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督查組回到辦公室已經(jīng)很晚了，處分，檢討，放在原來想都不敢想的事情忽然一下都壓在了身上。貝拉脫掉常服外套隨手扔在椅子上，把領(lǐng)帶向下拉了拉扯開風(fēng)紀扣呼出一口氣，向后倒在辦公椅上，再順著馬甲線摸到皮帶放松幾格，大腦放空，眼神失焦。她不知道現(xiàn)在該想點什么，信念在一瞬間好像崩盤了，如果自己再對乃琳多一點信任，少一點什么所謂的職業(yè)信念感會不會不是這樣的結(jié)局呢，堅持的職業(yè)操守反而害了她。

飯盒還在那靜靜地躺著，貝拉記得，中午的時候她還很生氣地打電話告訴乃琳不要再送了，果然，再也吃不到了。她沉默著取來飯盒，一口一口塞著飯菜，逐漸模糊視線，淚水啪嗒啪嗒滴落。那邊的沙發(fā)，乃琳經(jīng)常在那跟她一起吃飯，等她加班。甚至于辦公桌，有一次乃琳坐在桌子上，借口說換了補口紅，捏著她的下巴，吻了好久好久，最后唇邊都是紅色。貝拉吸了吸鼻子，眼前的重影好像越來越多，搖搖晃晃站起來，拿起外套走出去，茫然地看著市局前地車水馬龍。吉普停在乃琳家的停車場，已經(jīng)很久沒用開過了，貝拉只得認命地步行回了家屬院。秋涼，貝拉帶著一身寒意走進去，老房子很久沒有住人，水電都斷了，有人會來定期打掃還算干凈，合著外衣躺在床上，看著漆黑地天花板發(fā)呆。

另一邊的乃琳，跟著父母回到了自家的別墅，琳媽張羅著用柚子葉泡了一盆水。

“快快快，洗洗手驅(qū)驅(qū)邪，審訊室太陰森了，一點都不吉利。還有你這衣服啊，以后別在穿了啊，家里又不差那一套，改天我再給你求塊平安符去?！?/p>

“好”換做平常乃琳高地得懟兩句回去，今天實在沒這個氣力。

“別擔(dān)心啊，醫(yī)院那邊收入沒什么影響，我們家又不是只指著這個掙錢呢。那警察小對象也是，媽回頭給你介紹幾個更好的，那個房地產(chǎn)業(yè)的大戶知道吧，他家女兒剛剛繼承家業(yè)不久，又聰明又好看。”

“媽，好了，別說了。貝拉她，不是你們看到的這么糟，只是有些事，也不是她的錯”乃琳想辯解幾句

“你少說，她把你當(dāng)犯人一樣在那審訊室里面，你知不知道當(dāng)父母的心都快揪在一起了，以后，堅決不可能讓你們再聯(lián)系了?！绷諎尩膽B(tài)度也很堅決

“小琳啊，還有你這是不是招惹上什么人了，最近這情況你這明顯是針對了啊，說出來我給你解決”琳爸也在一旁插嘴

“沒有，可能就是被幾個不良媒體看不慣針對了吧，我先上樓睡覺了，爸媽晚安?！?/p>

乃琳扶著樓梯慢慢向上走著，臉色沉下來。

“貝拉，希望你現(xiàn)在會相信我了。”

第二天一早，貝拉捂著胃艱難地從床上爬起來，臉色蒼白，也沒成想過自己什么時候這么矯情了，只是前天晚上吃了涼的第二天就會這樣。時間已經(jīng)過了上班點，手機剩下的電也不多了，貝拉翻了一套自己原來的衣服，打車去了自己和乃琳之前住的小區(qū)。

“哎，小姑娘，臉色這么差啊，沒事吧”門衛(wèi)大爺和她打著招呼

“沒事沒事”貝拉擺擺手

“怎么這會過來了，我看今天早上你們家已經(jīng)有人來收拾東西搬家了，進進出出了好幾趟，這小區(qū)住戶也不多，你們家我可記得清了?！?/p>

“我來開車”貝拉當(dāng)下一驚，強撐著回話

“那好那好，快去吧”

貝拉拿出了比武時的水平飛速奔向她們的家，來不及多喘一口氣，顫顫巍巍地將拇指放在感應(yīng)器上，心里祈禱著，還好，門鎖滴了一聲，指示燈變綠，門開了。推開門，家里擺設(shè)都沒有變化，只是，貝拉依然被一種陌生感扼住了喉嚨。停頓了一分鐘，她終于明白為什么會如此窒息，太干凈了，家里，太干凈了。貝拉猛地沖向她們的臥室，拉開衣帽間，床頭地柜子，然后去書房，衛(wèi)生間，陽臺。就和乃琳從未住過這間房子一樣，屬于她的東西，都消失了，除了她，奶糖也不見了，貝拉甚至翻了乃琳經(jīng)常藏貓條的地方，什么也沒有。貝拉苦笑，自己也是不屬于這里的人了，翻出自己的行李箱，打包好需要的東西，下樓，扔進自己的老吉普，點燃了發(fā)動機。

