請您收下這份禮物,”你見他望著你,便遞上手中那條你自己編繞的平安鎖,“這是我親自為您做的,在中國有祈福平安之意,希望您收下。”
他微蹙著眉盯著那紅繩,望向你的眼神中卻閃過一瞬間的驚喜,但臉上依舊波瀾不驚 ,只是笑著接過對你說了謝謝,之后便再沒望向你,隨著人流繼續(xù)向前走了。
你心想他也許是忘記你了,畢竟十幾年了,你的樣貌和那個初出茅廬的大學生肯定相差不少。不過沒事 ,能再次親眼見到他,告訴他你回來了,也算是了了你一個心愿。
你兜兜轉轉,最后還是來到了最初你跟他走過的那條路,一個人漫無目的地閑逛著,想回憶起十年前那段談話的更多細節(jié)。
然后你無意抬頭,看到他正迎面朝你走來,依舊是那奇怪的走姿,依舊是那不變的氣場。
“您好總統(tǒng)先生!”你恢復常態(tài)向他問好,卻見他在你面前將那平安鎖繞上手腕系好,一時間竟不知道說些什么。
“謝謝你,這個很漂亮?!?/p>
“啊,您喜歡那真的太好了?!?/p>
“什么時候回來的?”
你一瞬間有點發(fā)愣,又迅速反應過來他這是認出你了,心里自是萬般開心,“三年前,現(xiàn)在在這里任教。”
“…三年?!?/p>
“嗯,三年前我在國內…看到您總統(tǒng)當選成功后就跑來了,但是沒法聯(lián)系到您,所以就留了下來?!?/p>
“……其實你這么做很冒險,如果你見不到我呢?”
“沒關系的,還記得我跟您說過這里是我的第二故鄉(xiāng)嗎,其實我一直都有想要回來,只是父母那邊一直放不下…”你猶豫了下繼續(xù)說道,“不過,我要跟您說聲抱歉,我沒有找到您當初給我的那塊手帕。”
“我并不是希望你還手帕才問你是否回來的。”他眼神很柔和,和經常出現(xiàn)在電視上的冷面形象完全不同。
“我只是單純想知道你愿不愿意?!?/p>
他笑了,冰藍色的眼眸中映出的是你的模樣。
……
那當然是愿意的啊,瓦洛佳先生……
你摩挲著手帕邊緣抹不掉的印記,俯首吻上那尚未被磨損的鐮刀錘圖案……
末路之時的相遇也許并不普通,你至今還會后悔初次見面卻是以那么狼狽的狀態(tài),你與他提起過那個夜晚,你打趣說他那時一定是在嘲笑你。
“并沒有,只覺得你是個不太會照顧自己的小姑娘罷了?!彼坏溃安贿^讓我沒想到的是,我會在之后又見到你?!?/p>
“那您當時在想什么呢?”
“那時的我剛從克格勃離任不久,在那個非常時期,我心情一度非常糟糕,所以在學校里看到你的時候,我是非常高興的?!?/p>
“就像絕境中的一束光吧。我想,如果我留不住那將傾大廈,那我至少可以試試,留住在輝煌的最后一刻意外相遇的你?!?/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