手機已經(jīng)徹底沒電關(guān)機了，不想上班，也不想回到家屬院去，在這個城市第一次有了落葉無根的感覺，貝拉茫然地隨著城市里的車流前進著，沒有目標，不急不緩?？踢M肌肉的記憶做出了率先反應(yīng)，帶著貝拉重新踏入了熟悉的街道，熟悉的景色，建筑上大大標著枝江醫(yī)院幾個字，兜兜轉(zhuǎn)轉(zhuǎn)，還是回到了這里嗎。貝拉深吸一口氣，來都來了，去看看局長吧，內(nèi)心深處還抱有幾分能夠再見到乃琳的希望，即使不知道說什么，遠遠看一眼她好也行。

“小拉啊，你這個蘋果再削可真沒得吃了”

“??？對不起”貝拉連忙把蘋果遞給局長

“唉，我只是人在醫(yī)院，又不是聾了傻了，什么也不知道。你哪是來看我的，來找乃琳的吧”局長無奈地看著自己最喜歡的手下

“沒有，就是來看您的”貝拉面不改色

“少框我，我干刑警的時間比你的歲數(shù)都大。她今天不會來的，老院長來醫(yī)院重新接受事務(wù)了，她應(yīng)該在家休息呢?！?/p>

“嗯，我知道了”貝拉的失望難掩

“唉，她有交代過我，如果她出了事，就把這個交給你，里面東西我沒有看過。”

“這是讓我轉(zhuǎn)交的U盤，具體的你聽她自己說吧”局長從枕頭下拿出U盤

“謝謝局長”

“唉，你們啊，這些小年輕真會折騰人，一個藏著掖著，一個又是直腸子，我這還沒恢復(fù)好呢，迷糊一陣清醒一陣的，趕緊去吧，少在我這留著礙我睡覺了?！本珠L作勢就要趕人

“謝謝”

“貝拉，如果有需要就來找我，我雖然一大把年紀了，還是說得上話的。”

貝拉揉了揉發(fā)酸地眼睛，小跑出去。

回到車上，鎖好門窗，確定附近沒有其他可疑人物，貝拉找出轉(zhuǎn)接頭，將U盤接在上面，找到文件夾，里面有一個音頻，播放。

“貝拉，很抱歉用這種方式和你見面。首先要跟你說聲對不起，我騙了你。我承認和你在一起很快樂，但是我接近你是為了方便了解警察的動向和手段，用來重新規(guī)劃我的計劃，但我沒想到我真的愛上了你。對，你查到的紅繩案件都是我做的，我接受公安局的聘請成為外聘專家，也是為了這些事。作為法醫(yī)，我可以輕易地將掩蓋自己所犯下的一切罪行。我通過枝江醫(yī)院基金會的資料挑選受害者，很抱歉我騙了你，你大可以將這條錄音送進公安局，文件下還有幾張照片可以證明我做了這些事情，我不會怪你的?！?/p>

貝拉聽完整條錄音，發(fā)了好一會楞，接著又打開下面的圖片，每一張都是在第一犯罪現(xiàn)場才會有的資料。所以，所以這算什么？貝拉靠在椅子上，太亂了，太亂了，她抓不住一根線，這都是，這都是什么啊，所以乃琳真的是兇手？現(xiàn)在真的有了可以確定乃琳是兇手的證據(jù)，貝拉卻怎么也不敢相信，這將近一年，所有的關(guān)心都是假的嗎，甚至，連在床上都是演戲嗎？不可能，不會。

“喂，隊長，怎么了”接通刑偵隊的電話

“喂？喂？隊長能聽到嗎？”

“能聽到，我早上不舒服，才醒，幫我請個假?！甭牭綄Ψ降穆曇?，貝拉沉默了好一會

“??？哦哦，好的隊長?！?/p>

貝拉狠狠掐自己了一下，強迫恢復(fù)理智，錄音可以造假，圖片也可以造假。重新點開乃琳的語音，反反復(fù)復(fù)，一遍，一遍，又一遍，連一個語氣詞都不放過。

“乃琳，這不是你，對吧?！?/p>

在貝拉甚至可以將這段話背誦之后，終于讓她抓到了語言習(xí)慣中的那一絲絲的不正常，畢竟，她們也在一起了這么久，怎么會不清楚對方呢。貝拉從扶手盒里摸出一顆糖，靠在椅背上無聲流著淚，這一次，我會堅堅定定地選擇你。

擦干凈眼淚，貝拉再次啟動了汽車準備回局里，她要重新調(diào)查紅繩案件，找出真兇。